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口市小南迴村。

這裡是東口市有名的紅燈區,十家有八家是開小旅館的,剩下兩家不是按摩就是小賣店。

因為毗鄰兩所大學,小旅館長租短租都做,平時生意特別不錯。

房租便宜,人流量大,導致三教九流什麼樣的人都有,其中就包括自願或者被迫下海的漂亮小姐姐。

孫東紅就是其中的一員。

而且,她還是盧全良的一個姘頭。

自從馬靖海走之後,盧全良基本上就住在她這裡。

人長得很漂亮,職業是按摩女,在盧全良認識她之前接過客。

認識盧全良之後,盧全良不讓她幹這個了。

當時她以為自己遇上了真命天子,毅然決然地投入到了盧全良的懷抱當中。

不再按摩,更不再接客。

但是沒過多久她就發現,自從上次盧全良給了她幾千塊錢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而且給她留的電話,根本就打不通。

幾個月之後,錢花完了,她也幹不了別的,端個盤子,工資還不夠賠打碎的東西的。

賣個衣服吧,脾氣比顧客還大。

沒有辦法,重操舊業。

結果乾了兩個月之後,盧全良又出現了。

見她還在幹這個,甚至還曾接過客,也沒再提不讓她幹這個的話。

反正每次來,孫東紅都伺候她,該做的保護措施也做著。

而盧全良每次都多留下個一二百塊錢。

兩人就保持著這種不清不楚的關係。

直到那天,風颳得很大。

半夜,盧全良敲開了她的門。

看著盧全良狼狽的樣子,孫東紅什麼也沒問,該怎麼伺候他還是怎麼伺候他。

只是,盧全良從那之後沒再給過她錢,還在她這裡住了下來。

孫東紅還是什麼也沒問,主動花錢買菜買飯,頓頓有肉,餐餐有酒,儘量想讓盧全良過得舒服一些。

但是盧全良眉頭上的疙瘩從來都沒有舒展開來,即便是他從西裝革履變成穿著破棉襖的鬍子拉碴大漢。

有時候,孫東紅也想去問點兒什麼。

但是後來一想,算了。

其實這樣也挺好。

誰對誰都不瞭解。

不知道哪天早晨起來,對方就從自己的世界消失了也說不定。

盧全良也是這麼想的。

打心底他是瞧不上孫東紅的。

那天之所以撒幣又溫情,只能說是情緒到那兒了。

回萬縣之後就後悔了,覺得自個兒絕對是嗑藥磕多了。

立馬就把孫東紅的電話拉黑,並且決定老死不相往來。

但是幾個月之後,想到孫東紅曼妙的身材,嬌嫩滴水的肌膚,他又有些把持不住了。

這才又尋上她。

卻是不想,有一天落難了,竟然只有這麼一個女人願意收留他。

可笑嗎?

盧全良覺得可笑極了!

所以一邊享受著孫東紅的照顧,一邊又嫌棄著孫東紅,好像在他這裡一點都不矛盾。

有時良心發現了,也會想,大不了以後東山再起了,多給她點兒錢就行了。

她這樣的女人,就愛錢,不是嗎?

他之所以寄居在孫東紅這裡,是因為他身上連個一毛錢的鋼鏰都拿不出來了。

也不能這麼說。

畢竟當了這麼多年有錢人,手裡邊還是有點兒東西的。

就埋在老家荒廢的院子裡邊。

只要把那些東西挖出來,他瞬間又是一個千萬富翁。

現在也到了該讓這些東西重見天日的時候了。

晚上十二點。

孫東紅剛下班回家,走進屋裡,看見一改往日頹廢樣子,重新西裝革履的盧全良。

這樣的盧全良讓她著迷。

但是她也知道,這樣的盧全良不屬於她。

終究還是要走到這一天嗎?

盧全良指了指桌子上的菜,說:“給你做了點兒菜,下班這麼晚了,也該餓了吧。身上有錢嗎?借我二百塊錢,過兩天還你。”

孫東紅強忍著心中的難受,掏出二百塊錢,遞給盧全良。

盧全良有些彆扭地看著那二百塊錢,最終還是接了過來,衝孫東紅點點頭,推門就要走。

“還還回來嗎?”

望著盧全良的背影,孫東紅哽咽道。

她還是沒有控制住,哭了出來。

盧全良停住了腳步,想要回頭,偏過一半,卻又停住,猶豫了片刻,說:“再說吧。”

說完,疾步離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等到再也看不到盧全良的身影,孫東紅才將門緩緩關上,看著桌子上的飯菜,機械般的咀嚼了起來。

她覺得今天的飯,好苦。

乾巴巴吃了幾口,放下碗筷,開啟床頭燈,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怔怔出神。

應該,再也見不到了吧?

說到底,我不過是個妓女罷了,根本不配有任何不切實際的想法。

摸著好似還有那個男人溫度的被褥,貪婪地吮吸著上邊的味道。

或許以後,就再也沒有了。

突然,她在自己被褥這邊摸索。

她分明記得今天早上去上班之前,將替換下來還沒來得及洗的底褲放在了被褥下邊,準備晚上回來洗的。

結果現在,竟然沒了。

將床四周找了個遍,依然沒有找到。

突然一愣,難道是……

盧全良再次緊握了一下那塊單薄的布料,伸手攔了一輛計程車。

司機一聽盧全良這麼晚竟然要回村裡,直接說:“師傅,我馬上就要替班了,跑不了那麼遠,要不你換一輛吧。”

盧全良皺著眉頭說:“我加錢!”

司機還是搖了搖頭,說:“師傅,我真的要替班了,就剩十分鐘了。要不,你再找找?”

要不是有一個治安崗亭就在附近,盧全良真想給這個司機兩杵子。

無奈下車,換了一輛。

結果還是一樣。

再換一輛,還是一樣。

連續七八輛車,都是一模一樣。

如果他現在要是能掏出個千八百來,或許有司機也就冒這個險了。

但是就二百塊錢,真犯不上。

抽出最後一根紅雙喜點上,狠狠吸了一口,辛辣的味道讓他瞬間感覺有些頭暈。

淺黃色的路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在這還有未消融積雪的馬路牙子上,顯得是那麼的可憐。

盧全良自嘲地笑笑。

沒想到,之前人人敬仰的盧總,也會有今天!

將香菸踩滅,望著剛才走出來的黑漆漆的巷子,想著,現在回去,應該還能睡個暖和覺吧?

而就在他要抬腳往裡走的時候,一輛車嘎吱一聲,停在了他的旁邊,車玻璃搖下,一張戲謔的臉龐出現在眼前。

吳天凱說:“臥槽,這不是盧總嗎?這大冷天的,曬太陽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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