在孫東紅潑煤油的時候,其實呂相平已經聞到了。

即便後窗戶被頂著,但是已經撕破封窗戶的塑膠布,就這陳年老窗那麼大的縫隙,擠一擠手都能伸進去。

加上呼嘯的北風呼呼往裡灌,一股一股的煤油味被擠了出來。

但是呂相平並沒有任何動作。

負隅頑抗的人他見得實在太多了,這只不過是其中很不起眼的一件。

到最後,真正能對自己下狠心的人少之又少。

下午雖然盧全良又捅了金建文一刀,但是因為太過匆忙,再加上他的阻止,其實捅的並不深。

準確的說,只比劃破深了那麼一點點,剛剛出點兒血。

要是不及時止血的話,說不定一會兒自個兒就不流了。

所以在他看來,盧全良完全沒有必要走上絕路。

說實話,在他看來潑煤油都沒必要。

能跑就跑,跑不了拉倒。

進去蹲幾年,出來又是一條好漢。

可是當裡邊燃起熊熊大火的時候,他發現,他好像錯了。

潑了煤油的屋裡火勢蔓延的非常快。

從看到火苗到燃燒起熊熊大火,也僅僅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

不僅僅是呂相平,所有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心裡不約而同的尋思著,這盧全良是瘋了吧?

最關鍵的是,他們分明看見裡邊還有一個女人!

李建宇剛剛走到近前,就看到裡邊冒出巨大的火光,整個人都傻了。

他知道,這次事情可是大條了!

“趕緊打火警,快!其他人,跟我衝進去救人!”

話是這麼說的,人也是這麼做的。

他一馬當先,第一個衝了上去,一腳將門踹開。

原本只是在屋裡邊燃燒著的巨大火焰,在開門的那一瞬間,爆發了。

“轟!”一聲,巨大的火舌順著房門鑽出房屋,直接將李建宇逼得連連後退。

被頂著的後窗戶上的玻璃,在這一刻竟然噼裡啪啦破碎開來。

一股股北風玩兒命的往裡灌。

風借火勢,火助風威。

片刻之間,整件屋子陷入了一片火海當中。

李建宇根本顧不上被燎了的頭髮眉毛,衝著裡邊喊道:“盧全良!就TM捅人兩刀,你至於這樣嗎?

人又沒死!

你TM要是一把火把整個村子都燒了,別說是法律饒不了你,就是村民們一人一口吐沫也能淹死你!”

呂相平聽到李建宇的喊話,也猜出是怎麼回事,大喊道:“盧全良!金建文壓根就沒死!

人家活得好好的,你就這麼死了?”

盧全良就跟被踩了尾巴似得,大罵道:“放屁!金建文絕對死了!你們想騙我出去給你們立功?爺我偏偏就不給你們這個機會!

老子今天就要死的轟轟烈烈,讓整個東口市,都能知道有我盧全良這麼一號人物!”

呂相平喊道:“人物?你TM算什麼人物?你本來就是個混蛋,該死,但是你身邊的女人做錯了什麼你憑什麼讓他陪你去死!”

孫東紅喊道:“我是資源的!我死也要跟他死在一起!”

李建宇喊道:“盧全良,你要還是個爺們兒,你要還有一點兒血性,你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人被燒死嗎?你還是個男人嗎?”

屋裡邊突然沒了動靜。

大火中,盧全良看著孫東紅,孫東紅也看著他。

是啊,他憑什麼讓孫東紅陪著他一起死?

想想那張火車票。

或許,他今天晚上就不該來這裡。

孫東紅看出他什麼意思,正要說話,卻見盧全良一把拉開正在著火的櫃子,將孫東紅塞到裡邊。

“啊!”

一聲怒吼,兩米多高,一米多寬,一米多深的櫃子也不知道他從哪裡來的力氣,竟然雙手抱起,衝著大火當中而去。

“砰!”

窗戶被撞碎,一個大衣櫃就這麼被扔了出來。

視窗,火焰當中,盧全良似笑非笑地看著李建宇,已經燒得不成樣子的手伸了過去。

李建宇下意識的就要伸手去抓,卻在他即將抓住的那一刻,盧全良猛然縮了回去,重新走向火海。

“你們是抓不住我的!永遠都抓不住!”

李建宇感覺五臟俱焚,正要說什麼,卻看見盧全良背後的火海當中又衝出了一人。

只見這人健步如飛,身上披著一條飄蕩著火焰的被子,在盧全良剛轉身的那一刻,一腳踹在他的胸口。

這一腳力道如何不知道,反正盧全良直接撞碎了窗戶臺,從裡邊飛了出來。

此刻的他,渾身上下已經沒有一塊兒好的面板了。

踹他的身影馬不停蹄衝出火海,將著火的被子一扔,隨便找了一處積雪便到裡邊打滾。

呂相平感覺身上的面板都要被大火融化了。

……

首先感受到不對的是周圍的鄰居們。

當看到著火之後,根本不用組織,非常自覺地加入到救火的隊伍當中。

沒辦法,別看是個村子,但是由於有灰色產業鏈在裡邊,人口密度非常高,建築密度也非常高。

那就恨不得下邊就留一條兩個人能走的巷子,樓上更是直接房挨著房。

從這邊的窗戶到那邊的窗戶,一步就能跨過去。

這火要是控制不住的話,遭殃的是整個村子!

火勢已經有了要蔓延的趨勢了。

正在這時,火警趕到。

但是由於巷子實在是太窄了,消防車根本就開不進來。

幾個火警衝進來一看,照這個方式救火根本不行啊!

人的速度根本就不可能跑得過火,必須建立隔火帶!

領頭的隊長當機立斷,喊道:“去,把旁邊的民房拆了!”

“可是,隊長,這……”

“出了事兒我兜著!快去!”

有了這句話,手下十幾個火警迅速投入到戰鬥當中。

火警隊長路過李建宇的時候,看了看狼狽的李建宇,又看了看燒的不成樣子的盧全良,沒好氣地說:“你們辦案的時候能不能講求點兒方式方法?非要弄成現在這樣才開心嗎?”

旁邊的警察聽得不樂意了。

我們怎麼辦案什麼時候輪到你們火警插嘴了?

剛要反駁幾句,讓李建宇一個眼神都給懟了回去。

“還愣著幹什麼?幫助火警同志拆房啊!”

剛撲滅身上火的呂相平看著還在發愣的鐘一鳴,罵道:“愣著等飯吃呢?留下兩個人看著,其他人拆房去!”

人多力量大在這一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也得虧這一排的房子都跟孫東紅住的房子差不多,都屬於那種老破小,就算是不拆都快塌呀。

而在拆房子的過程當中,中間大火燃燒冒出的濃煙逼退了眾人好幾次。

甚至有兩個人因為吸多了濃煙,直接休克了。

三下五除二,在村民的幫助下,連續拆了好幾處民房,才算是建立了隔離帶。

直到天亮的時候,火勢才被徹底的控制住。

累得直接癱倒在地上的李建宇,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扭頭望向旁邊的呂相平,說:“你也是賀燿的人?”

呂相平勉強點點頭,算是回答了。

李建宇笑道:“TM的,賀燿盡是從哪兒找到你們這種變態的?”

轉回頭,望著逐漸變白的天空,說:“不過真得謝謝你那一腳。”

呂相平無所謂地說:“要謝就謝我們老闆吧。我就是個拿錢辦事的。”

說完,從地上爬起,招呼著鍾一鳴一眾人等,從廢墟上緩緩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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