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煙生母姓寧,是顧慎駐守安陽與嘉南邊境的時候救下的孤女。

當時顧慎家中只有一個妾室,還未娶正妻,只一眼便喜歡上溫婉大方的寧氏。

寧氏感激顧慎救命之恩,對這個私底下有些憨傻的男人也有了好感。

於是一年後,顧慎休書一封稟明家中,便在軍中與寧氏成了婚。

只是好景不長,第二年寧氏生產時大出血,人便沒了。

只留下一個尚在襁褓的嬰兒。

也就是顧南煙。

顧慎傷心不已,帶著女兒回了顧家。

想起往事,顧慎心中難過,看著女兒的眼神愈發溫柔。

“你娘臨終前放心不下,遲遲不肯閉眼,直到嚥下最後一口氣,一雙眼還在看著襁褓中的你。”

顧慎嘆了口氣,神情有些沮喪。

“是爹沒用,沒將你護好,讓你遭了這麼大的罪。”

顧南煙見他一個八尺男兒紅著眼看著自己,有些不自在的側開頭。

一旁的葛氏差點掐斷修剪整齊的指甲。

她被抬進府裡不久,顧慎便奉旨出征。

她雖有些埋怨,卻也無可奈何,只能日日盼著他早些得勝歸來。

可她等來等去,卻只等來了他即將娶妻的訊息。

她如遭雷擊,既傷心又憤恨,卻還不能被人看出來,每日強顏歡笑。

“老爺也真是,陳年往事還提它做什麼,沒得惹南姐兒傷心。”

葛氏表情僵硬的朝顧南煙笑笑。

“母親這幾日身體不適,怕過了病氣,昨日便沒見你,南姐兒不會怪我吧。”

她一臉寵溺的看過去,誰知顧南煙耷拉著眼皮,看都沒看她一眼。

她從白芷手中接過她孃的嫁妝單子,掃了兩眼。

這是顧曜特意讓郭氏遣人給她送來的。

畢竟是兒子的家事,顧曜不好插手,在送走崔延平後便回了東院。

“有病就在屋裡待著,跑出來瞎蹦躂什麼?”顧南煙冷冷道。

葛氏聞言怔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這丫頭向來對她言聽計從,怎的出去一趟還敢頂撞她了?

回神的葛氏險些氣吐血,只是礙於顧慎還在一旁不好發作。

她嘴皮子哆嗦兩下,眼中浮現淚光。

“老爺你看,南姐兒這是說的什麼話,她在我膝下長了十年,即便知道她對我沒有孺慕之情,我這幾年卻一直掛念著她。”

葛氏抹了抹眼角,滿是幽怨的看著顧南煙。

“昨日我偶感風寒,今早好了些,見你一直沒去我那裡請安,心裡惦念才隨你父親過來的。”

說罷淚眼盈盈的看向顧慎。

“你看南姐兒被你慣成什麼樣子,對我這個做母親的一點尊重都沒有,我倒是無所謂,可這要是傳出去豈不壞了名聲?”

葛氏說完,好似很傷心的低下頭。

顧慎正在想寧氏,冷不丁的被埋怨,有些莫名其妙。

“南姐兒哪說錯了,你生了病確實該在屋裡好好待著,出來著了風不是會病的更厲害?”

這女人就是矯情,得個風寒而已,像是要死了一般。

跟寧氏簡直沒法比!

葛氏原本抽噎的聲音一頓,不敢置信的看向顧慎。

這男人是聾了還是瞎了,沒見到那臭丫頭一臉諷刺嗎?!

還有,回到家中不給她這個做母親的請安是無禮,知道她病了不去侍疾是不孝!

她說了這麼多,感情這男人一句都沒聽進去?

葛氏覺得胸口堵的厲害,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要提請安的事了,不然她怕是要被這父女倆氣死!

誰知顧慎像是怕刺激她刺激少了,皺著眉一臉不快。

“再說了,若是傳染了府里人怎麼辦?“

“雖說南姐兒那有好藥,可全府上下這麼多人,得做多少藥才夠,累著老子的閨女你負責啊!”

葛氏:“……”

顧南煙挑了挑眉,看葛氏哆嗦的像是得了羊癲瘋一般,差點笑出聲。

白芷向來穩重,此時也不知是憋不住還是故意的,“噗嗤”一下笑出了聲。

葛氏臉色鐵青,看向白芷面色不善。

“一點規矩都沒有!”

她臉色陰沉沉的,視線從白芷身上往下挪,看著顧南煙表情陰鷙。

這小賤人她暫時拿她沒辦法,可她身邊的丫鬟她若是還收拾不了,以後怎麼管理後院!

“紅梅,將這賤婢拖出去,交給管家發賣了!”

葛氏臉色陰沉沉的,同身後的婢女交換了一個眼色。

那個叫紅梅的女婢垂下眸子,幾步走到顧南煙面前。

“白芷姑娘,請吧?”

話落伸手便拽向顧南煙身後。

白芷低著頭沒反抗也沒求救,只老老實實站在那裡。

顧南煙看著紅梅眯了眯眼。

這個丫鬟是葛氏的心腹之一,她記得當初原主出事前,曾經喝了紅梅端給她的燕窩粥,之後便意識模糊。

等到她清醒時,手中正握著一把匕首,而葛氏手臂上正潺潺流血。

顧南煙面寒如霜,見白芷被紅梅扯了個趔趄,臉色更加難看。

此時的她正夾在兩人中間,紅梅抓著白芷不放,推搡間她眼神一閃,撞在顧南煙手邊的小方桌上。

桌上的茶壺被撞倒,裡面的熱茶瞬間順著桌子撒了下來。

顧南煙見狀想起身躲開,紅梅卻死死的擋在她面前。

白芷驚呼一聲,顧不得拽著她衣襟的紅梅,伸出手接住流下來的熱水。

滾燙的茶水被白芷捧在手中,她卻哼都沒哼一聲,只緊緊的咬著唇。

顧南煙見她手被燙的通紅,眼神一變,冷冷的看了紅梅一眼,抬腳就踹了過去。

紅梅慘叫一聲,身體後仰,徑直砸向對面的葛氏。

葛氏反應倒是快,在紅梅砸上她的瞬間閃身躲開。

“南姐兒!”顧慎驚呼。

他坐在上首,剛好看見冒著熱氣的茶水潑向顧南煙的一幕,不由驚出了一身冷汗。

顧南煙沒理他,冷著臉抓過白芷的手。

就見她原本白淨的手心中,被燙出一層水泡。

她迅速從袖口掏出一個冰袋敷給她敷上。

白芷眨巴眨巴眼,看著顧南煙的眼神亮晶晶的。

小姐的袖子可真神奇,什麼東西都有!

葛氏被嚇得不輕,見紅梅躺在地上捂著肚子打滾,不由打了個激靈。

隨即面色鐵青的對顧南煙呵斥:“南姐兒,你這是做什麼!”

她胸口劇烈起伏,指著顧南煙的手顫抖不止。

葛氏此時即憤怒又慶幸,憤怒顧南菸絲毫面子都不給她,當著她的面打傷她的大丫鬟。

慶幸的是自己一直關注著顧南煙的動靜,才能及時躲開飛過來的紅梅,不然此時躺在地上的人就是她了。

她看向顧曜:“老爺可見到了,妾身將她養在膝下十年,這丫頭就是這樣回報我的,她這是想做什麼,弒母嗎!”

葛氏喘了幾口粗氣,臉色有些白。

顧慎見女兒沒有被燙到不由鬆了口氣。

他盯著葛氏,眼神有些冷。

“本將當然看到了,而且看的很清楚。”

葛氏被他瞪得瑟縮一下,眼神閃了閃,隨即又挺了挺腰桿。

她可是顧慎獨子的親孃,他還能為了這點小事休了她不成?

“即便如此,南姐兒也不能出手傷人!”

葛氏昂著頭道,伸手指著白芷。

“何況紅梅又不是故意的,都是這個賤婢惹的禍,若不是她……”

“住口!”顧慎怒呵。

他不敢相信,以往安分老實的葛氏居然是這幅德行。

明明是她的人差點傷了南姐兒,她不先關心女兒,反倒指責她。

顧慎不由深思,以往他覺得葛氏對女兒還算不錯,最起碼衣食照顧的很好。

可看她此時面目猙獰的樣子,不由懷疑自己是不是信錯了人。

顧南煙從始至終沒說一句話,直到給白芷抹上燙傷膏,才抬了抬眼皮。

“顧二老爺打算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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