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正當他們討論著, 屋裡的一大票人也都呼啦啦出來了,為首的正是孟金堂。

門外十幾口人在看見他的一瞬間,先是一怔, 然後是膝蓋一軟, “噗通”“噗通”……像癩蛤蟆受驚紛紛跳進水裡。

呼啦啦全跪下去,嘴裡叫“爹”的, 叫“爺爺”的,叫“太爺爺”的都有,亂七八糟,無一不是又激動, 又感動, 小老頭還直接跑上去,一把抱住孟金堂的腿,“爹啊, 你的,不孝兒回來了啊……”

終於明白過來到底怎麼回事的衛東同學, 看了看自己, 又看了看二舅舅, 自己跟舅舅一模一樣?

除了眼瞎, 也說不出這種話吧。

原來, 一家子正是孟金堂的大兒子孟伯安。

衛孟喜印象裡的孟伯安, 是跟她和二哥不一個世界的“大人”, 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聽說他結婚並分出去單過了, 在省城的拖拉機廠上班,也沒見過幾次。

以前她不知道原委, 還以為是舅舅離開的時候叫他了, 是他和家人不願離開生活了多年的省城……直到最近兩年, 舅舅無意間說漏嘴。

後來孟金堂為什麼會跑呢,其實也跟這個大兒子有關係,那一年的階級鬥爭是從京市蔓延到省會城市,又才蔓延到下面小地方的,像朝陽縣這樣的小縣城,本來應該是最後知道的,但老大一家不僅積極參加了,還寫了一封實名舉報信,揭發他這“萬惡資本家”的嘴臉。

那封信,他是知道的,所以當機立斷問小兒子要不要跟他一起走,誰承想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老二卻是唯一相信他的人。

原本說好的,明天下午回礦區,可看這個樣子,衛孟喜想一大早就動腳,她真不想跟孟伯平這樣的人接觸,但看在舅舅的面子上,完全不給好臉又做不到,只能虛與委蛇。

衛東其實有點怵發狠的她,一把搭她肩上,“放心,我還怕他們不來呢。”

前幾年老大一家不敢回來,估摸著是怕政策還會有變,怕被牽連,後來觀察了幾年,見是真沒事了,他就動了這心思,但孟金堂連門都沒讓他進。

朝陽縣的燈會那是聞名了一千多年的,以後都能申請非遺保護的專案。

“咋?”衛紅現在快有媽媽高,面板雖然不是很白,但身材高挑勻稱,小時候看著不出眾的五官也漸漸長開,反倒越來越像媽媽了,無論在學校還是礦區,都可以算個漂亮姑娘了。

只不過,跟衛孟喜直接捐錢不一樣,他是捐物,就像上輩子的衛孟喜,給貧困落後地區的兒童直接捐衣物和學習用品。

“傻寶,這兒就是咱們的家,你爺爺小時候就是在這棟宅子里長大的呀。”

你看看,連性格也像。

孟仲平輕輕衝露西點個頭,露西就帶著福瑞珍珠跟他們一家子,浩浩蕩蕩出了孟宅。

每一年花出去的錢,少說也是四五十萬,這可是1992年啊!

一個走路還不穩的小孩,被他們按在地上,“快叫太爺爺。”

這麼多年過去,對於自己傾注畢生心血卻“大義滅親”的老大,他已經失望了,沒想到就在他過上幸福晚年的時候,這不孝子又來了!

你就說吧,就這,孟金堂能給他好臉?

這輩子,隨著生活好起來,夫妻感情和美,衛孟喜越來越能反省上輩子的自己,而越是反省,她越是覺得自己錯的地方太多了,幸好老天爺能給她這個機會,不然她直到死也不一定能知道為什麼會把日子過成那樣。

孩子的記性就是這麼奇怪,你告訴他洗衣粉在哪兒,剪刀在哪兒,一個星期告訴一次,他下個星期還得問媽媽,但以前的事衛孟喜只偶爾輕描淡寫提過幾句,他們卻能記到現在。

這也正是衛孟喜的心聲,於是就跟她們細細介紹起燈會的由來和特色,“其實咱們朝陽縣的燈會,昨天和今天的只能算小燈會,真正的大燈會在十五十六,元宵節那兩天。”

今兒能進來,多虧是過年,老爺子不想當著小喜一家和露西福瑞珍珠的面發火。

不僅身高和五官像媽媽,就是頭腦的機敏之處,也很像,單一個眼神就知道衛東的意思。“你是不是想說那個劉家的事?”

現在想來,父親的脾氣是真好,她以前對自家這五個可沒這麼好的耐心,別說選三個,每人就只許一個,還不許朝三暮四改變主意,誰要是哭鬧她都嚇唬下次不帶他們來了。

老陸剛出門就跟她們分開了,說要去縣一中附近看看,此時也回來得正好,大家彼此打聲招呼,就打算睡了。

這時候,就是她最頭疼的時候,小兔子的想要,小老虎的想要,小橘子的想要,可畫著冰糖葫蘆的也想要,畫著大公雞的也喜歡……糾結到最後,好像買的都不是最喜歡的。

看來這麼多年孟伯安的日子並不好過。

想著,她們往前面走,而衛東在媽媽看不見的地方衝三姐衛紅使個眼色,姐弟倆就泥鰍似的,落到最後去了。

“咱可是說好的,他們不來就各自安好,要來,我可要好好替媽媽討兩句公道,當年他們那麼逼人,不就是欺負咱媽沒人給撐腰嗎?”衛紅輕輕磨了磨後槽牙。

“爹啊,兒不孝,不孝啊……”孟伯安跪在地上,把那響頭磕得“砰砰砰”的,眼淚鼻涕哭得一臉一身都是。

難怪上輩子孩子會學壞,因為自己就是一個只想圖快,只想迅速把事情摁下去的性子,沒有足夠的耐心去一一瞭解他們的內心世界,也難怪,長大以後的他們會漸漸與她相去甚遠。

換了一般人在孟金堂的立場,不僅不會回來,說不定還會對這片土地產生不可磨滅的恨意。但他從小接受的是愛國主義教育,是歸屬感,他不僅回來了,還很熱衷於這邊的慈善事業,自從那年知道衛孟喜每個月五號給殘聯基金會捐款之後,他也加入了這個行列。

讓他進來,是孟金堂的教養,剩下的是他們父子之間的事情,不能讓這麼多小輩看見,乾脆就說:“走,我帶你們逛燈會去。”

看著多年不見的大“大人”現在居然變成了小老頭,甚至比孟舅舅還老態龍鍾,衛孟喜心裡感慨不已。

露西則是摟著衛雪,“那我們還是多玩一會兒吧,讓他們把事情處理好再回去。”

“爺爺,我們想您啊爺爺,從小我就是聽著您的故事長大的爺爺,這是我兒子,您的重孫。”

小孩哪裡見過這種場面,又被大人按著,頓時扯開了嗓子的嚎,“嗚嗚,不要!肥家家!”

“嗯,剛才我還以為他們是劉家人。”

孟金堂的臉色從一開始的青黑,慢慢恢復正常,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們一家子表演。

“難怪爹地從來不願多提他的事。”珍珠挽著呦呦和衛紅的手臂,覺得這也太壞了。

衛孟喜見他們知道一些,也就不隱瞞,把自己知道的說了,這才幾句話就把他們驚得“啊啊”叫,作為背叛者,告密者,尤其是兒子背叛父親,這在哪個國家都是被人鄙視的。

對於兄妹倆的短暫“會議”,大家都沒注意,一直逛到燈會散了,這才慢悠悠的往家走,幸好他們走到的時候,事情已經處理完了,孟家父子三個的神色很正常,就是孟伯平也沒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慘狀,正在小心翼翼的侍奉著老父親。

衛孟喜用腳趾頭也能想到,這一家子大張旗鼓拖家帶口的回來“認錯”是為了什麼,錢唄。

她小時候每一年,都會跟父親出來看,也不知道能看出什麼,但小孩嘛,就喜歡湊熱鬧,被父親架在肩頭,聽著人群熱熱鬧鬧,看著那些憨態可掬的小白兔燈小橘子燈小老虎燈的,每一盞都想要,可父親卻說小手提不下,最多隻能買三盞。

剛出門走了十米,露西母子仨的好奇心就再忍不住,問衛孟喜這是不是就是丈夫的哥哥。

雖然他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但大儒商的氣勢一下子就出來了,衛東幾個孩子對視一眼,連呼吸都不敢了似的——原來和和氣氣有求必應的舅公,發起火來是這個樣子。

看來,他們不僅談過一次這麼簡單。

孟伯平一家十幾口人回來得太突然了,根本住不下,只能出去住招待所,畢竟這個點了,就是出去新買鋪蓋也來不及了。

衛孟喜和老陸躺下的時候,一大家子還在商量出去哪裡住,錢由誰出呢,因為孟伯平有好幾個兒子,兒子兒媳們在一起那就要扯皮誰家佔誰便宜的事,一扯就沒完沒了。

“明天一早咱們就說礦上有事,早早的動腳。”

“嗯。”

衛孟喜倒是不擔心孟舅舅處理不了這個事,開玩笑,要是連這個不孝子都處理不了,那還是孟舅舅嗎?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聽說他們要走,孟舅舅也沒多留,知道他們是不想在這裡添亂,更不想跟孟伯平糾纏,“路上注意安全,到家打個電話來報平安。”

“好嘞舅公,你啥時候去我們家玩啊?咱們窩棚裡那棵枇杷四月就能吃啦,金黃黃的,又酸又甜,可好吃啦!”呦呦十分懷念的說。

孟舅舅哈哈大笑,他確實喜歡吃枇杷,難得這群孩子還記著,“好,等枇杷熟了來電話,我一定去金水煤礦找你們。”

一旁的孟老大一家,就眉頭微皺。昨晚在招待所裡,他們就議論過衛孟喜這一家是哪裡來打秋風的,憑什麼把老爺子哄得眉開眼笑,連春節都是在這裡過的,可惜孟老大實在想不起來她是誰,只是睡到半夜忽然“啊”一聲醒來。

是小喜啊!

就衛衡家那個粉丟丟的小丫頭,對小丫頭他是不記得了,但對衛衡他還有印象,還不僅是有印象那麼簡單……

可就是想到衛孟喜的身份後,他們一家子更不舒服了,老爺子真是昏了頭,讓衛孟喜這外姓人住家裡,卻把他們這些親親兒孫趕出去住招待所,這荒唐!

實在是荒唐!

還什麼金水煤礦,那可是個窮地方,那裡的人能有幾個錢啊,這衛孟喜一家倒是會裝大頭蒜,穿得人模狗樣的,不知道還從哪裡借到一輛麵包車來充面子……

衛孟喜可不知道他們怎麼想,直接發動車子,跟福瑞珍珠拜拜,車子就很快駛出了朝陽縣。

這一趟回來,收穫可真不小,所有人心裡好像都裝了事一樣,到家一看有熱水,趕緊排隊洗澡洗衣服去。衛孟喜昨晚沒睡好,一會兒是想自己上輩子的事,一會兒又想孟伯平一家,迷迷瞪瞪就到天亮,此時到家啥也顧不上,第一個洗了澡就去睡覺。

老陸沒著急洗,先去礦上看這幾天的工作。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裡有事,衛孟喜再一次失眠了,躺在床上,她能聽見樓下孩子們嘰嘰喳喳的聲音,這個說拖鞋找不著了,那個說襪子不許放進洗衣機,又有說要給花草澆水的,有要去桂花姨媽家接回留守狗子紅燒肉的……

這人間煙火氣啊,最撫凡人心。

初八一早,衛孟喜帶著孩子們的壓歲錢上銀行存好,看韋向南還是孕吐不舒服,也就沒叫她,只叫上侯愛琴和自己個兒算賬。

現在是1992年春天,除掉取出去的三百萬現金,她現在賬上還有五十萬,孟仲平已經去到美國了,她們要的淨化裝置規模很大,引數高,需要臨時訂製,即使已經給了一定幅度的優惠,依然要準備三百萬左右。

再加上廠房、管道、壓力泵、儲水裝備、修一條進山的路,以及運水車等硬體設施,至少還得再準備二百萬左右。

這麼算下來,她現在這五十萬只能留作備用金,她得去找五百萬的缺口。

衛孟喜盤算了一下手裡目前的資產,要貸款倒是簡單,立馬就去找王慶玉。

跟衛孟喜想的一樣,她又從頭到尾,仔仔細細,一個字一個字的稽核了三遍,甚至還做了不少筆跡,在確保資料真實有效之後,因為按照政策她的貸款額度太大,必須向上級打報告,於是又等了一個多月……

這辦事效率,也不是說她偷懶或者拖拉啥的,而是她太認真,太照規辦事了,以至於衛孟喜這都接到d拜商人費薩爾的反饋了,她貸款還沒批下來。

這一次,衛孟喜直接從外國語學校聘請了一名教授阿拉伯語的老師來幫忙翻譯,按次數收費。

費薩爾在電話裡說,長壽山礦泉水的品質不錯,他打算繼續再採購五千瓶,這一次依然希望能在一個星期後交貨。

衛孟喜計劃了一下,雖然大的裝置還沒來,但楊老那套小的還可以將就著用用,反正也是出租金的,那就先用著吧。

上次罐裝任務是交給趙有志帶著衛道江湖的服務員們一起做的,算加班,每天開的加班工資不低,這一次也一樣,她一接到單子,轉頭就將任務交給她們。

做餐飲的,本身對食品衛生就很注重,相比去外面臨時找來的工人,衛孟喜更相信她們。

等這個單子一過,衛孟喜就得開始研究招聘的事了。

嶼羅村的村民們直截了當拒絕了她的工作提議,那招聘就沒他們啥事兒了,直接對外公開招聘,這一次她的要求提高到——優先招聘大學生。

大學生來了,可以提高水廠的工人素質,做的也是有一定技術含量的工作,不算埋沒人才,同時再招一批普工,學歷就能放寬到高中畢業,學歷不一樣,工資待遇也不一樣。

她本來是沒抱什麼希望的,畢竟這時候的大學生可是天之驕子,學校包分配呢,那麼多機關事業單位和國企,為什麼要來一個民營企業呢?

但告示才貼出去一個星期,居然就接到好幾個諮詢電話,都是大學生。

衛孟喜實在沒想到,自己的第一批招聘居然這麼順利。但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這時候東北國企下崗的訊息開始傳來,多少國企破產倒閉,老工人都沒法安置,誰還有多餘崗位招大學生啊?

況且,大學生們也有自己的考量,他們第一次開始思考——鐵飯碗真的夠鐵嗎?可要是真鐵的話,為什麼還有人丟飯碗,單位不管,街道辦不管,勞動局不管……那種焦慮,也會蔓延到即將就業的年輕人身上。

於是,但凡是有招工的地方都有人去諮詢,幹不幹先不說,先了解一下企業規模和待遇也沒啥。

每次接到這樣的電話,衛孟喜都很耐心,不僅事無鉅細的宣傳自家企業,要是有迷茫的她還會出一些簡單的就業指導。

當然,她自己閱歷有限,也不敢說太專業的,只是安慰一下他們,讓他們不要放棄對未來的信心而已,如果實在覺得沒有去處,那長壽山礦泉水廠永遠向他們敞開大門。

衛孟喜也沒想到,她只是這麼一說,卻居然真有人來報名,不僅來了兩個大學生,還有七八個從東北來的下崗工人。

準確來說,先是一名叫兵的大學生打電話來諮詢,順口提了一下東北下崗的事,但是被衛孟喜安慰了好久,他的信心回來了,但又隨口一問,自家有個堂哥本來在東北的某個大型水廠裡上班,上個月被買斷工齡了,但買斷的錢一直沒拿到,現在一家老小被迫搬出職工宿舍,小孩唸完這個學期就要遷出子弟學校,問他這樣的情況能不能來長壽山試試。

衛孟喜一聽,拖家帶口的,不讓來吧,買斷工齡的錢還沒下來,孩子馬上就要沒學上了,來吧,自己這邊又沒子弟學校可以給孩子上,於是就說讓他們來試試,人她是招的,只是學校沒辦法解決。

兵這小夥子立馬跟堂哥一說,而老家的親戚呢,都以為他是被騙了,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瞌睡就遇枕頭,怕不是被騙了,很多東北老鄉就被騙去南方黑磚窯的……一合計,來了七八個壯膽的。

而經過他們親自考察和研判,所有人都留下了,說既然衛老闆開工資,那他們就在這邊先幹一段時間試試。

這幾人都是沾親帶故在水廠上班的,既然要招就只能一起招,而衛孟喜也不是無條件的,她的要求是,八個人需要分成兩批,一批去飯店,一批在水廠,而在水廠的,她也給分別安排在不同的車間部門。

這種沾親帶故的,其實她作為老闆是最怕的,一旦他們共同待在同一個科室,又仗著是老技術工,任何一個老闆都很有可能會被架空。

幸好,她遇到這幾個人品是不錯的,裡頭也算人才輩出,有會開車的,有專門做淨水處理的,有做空氣淨化的,有做水源保護的……這一圈算下來,倒是衛孟喜白白撿了幾個大師傅。

於是,有了這幾個大師傅,工作就很好開展了,黎安華跟修路的工程隊簽好合同的時候,王慶玉的貸款也終於批下來了,讓衛孟喜去簽字。

整整五百萬。

衛孟喜長這麼大,還沒一次性見過這麼多的錢,雖然不是現金,但看著那數字,她手都有點微微顫唞。

她花了整整十二年,沒成為五百萬富婆,卻成了能向銀行貸款五百萬的負婆!

簽了合同,再兌換成美金,趕緊給孟仲平那邊匯過去,裝置就快能出廠了。

就在她緊鑼密鼓的籌備中,大崽們高一結束,很快進入了高二年紀,而老閨女也升上初三,馬上就能考高中了。

這一年裡,好訊息是貸款批下來,廠子建設按部就班,孩子順利升學,一切井井有條,壞訊息是——韋向南的孩子沒保住。

或者說,她不想保了。

剛開始,雖然孕吐嚴重,但只要一想到多了個小生命,她這極簡主義者的家裡,也會多一些溫暖的雞飛狗跳,有美好願望支撐著,她精神狀態還可以。

就是所有人和醫生也以為,“只要熬過前幾個月就好了”,“吐著吐著就習慣了”,“隨著月份越來越大,會慢慢好轉的”,就像衛孟喜本人一樣,都是慢慢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關鍵是,她躺著也吐,坐著也吐,短短几個月,本來近百斤的人,被折騰得只剩七十幾斤,這還是有個五個月的大肚子呢!

別說尚永志,就是衛孟喜也急得嘴角起泡,韋向東兄弟倆也早早的過來,加上尚永志,三個男人只有一個念頭——如果還是不好,那就引產吧,孩子不要了。

衛孟喜心頭一跳,不敢吱聲。

以侯愛琴張大娘為首的老一派們,則是覺著不忍心,馬上都六個月了,再堅持一個月說不定就能剖腹產了,不是說“七活八不活”嗎?

尚永志韋向東眼睛都紅了,吼她們:按照目前這個體重下降的趨勢,不到七個月,向南就活不了了!

她們被吼得也不敢說話了,最後只能來問柳迎春的意見,柳迎春行醫這麼多年,也是第一次遇到孕吐這麼嚴重的,畢竟是一個小生命,她也不敢輕易下決定,最終又把決定權推回韋向南手裡。

這時候,讓衛孟喜意外的是,韋向南用了一個夜晚的時間決定引產。

兩口子這麼大的年紀,期盼了那麼久好容易才懷上的孩子,已經在肚子裡共存了這麼久的孩子……衛孟喜心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但不得不說,她做了一個正確的決定,如果生育是以母親的生命為代價,那不生也罷。如果母親的命都保不住了,肚子裡的孩子又能保住嗎?即使僥倖保住了,以後他(她)知道自己是寄生在母親身上,奪走母親生命的人,他們又能心安理得的享受人生嗎?

不要把成年人的想法強加在未出世的孩子身上,覺得愛他們啥的,等他們懂事的時候,如果願意他們還真不一定願意做這個寄生者。

衛孟喜只能這麼安慰韋向南,引產也是大手術,也得坐月子,希望她不要悲傷過度,到時候哭壞了眼睛,更加得不償失。

但幸好,韋向南難過是難過,但過了那一陣之後,身體也居然奇蹟般的好起來,能吃能睡了,再也不吐了,沒幾天體重就長了點。

就連醫生也覺得這種現象簡直是個奇蹟。

但好在,尚家沒有老人,韋家兩老雖然氣急敗壞鬧過一段時間,但在韋向東和韋向北的強壓下,也只能偃旗息鼓——人家親爹孃都沒權利決定的話,你們當外公外婆的又算啥?

他們是真愛向南嗎?不是的,只不過是向東不願成家,他們把抱孫子的願望寄託在向南身上而已。

衛孟喜心說,難怪向南姐這麼多年都沒回過老家,即使回去也只去大哥小弟在城裡的家。

尚永志能保住老婆就謝天謝地了,也不想什麼生孩子了,當即去把結紮手術給做了,以後要實在想養,就去外面抱一個回來。

這個想法也得到了韋向南的認同,死裡逃生之後她也覺得養個“現成的”其實挺好。

就在這些或喜悅或悲傷的事件裡,一轉眼時間又到來年三月份中旬,衛孟喜忽然接到小姑子的電話。

“三嫂這個週末有空嗎?”

衛孟喜本來是要去長壽山看施工進度的,但聽她聲音不對勁,還是暫時把事情放一邊,“有,你來家裡坐坐?”

“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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