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圓潤
第三十三章 圓潤
遞, 或者不遞，這是一個問題。
此刻狄斯的內心正在艱難地撕扯著。
他的腿十分想動，但是腦子卻僵硬轉動著, 像是卡住的小推車, 推了幾下都紋絲不動。
他是親手交給麗莎比較好, 還是乾脆讓她自己來拿？
讓她自己來拿的話，那他是不是躲到被子裡比較好？或者他乾脆出門到外面溜達一圈，這樣說不定回來之後麗莎就洗好了。
但是麗莎又這麼好騙，萬一等會有其他人蹲在門口，趁他不在敲門, 把麗莎半哄半騙的帶了出去……或者他蹲在門口，等麗莎拿好東西、洗完再回來？
狄斯想象了一下這個畫面。
穿著一身正常裝束的男子蹲在旅館某間屋子的門口，面無表情地注視著來來往往的客人，並時不時要湊到身後的門上聽下動靜……
可惡, 更加變態了。
遲遲等不到狄斯的聲音，麗莎有些疑惑的聲音傳了過來。
該死，他簡直太該死了。
他又嘗試了多種方法，全部和上次一樣毫無作用。
**
麗莎出來的時候，就看見狄斯正半靠在床頭，腿上放著一本書。
狄斯希望這樣的不知道再持續的久一些。
即使只捕捉到了一瞬間，他仍舊感覺自己的身體發生了某種相當熟悉的變化。
“我放在門口了！”他大喊道，又竄回床上，試圖用被子把自己的腦袋矇住。
能怎麼樣呢，就這樣過吧。
他正專心致志地翻看著，時不時翻一頁，明顯是看的極其認真，嘴邊還唸唸有詞。
“好的，”麗莎說道，“我這就來拿。”
他低低抽了口氣，在一片黑暗的被子裡喃喃，“該死。”
他閉了閉眼，認命般的將那本被他翻了大半的古書從裡面掏了出來，邁著沉重的步伐回到了床上，盤起腿，開啟了上次讀到的位置。
大概是門口的祛水法陣瞬間把水汽連著霧氣吸收了，她有點冷地呼了口氣，就匆匆進去了。
但是這次……這次和之前的那種又不太一樣。
溼熱的霧氣隨著她開啟的那道縫隙向外蔓延，那條露出來的白皙手臂被熱水烘得有些紅，匆忙之下掛著些許晶瑩的水珠，但仍舊纖細而勻稱。
但還是晚了一步。
那又是不一樣的，那時的她是保護者，果斷、冷靜、理智，帶著些穩操勝券的隨意，像是她那把銳不可當的劍。
他快要習慣了。
不等麗莎繼續催促, 他就迅速跳下床, 匆忙趿拉著拖鞋衝到桌邊, 拿起花露就往另一側跑去。
但狄斯極佳的視力在前一刻保持了往常的優秀，他能夠清晰看見泛紅的手指是如何扣在玻璃瓶上、將它攥緊的，像是攥緊一朵花的花杆，又像是記憶中她衝過來、扣緊在劍柄上的樣子。
怪不得他剛剛沒聽見自己在說什麼，原來是這樣。
她的話凝滯在嘴邊，看著眼前的黑髮青年，最後吐出來的是完全不相干的驚慌，“狄斯？”
“狄斯？”她抬高聲音問道, “你睡著了嗎, 那我自己來吧？”
“我沒睡著, ”他趕忙說道，彷彿兔子一樣蹦了起來，“我來了！”
大概是正好到門口，她拉開了門，伸手把那個玻璃瓶握在了掌心。
最後，狄斯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袋子。
她一定是柔軟而放鬆的，臉上可能還會帶著點笑容，輕輕的抿著唇哼歌，頭髮一搖一晃，帶著點未乾的水珠，順著臉頰滑落到肩頭，又在往下流淌——
“麗莎，你出來了？”他笑著說道，“水溫還好嗎？”
他看了看自己身後，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又轉回頭，不明所以地看向麗莎。
“啊，還可以的。我洗完了，你現在去還是等會？”麗莎抖了抖總感覺沒有很乾的頭髮，覺得這裡的輔助生活類魔法陣不如家裡的，“我剛剛是不是打擾你看書……了……”
毫無反應。
三兩秒的功夫，那個透明的玻璃瓶就靜靜躺在了浴室的祛水法陣前面。
“怎麼了？”狄斯茫然地說道。
狄斯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想平復那種衝動。
但是狄斯是完全能想到現在麗莎是什麼樣的。
但是狄斯似乎聽見了聲響，把書放在了一邊，抬起頭看向她。
身體中泛著的熱浪讓他有些口乾舌燥起來，陌生的情緒催促著他繼續採取下一步行動，狄斯感覺腦子有點混沌，連空氣中殘餘著的香氣也加劇了身上的熱度。
麗莎放輕了腳步聲，小心翼翼地靠近自己的床，坐了下來。
狄斯猛地掀起了被子，衝下床給自己倒了杯冷水，一口氣灌了下去。
說著, 浴室裡傳來了她伸手拿取浴巾的聲音, 大概是頭髮上墜下了一滴水珠, 打在磚塊上的聲音清晰可辨。
而邊上導致這件事的罪魁禍首還在淋浴，絲毫不知道隔牆的另一個人在煎熬什麼。
像是心頭被重錘了一下, 狄斯猛地從那種糾結的情緒中掙脫了出來。
“你的臉上有血，”麗莎結結巴巴地說道，指了指看見的那道紅色痕跡，“是……怎麼回事？”
她之前聽塞卡說過，有些學徒和法師會看書認真到用腦過度，七竅流血而亡。
狄斯現在難道就是這個症狀的前兆嗎？說起來好像之前他半夜也在看……他也太實誠了吧！
這本書就是借給他幾百年慢慢看也行的，不用這麼努力的。
狄斯伸手抹了一下，看著手上紅色的血和麗莎不對勁的神色，也慌了起來。
他、他怎麼會流鼻血？剛剛有這麼過頭嗎？而且麗莎不會是發現了什麼吧？？
“這個，”狄斯迅速用衣袖擦掉這點血，“我看書有點投入……”
他不好意思地說道，“完全沒發現這個。”
見說法被肯定，麗莎沉沉呼了口氣。
“好學是好事，但是也要珍惜自己的身體，”她站了起來，抬腿一跨就到了狄斯的床上，然後一把拿過了書，“這本書我借你幾百年，慢慢看，來得及，不用這麼趕。”
她把書直接丟到了邊上的小沙發上，拉著他的手臂往浴室拖，以一種自覺十分強硬的口吻說道，“現在，不要想這本書了，先去洗澡！然後休息一會，明天再看。”
在麗莎撲過來的時候，狄斯的腦子就陷入了一片空白。
花露的香氣裹住了他的附近，甚至還帶著點熱氣，他連麗莎在說什麼都不知道就渾渾噩噩跟著站了起來，直到站到浴室門口才察覺到了不對。
“我還沒拿毛巾，”狄斯連忙說道，“睡衣也還在儲物用的驢皮袋子裡面。”
他不想光著身子、只裹著浴巾出來啊！
麗莎衡量了一下，然後鬆開了手。
“那不許偷偷把書帶進浴室，也不可以在洗澡的時候想這本書，”她振振有詞地宣佈，“我會關注著你的！別學習了！”
因為她那句“關注著你”開始渾身發熱的狄斯：“……好的。我努力。”
他深吸一口氣，保持著鎮定走了進去，關上了門開始洗澡。
而麗莎則是折返回小沙發上，猶豫半天還是撿起了那本書，開啟翻了兩頁。
難道說這本書是粗看晦澀，後續越看越有趣、越讓人沉迷的那種？
她有些懊惱地看著這本書上難懂的內容，皺著眉翻了幾頁也還是看不懂，最後沮喪地把書扔到了床頭。
算了，她還是不找罪受了，後面有空再看吧。
可能狄斯確實是有讀懂這方面的天賦。
想到這裡，麗莎又重重嘆了口氣，為自己這個善良熱心、只是有點小膽怯的朋友不平起來。
怎麼神殿就不招黑暗系的呢！狄斯多好啊！簡直天生就是個神官苗子！
而被稱讚為天生神官的黑髮惡魔正愉快地哼著歌洗澡。
他在花灑下轉著身體，如果麗莎在裡面的話，能看見有部分水流在半空中被忽然截斷，似乎是在沿著什麼看不見的地方滾動，最後才和面板上的其他水流重新匯聚到排水口。
當然，麗莎不在這裡，因此她也發現不了惡魔是如何簡短撤掉自己第一層偽裝洗澡的。
狄斯衝了一會，餘光忽然瞥到了麗莎忘記帶出去的那個小玻璃瓶。
他也把自己的那瓶帶進來了，香氛是特意挑過、和麗莎完全一樣的，但是……
要是能用同一瓶不是更好！
想到這裡，狄斯立刻把水關掉了。
“麗莎，我的花露好像忘在家裡了，”他詢問道，“我能用你的嗎？”
“可以啊，”麗莎的回覆很快傳了過來，“隨便用。”
果然，麗莎真的是非常的善良。
得到肯定回答的狄斯又把水開了起來，愉快地繼續。
半刻鐘之後，把自己擦乾的他滿意十足地從擋水用的水晶石邊跨出來，隨意照了下洗手檯前的鏡子。
傷口好了個七七八八，只留下猙獰的傷痕盤踞在身體上，原本由於力量流失而黯淡的黑髮也柔順光滑，面板則是恢復了飽滿的蜜色，跟最開始見到麗莎時破破爛爛、枯槁不堪的樣子截然相反，更是和全盛時期沒什麼兩樣了。
嗯，渾身也是香噴噴的，很完美，很好。
他自信地把睡衣換上，走了出去，特意繞遠路從麗莎那側走了過去。
為了表現出非同凡響的樣子，他還回憶了一下記憶力魅魔走路的樣子，一搖一晃走到床邊坐了下來，飽含期待地看向麗莎。
而麗莎……麗莎低頭在玩著自己掉落的羽毛，一根一根把白色的羽毛豎起來，努力地試圖在床上堆起一座羽毛塔，完全沒注意到他。
狄斯不得不出聲，“麗莎？你在幹什麼？”
“哦，狄斯，你洗好了，”麗莎慢半拍地抬頭，“我在搭羽毛，感覺屋子裡坐著有點無聊。”
她興致勃勃地向他展示，“看！至高之地最流行的遊戲！要一起玩嗎？我今天應該還掉了一些……”
你們天使到底都在上面幹些什麼啊！
但不可否認，這話一出，狄斯有點心動。他庫存的羽毛雖然也不少，但是這種東西絕對是越多越好啊！
“先不了，你看我，”他努力抵抗這種誘惑，重新站了起來，邁著步子走到浴室門口，又走回來，在麗莎面前轉了個圈，“有沒有什麼不一樣？”
麗莎仔細觀摩。
“嗯……”她恍然大悟，開始鼓掌，“像狗狗一樣，步子一扭一扭的？這應該叫什麼，狗狗步？學得很像，非常棒！”
不說八成，和天堂那隻三頭白狗狗簡直是有五成相似！
“不是這個。沒覺得有什麼不同嗎？”狄斯腳下踉蹌，差點摔了。
他失望地問道，“一點都沒有？”
麗莎真沒覺得有什麼不一樣的。
“有提示嗎？”她試圖在這場猜謎遊戲中給自己找點線索。
狄斯點頭。
他把自己寬鬆的睡衣一攏，讓衣服緊貼腰身，又轉了一圈，展示著自己的不同尋常，“看，這個。”
麗莎只好又抬眼去打量他和之前的樣子有什麼不同。
她將眼前人的樣子和最初撿到狄斯的記憶仔細對比，忽然靈光一閃，“好像有點。”
就在狄斯期待的目光中，麗莎連忙把視線從他的胸口挪開，緩緩說道，“你是不是……圓了一點？”
不等狄斯說話，她就連忙補充道，“豐滿一點也挺好的，其實我們天使也不追求骨感美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