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嚕”的車輪聲中,馬車緩緩駛出小巷。
離開沈府後,周遭便逐漸變得熱鬧了起來。
有商販在路邊支著攤子,賣些廉價的小首飾,亦或是孩童喜食的零嘴。
酒樓茶館裡燈火通明,時不時有食客的叫嚷聲混著飯菜香氣飄至街上,又被過往行人擠散。
不得不說,這個世界的夜生活倒是挺豐富的。
雖不能去夜店蹦迪撩妹,也不能去電影院看場好萊塢大片,但這種脫離了網路與虛擬的娛樂生活卻也有著一種前世所沒有的樸實與親近。
在街頭偶遇一位衣著得體、說話時會臉紅的小娘子,或許要比隔著螢幕看那些衣著暴露、滿嘴黃腔的女主播更令人心動。
在酒樓裡與好友痛飲幾杯,或許要比跟哥們開黑連跪更來的更痛快。
從這個角度而言,人類的幸福程度可能與生產力並沒有太大的關係。
最起碼定州城的百姓眼下看起來都挺幸福的。
而越是這樣,便越發凸顯出了李良的“不幸福”。
“所以,人與人的悲歡果真不相通麼......”
坐在馬車上,看著外面的熱鬧景象,李良一臉鬱悶。
這次去找沈世安,實際的幫助沒得到,反倒搞得他心情很是不好。
自打李仁帶回那些書信之後,李良本來覺得“大局已定”了。
只要等三司官員一到,把證據送上去,李平陽就可以沉冤得雪,自己也可以繼續當一個風流浪蕩的公子哥。
可現在看來事情遠沒有這麼簡單。
這樣一想,沈世安倒也並非沒幫上忙,最起碼提醒了自己不能掉以輕心。
等拿到全部證據後,還得好好想想要怎麼利用才行......
“張伯,前面停一下。”
看到不遠處一棟碧瓦朱甍的三層建築時,李良暫且將心思壓了壓,抬聲說道:“我還有點事要去辦,你先回去吧。”
“二公子,您要去哪兒?”
張伯一緊韁繩,將馬車停在路邊,回頭問道:“老奴等著您吧。”
“不必。”
李良掀簾下車,擺了擺手。
“我去聽場戲。”
......
......
“噹噹了當~”
“撲刺刺宿鳥飛騰,顫巍巍花梢弄影,亂紛紛落紅滿徑~”
“噹噹噹~”
“翠裙鴛繡金蓮小,紅袖鸞銷玉筍長~”
“噹噹噹~”
“此生難得有情人,前世燒了斷頭香......”
戲臺花團錦簇,四周圍了幾十盆牡丹花,屋中春意融融,花香夾著衣香鬢影,叫好聲在梆鼓聲裡此起彼伏。
臺上人演才子佳人的唏噓愛情,臺下人跟著戲中人生長吁短嘆。
與往日一樣,水鏡樓今日同樣熱鬧非凡,座無虛席。
一層看客大都是普通百姓,二十文銅錢的茶水費,便可進來看一整晚的戲。
而二層則是單獨隔開的雅間,每間每晚五兩銀子。
此刻臺上的戲正演到精彩時候,那一對戲子邊唱邊做些摟抱動作,引得臺下男子都瞪大眼睛、目不斜視,女子則紅著臉扭頭掩目,卻又忍不住偷偷去瞧。
聽了一整場戲,為的就是這段兒!
“好!”
突然,眾人大聲叫好,想來是臺上又上演了什麼“帶勁”的動作。
所有人都緊緊盯著戲臺,唯有二樓的某個雅間卻偏在此時拉上了簾子,將那用於觀戲的小窗遮的嚴嚴實實。
“此生難得有情人,前世燒了斷頭香......”
看著面前年輕俊朗的公子哥,衣著華貴的老婦喃喃重複著戲詞,竟露出了少女般的嬌羞:
“李郎,你我想來也是前世有緣吧,只可惜我應是燒了斷頭香,得罪了佛祖,因此才沒能早幾十年遇到你......”
早幾十年我還沒出生呢......
李仁嘴角一陣抽搐,眼中卻滿是柔情:“郭夫人,不怪你,定是我前世不誠,這才誤了我們的情緣。”
“哎呀,你怎得還稱呼人家夫人。”
老婦一臉嬌嗔的戳了戳李仁胸口:“這又沒旁人,害羞什麼。”
李仁身子一哆嗦,趕緊改口:“是我不好,香蘭你別怪我。”
郭香蘭,郭夫人的本名。
“瞧這話說得,我怎捨得怪你,疼你還來不及呢。”
“快些過來,讓我好好疼你......”
抓住李仁衣襟,當窗外的戲詞越發“下三濫”時,郭香蘭也變得越發急不可耐,這就準備跟情郎大幹一場。
不過李仁卻在此時稍稍後退了半步:“香蘭,你知道的,我爹現在還被關在大牢裡,我實在是沒有心思......”
“行了行了,跟我還拐彎抹角的做什麼。”
郭香蘭笑著擺了擺手:“剩下的那一半信件我已帶來了,只要你等會兒表現的好,自會給你。”
“是麼?”
李仁心中石頭落地,語氣也立馬變得急切:“香蘭,既然如此,那我們便不要浪費時間了!”
湊近兩步,李仁說著話便準備解腰帶。
只是這次卻又輪到郭香蘭不放心了。
“李郎,你知道,若黃川死了,我可就是寡婦了。”
“到時你可會娶我?”
“這是自然!”
自然不會娶......李仁伸手指天:“我以自身性命對天發誓!”
“好......”
郭香蘭被愛情矇蔽了大腦,竟真信了李仁的鬼話。
滿意的點點頭,她再無擔憂,先是從袖中摸出一疊書信放到桌上,然後又不知從哪裡拿出了一條長鞭。
“......”
看到長鞭,李仁瞬間懵了:“香、香蘭,你這是......”
郭香蘭微微一笑:“李郎,咱們今日玩點不一樣的。”
“......好吧,給我吧。”
深吸一口氣,李仁伸手想要去接鞭子。
不過......
“啪!”
“啊!!!”
一聲慘叫兀的響起,旋即又被窗外的叫好聲所淹沒。
......
......
“大哥,你這是怎麼了?!”
一個時辰後,當李仁傷痕累累的出現在李良面前時,後者頓時瞪大了眼睛。
“難不成黃川已經發現了?!”
“沒有......”
李仁齜牙咧嘴的掏出那疊用尊嚴換來的信件:“別問了,拿著這些趕緊走。”
“可是你的傷......哦,我懂了。”
李良後者後覺的哦了一聲,憤憤的替李仁打抱不平:“想不到那老孃們下手這麼狠,讓大哥你受苦了。”
“沒事,只要能把爹救出來,我受點傷無所謂。”
李仁咬牙催促:“你快點走吧,記得找個隱秘的地方,千萬莫要讓黃川尋見。”
“嗯......大哥,不過你可能還得委屈一下。”
在李仁驚疑不定的目光中,只見李良小聲說道:“剛剛我不是去找沈世安了麼,我覺得他說的挺對的。”
“黃川身居高位,京城那邊肯定有靠山。”
“因此光有物證恐怕還不夠。”
“若你還能挺得住的話......最好能勸一勸郭夫人,讓她到時出面做個人證。”
“啊?”
李仁聞言雙腿一顫,眼神惶恐,似乎回憶起了一些可怕的事情。
不過片刻後,他又惡狠狠的朝旁邊吐了口唾沫,看樣子是豁出去了。
“我知道了!”
“反正已經這樣了,那所幸就讓暴風驟雨來的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