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臉紅一下
◎溫熱柔軟的觸感落在嘴角。◎
陸枝聽得雲裡霧裡, 用疑惑的小眼神詢問周遲也：淮哥的話什麼意思？
周遲也舌尖頂了下腮幫，忍無可忍的模樣，壓低聲線警告：“別教壞小孩。”
陳安淮也覺得有點過分, 給嘴巴比了個上拉鍊的動作, 專心開車了。
抵達機場, 陳安淮去找停車位，陸枝站在t3航站樓的出發口前, 深呼吸幾下, 調整好情緒，抬步走進門。
這時段航班頗多，人潮如織, 陸枝走出兩步，一回頭卻找不到周遲也的身影。
工作人員催促不要站在原地, 陸枝被路人撞到胳膊，失去重心, 慌忙間抓住一隻手，對方輕微用力, 將她拉到身邊。
脫離開擁擠的人.流，陸枝穩下心緒, 正想道謝, 一股熟悉的味道縈繞鼻尖。
清冽的雪松木的氣息，莫名令人心安。
“我還以為你走丟了。”陸枝鬆了口氣, 仰起頭看著周遲也。
他帶著鴨舌帽和口罩，陸枝把他的帽簷往上抬了抬, 笑眯眯地說, “周遲也小朋友, 記得牽好大人的手。”
周遲也泰然自若地站直身，緊了緊握住她的手，“然後被曝光戀情。”
比起陸母，陸父並不偏愛哪個孩子多一點。
周遲也打斷她，“青團不好消化。”
陸枝驟然回神，下意識想抽出手來，遲鈍的神經緩慢捕捉到一個事實，周遲也如今是公眾人物，坐擁粉絲千萬的頂流，若是他曝光戀情，事業必定受阻。
陸枝會內疚，她很重視身邊的人，會不自覺去內耗，將一切惡果全攬到自己身上。
他們兩個談戀愛，也只能是隱秘的地下戀情。
周遲也起初還堅定地說：“換樣別的。”
被困在人群中，活像被捲進漩渦的小烏龜。
他柔聲道：“晚上我和淮哥有個應酬，在八百關。還想吃他家的菜嗎？”
陸枝：“……”
而陸母，對陸綏的偏愛更多地來自於歉疚。
她拼命做題，提前交卷，趕來機場見他們，不是想等來這句——你怎麼來了？
“如果感情影響到你的事業，我會不開心。”
他整日忙於公務，哪怕今日患眼疾的是陸枝，他也會陪同去國外治療。
“那也要吃。”陸枝回去睡覺，今晚肯定是要放肆熬夜的，“你給不給買？”
追求者對她人身攻擊，減一分。
陸枝佯裝嚴肅：“你哼什麼？”
什麼都不管不顧，一切以她為先。
陸枝眼神暗了暗，突然覺得不是那麼值得。
周遲也難得被噎住：“……”
即便隔著口罩, 周圍是洶湧喧囂的人潮，周遲也習慣性的低笑，依舊清晰傳入陸枝耳中。
陸父面相儒雅溫和，陸綏長相隨他，陸枝記得哥哥沒患眼疾前，也和爸爸一樣戴著斯文的金絲框眼鏡。
“我想吃紅糖餈粑，桃花酥，還有青團。”
周遲也說：“涉及到你的事，我只會更加慎重。”
陸枝彎唇，故意氣他：“那我也換個追求者好了。”
“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些事情的時候。”周遲也捏了捏她的手心，“去跟家人好好道個別，然後回家睡個覺。”
談笑間，兩人來到vip候機室前，室內的光線偏暖黃色，與廊道中的白熾燈形成鮮明對比。裡面的人不多，零零散散坐著，陸枝一眼便看到坐在輪椅上的陸綏。
周遲也屈指，彈了下她的額頭，“喜歡裝小大人的習慣什麼時候能改改？”
陸母臉上的笑意在看到周遲也的那秒僵住。
陸枝非常想撒手走人，但機場她來得次數不多，遠不及周遲也熟悉路況，她忍了忍，咬牙切齒擠出一句：“你不想被粉絲圍堵就閉嘴。”
周遲也慢條斯理彎下腰，清亮的黑眸和她平視，“以前怎麼沒發現，我家枝枝這麼迷你。”
連帶著出國前能見到陸枝的欣喜一併被愕然替代，“你們怎麼來了？”
陸枝垂下眼，音量近似喃喃，“我就是怕你，太遷就我了。”
陸枝停住所有的動作，定定注視他片刻，“我們兩個談戀愛，需要考慮很多事情。”
放眼整個申城，能對的上陸枝口味的也就那幾家餐廳。
是秦助理先看到他們，彎腰提醒：“陸董，陸小姐過來了。”
隨行的人不多，陸父僅帶了個助理。
陸枝目光幽幽，追求者對她人身攻擊且不知悔改，減五分！
這世界上，若說最瞭解她的人，不是父母家人，也不是閨蜜朋友，而是周遲也，近二十年的歲月兩人相伴於側，那種熟悉幾乎刻進骨子裡。
在懷孕之初醫生便告知男孩遺傳病的機率高達百分之八十，若非她堅持，兒子不必受這樣不見天日的苦楚。
周遲也不置可否，輕點了下頭。
有那麼一秒鐘，陸枝想轉身離開。
但周遲也在她身後，輕輕推了她一下，“過去吧，我在那邊等你。”
言罷，他轉身走向最遠處的角落。
陸枝抿抿嘴唇，朝他們走過去，“爸媽，哥哥。”
陸綏聽到她的聲音，笑道：“我就說枝枝會來。”
陸母正要開口，手腕被陸綏拉住，一家人沒必要見面就吵，還是為了一個外人。
陸母咽回去那些疑問，“枝枝，你今天下午不是有考試？”
陸枝垂著頭說：“提前交卷了。”
“你從小就喜歡這樣。”陸母嘆口氣，“總沒有耐心多檢查幾遍。”
陸枝嘴唇翕動，辯解的話繞到嘴邊，忽然就懶得解釋了。
陸綏問：“今年寒假比較久，過年那幾天如果我手術順利，不如讓枝枝來找我們吧？”
“和爺爺待在蘇市老宅，也怪悶的。”
陸枝眼睛一亮，下意識去看陸母。
陸母溫聲說：“枝枝從沒一個人坐過長途航班，再說到了紐約，我們也抽不出時間照看她。”
陸枝心底剛燃起的火苗熄滅大半。
她眨眨眼，低聲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可以照顧自己，也不怕單獨飛長途航班。
秦助理恰時出聲：“太太，我年後會飛紐約，到時陸小姐可以隨我一起。”
陸母思量一番，“那也可以。”
陸枝心情瞬間好轉，側目遞給秦助理一個感謝的眼神。
一直未有言語的陸父緩慢打斷她們的計劃，“枝枝，你跟英騰的合約是怎麼回事？”
陸枝心跳一頓，神色閃過幾絲心虛。
“我……”
陸父語氣平靜地問：“你是不是以為能瞞著家裡？”
陸枝確實不清楚爸爸是怎麼知道的。
陸母怔了秒，大概對娛樂圈的經紀公司不甚瞭解，片刻後才反應過來“英騰”就是當初周遲也簽過的那家公司。
她用力拉過陸枝，“你為什麼總是把我們的話當成耳邊風？”
陸枝腳下不穩，膝蓋撞在沙發稜角上。
痛感一瞬間襲來，她眼眶發澀。
他們這的爭吵聲驚動了候機室的其他人，周遲也坐在最遠的角落，也循聲望過來。
擔心出意外，他不得已走過來。
“叔叔，阿姨。”周遲也抬手，按住陸枝被禁錮住的手腕，無聲示意陸母先鬆手。
陸母目光銳利，緊緊盯著眼前的男人。
許久不見，周遲也已非記憶中的青澀少年，他眼神幽深，氣場全開的模樣分外攝人。
眼神交匯，他不退怯分毫。
陸父蹙眉，他的妻子千般好，就是遇到兒女事，情緒太沖動。
“你先鬆開枝枝。”
陸母注意到陸枝微屈的膝蓋，神情動容，緩緩鬆開手。
她對周遲也的敵意不減，冷聲斥責道：“陸枝那麼想進娛樂圈，是不是你挑唆的？”
挑唆，好大的罪名。
周遲也薄唇輕啟，不敢否認陸枝想進娛樂圈和自己毫無關係。
“和他沒關係。”陸枝打斷他理好的思緒，“是我任性，一意孤行，非要進娛樂圈。”
她仰頭直視著陸母，積攢了許多年的叛逆似乎達到了頂峰，全部在這一刻爆發出來。
陸枝眼神孤倔，鹿眸中情緒紛雜，她脊背挺直，儘量不讓自己的聲線發顫。
陸父沉聲道：“那你也不該籤英騰！”
陸枝反問：“我還有其他選擇嗎？”
她最安全的選擇被陸母親手堵死，想籤的也水深無比，非要捆綁周遲也才肯正視她本身的價值。
英騰也並非外界口中那般腌臢，每個公司都難免有蛀蟲，這些陸父應該最瞭解。
氣氛陷入凝滯，陸枝覺察到周遲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陸枝慢慢側過臉，和他四目相對。
他大概始料未及，卻沒有在此刻與她爭說分辨。
陸枝長睫顫了下，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我會照顧好自己，你們放心。”她恢復往常的平靜，聲音乖軟，渾身豎起的倒刺收起來，又是乖巧可人的模樣，“年後我有練習生的訓練，應該抽不出時間，哥哥你安心治療。”
陸枝強撐起笑容，“一路順風。”
她忍住眼淚，轉身離開。
周遲也禮貌欠了欠身，抬步追上去。
陳安淮把車停在停車場靠近出口的位置，比較好找，看見兩人他揮了揮手，“這邊。”
陸枝情緒不好的時候不愛講話，一路無言，直到上車時，他們的手還牽著。
停車場燈光昏暗，絲絲縷縷的光線躍入車廂。
陸枝感受到牽住她的那隻手正慢慢收回去。
她慢吞吞抬起眼睛，對視的那一瞬，她捕捉到周遲也眉眼間的冷然。
“我去抽根菸。”他下巴微揚，朝陳安淮要煙，“看好她。”
陳安淮察覺出異樣，遞過去一整盒，叮囑道：“少抽點。”
周遲也低低嗯了聲，將手收回，抬步走向不遠處的吸菸區。
手心一下子空了。
陸枝心底蔓延開強烈的不安，她下意識想追出去，被陳安淮喊住，“枝妹兒，你讓他冷靜冷靜。”
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他了解周遲也，遇到暫時無法解決的難題，他更喜歡一個人待著。
陸枝點頭，不放心地目送男人的背影消失，這才關上車門。
陳安淮單手撐著方向盤，側身問：“方便跟我講講嗎？”
陸枝舔了舔嘴唇，莫名覺得做了件壞事。
“我簽了英騰。”
陳安淮瞪大眼，拔高音量：“——你簽了英騰？！”
陸枝：“……嗯。”
怪不得周遲也的反應那麼大。
陳安淮仰頭看向車頂，絕望地閉上眼，“枝妹兒！你糊塗啊！”
陸枝連忙解釋：“是程惑幫我直接跟徐津南籤的合同，我讓律師看過了，她說沒問題。”
陳安淮迴光返照似的睜開左眼，“直接跟徐津南籤的合同？”
陸枝“嗯”了聲。
“沒經過陳輝就是好事。”陳安淮放下心來，“電子版的合同你有嗎，給我看看。”
陸枝拿出手機，找出備份發給他。
陳安淮仔細研讀了幾遍，確實沒什麼問題，而且僅是一份以英騰練習生的身份參與《super idol》錄製的合同，合約期僅一年，等限定團結束，陸枝恢復自由人的身份，可以再決定是否與英騰續約。
到時候周遲也的工作室也籌備齊全，剛好可以銜接上。
陳安淮小聲嘀咕：“沒想到徐津南還有良心。”
這麼一對比，沒良心的是的谷總，咬住周遲也這塊大肥肉不肯鬆開。
周遲也回到車上，他開啟門，身上沒沾多少煙味。
陸枝小心翼翼打量著他，奈何這人生氣了，口罩蓋住口鼻，帽簷遮住睜雙眼，一點機會都不留給她。
陸枝求助地看向陳安淮。
後者無可奈何聳肩，表示他也不該在這時候去惹這尊大佛。
陸枝：“……”
車子緩慢行駛出機場轄道，陸枝鼓起勇氣，悄悄挪動手，勾住周遲也放在膝蓋上的手指。
正側目看窗外的男人無動於衷，後腦勺冷漠極了，陸枝盯著他那幾縷從帽子中調皮露出來的頭髮，膽子大了些，直接握住他的手。
哄男人嘛，多學一學就會了。
不等她喜滋滋出聲討好，周遲也立刻把手抽了回去。
陸枝碰了一鼻子的灰，乖乖坐回原位。
這一幕全落在後視鏡中，陳安淮忍笑，咳了聲，“阿也，我剛看了英騰那邊的合同，沒什麼問題，是一年約，等限定團解散枝妹兒就是自由人。”
周遲也終於有了點反應，掀起眼皮來。
陳安淮繼續說：“得虧有程惑，枝妹兒的合約沒過陳輝那逼的手，你有空得好好謝謝人家。”
陸枝附和道：“對，我過幾天請阿惑吃飯，你要不要一起？”
周遲也輕飄飄睨她一眼，“哦，那可惜了。”
陳安淮笑問：“你最近又沒工作，去唄，在那可惜什麼呢？”
周遲也陰陽怪氣地刺了句：“可惜看不到某些人被賣了還幫人數錢的場面了。”
其實簽了英騰後，即便有鄭律師幫忙看過合同，陸枝仍惴惴不安。
陳安淮也覺得沒問題，她才徹底放下心來。
陸枝已經開始期待真人秀錄製了，她湊過去問：“也也，偶像學長可以給學員走後門嗎？”
周遲也垂眸，盯著女孩近在咫尺的臉，氣不打一處來。
他眯眼，冷漠地說：“陸枝，我還沒有原諒你。”
——才怪。
要是沒原諒她，這拽了吧唧的人才不會開口說話。
陸枝將他拿捏得清清楚楚，且對症下藥。
她伸出手指，揪住周遲也的衣袖，眨巴著眼睛，“對不起嘛，是我不該瞞你，我有錯！”
周遲也十分高傲，抬著下巴，如果摘掉口罩，必定是用鼻孔睥睨她。
“還有呢？”
陸枝懵了一秒，還有什麼？
她抿抿唇角，按照文科生的答題思路，“是什麼”之後緊接“為什麼”最後是“怎麼做”。
陸枝痛定思痛，懊悔不已道：“我怕你擔心，一直沒想好怎麼跟你講。”
“我以後遇到這種事，一定和你商量。”
說完，她仰起頭，去摘周遲也臉上的口罩，方便她觀察敵方動向。
不曾想，口罩拉下來的那秒，車子撞上緩速帶。
周遲也隨慣性前傾。
溫熱柔軟的觸感落在嘴角，陸枝愣住，呆在那差點被風化成石像。
下一秒，隔板“刷”地升起來，打斷這份沉靜。
周遲也：“……”
他家經紀人也不必如此有眼力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