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心儀

第三十五章 心儀

面前人提出的這個問題倒也沒有特別的超出瑪琳達的預期。

雖然說大部分的人對她這位老師的評價是蠻橫、兇暴、酷烈之類, 又畏懼她的力量而在她的面前噤口不言、瑟瑟發抖，但她知道對方其實是個溫柔隨性的人。

她會因為朋友臨終前的一句話放下手頭亟待絞殺的惡棍名單，守在當時凋敝破落、實力衰退的精靈之地, 教自己弓箭、狩獵與劍術。

也會因為自己每年按時發給她的舞會邀請既高興又困擾, 最後拖著她的搭檔泰拉大人匆匆到來、含糊糊弄。

總之, 她不知道怎麼給人送禮、因此大張旗鼓跑來精靈之地找女王諮詢什麼的，好像也沒什麼問題？

瑪琳達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麼，但一時想不起來，只好把這點東西丟到一旁，先聽聽老師的說法。

而剛剛正在擔心自己、擔心精靈之地前途的布蘭達則是大大鬆了口氣。

“原來是因為這個, ”這位年輕一代中以直率著稱的未來女王快樂開口，開始和她剛剛還覺得不太好相處的天使聊了起來，“我還以為是別的。收禮物的人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男的？女的？還是別的什麼樣子的混血種族？

“嗯……黑頭髮，黑眼睛, ”麗莎描述，“長得比我高一些, 我遇到他的時候有點生病, 不過現在已經養得很健康了。”

她想想, “長得也很好看那種。”

沒有什麼是送自己解決不了的，如果不夠的話，那就送兩次！

在琢磨送什麼的麗莎騰地從椅子上蹦了起來。

“不用了，繼續吧，”緩了口氣，瑪琳達才說道，“剛剛說到哪了？”

狄斯非常勤儉節約，唯一跟她因為錢開口還是因為覺得旅店老闆沒賺到他的錢心生愧疚。

布蘭達：懂了，身體不太好。怪不得剛剛大人要追問她“為什麼不行就要分手”呢。

原本專注聽著故事的麗莎也緊張了起來，轉回視線盯著瑪琳達。

她不便透露將狄斯的隱私透露的太詳細，含糊說道，“他不適合做神官，條件不允許。”

“要不要去看下醫師？”她的腦海中瞬間出現了不少來回十幾分鐘的治療所地址，“禮物的事情晚點再說也沒問題。”

她知道年輕一代在生活上比較隨意……但這些倒也不用全部告訴天使吧？

布蘭達迅速停了下來，關切看向還沒退位的女王，“老師，您還好嗎？”

“那就送花？”布蘭達又說道，“他不是也喜歡花嗎？”

“不行為什麼要分手？”認真試圖從中找上一點經驗的麗莎有些迷茫，“這種不是生病了可以治——”

“也不算是病吧，”雖然為對方的問題感到訝異，但布蘭達還是認真回答道，“主要是我也不太喜歡成結，犬科的通病太難受了。”

麗莎沉思片刻，“好像沒什麼特別喜歡的，都是一般般的樣子。對錢也是。”

她拉近了椅子，輕輕拍打對方由於咳嗽而彎起的脊背，幫她順著氣，“我都說了，您還是少喝點茶比較好。”

她比劃，“正好精靈之地有一大片香根鳶尾！一起送過去肯定會感動到對方！”

不過她還是有了點送禮的思路，不多，就一點，還得想想具體的辦法。

也是，據說強者除了喜歡能打過她的那種死敵，就是比較偏愛讓自己毫無後顧之憂、安心在家料理家務的型別。

“啊……那也沒有，如果他能有份神官的工作也挺好，”麗莎連忙解釋，“是因為他的身體原因。”

正在喝茶的瑪琳達劇烈咳嗽起來。

“那把自己送給他一天怎麼樣？”布蘭達只好拿出終極殺招，“他應該是喜歡你的吧？總之，遇事不決可以把自己綁上蝴蝶結蹲盒子裡走過去！”

他只是希望把家裡佈置得亮堂堂，然後讓她高興。

“普通朋友？”布蘭達訝異地睜圓了眼睛，“但是普通朋友不會在紅枸櫞節給對方送禮啊？一般那不都是心怡之人……”

她嘆氣，“蛇獸人聽說挺不錯的，但是我也沒怎麼嘗試過……”

在身邊的小朋友馬上要接話之前，她迅速跳到了重點，“收禮物的人的性格怎麼樣？有什麼特別的偏好嗎？”

“送……送自己？”她的臉都紅了，結結巴巴說道，“為什麼要送自己？”

“您還送過別的什麼嗎？”布蘭達只好問道，“有沒有他比較喜歡的？或者直接給錢？”

“為什麼不能當神官，”她追問，“您比較喜歡主要照顧家裡的那種型別嗎？”

“你不是喜歡他嗎？”布蘭達自然地說道，“他也喜歡你，對吧？”

她停頓了一下，恍然大悟，“沒追到手？”

“哎呀, 不是說外貌, ”布蘭達搖頭, “您要是想挑選出合適的禮物, 那要先描述對方的性格和愛好才行。”

“嗯……很溫和，善良單純，喜歡花，偶爾有點小脆弱，但也很頑強，努力，”麗莎回憶著狄斯的舉動，“很渴望別人的認同，可能是因為小時候的經歷有些自卑，熱愛讀書，應該還想成為神官。”

麗莎連忙點頭，又慌慌張張擺手。

“嗯，我確實喜歡他，但是不是那種喜歡，”麗莎連忙辯解，“他也不是那種喜歡我啊！”

“這樣的話，送禮物……”她也跟著苦惱起來，“送書怎麼樣？他不是喜歡書嗎？”

隨著她的話，布蘭達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纖細、高挑、瘦弱的黑髮男青年，面板白皙，陰鬱、自卑但有著善良的內心，有著成為神官的偉大夢想，和目前帝國流行的那種口味相當一致。

所以說她來之前就把“送書”這個選項叉掉了。

“……之前送過了，”麗莎想了想，搖頭，“而且他好像也沒有特別偏愛花。”

她咕嚕嚕給自己灌了杯水，才把臉上的燙意壓下去，“我們就是普通朋友！”

她沮喪嘆氣，“但是現在應該是不行了。”

“不行，”麗莎掰著自己的手指，“我手裡倒是有合適的書，但是他太喜歡書了，看書不顧及自己的身體，每次都會通宵。”

她開始舉例，“比如說我的上一個情人是風流多情的吟遊詩人，我就送過他一把手拉風琴, 即使他離開我也能想起我；上上個是來精靈族學箭術的狼獸人, 我就送了他一把我做的弓, 雖然因為他不太行我們後面分手了，但是相處起來還是……”

她拍手，“那送一下自己不是正好，他肯定會喜歡的！”

“不是，不是那個，”她在桌邊走來走去，糾結怎麼解釋，“我們現在沒有要向那個方面發展的感覺……”

狄斯可能對她沒有那種想法，他就是普普通通喜歡她的羽毛而已。

“所以說就是想要向那個方向發展了？”旁邊一直在聽著兩人對話的瑪琳達微笑著說道，“我明白了，原來是這樣。”

她找到了那點不對勁，“您看起來很喜歡他。”

瑪琳達很少從麗莎口中聽到她對誰特別的感興趣，或者讓她這麼的記掛。

這算不算是老樹發新芽？

而且看她的樣子，有點樂在其中。

麗莎剛想否認，對上瑪琳達的眼神又心虛起來。

在熟人面前說謊話好難啊。感覺要被看穿了。

“喜歡……是喜歡的，”她支支吾吾地說道，“但是，不是那種喜歡。”

“和喜歡我們一樣？”瑪琳達接話，“像是喜歡一個朋友，或者一個學生，又或者一個同伴？”

她攤手，臉上帶出點笑意，“老師，你覺得這話真的能騙過別人嗎？”

天使真的不擅長撒謊。她說這話的神情和從前騙她說父親去了遠方、暫時回不來的時候簡直一模一樣。

“萬一可以呢，”麗莎小聲說道，“有時候不是就這麼巧嗎。”

在對方譴責的目光下，她咳嗽了一聲，搓了搓臉才宣佈道，“好吧——確實他不太一樣。但是他對我好像和其他人沒什麼差別！”

想到這裡，她就有點失落起來。

布蘭達若有所思地說道，“所以他是想把您當成朋友之一來謀取好處？”

想到這裡，她的眼神也銳利了起來，如同蠢蠢欲動、只等長輩一聲令下就衝出去狩獵的豹子般，“那我去把他幹掉……”

“那倒沒有，”麗莎搖頭，“就是，他對其他人很溫柔，但是對我也差不多……他不想向我索求錢、權力或更多的東西。”

她嘆氣，“甚至也不求我幫他報仇。”

“但是他現在沒有喜歡的人？”布蘭達鼓勵道，“也許您應該主動一點！這次的紅枸櫞節不就是很好的機會嗎？”

“是的，”瑪琳達幫忙補充，“只要老師能感受到對方沒有心懷鬼胎，那就可以先主動更進一步？”

如果對方讓她傷心了，那就想辦法把他做掉就好。精靈族不止有擅弓箭的獵手，也有不少身姿靈活的林間刺客。

“嗯……可是我感覺這樣有點監守自盜，”麗莎小聲說道，“我照顧他並不圖什麼啊。”

她試圖描述出自己的感受，卻越講越失落，“就，我只是覺得這塊肉可能被人偷走賣掉，於是我選擇保護這塊肉，所以說半路覺得這塊肉很好吃也不應該下手……什麼的？他還很年輕，後面還會有更多選擇！總之，算了，我還是先回去吧，謝謝你們，我今晚很有收穫！”

見天使的翅膀舒展開，瑪琳達和布蘭達對視了一眼。

“但是，”布蘭達抓緊開口，試圖再講幾句，“萬一這塊肉……想被您吃掉呢？您要不親自去問問？”

原本打算先飛回去的麗莎愣住了。

“真的嗎？”她半信半疑，“有人願意自己被吃掉？”

而且她只是牙齒癢癢想啃一口……也不算真的吃掉吧？

布蘭達點頭，“如果這個吃掉確實是我想的那個意思，那肯定有人願意的。”

她猶豫片刻，還是在自己老師的示意下說道，“如果他只是想把您當成備用的選擇之一，也請您務必告訴我們。”

“備用的選擇？”麗莎眨了下眼，半懂不懂，“什麼叫備用選擇？”

“就是找很多優質的男性女□□朋友，然後保持一種親近的距離，”布蘭達嚴肅解釋，“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享受被這些朋友當成戀人照顧的感覺。”

她朝著麗莎招手，“如果您願意聽的話……我給您詳細講講，以免您被人欺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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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當鋪。

月涼如水，灑在空無一人的大路上，也讓幾家店的臺階泛起了星光般的色澤。

狄斯順著牆角溜到街上，披著一件之前低價買到的斗篷，趁著月色走到了某家仍掛著營業的當鋪門前。

“有人嗎？”他敲了敲桌面，往裡面看去，“我來抵押東西。”

無論是買什麼禮物，都需要金錢。

而他手上最值錢的——除了麗莎送他的那些——應該就是自己穿過來的那身衣服，以及之前黑吃黑拿來的幾個銀幣。

要是還能有幾筆這種穩賺不賠、旱澇保收的生意補貼家用就好了。

算了，在麗莎面前還是保持安分吧。

“有的，”棕捲髮的夥計如同雲霧般忽然凝實，出現在狄斯面前，“您是想抵押什麼東西，方便我先看一眼嗎？”

他的頭部以上與常人無異，肩膀下的衣服外卻露出了在月光下泛著慘白的骨頭，“我先估個價，您接受我們就成交，不接受也可以商量。”

顯然，這是隻在半夜出沒的半骷髏人，有活人的特性，但不多。

他本來想嚇一跳眼前這個黑髮青年，但沒想到對方不但沒什麼反應，而且對他的把戲十分冷淡。

相反的，黑髮青年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套嶄新的衣服，依依不捨地看了兩眼，才推到了桌面上。

“這個，”他說道，“你估個價吧。”

從來都是為非作歹、見一個拿一個的半骷髏人根本沒估過價，倒是做過不少強買強賣的生意。

他打量著眼前的青年，確認對方十分不堪一擊之後就把衣服一卷，打算收起來，“還不錯，我收了。”

半夜上街典當東西的，不是敗家子就是東西來路不正，他直接要了，對方必定也不敢說些什麼。

很不錯的古著感，雖然上面的魔法現在已經氾濫了，不太值錢但是可以敬獻給他的主人！主人就喜歡收集這些破爛，多好！

“價格呢？”狄斯按住了衣服的另一半，阻止他把東西拿走，“你不是要估價嗎？”

他皺了皺眉，“你難道不想給錢？”

“價格？價格就是你的一條命，”對方嘲笑道，“怎麼，不值這個價？”

他抖了抖半邊衣服，“鬆手吧，或者我把你打死，選一個吧？”

眼前的黑髮青年聽完他的威脅之後，果然默默鬆了手，似乎打算屈服了。

但是左看右看，這個傢伙的神情絲毫沒有不快，而是透出一種難以描述的……喜悅？？

在半骷髏人反應過來之前，他的後頸一痛，被對方拎著砸在了桌臺上。

哐哐兩聲之後，對方仍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而是繼續把他甩來甩去，摔得他頭暈眼花、抱頭求饒。

“我正愁沒有錢怎麼買禮物呢，”狄斯喜氣洋洋地說道，“謝謝你，太感謝你了。”

他晃了晃手裡不堪一擊的半骷髏人，決定還是像對方一樣，說話客氣一點，“給錢，還是我把你打死，選一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