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埋臉

第三十二章 埋臉

她距離他真的很近。

近到狄斯能夠看清她臉上細密的絨毛正隨著呼吸起伏著, 那雙他常常認為堪比蔚藍天色的眼睛也清晰倒映著他的臉，藍髮天使身上常常瀰漫著的橙花香氣也將他裹挾了進去。

現在出現在她眼中的是怎樣的自己呢？

毫無疑問，驚慌、迷茫、還帶著點被說中心思的慌張。

說中了, 但沒有完全說中。

雖然有人類會因為喜歡毛茸茸而對所有——幾乎所有的貓咪狗狗施加愛撫, 但天使當然不能類比貓咪, 他也不是那種只因為一部分喜歡某個天使的惡魔。

但狄斯知道此刻自己該說些什麼。

“大概是這樣，啊，那個，主要是很少有人能拒絕吧，”黑髮青年抓了抓亂糟糟的頭髮, 不好意思地坦誠道，“軟軟的……看見了就會想摸兩下。麗莎的翅膀一定是天使裡面最順滑的那種吧？”

說著，他還用眼神小心翼翼地瞧著麗莎的身後，似乎在期待著下一刻有什麼能從她的身後忽然冒出來, 然後照亮這個小小的旅館房間。

被問到和其他天使的翅膀對比，麗莎乾咳了一聲。

按理說，他應該對這種還是挺感興趣吧。

“狄斯，這不太方便，”她斟酌著說道，“你看，你平時就已經很忙了，加上照顧翅膀的話也太辛苦。”

但隨便敷衍過去似乎對狄斯不起效。

他的語氣有點雀躍，像是在向朋友討上一隻家裡剛出生的小貓, 或者撿到的流浪狗。

狄斯搖頭。

“既然是這樣的話, ”他乾脆提議, “以後我來照顧麗莎的翅膀，怎麼樣？”

他比劃了一下，懇求地說道，“我每天就是做飯，打掃衛生，結束了之後就沒事情做了……只看書也太無聊了。”

雖然說自己打理起來困難了一些，但她也不能把翅膀託付給狄斯……主要是她的翅膀不能拆卸！怎麼託付給他照顧！

麗莎感到更頭疼了。

“那我給你買只小動物養著吧？”麗莎乾脆提議，“貓？狗？或者你想要別的嗎？松鼠怎麼樣？或者還要別的書嗎？”

無論哪個天使會三天洗一次翅膀, 並會用護羽素、洗滌劑和橄欖油反覆呵護那雙翅膀, 讓羽毛和羽根免受劃痕困擾, 都絕不可能是麗莎。

這跟是誰打理沒關係，主要是，她覺得有些尷尬。

她連自己照顧的都粗心大意……也很難總是顧及到翅膀的感受。

“大概吧, ”她含糊地說道, “他們還是挺愛護自己的翅膀的……雖然說我的翅膀也不差就是了。”

“沒關係的，”狄斯支楞起來說道，“其實我完全有餘力再照顧點別的小生物。”

尤其是在狄斯面前。

但是翅膀——翅膀不是什麼別的小生物？它長在她的身上，而且還會把感覺傳回來。

對著那雙期待的黑眸, 麗莎頭疼地猶豫著拒絕的措辭。

狄斯勤奮肯幹、努力堅強是挺好的，如果他瞄準的下一個任務目標不是自己的翅膀就更好了。

說實話之前那次被打理的感覺是很愉快，但是麗莎莫名其妙地排斥那種舒展開的感受……

還向原主人保證道, “我會認真打理的！”

“我其實不喜歡養小動物，”他委婉地說道，“……除非是你喜歡。”

“那我現在可以喜歡，”麗莎立刻說道，“我們不要再談翅膀了，怎麼樣？”

她期許地看向狄斯，但失望意識到對方眼中毫無妥協的意思。

黑髮的青年抿了抿唇，彷彿委屈似的偏開頭，拒絕看著她的眼睛。

“是我之前弄痛你了嗎？”他輕聲說道，聲音失落，“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你覺得難受的話，那就算了吧。”

麗莎覺得自己被一種巨大的愧疚襲擊了。

她不能……她根本做不到對狄斯撒謊說“上次很難受”，然後讓他更加難過。

“沒有，不是你的問題，”她的舌頭失去了控制，不由自主地開始解釋，“我只是不太習慣細緻打理……而且一直也沒有別人幫我打理……”

話越說越止不住，麗莎覺得自己正被一個篩子壓過，細碎的話在那個瞬間漏了下去，簡直要把老底都抖光。

狄斯的頭轉了回來，有些迷茫地望著她，似乎在努力理解著她的話。

“所以說，”他期冀說道，“我上次做的還不錯？”

麗莎趕緊用力點頭。

為了迅速扯開這個話題，在狄斯再次請求之前，她乾脆放出了翅膀，讓翅膀包裹住兩人。

“啊……這個，”她說道，“看！我們在翅膀裡！像不像是個繭子？”

狄斯屏住了呼吸，看著讓翅膀裹出狹小空間的麗莎，以及她面上慌張而無措的神情。

她已經在很努力的轉移重點了……

好吧，現在達成長期打理翅膀的要求可能為時過早。總還是有時間的，他要更耐心一些。

於是狄斯從善如流地點頭，並且伸手按在了附近的羽毛上。

“我可以摸一下嗎？”他發出了請求。

果然，下一秒，麗莎瞬間鬆了口氣，把翅膀展開了。

“當然！”她的聲音甚至打著飄，“沒問題，想摸多久都可——”

她的話語凝住了。

狄斯就這樣抱住了她，或者說，抱住了她的一邊翅膀，把臉埋進去。

他露出了半邊臉頰，蜜色的肌膚襯在潔白的翅膀中，顯得格外……奇妙。

麗莎很難描述這種感覺，但是她的內心忽然湧現出了一種古怪的衝動，和感覺對方格外好吃一樣，想用羽毛將對方包裹起來，讓對方的身上全是——全是什麼來著？

她的思緒忽然斷片了，目瞪口呆地看著下面的狄斯，幾乎要為翅膀上傳來的感覺跳起來了。

“狄斯，你你你在幹什麼？”麗莎結結巴巴地說道，“我……”

溫熱的唇角印在她的羽根處，簡直像是在她的臉上用力親了一口一樣，被碰到的地方彷彿有電流透過，隱隱發著燙。

狄斯似乎又埋在翅膀裡猛吸了一口，蹭了幾下，才疑惑抬頭。

“我就，埋了一下臉，”感受到懷裡的翅膀輕輕顫唞，他心虛地說道，覺得上一刻沒忍住的自己格外丟臉，“對不起，麗莎……”

完了，在麗莎心裡他是不是要成為變態了？

但是真的好軟，好熱，聞起來清香清香的，比他曬好的被子還舒服。

他頂不住啊！他沒有湊上去舔一口就是最後的理智了！

麗莎乾巴巴地唔了一聲，在告訴他和不告訴他收到的那種感覺之間猶豫。

“原來是這樣，”她的翅膀抖了抖，像是在驅趕剛剛出現的電流，“就像是摸小貓小狗？”

狄斯對什麼小貓小狗這種可能在魔物菜譜裡的東西不感興趣。

但是他還是順著麗莎的話往下說，“對，就像是摸……小貓小狗。還想把臉埋進去貼一下。這種。”

“這樣……”麗莎假裝對這個很感興趣似的翻過身，瞬間把翅膀也收了起來，“也會收集掉落的貓毛狗毛？”

太好了，感謝主，這個話題總算扯開了。

狄斯：地獄在下！她是怎麼知道的……麗莎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他心虛地看了一眼邊上放著的小袋子，“對的。那個……我們休息有一會了，然後出門怎麼樣？”

這個話題很危險，不能再往下進行了。

“可以！”麗莎瞬間坐了起來，“現在？”

她側頭看向狄斯，“你休息好了嗎？要不要再睡會？”

“當然，”狄斯也跟著坐了起來，“我感覺已經完全好了，可以出去逛逛，順便吃過晚飯再回來。”

他起身，伸手想撈起自己的外套，才意識到自己其實剛剛躺的是麗莎的床。

等下，他到底是怎麼上來的來著？麗莎主動邀請的？

狄斯深吸了一口氣，自然地站了起來，轉回自己那張沒有痕跡的床上，撈起外套。

正當他想往麗莎身邊走的時候，卻被她拉住了手臂。

“等下，”她說道，踮起腳尖，“你頭髮上有東西。”

“什麼？”狄斯不明所以地微微彎腰，好讓她更方便夠到。

麗莎專心致志地找了一會，從層層黑髮下揪出了那根羽毛。

“這個！”她順口說道，“還好你是黑頭髮，這樣撿羽毛方便多了……我之前穿白衣服，太難找了。”

她握著潔白的羽毛，看向狄斯，正想招呼他離開，卻發現對方的眼睛直直的盯著那根羽毛。

幾乎滿臉都寫著想要。

“那，”麗莎試探著舉高，“送給你？”

這個倒是可以給他……和直接接觸翅膀不一樣，掉落的羽毛雖然也能被她感應到，但聯絡已經不太緊密了。

下一秒，她手上的羽毛就沒了蹤影。

“好，我收下了，”得到新羽毛的狄斯高興地說道，“我們走吧！”

他把新的這根羽毛也藏進貼身的暗袋中，振奮說道，“出發！”

**

接近傍晚，兩個人才回到住宿的旅館。

他們去集市上轉了半天，玩了不少遊戲，也吃了頓不錯的大餐。

邊上放置雜物的小桌上擺著一大堆零零散散的玩意，會動的布偶、會發光的頭飾，能夠瞬間綻開的花朵，狄斯甚至還贏了個照明用的魔法燈回來。

明明是滿載而歸，但此刻，狄斯正坐在自己的床上，閉著眼睛，恨不得自己沒出現在這裡，也沒看見過簾子後面隱隱綽綽的纖細身影。

他努力清空自己腦內的想法，但止不住那些細碎的聲音奮力往他的耳朵裡鑽。

細碎的衣服摩攃聲，開啟淋浴的水系儀器之後噴灑出來的淅瀝水聲，以及她的手撩起水輕快拍打在身上的聲音，或者她哼唱著的不知名小調。

狄斯煎熬地坐在這裡，感覺自己就像是坐在火雞烤架上一樣，坐立難安，十分焦灼，並渾身難受。

是，他承認他對麗莎有點陰暗不可描述的心思，所以說選了要同一間房……但他只是想看看麗莎早起醒來迷糊可愛、睏倦伸懶腰的樣子啊！

絕不是想要聽見這個！

他……麗莎……麗莎是信任他才答應他的，他怎麼能往另一個地方想！

至少他的底線絕不允許！

雖然惡魔沒有這種東西，但他可以現在補一個。

就在他想七想八的時候，裡面的噴水設施被短暫地關閉了。

“狄斯，我的花露好像忘記拿了，”麗莎揚起聲音，有些困擾地說道，“應該在桌子上，能幫我遞一下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