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聊了許久,由於跟李逸約好了第二日一早去太傅府拜訪,顧南煙早早的便回屋歇下了。

與此同時,京城一間皮裘鋪後院中,一位年過古稀的老者手持利刃,熟練的剝下一張狼皮,扔在一旁的木桶中刷洗乾淨。

許是有些疲累,他起身時險些站不穩。

靜立在一旁的年輕男子伸手扶了他一把,這才沒摔倒。

老者被扶著坐到不遠處的竹椅上,看著泡在桶中的狼皮無奈道:“年紀大了,這點活計都做不完。”

年輕人沒說話,俯身給他倒了杯熱茶,便垂首站在他身側。

老者端起茶盞,撇去上面的浮沫輕抿一口。

“今年剛下的冬紅袖,一年也只產一斤,乃是貢品。”

他滿足的嘆了口氣,口中熱氣嫋嫋。

“主子知道老朽愛喝茶,竟全都給送了過來。”老者樂呵呵的道。

“也不過是拉攏您的手段罷了。”年輕人忍不住脫口而出。

老者笑著點了點他:“你啊。”

“為臣子的,為主盡忠本就是分內之事,又何談拉攏,以後這種話可不能再說了。”

年輕人住了嘴,再次沉默下來,只是眼神依舊透露著不滿。

而他不滿的原因卻不是為了自己,而是因為眼前的老者。

這間皮裘鋪子開了幾十年,老者便在這裡呆了幾十年,日日與這些腥臭的皮貨為伴。

沒有自由不說,臨了還要將唯一的女兒也搭上。

年輕人是老者在乞丐堆裡撿回來的。

那時候他才六七歲,差點餓死在街上,好容易有好心人給了半拉菜餑餑,卻被年長一些的老乞丐搶了去。

他不想給,奈何人小爭不過人家,還被狠狠的打了一頓,額頭都磕出了血。

當時老者看到這一幕於心不忍,便塞了一個白麵饃饃給他,並將他帶了回來。

因此,在這年輕人心中,他就如同親人,自然為他不平。

很顯然,老者並不以為意。

“今日可見到小主子了?”他問道。

年輕人有些猶豫道:“見是見到了,只是……他好像不太情願。”

何止不情願,那不耐煩的樣,像是恨不得他們立刻消失。

老者沒吭聲,望著窗臺上被夜風吹的明明滅滅的油燈,低笑兩聲。

再如何不情願又如何,也擺脫不了流淌在血脈中的責任。

就像是他,還有他的女兒。

老者眯起眼,口中哼起了小曲兒。

與時下流行的不同,這支曲兒的調子十分古怪,明明既無平仄,對仗亦不公正,卻令人朗朗上口。

就像是哪個偏遠地方的鄉間小調。

……

第二日晨起,顧南煙吃過早飯,便與顧雲澤出了門,往晟王府的方向而去。

顧雲澤雖不喜去書院,對於白老太傅這位大文豪卻十分嚮往。

昨夜知道李逸要將他舉薦給老太傅,激動的一整晚都沒睡,天還沒亮便穿戴一新,披著厚厚的皮裘,坐在顧南煙院子裡等她起床。

將軍府馬車中,顧南煙抱著暖手爐,身上裹著一層棉被,縮在馬車一角。

她無語的看著不停掀開車簾往外看,明顯過於興奮的顧家二少爺。

“我說你能不能老實點。”她不滿的道。

“等到了晟王府下人自然會知會你,車裡就這麼點熱氣都被你放光了。”

顧南煙使勁朝他翻個白眼,拿起腳下的鐵鉤子,將炭盆拖到自己身前。

也不知是不是昨天夜裡涼著了,她今日起身時有些鼻塞,比平常更怕冷。

顧雲澤不好意思的放下車簾,見妹妹兩腮凍的通紅,心下頓時內疚不已,趕忙給她倒了杯熱茶。

“是二哥太心急了,可是冷的很?”

他說著轉身將車簾遮的更嚴實了些,眼含歉意道:“我看你今日似乎沒什麼精神,可是昨夜沒睡好?要不要先去找個大夫看看?”

見太傅是大事,可妹妹的身體更重要,若是因為這事病倒了,他娘怕不是要扒了他的皮!

將身上的棉被裹得更緊了些,顧南煙吸了吸塞住的鼻子,再次丟出一個白眼。

“輕微感冒而已,已經吃過藥了。”

許是昨夜喝了點酒,又吹了涼風,未免病的更厲害,她出門前吞了幾顆感冒藥。

她身體向來強壯,整日一副扛著棍子就能上山打虎的模樣,顧雲澤還是第一次見她如此。

雖不知感冒是何意,看她這樣子也知道是感染了風寒。

想到妹妹生病還要早起陪自己出門,顧雲澤更加內疚。

“要不……老太傅那邊我自己去,你還是回府歇著吧。”

風寒可大可小,妹妹定然是因為壽宴之事思慮過度,休息不好才會生病。

面對書呆子二哥擔憂的眼神,顧南煙果斷搖頭拒絕。

李逸已經跟人家說好了,今日他們三人一起拜訪。

她若失約未免會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萬一連累了顧雲澤,不收他做學生,她這一早上豈不是白遭了罪?

見他愧疚,顧南煙轉移話題好奇的問道:“我看你也不像那不喜讀書的,按理說書院中應當也有好先生,你為何不願意去。”

書院考勤,一個月他最多去七八日,有時整月的見不著人。

就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德行,要不是仗著成績好,怕是早就被院長趕了出來。

“書院先生教的內容我早已倒背如流,再去上課也不過是耽擱時間。”

見她執意跟著,顧雲澤知道勸不動她,也就沒再說什麼,端著小板凳往她身前一坐,為她擋風。

“還不如多去書鋪轉幾圈,買些好的文章回家仔細研讀,總好過在書院中枯坐。”

他說罷用鐵鉤子撥了撥碳火,讓它燒的更旺一點。

這倒是不假,據她所知,顧雲澤在自己的院子裡單獨闢出兩間屋子,將中間的牆打通作為書房。

聽說裡面的書籍多到落不下腳。

“那你至今為止,總共讀過多少本書?”

顧南煙問出這話純屬好奇。

因為她常聽將軍府的人說他讀書天分極高,寸厚的書他不過三日便能讀完,且已經融會貫通。

對於翻開課本就犯困的顧南煙來說,這種超級學霸型的腦子讓她十分羨慕。

“也沒多少。”

顧雲澤搖頭嘆息:“你也知道,我雖偶爾出去遊學,母親卻不許我走遠,大部分時間還是居於京中。”

“因此這些年也只是讀完了京城大小十幾間書鋪中的書而已。”

讀書人都很清高,特別是那些大儒,總喜歡遺世獨立飄然世外。

因此好些名家並不在京城,反而隱居在偏遠僻靜的鄉下或是小鎮上,很少有作品流入京中。

他說這話時,面上帶了些遺憾以及羞愧,彷彿自己只讀完了整個京城的書是件很羞恥的事情。

一頁紙都讀不下去的顧南煙:“……”

她是不是被凡爾賽了?

見妹妹木著張臉盯著自己,顧雲澤絲毫沒察覺自己方才的話有什麼問題。

反而一臉嚮往的道:“老太傅雖是帝師,教的乃是帝王之道,可他同樣是首屈一指的大儒。”

“據說家中藏書多過宮中藏書閣,其中很多都是從各地蒐羅而來的孤本,在外面是找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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