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之前霍宇華查了這邊的地形,感覺很複雜,還怕找不到地方。

但是來了之後才發現,這也太好找了。

這邊已經屬於半拆遷的狀態了,

很多房屋都已經推倒,沒推倒的門窗也已經扒了。

周圍搭的簡易房倒是不少,儼然就是個大工地。

隔了老遠,賀燿就看到,在那片黑漆漆的地方,有一處燈火通明之所。

離得近了,看到幾間還算是齊整的平房前,擺了有十幾二十張桌子,此刻桌子上的人們正在大快朵頤,談笑風生,歡聲笑語不斷。

大多數都是民工,但是也有幾個一看就特別扎眼的,在看到賀燿的車過來的時候,都不約而同的向著這邊望了一眼。

那眼神中,包含了審視評判警惕。

賀燿抬頭用下巴虛指著幾人,說:“能看得出那幾個人是幹什麼的嗎?”

霍宇華看了看,搖了搖頭,說:“看不出來是幹什麼的,但是他們肯定都練過。”

賀燿說:“都是警察。”

霍宇華說:“二耀哥,那怎麼就不是保鏢,小混混這些呢?”

賀燿說:“警察的眼睛更明亮清澈一些,小混混看人的眼神一般都是輕佻的,審視的是這個人能不能欺負。

更具有侵略性。

保鏢的眼神就是一個大大的問號,審視的是這人能不能給僱主帶來威脅。

警察的眼神本身就是審問,審視的是這人是不是壞人,有沒有犯案。”

霍宇華笑道:“二耀哥你真厲害。”

賀燿說:“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就比如你剛才說這句話的時候,能有兩成真心就算是不錯的了。

你什麼時候也跟那幫人似得,學會拍馬屁了?

能不能學點兒正經東西啊,大內總管?”

霍宇華憨笑兩聲,說:“二耀哥,你真能看得出人心來?”

賀燿說:“看出來看不出來又能怎樣?那就是個深淵,盯久了,是個人就受不了。

行了,停車吧。

你和那夥人去吃飯去,我進去見見大領導去。”

下了車,來到攤子前。

沒等老闆招呼,那桌果然站起來兩個人,攔住了賀燿的去路。

“哪位是賀燿先生?”

賀燿說:“我就是,這是我朋友。”

兩人看看霍宇華,其中一人說:“賀先生請跟我來,這位朋友,就留在外面吃點兒東西吧。

想吃什麼隨便點,今天我們老闆請客。”

隨著一人進了屋子。

屋子裡邊更加簡陋,牆皮都掉的差不多了,眼看也就是湊合用幾天就被拆了的貨色。

來到包廂,稍微好一些,甚至還饒有興致的掛了兩幅畫,一幅竹,一幅梅。

“老闆,賀先生到了。”

“忙你的去吧!”

房間內,只剩下孫建國和賀燿兩人。

兩人都打量著對方,想要從對方的眼神當中看出來一些什麼。

但是很快,他們就發現,都是千年的狐狸,誰也玩兒不了誰。

“坐吧,賀總。

這麼冒昧的讓你前來,很是抱歉啊!”

賀燿隨便拉了把椅子坐下,夾了兩塊牛肉放進火鍋當中,笑道:“領導能夠在百忙之中接見我這個無名小卒,已經讓我很是惶恐了。

之前一直想要拜訪您來著,只是沒有人引薦,怕唐突了。

不得不說,您在雲中市和東口市發起的專項整治行動成績斐然,還了老百姓一片朗朗晴空,實在是讓人佩服啊!”

孫建國笑道:“那我是不是也應該說賀總接手萬縣爛尾樓,讓買房的老百姓有房可住,維護了公平正義,推動了地區經濟發展,實在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啊?”

賀燿說:“不用不用,領導您太客氣了。”

孫建國說:“那咱也就別花花轎子人抬人了。

我發現現在但凡東口市的大事,都有你的參與。

本來這事兒呢,不歸我管,畢竟縣官不如現管,如果你有違法犯罪的情況,自然會有東口市的同仁去處理。

但是你這千里迢迢來到省城,也不消停,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怎麼,來給我上眼藥的?”

賀燿臉上並沒有出現孫建國預想當中的惶恐,反而臉色不變,笑笑說:“領導說笑了。

您是說胖老三當街強搶民女這件事兒吧?

這件事兒真跟我沒有什麼關係。

確實,參與這件事情的人當中確實有幾個受僱於我,但是我也不能時時刻刻都看著他們啊!

其中是非曲直,自然有監控影片錄音作證,我也就不多解釋什麼了。

不過,領導,這省城的治安是不是差了一點兒?

在東口市我可從來沒有聽說過敢直接往車上拉人的啊!

這還是大白天的。

剛才我來的路上都還提心吊膽的呢。

就怕不知道從哪裡冒出個傻子,給我來一發RPG,那我不就徹底傻了嗎?”

孫建國說:“這一點賀總大可放心,在咱們國家,是絕對不會出現這種事情的。”

賀燿說:“但是領導,這當街調戲良家婦女的事兒可是出現了。

咱總不能就這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吧?”

孫建國眯起眼睛,說:“賀總,你是在說我們徇私枉法嗎?”

賀燿說:“領導,我可沒有這個意思。

只是現在這件事弄得這麼大,要是沒有個交代,恐怕也說不過去吧?

我知道您想說什麼。

胖老三在火車上的時候調戲我的女朋友,讓我的保鏢給揍了一頓。

他那天在酒店樓下到底想幹什麼,是不是要報復我,我真不清楚。

因為隔天就是高校的測試,我們都在忙著複習。

後來我那個女保鏢也跟我說了,那會兒她不在班兒上,想出去轉悠轉悠。

之前在火車上她並沒有見過胖老三,所以過去跟他問個路。

結果他就起了歹心,非要把她往車上拉。

跟在他身邊有二十幾個打手,根本不是她一個女人能夠對付得了的。

後來還是旁邊的熱心群眾出手,才幫她解救出來。

領導,國家努力了多長時間才讓社會清明,夜不閉戶。

總不能因為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吧?”

孫建國說:“你知道胖老三是怎麼說的嗎?”

賀燿說:“不知道。”

孫建國說:“胖老三說,當時他帶著員工之所以在那裡,是因為想要跟酒店談合作。

畢竟他們要招待客戶,需要一家長期合作的酒店,這樣既方便,還能省下不少錢。

後來過來了一個問路的女人。

他其實也只是好心想要帶著這個女人去目的地。

卻沒有想到,被突然衝出來的一夥人給揍了。

他非常委屈,覺得現在想要做件好事為什麼這麼難。”

賀燿笑道:“領導您覺得這話,能信嗎?”

孫建國笑道:“當然不可信。

我在這裡都工作多少年了,對胖老三我比你瞭解。

但是你的話就一定可信嗎?

真的只是手下的員工想要出去轉轉,結果正好被胖老三劫上了嗎?

恐怕也沒有那麼簡單吧?”

賀燿說:“領導,不管我這邊到底有沒有貓膩,從影片上就可以看出來,胖老三確實是起了並且實施了要把我的女保鏢拖上車的這個舉動。

期間,我的女保鏢進行了激烈的反抗,也於事無補。

從法理上來講,違背一個人的意願想要將其強行擄走,這一點,已經觸及法律了吧?”

孫建國說:“那你怎麼就能夠證明,他不是因為熱心腸才那麼做的呢?”

賀燿說:“這很好證明啊!那個時候他們已經束縛住了我女保鏢,並且在目擊者的干預下,仍然要強行將其擄上車。

到最後這才激起民憤,將他給揍了的。”

孫建國說:“但是不管怎麼說,也沒有造成很嚴重的後果。”

賀燿笑道:“領導,這你恐怕就想錯了。

個人的生命其實跟現在這件事比起來,那都是小事。

胖老三已經激起了民憤,這才是大事。

在有那麼多人的情況下,胖老三依然敢有恃無恐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那如果沒有人的情況下呢?

如果沒有人敢出頭的情況下呢?

如果是普通老百姓碰上他這樣的人呢?

還有地方說理去嗎?”

孫建國說:“怎麼沒有地方說理?我們是幹什麼的?”

賀燿說:“如果跟胖老三上車的人回不來了呢?

她不能再張開嘴跟您這大領導在這裡訴苦,說自己被如何如何了,那又該怎樣?

最後又成一起無頭公案嗎?

如果真成這種狀態的話,老百姓們怎麼安居?

都不能安居,如何樂業?

老百姓都過不踏實了,國家又如何能夠富強?

領導,千萬不要讓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啊!”

孫建國長出了口氣,看向賀燿,說:“有煙嗎?”

賀燿掏出一包沒有開封的華子,給孫建國點上。

孫建國深吸了一口說:“你以為我不想把他給辦了?

我比你們誰都想要把他給辦了!

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又何嘗不是如此想的呢?

但是,就像這次這樣,你有不在場的證明,甚至你可以把自己洗的明明白白,即便把你抓了又能怎麼樣?

最後還不得是全須全影的把你給放了?

那你以為胖老三就是個傻子嗎?

每次證據都砸不實,最後反而會被反咬一口。

為此,我已經失去了兩個基層的領導幹部了你知道嗎?”

賀燿也點上了一根,說:“那如果您要是這麼說的話,您放心,我也不讓您為難。

以正常的手段解決不了,那我就以別的手段去解決。

這種王八蛋早一點死,好人早一天能夠安生。”

孫建國說:“你知不知道,就憑這句話,我就可以抓你?”

賀燿說:“錄音了?”

孫建國說:“沒有。”

賀燿說:“那抓我不是也沒用嘛!”

孫建國說:“你真的想要為省城的百姓做點兒什麼?”

賀燿說:“那是自然!最看不得這種欺負人的王八蛋!”

孫建國說:“你還真有著一股子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味道。

好,既然如此,把你手底下那幾個人借我使使,把這件事情給砸實了。”

賀燿說:“從哪方面入手?”

孫建國說:“咬死了就是QJ嘛!反正影片上有肢體接觸。”

賀燿說:“畢竟沒有走到那一步,想要真的判了,恐怕不容易吧?”

孫建國說:“先拘了,之後再說。

總得給一個找證據的過程吧?

更何況,胖老三隻是一個小角色,不把他背後的那隻老虎給釣出來,這件事幹得也不痛快。”

賀燿伸出大拇指說:“還是領導高瞻遠矚。”

孫建國說:“行了,說完他咱們說說你。

你和胖老三的區別就是,你的手段更加高明,也更加隱晦,讓人抓不住把柄。

但是,賀燿,別把別人都當成傻子。

如果每次事件都有你存在的話,那你的嫌疑是不是也很大?

要是真到了一定程度,一天二十四小時看著你,但凡行差踏錯一步,那可就是萬劫不復啊!”

賀燿笑道:“領導,我想你搞錯了。

我和胖老三最大的區別可不是我比他聰明,而是我做事都是憑良心做事。

坑老百姓的事情我不做。

欺負老百姓的事情我不做。

讓老百姓不滿意的事情我不做。

他們生活已經過得很艱難了,都是從泥坑裡邊爬起來的,何必在上岸之後,還要踩人家一腳呢?

良心就不會痛嗎?”

孫建國說:“但是你要知道一點,所有人都在喊著別人享受特權,高呼著口號反對著。

但是實際上是什麼?

他們反對的並不是特權,而是他們享受不到特權。

被壓抑的越久,在享受了特權之後,所以爆發出來的那股戾氣也越狠。

就像胖老三,其實他之前就是個殺豬的。

我這麼說,並沒有歧視這個職業。

只是告訴你,他也在底層摸爬滾打過。

等他姐榜上了現在他姐夫,他一下子也抖起來了。

你看看現在做的那些事,還叫人事了?”

賀燿好像聽出了一些八卦的味道,說:“原來是這樣。那她姐應該是小三上位?”

孫建國嘟囔著說:“準確地說,應該是小四上位。”

賀燿眼睛一亮,說:“快,領導,快說說,怎麼個事兒。”

孫建國沒好氣地白了賀燿一眼,說:“你這孩子小小年紀,怎麼盡惦記著聽這事兒?去去去,該幹嘛幹嘛去!

回頭讓你的人來找我報道。”

賀燿說:“讓他們找您報道沒有問題。

不過您可得保證他們的安全啊!

要不然的話,您解決不了,我會用我的方式去解決。”

孫建國說:“最好不要。

我還是更喜歡俠之大者的你,而不是現在這種睚眥必報的你。

以後這種事情少摻和,好好做你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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