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熟悉

清晨的陽光從上方高大的樹木遮擋下潛入幽深的森林,照亮了這一方小角落,也給那個陌生的青年身上鍍上了一層模糊的光。

麗莎跑近了之後,才發現對方的邊上不知為何蹲著一隻看起來相當機靈的松鼠,正抱著松果咀嚼著,用剩下的松果殼丟他。

松鼠攀著的樹枝上有團微弱的光,顯然是它觸動了感應魔法。

這個倒黴的青年半伏在地上,就這樣任由松鼠示威似的扔東扔西,不見反抗,唇邊淌著血,只能聽見低低的咳嗽聲和微弱的呼吸聲。

他身上穿著的絲質襯衫也沾了血汙,半長黑髮遮住了一側的臉頰,看起來倒是相當虛弱、無力支撐的樣子。

見她來了,松鼠吱吱叫了兩聲,就帶著自己的戰利品三兩下爬上了邊上的樹,不見了蹤影。

只剩下一個衣服破破爛爛、身上還堆著小山似的松果殼的黑髮青年悽慘的留在原地,身下的血還在往外流,把邊上的小草都裹上了一層血腥味。

“有點慘,”麗莎感慨道。

這人怎麼做到連松鼠都這麼討厭的,按照她的經驗,感覺這些小動物也不難相處?

不過也算是他運氣不錯,不知道這個感應魔法出了什麼岔子,對他一點反應也沒有,如果不是遇到松鼠,等到她發現不對才趕過來,恐怕血都已經流乾了。

就在她停下腳步的時候,那個她本以為因為失血過多,已經昏過去的青年恰好睜開了眼睛。

聽著詛咒被聖水澆過後發出的滋滋聲,麗莎心痛極了,忙不迭地撇開臉不去看,等結束後才把瓶子穩穩放在了桌子上。

隨著他的髮梢微微晃動,麗莎這才意識到對方的另一隻眼睛上蓋著一個眼罩。

**

割掉傷口周邊的腐肉,用能夠驅除疫病的藥水洗一洗傷口,給裸露的傷口撒上一層藥粉,再找一卷繃帶包紮起來……

她也沒想到這個人身上的傷口會這麼多,並且下手的人看起來並沒有留情面,也不知道這個黑髮青年是惹上了什麼仇敵。

難以想象他當時是怎麼忍著劇痛要來握住她的手的。

看著又開始往外滲的鮮紅血跡,麗莎無可奈何的重新把紗布剪開,認命般地去翻開了從家鄉帶來的手提箱,把裹在一層層手帕裡的小玻璃瓶拿了出來。

“你要跟我回家嗎?”麗莎試探著說道,“你安全了。”

片刻後,對方移開了目光,顫顫巍巍的支撐著自己坐了起來,又小幅度往後挪了挪,似乎是在拒絕她的靠近。

沒怎麼猶豫,她朝著黑髮青年遞出了手。

直到日暮西沉,傍晚的夕陽在窗簾上盪出一抹紅時,麗莎才推開門進來,用手背貼了貼對方的額頭,鬆了口氣。

最糟糕的還是位於右胸的那一條,深可見骨不說,還似乎是被附加過詛咒的武器劃傷的,至今仍然沒有癒合的跡象。

麗莎利落地打了個結,把繃帶一圈圈裹好,又瞥了一眼對方沉沉睡著的臉龐。

他沾滿血汙的臉看不出樣子,但那隻漆黑的眼眸就這樣定定的盯著她,不發一言。

然後他就這樣,在還沒握上對方的手之前,眼睛一閉,啪一下又倒了下去。

說起來附近並沒有什麼村莊,最近的村民住的離這裡也有很久的路,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跑到這個人跡罕至的地方來的。

黑髮青年猶豫了片刻,動了動唇,似乎想說些什麼,但還是艱難的抽出勉力支撐身體的手,像是被教過握手的小狗一樣抬起了右臂,執著的想去觸碰她的指尖。

伸了個懶腰,她看了一眼已經癒合的傷口,端起滿是血汙的盆走了出去。

這可是她最後一瓶聖水了!喝起來甜絲絲的,味道真的特別好!

難道是別人把他丟在這裡等死的?想不通啊。

麗莎簡直是忙的團團轉。

依依不捨地盯著看了片刻,麗莎才把聖水倒在了傷口上。

還好,至少沒發燒,看來她照顧得不錯。

麗莎回頭看了一眼晾在外面、用魔法烘乾著的衣服,又低頭看了看睡得安穩的黑髮青年,乾脆在床邊坐了下來,仔細端詳著這個人。

對方的眼罩也沾了血,被她扔去洗了,髒髒的衣服也洗了,臉也擦過了,跟之前滿身血汙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他躺在雪白的絨被裡,鼻樑挺拔,長而密的眼睫隨著呼吸顫動著,柔順的黑髮垂落在臉邊,餘暉灑在他蜜色的肌膚上,像是流動著的黃金。

嗯,現在不是流浪小狗,是乾淨小狗。

麗莎伸手撿走了掉在對方額頭的那枚羽毛,滿意地點了點頭,認為自己的一番辛苦實在是很有成效。

她頗有閒心地戳了戳對方的臉頰,指尖柔軟溫熱的觸感讓她感到有趣似的戳了戳。

“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能醒,”麗莎小聲嘀咕,捏了捏對方沒什麼肉的臉頰,才放開。

不過,她總感覺自己忘了什麼。

忘了什麼呢?

餘光瞥到門口廚具上薄薄的一層灰,她猛地一拍腦門。

對啊,應該先去做一份適合病人吃的飯才對。

想到這裡,麗莎迅速站了起來,快樂的踏著毛茸茸的拖鞋往外間的廚房衝去。

她記得之前的那籃子蔬果也被她扔到廚房櫃子裡了,還有前段時間老約翰送她的的肉乾什麼的——足夠她做出很好的一頓飯了。

過了一會,隔著虛掩上的房門就傳來了一陣濃郁的香氣。

這味道香的讓人忍不住湊過去多吸幾口,夾雜著肉類獨有的噴香味道,漸漸的把小屋的每一寸空氣都擠滿,床上躺著的人也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狄斯就是在這樣的味道中醒過來的。

小屋溫暖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他有些愣神地看著屋頂,頭腦一片空白。

記憶有些混亂,像是冰冷的碎片散在他身邊,下一秒就要穿刺過來。

眼前似乎仍舊是地獄中的場景,成千上萬的魔物尖叫著、嬉笑著,數十個大惡魔坐在他的身側,他漫不經心的摸著手裡的兩三個骰子,懶洋洋的和邊上的惡魔談著什麼,然後……從王座的位置投下的巨矛貫穿了他。

那位真是高看他了,雖然說他慣常愛乾點不太好的活計,順便再做點生意來滿足自己的小小愛好,但可從來都對地獄的荊棘王座沒有一絲興趣啊。

劇烈的痛楚席捲了他,他開始止不住的抽搐,詛咒毫不留情的折磨著他,幾乎讓他昏厥。

緊接著是一擁而上的同僚們,每個惡魔都渴望著從他的身上撕下一點東西,或者是他私藏的珍寶,或者是他連骨帶皮的肉。

在他奄奄一息、終於被搜刮一空的時候,王座上的那位站了起來,不帶情緒的看了他一眼,帶頭離開了。

過去提前準備好的後門開啟,感謝這幫沒腦子的東西不記得補刀,趁著其他人急著你爭我搶、把他這個快死了的傢伙忘在腦後的時候,狄斯踉蹌地從那條窄小的縫隙擠過去,摔在了灌木叢中,在這個陌生的地方等著緩慢的死去。

然後……然後是什麼來著?

好像、他記得沒錯的話,他快死掉的時候,看見了天堂的引路人。

可笑,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魔怎麼會有引路人呢?

但晨光穿過她的髮間向下墜落,像是他曾經在人間見過的星星。

她向他走過來,眼睛裡有光。

狄斯一開始有些猶豫,那個時候渾身狼狽,實在是太髒了,總覺得靠過去會也弄髒她一樣。

如果能再體面一點,理一理被撕破的領子,撫平衣服上的褶皺,或者哪怕把袖口整一下什麼的……哪怕一點也好啊。

實在是糟糕的相遇,恐怕會給引路的她帶去一個噩夢吧。

然後她俯下`身,遞出了那隻手。

多好的夢啊,如果死亡就是做這樣一個夢,也沒什麼可怕的。

想到這裡,他猛地吸了口氣,香濃的味道讓他打了個激靈。

等下。腦子遲緩地動了起來,狄斯撐著身體看了一圈,才意識到確實是有什麼不一樣了。

原本作為障眼法的眼罩被摘掉了,這裡是一間溫暖的小木屋,他舒舒服服地躺在一張木製的床上,受傷的地方都被包紮過。

感謝大惡魔的身體素質,即使被打了個半殘,傷口仍舊在飛速癒合。

而且,狄斯的身下墊著柔軟的毯子,身上蓋著一床毛茸茸的白被子,乾淨,清爽,沒有任何不適。

他確實獲救了,並且被對方很細緻的照料著。

想到對方曾經專注地為他包紮過傷口,狄斯就忍不住伸手按在了紗布上,露出一個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柔軟微笑。

一定很美,可惜他那個時候睡著了沒看見。

如果他繼續留在這裡,說不定能……

不,他不能留在這裡。

如果沒記錯的話黑暗系法術在人間一直都是禁止狀態,他的偽裝雖然說一直都不錯,但是萬一詛咒再次發作,那個時候被人撞見,牽連了她該怎麼辦?

他現在這個力量被大幅度壓制的狀態,根本沒辦法庇護住她。

還是先離開吧,在暗處躲一躲,後續總會有機會回來的。

狄斯皺著眉頭握住了被子,正打算掀開下床的時候,指尖傳來的燒灼感讓他一愣。

這白被子裡面的味道怎麼這麼、嗯、熟悉?

好像全都是光明系魔法的味道??

他不敢置信地又看了一眼,拎著被子抖了一下,然後觸電般的把手放下了。

“見鬼了,”狄斯喃喃,“這是……”

這得是拔了多少天使的羽毛才能湊出這一床被子啊?!

狄斯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實際上,他現在不太擔心對方的安危了,他比較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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