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不戰而撫定嶺南後,李世民心情大好,於貞觀元年(公元627年)十一月初八,特邀魏徵、長孫無忌、高士廉、房玄齡、杜如晦、袁天綱、李淳風到芙蓉園遊玩。

袁天綱第一次進入芙蓉園遊玩,猶如劉姥姥進大觀園眼花繚亂。芙蓉園建在曲江畔,是大唐帝國的皇家園林,它緊靠長安城外郭城,御苑佔地三十頃,週迴十七里。曲江水邊至南岸高地建有紫雲樓、彩霞亭等仙山樓閣般的宏偉宮殿群。

李世民與諸位大臣在彩霞亭內暢談多時,這時,見長孫皇后攜高淑行也遊玩到此處。諸位大臣馬上起身向長孫皇后行禮。高淑行先上前給李世民行禮,再分別給阿耶高士廉及諸位大臣行禮。

在行禮到袁天綱時,她羞澀輕聲說道:“先生,有禮了。”

袁天綱也慌忙給高淑女回禮。

長孫皇后在一旁看到這情景,會意一笑:“看來小妹情竇初開,芳心已許了。”

這時,李世民對著長孫皇后笑著說:“今日皇后怎麼有空來芙蓉園遊玩?”

“今日小妹進宮陪本宮聊天,本宮就帶她一起過來逛逛,未曾想在這兒碰到聖上。”長孫皇后答道。

“小妹,皇后整日裡忙於後宮內務,生活定會索然無趣,你有空多進宮陪陪皇后。”李世民囑咐高淑行。

高淑行看到這裡有袁天綱,不覺得羞澀一笑。回應李世民:“聖上,那是當然,我只要有空就陪陪皇后阿姊聊聊天。”

“看你們今日春風滿面,能告訴朕你們聊些什麼?”李世民順口一問。

“今日本宮和小妹聊到《晉書·烈女傳》”長孫皇后應道。

“哦,皇后,有什麼好文章給大家分享?”李世民聽得來興趣了。

“今日我們聊到書中有關我們六世祖──涼武昭王李玄盛的王后尹氏的故事。”

“皇后說來聽聽。”李世民一聽說是自己六世祖奶奶的故事,興趣更濃。

“涼武昭王李玄盛的王后尹氏年幼時就喜歡讀書,清辯有志節。李玄盛創業初期,尹氏協助謀劃經略,所以涼州當地人的諺語說:李、尹統治敦煌。

到了李玄盛死後,他兒子李士業繼位,尊尹氏為太后。李士業準備攻打鄰國,尹氏對李士業說:你這個剛剛建立的國家,地窄人稀,安定地守著還擔心失去,為什麼要輕舉妄動,以求取非分之想!

鄰國國王沮渠蒙遜善於用兵,你不是他的對手。而且先王臨死時,留下遺訓:讓你慎重用兵,伺機而動。這些話還在耳邊,為什麼就忘了!

李士業不聽從,果然被沮渠蒙遜消滅。尹氏被獻俘到了姑臧,沮渠蒙遜引見並慰問。她回答說:李氏被滅國了,我還再說些什麼呢!

有人規諫她說:你母子的性命都在別人手中,為什麼還倨傲! 而且國家敗滅子孫被殺死.你為什麼偏偏不悲傷?

尹氏說:興滅死生,是天之道,為什麼要悲傷?我一婦人,不能跟他們而去,難道懼怕斧鉞之禍?如果殺了我,正遂了我的心願。

沮渠蒙遜嘉贊她,沒有殺她,還讓自己兒子聘娶她的女兒為妻。

不久尹氏秘密逃往故鄉,沮渠蒙遜派騎兵追上了她。尹氏對追兵說:你們即使把我的頭顱砍下來帶回去,我也永遠不回去。

追兵不敢逼迫她,只好放了她。尹氏七十五歲時死在故鄉。”

聽完故事,大家都沉思不語。李世民感嘆說:“家貧思賢妻,國亂思良相。正因為我們李氏祖宗們的顯德,雖然遭受漢代李陵滅門之禍、晉代李士業滅國之禍等大難,我們李氏家族還能倔強頑強地生存下來,建立了如今大唐帝國。”

“聖上,本宮跟小妹看《晉書·烈女傳》聊天時,就有一個想法。”長孫皇后繼續說著。

“什麼想法,說說看看。”李世民追問道。

“這個想法嘛,你們猜猜看。”長孫皇后賣著關子笑而不語。

李世民見長孫皇后賣著關子不說,於是心裡有了一個主意:“李愛卿、袁愛卿,你們二人是我大唐易學大師,今天皇后出了一個啞謎,你們倆預測一下皇后心中的想法是什麼?”

此時正是巳時,正好一位宮女端著一個託果盤過來,只見這位宮女上身穿黃色窄袖襦,下身繫帶黑豎道的淡緋長裙,腳蹬如意雲頭履,深緋披巾繞過雙肩飄於身後。宮女雙手握著米色的五足託果盤的兩足,盤內盛滿黑色桑葚乾果。

袁天綱於是靈機一動,說道:“今日微臣以此宮女手中的拖果盤顏色起卦。拖果盤上桑葚乾果的黑色為坎,拖果盤的米色為坤,此時辰巳時動爻為六爻,得一水地比卦。比卦的下卦為坤、上卦為坎。”

李世民、長孫皇后及諸位大臣均靜靜地聽著,袁天綱徐徐而言:“卦象說:順風行船撒起帆,上天又助一蓬風,不用費力逍遙去,任意而行大亨通。此卦坤為地,代表皇后娘娘,坎為水,代表皇后娘娘的顯德,猶如水附大地,地納河海,預示著聖上與皇后娘娘之間相互依賴,親密無間。”

李世民與長孫皇后都點頭稱是,諸位大臣們也附和說好。

袁天綱此時內心裡極度地佩服自己,憑藉著自己過去學周易的一些知識,居然能如此肉麻、活學活用地吹捧著皇后娘娘,這種馬屁功夫絕對一流!

於是袁天綱再接再厲解卦:“時辰巳時動爻為六爻,變卦為風地觀卦。觀卦的下卦為坤、上卦為巽。卦象說:卦遇蓬花旱逢河,做事自有人來助,出門永不受折磨。此卦是風行地上,預示著皇后娘娘的德教遍施天下,天下人心順從。所以皇后娘娘的想法應是……”

袁天綱說到關鍵處,突然卡頓住了。

聖上馬上催促他:“袁愛卿,別停頓,繼續說。”

“觀者,觀書也。所以皇后娘娘的想法是,將借鑑《晉書·烈女傳》,也著一本書讓德教遍施天下。”

長孫皇后聽罷,嘴角一揚,笑而不語。高淑行聽完袁天綱的解析,像小迷妹一樣,用崇拜的目光望著他。

李世民及諸位大臣都稱讚不已。李世民轉向李淳風,問詢道:“李愛卿,看你的了。”

李淳風全程聽完袁天綱的周易預測,也暗暗稱讚。心想:“袁天綱果然是一絕頂易學高手,其才能絕不在我之下。”

於是,他也開始用自己編寫的《六壬時課》,以時間佔預測。只見李淳風口中唸唸有詞:

“現在是丁亥年丙子月辛未日巳時。六壬時課速演算法:

十一月初八巳時,即:十一加八加六等於二十五除六,餘一,為小吉。

小吉:人來喜時,五行屬木,臨六合,凡謀事主一、五、七。有和合、吉利的含義。

訣曰:小吉最吉昌,路上好商量,陰人來報喜。預示著皇后娘娘的想法實施起來順遂無虞,皆得所願,喜樂安康,岑靜無妄。

以時間起卦:

下卦: 十二加一加八等於二十一除八,餘五,為坤;

上卦:十二加一加八加三等於二十四除八,餘八,為坎;

卦象為:水地比卦。

動爻:十二加一加八加三等於二十四除六,餘六,代表六爻動;

變卦的下卦為坤、上卦為巽;變卦為:風地觀卦。”

等李淳風解卦完,大家恍然大悟,原來兩人預測皇后娘娘的想法是同一個結果呀。

於是,李世民以探詢的口吻問道:“皇后,該把謎底揭示了吧,你的想法是……”

長孫皇后笑著說:“本宮的想法,實際上二位大師已經告訴諸位了,就是借鑑《晉書·烈女傳》,採集古今女子卓著的事蹟匯聚在一起,也著成一本書,讓德教遍施天下。書名本宮已經想好了,叫《女則》。”

長孫皇后說罷,在場諸位都紛紛鼓掌稱讚。

高淑行對著袁天綱說:“先生,你以後有空也教教我周易。”

長孫皇后笑吟吟地對袁天綱說:“本宮這位小妹呀,這些日子只要是進宮,就老誇先生,今日一見果不虛言。”

袁天綱急忙謙虛地說:“謬獎了,謬獎了。”

長孫皇后看著這位小迷妹,又看看宮女手中拖果盤裡的桑葚乾果,於是一語雙關地念起《詩經》裡的詩句來:“桑之未落,其葉沃若。于嗟鳩兮!無食桑葚。于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沉吟完,長孫皇后抿嘴一笑。剛才長孫皇后唸的詩句出自《詩經·衛風·氓》,意思是:“桑樹葉子還沒落下的時候,枝繁葉茂。勸告那些斑鳩啊,不要去吃桑葚;勸告那些女子啊,不要和男人陷入深情。男人若是陷入深情,還可以脫身而出;女人要是陷入感情的旋渦,就很難再脫身了。”

李世民及諸位大臣聽罷都會意地相視一笑。

“皇后阿姊,你怎麼拿妹妹開玩笑呢。”高淑行感覺自己在眾人面前被皇后阿姊開涮了,嗔怪地用眼光狠剜了一下皇后阿姊,然後用餘光掃了一下袁天綱。

只見袁天綱也被突如其來的詩經詩句搞得面紅耳赤。袁天綱心想:“皇后娘娘肯定是誤會了,我只把高淑行當妹妹看待,並沒有非分之想。”

說也奇怪,這時,他腦海裡竟然一絲閃過李婉順的倩影。

長孫皇后對高淑行笑著說:“好小妹,本宮不開玩笑了。趁著聖上與諸位都在,你來彈一曲《廣陵散》給諸位助助興。如何?”

“甚好!”高淑行也想在袁天綱面前表現一下自己。

於是,長孫皇后吩咐兩位宮女合抱來一古琴,高淑行置古琴身前,撫弦而彈,始而花開水流,石垂海立,繼而紛披燦爛,戈矛縱橫,忽急忽徐,凜然正氣,慷慨激昂,帶有殺伐之氣,曲驚四座,美不勝收。一曲終,餘音繞樑良久不絕於耳,聖上、皇后及諸位大臣聽得如痴如醉。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聞。

歷史小說相關閱讀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