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老人沉重的點頭。

關起門來, 這才小聲的說起最近一年的事。去年鬧得最兇的時候是說要離婚,高開泰不忍女兒沒有媽媽,一直是用很低的姿態在求和, 想的也是沒什麼坎兒過不去, 吵幾句嘴沒什麼,她最在意的問題小衛都來解釋清楚了, 那就沒事了,不是嗎?

而廖美娟當時也同意好好過日子了,誰知接下來這一年,丟了收入的最大來頭, 高開泰光靠倒賣蔬菜和糧食的錢, 收入大大縮水,可廖美娟補貼孃家的力度卻並未收斂,哪怕高開泰因為回來路上出車禍, 三個月開不了拖拉機做不了生意,她也依然給孃家買這買那, 塞錢都不避著妯娌, 還說要把拖拉機借給孃家哥哥開, 要把開泰的門路介紹給哥哥。

這下是徹底捅了馬蜂窩了, 首先, 現在還沒分家, 高開泰做生意的收入是算在大家庭收入裡的, 她毫不避諱不知收斂的補貼孃家人, 在其他妯娌眼裡不就是拿大家的錢補貼嗎?

這誰受得了啊,敢情他們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苦幹大半月, 還不夠她補貼一次的。

其二, 拖拉機是用大傢伙的錢一起買的, 憑啥要無償借給她孃家人開?開泰的幾個哥哥都會開,就是他們不會開,寧願放著生鏽,也沒免費借過去的道理。

第三嘛,就是所有人都在意的,開泰目前手裡掌握著的生意門路。

幾個妯娌放話了,老人要是再不管管,任由她這麼掏空大家的底兒補貼孃家,她們就不過了,離婚算逑。

一時間,帶著娃娃回孃家,鬧分家的,扯著男人往民政局去的,高家被鬧得天翻地覆——反正就是有她就沒其他妯娌,一定要逼著大家長做個決斷。

而高開泰呢,他不鬱悶嗎?他比誰都鬱悶,自己辛辛苦苦掙的錢,她補貼出去響聲都聽不見,孃家要多少給多少,她嫂子來一次,他們就要幹一次架,一個月裡有二十天都是冷戰狀態,這樣的婚姻,無論男女,誰都受不了啊。

再加上自己掙不了錢這段日子,被她說了好些傷自尊的話,心裡也不得勁,當她再一次提出離婚的時候,他就鬼使神差同意了。

黃大媽啊,還是格局小了點,以後有她後悔的。

就衝他這份擔當和知恩圖報,衛孟喜就覺得自己這麼多年沒看錯人,更想跟他多聯絡聯絡了。

她們臭美的東西,隨著年紀不一樣一直在變化,以前是塗指甲畫嘴唇,現在變成長裙和高跟鞋。

再者,萬一以後不加盟了,或者跟廠裡鬧翻了,這麼多人誰都拿著美味廠的授權書,誰都說自己是正經授權過的美味鴨脖,她豈不是還要一個個去跟他們扯皮?

至於化妝,反正根花經常在舞團裡化,回家已經不感興趣了,衛紅則是因為過敏的小“刺蝟”還沒忘記,也都不化,頂多就是文鳳阿姨回來的時候,會給她們隨便拾掇一下。

經常天南海北的送貨,接觸的也都是國營單位採購主任或者小老闆之類的人物,鍛煉出氣質來,走出去也是個不錯的小夥子,不比那些只會跳迪斯科的煤二代好?

至於一直被老太太詬病的“工作不穩定”。衛孟喜倒是好笑,她不覺得自己的滷肉廠會開不下去,就是開不下去了,也還有別的門路,難道她會落魄到連身邊這幾員“開國功臣”都留不住嗎?

“行,我會跟他說的。”

“沒事,明天再談也是一樣的。”衛孟喜若有所思,她忽然想到個問題,如果高開泰手上沒錢了,那加盟費裝修費就要一大家子湊錢,或者從公賬裡頭出,到時候這加盟店算誰的?產權人不會是要落一大家子的名字吧?

到時候高開泰還能做主嗎?他願意聽她的,可高家其他出資人就不好說了。

高三羊明白她的苦心,這事要做不成就算了,萬一能紅火呢,到時候另外幾房看著不眼紅?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事端。

“行,那你初七過來,咱們商量一下店鋪選址和裝修的事情。”

衛孟喜沒想到他速度居然這麼快,也沒問怎麼湊的,反正她只同意一人加盟,其它的他自個兒搞定。

這一次,她能提供優質的獨此一家的貨源,還能有現成的名氣讓他開店,這種生意,絕對是穩賺不賠的。

這不用工作的日子,一天兩天是挺爽,可時間久了人就容易軟,好像比工作還更疲勞,她都搞不清是怎麼回事了。

不說對倆閨女傾注全部身家,就是離婚了,還能記著丈人丈母孃的情,過年還回去看看,足以看出他在人情世故上的風格,是個懂得感恩的人。

他直接拿出一個書包,裡頭是滿滿一包大團結。

衛孟喜僅有的三雙高跟鞋,她們偷偷穿了不知多少次,寫的作文裡,都是盼望著長大。

廖美娟堅決要帶走倆閨女,高開泰見留不住,也只能同意,但不想閨女過苦日子,就把他們三房的存款全給了廖美娟,辦了兩個閨女名字的存摺,將八千塊錢均勻的分成兩份,分別存在摺子上,還承諾以後上學了所有學雜費用由他負責,將來結婚嫁妝他出。

“我們也是嫌丟人,沒往外說,他說想孩子,去丈人家看孩子,順便也看看老人,是他的心意,要早知道你會來,我們就不讓他去了。”

幸好,第二天中午,剛吃過午飯,高開泰就拎著東西來了。

高開泰今天來,就是給她準話的,他確實需要錢,需要做份自己的事業,以前那些小打小鬧成不了氣候,壓根經不住什麼風浪,“加盟費我已經湊夠了,我自己一個人的,不會牽扯到其他人。”

黃大媽這兩年身體不好,又總被奚落,心裡著實不痛快,於是變本加厲的阻撓劉利民和黃文鳳的戀愛,彷彿在機關小學當老師的閨女又重新多了更多的談婚論嫁資本一樣。現在她找人牽線搭橋的,都不是當年楊秘書那樣的小幹事了,而是主任科長家的兒子,還必須是有工作的,幹個體和在家待業的不要。

“嗯,我爸說省城人就喜歡在冬天吃黃瓜,村裡專門請了省農科院的專家來指導的,搭上薄膜棚子,今年掛果不錯,明年就能全村推廣種植了。”衛孟喜聽得連連點頭,薑還是老的辣啊,高三羊雖然是舊社會的保長變成現在的村長,但這眼光和格局卻一點也不舊社會,非常能適應新時代呢。

衛孟喜心說,這高開泰,也不孬嘛。

“我知道小衛你是照顧我,才去專門找我的,我也想做點事情。”

黃文鳳去年七月大學畢業,分配到省城一所機關小學教語文,是整個窩棚區第一個靠讀書改變命運的女孩子,從她工作至今,煤嫂們唸叨了不下幾百次。

這幾年要不是小衛的照顧,經常幫他出主意,他的婚姻可能都維持不了這麼久,現在能拿出錢來給閨女,多虧小衛啊,他是鐵骨錚錚的漢子,說不出什麼好聽話,只是把這份恩情記在心裡。

下午孩子出去玩,衛孟喜就一個人在家看會兒電視,睡個午覺起來再看會兒書,晚飯時間就到了。

“年還沒過完呢,又不是讓你一次性全拿出來。”

高開泰鬍子拉碴,早沒了以前的青澀,只是一個普通的農村漢子形象而已。

“叔,我還有個先決條件,就是如果開泰想好要加盟的話,只能算他單人加盟,加盟費出資比例我希望是他個人百分百,如果拿不出來,可以先把店開起來,半年內付清就行。”

她現在的工作有多體面,大家就有多奚落黃大媽,說她有眼無珠,當年差點毀了孩子前程,要是真聽她的找個有工作的男人嫁掉,現在娃娃都能打醬油了。

衛孟喜都不知道說啥好了,文鳳和利民談了四五年,也不是她一句話說分開就能分開的,她這麼鬧,文鳳週末和寒暑假都懶得回來,人家利民去省城找她,倆人逛街看電影不亦樂乎。

大冬天的,能吃到這兩樣蔬菜,真的是靠運氣。“你們家開始種反季節蔬菜啦?”

中午飯是昨天的燒烤剩下的肉沒吃完,出門前拿出來解凍了,炒個五花肉乾鍋就好,反正有肉還有蔬菜,做起來也快,省得吃油煙。

他拎的是他們家自己種的在這個季節很稀罕的嫩黃瓜,和十幾個紅彤彤掰開還帶沙的洋柿子,簡直甜到心裡去,衛孟喜洗出來,一家子就一人抱一個啃起來。

老兩口一開始是不同意的,覺著夫妻吵幾句嘴沒有離婚的道理,整個金水村還從沒人離過婚,可人小兩口都去把離婚證給扯了,他們也回天乏術。

長大能得到什麼呢?就是那些只有大人大姑娘大姐姐們才能穿的裙子和高跟鞋。

家裡,穿了三天新衣服的衛東,正趴在沙發上,跟根寶不知道說啥,時不時哈哈大笑,衛紅根花在屋裡披著床單被罩玩兒呢,呦呦剛到家就迫不及待跑上去加入。

衛孟喜目的達成,又聊了幾句,婉言謝絕他們留飯,回家去了。

說實在的,劉利民現在除了沒在國營單位上班這一條之外,哪裡是她那些相親物件能比的?

小夥子這幾年省吃儉用,已經在省城金魚衚衕不遠的地方買下一套小四合院,雖然不大,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去年買的時候是一萬三,錢不夠,衛孟喜借了他兩千塊,上個月也還清了。

衛孟喜從不說她們,甚至還會鼓勵她們,參與她們的變裝遊戲,自己的裙子,除了真絲比較貴那幾條,都是讓她們想玩就玩,只要最後幫媽媽洗乾淨就行。

等他一走,根寶就蹭過來,“媽媽,劉叔叔怎麼啦?”

“什麼怎麼啦?”

“我覺得他不高興,還一直看著衛東和呦呦發呆,不知道想啥。”

衛孟喜稍微一想就明白了,他大閨女跟衛東一樣大,跟衛東一樣調皮搗蛋,也最愛跟衛東勾肩搭背的搗亂,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簡直就是個假小子。

雖然以前多有埋怨,說她沒個女孩樣,可他是從沒碰過閨女一根手指頭的,就是廖美娟要打,他也攔著,在計劃生育不嚴那幾年,人人勸他把不懂事的大閨女送人,再生個兒子,他還跟人生氣呢!

小女兒比呦呦大半歲,是個愛臭美的小女孩,性格很靦腆,忽然去了姥姥家住,連學也轉了,不知道能否適應?

他這心裡,頓時跟空了一塊似的。

賊難受。

高開泰不是會找人傾訴的人,有什麼苦悶都是自己憋著,憋久了可不就是精神都不大“正常”了嗎?衛孟喜能幫他的,就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找點事情讓他做,早日找回自信吧。

正月初七,所有美味系門店復工,衛孟喜帶著韋向南劉桂花孫蘭香和李曉梅,敲定了加盟店的具體細節,結合高開泰的意見,將店鋪選址定在書城市目前最熱鬧的解放路上。

那裡人流量大,附近就有電影院百貨商場以及萬里書店,租金自然也高,一間二十平米的能通水電的一樓小房子,年租金居然高達八百塊!

再按照設計好的裝修標準操作,至少還需要兩個月時間,以及一千塊錢的裝修費!

等到能真正開門營業,至少還得再花兩千塊錢。

但都到這裡了,無論是衛孟喜還是高開泰,都決定背水一戰。

店是以高開泰個人名義租下來的,裝修也是他跑前跑後,衛孟喜只需要在中途和完工的時候去看看,而唐雲鳳那裡的生意是一天比一天好,遇到週末的時候,單日營業額達到了三百多塊!

衛孟喜還沒怎麼著,也不知道外人是怎麼打聽到她就是這種橫空出世小零嘴的老闆,直接打電話到家裡來,問能不能從她這兒拿貨,他們去賣,還說只要授權給他們使用美味牌子,可以出錢。

這不就是妥妥的搞加盟嘛!這些人的商業嗅覺,實在是敏銳啊。

衛孟喜心說,自己要不是上輩子見過這種模式,哪怕這樣的商機就擺在眼前,她也想不到去主動聯絡廠家。

難怪,她上輩子那麼辛苦,最後肺都熬出問題了,也只是開幾家小飯店,混個小康水平,而她的很多“同班同學”,好幾個都成了全省有名的大富豪,甚至還有上了富豪榜排名前五十的。

想著,回到家,衛孟喜又得頭疼另外一件事——給呦呦補課。

一整個寒假,她幾乎每一天都在追著呦呦寫作業,追著給她出各種口算題,讓她當面做,做錯了也捨不得罵,耐心教,實在是耐心被磨沒了,四個哥哥姐姐上場,總有人教的。

終於,開學以後,她表現還不錯,衛孟喜專門找數學老師瞭解過,說跟上學期比進步很大,她老懷甚慰。

知道小姑娘數學不行,全家人都很著急,極盡一切能事的給她提分。

這不,衛孟喜剛到家就聽見衛東在客廳裡考她,“妹我問你,如果有十六集《西遊記》,你昨天已經看了三集,那還剩下多少集?”

衛小陸睜著又大又圓的眼睛,“我可以看三集嗎四哥?三集誒……媽媽不會揍我嗎?”

衛東急忙否認,“肯定不能一口氣看三集,那得多幸福啊,我是說假如。”

“那我不要假如,我一天看兩集就行,我會好好愛護眼睛噠!”

衛東:“……”

你到底有沒有在好好聽我說話?

當然沒有呀!小姑娘一雙手忙得不亦樂乎,正在畫板上塗塗抹抹呢,十幾種顏色被她運用得爐火純青,什麼色跟什麼色什麼樣的比例能配出什麼色,她閉著眼睛都知道。

衛孟喜進門看見,只能不斷調整期望值,心說理科不好也沒啥,她自己不也學得磕磕碰碰嘛?但一想到現在只是一年級,一年級的東西以前蘇奶奶在的時候就教過的,而且是非常簡單的加減法,這樣都只能在及格線徘徊,那以後豈不是……

一想到那畫面,她血壓就高。

為了避免母女相殘,她沒進客廳,而是去防塵科找娃爸。

“小衛來了,陸科長馬上回來,你先坐一下。”辦事員還貼心的給她倒了一杯開水。

防塵科作為新興成立的一個科室,因為乾的是保護所有一線工人甚至礦區環境的事兒,很受人歡迎。陸科長用短短一年的時間,把礦區空氣中的煤塵率降低了80%,還讓一線工人們配上了防護口罩,定期給工人們體檢,查出十幾個工人肺上都有問題,工人們惶惶不安以為要丟工作了,誰知陸科長只是將他們調整到後勤處,工資低一點而已。

這樣的陸科長,哪怕他不笑,大家也覺著是菩薩。

“謝謝,你們忙吧,我等一會兒。”這辦公室她來過好幾次,也很熟悉裡頭的擺設。

他沒有因為是科長就單獨要一間辦公室,而是跟普通科員擠在一間大辦公室裡,他的桌子雖然書最多,但永遠是最整潔最乾淨那張。

除了必要的書籍報表檔案,就是兩支鋼筆,兩支圓珠筆和半瓶墨水兒。

抽屜也不上鎖,拉開,裡頭整整齊齊碼放著各種資料,以及一雙皮手套。

外層皮子都碎成渣了,還捨不得扔。

衛孟喜想把他扔掉,心說這不是他當年從海城培訓回來她給買的嘛,鋼筆也是當年考上大學獎勵他的,買的時候就是壞的,現在裹了好幾層膠布,瀕臨散架。

家裡不缺這錢,可他就是覺著只要還能縫縫補補,就沒必要買新的。

衛孟喜氣哼哼把抽屜合上,剛好他就進來了。

一面走一面摘安全帽,“怎麼,家裡有事?”

“有,大事。”

陸工趕緊把帽子掛好,工裝也沒脫。

衛孟喜本來還想說他幾句,但看他一張臉被煤灰嗆得烏漆麻黑,也就不忍心了,長長的嘆口氣,“你老閨女這學習,可咋整?”

陸廣全一聽是呦呦的事,緊皺的眉頭卻舒展開了,“人各有所長,又不是所有人都適合學課本知識。”

這可能就是優等生學神的真實看法,人越是有什麼就越是不稀罕什麼,可衛孟喜不一樣,她是越沒什麼越在意什麼。

“不行,咱們得想辦法搶救一下,趁現在還低年級。”以後學渣屬性一旦定性,那就沒救了。

陸廣全聳聳肩,“你們不是陪她學過一個假期嘛,效果如何?”

“不如何。”

孩子不是不學,也不是不認真,她明明也是在認真聽的,努力用功的,可對數字就是不敏[gǎn],好像腦子裡缺了根弦似的,總是理解不了很多常識性思路。

語文她沒怎麼下功夫,隨隨便便就能滿分,足以證明智商是沒問題的。

“要不,咱們給她找個家庭教師補補課吧?”或許是她和四個哥哥姐姐的教育方法不對。

陸廣全腳步一頓,其實挺捨不得閨女吃這苦的,但看妻子實在焦慮,“行吧。”

小姑娘的家庭教師,也最好是小姑娘,大學生或者剛畢業的都行,性格活潑開朗,該嚴的時候嚴,該松的時候松,最好是就住這附近的,不然來回跑也不安全。

很快,第二天,陸工就帶來一個二十出頭的姑娘,叫高蕊,據說是他們科新來的大學生,性格不錯,還是礦大畢業的理科生,是他的學妹。

衛孟喜很高興,當即讓她們試著相處了一會兒,倆人對對方都很滿意,一個勁讚不絕口,這才定下從第二天開始,每天晚上七點到八點,來輔導一個小時。

她自己要上夜校,這個時間段是不在家的,所以每天晚上回來都要檢查一下補習得怎麼樣。

看著被橡皮擦過的算術題,衛孟喜還是挺高興的,至少說明知道改了嘛,就當多了個幫忙檢查作業改錯題的老師。

結果,五月底期中考,數學居然還考了74分,衛孟喜高興得都想給高蕊漲工資!

衛東撅嘴:“媽媽偏心,我考一百分你也沒這麼高興。”

衛孟喜快摸不著他腦袋了,兒子都到她耳尖了,“誰說的,明明是一樣高興。”

衛東不信,但也不深究,反正大大咧咧習慣了,媽媽偏不偏心他有自己的判斷能力。媽媽對誰都一樣的,只是呦呦嘛,那是小孩子,又比較笨,笨一點媽媽要求就低一點,不是很正常的嗎?

“桂花嫂,向南姐,等久了吧?”衛孟喜拉開小貨車的車門,一個箭步跨上去。

期中考後一個星期,已經很熱了,她們在車裡等了這麼久,不開窗吧,熱,開著吧,又有蚊子,一個多小時,附近蚊子都喝飽了吧。

她很愧疚地說:“對不住對不住,我以為教授只講兩節課的,早知道他要把上次的課一起補上,我就不讓你們跟我一起來了,讓你們在這兒白等我。”

韋向南和劉桂花都是很爽快的性子,嫌她羅裡吧嗦,“哎呀趕緊開車吧。”

今兒,是高開泰加盟店開業一個月的日子,是騾子是馬,終於可以檢驗一下了。

車子離開石蘭大學,停在解放路邊上一個寬闊的地方,待三人沿著解放江走來,沿途所過之處,依次是各種私人飯店、服裝店、電影院和百貨商場,張燈結綵,車水馬龍,而人最多的地方,居然在排著長長的隊伍,長龍已經排到了隔壁的電影院門口。

有人好奇地問:“喲呵,今兒是放啥電影,咋這麼多人排隊呢?”

“這你就不懂了吧,這隊不是排去電影院,而是隔壁的鴨脖店。”

“什麼鴨脖店?”那人伸長了脖子使勁看,發現一個紅通通亮堂堂的大招牌,上面是有個圓形的商標,裡頭是一個女同志騎腳踏車的模樣,而“美味鴨脖”四個字,醒目得不得了。

“原來這就是美味鴨脖的店鋪啊,我說我家那孩子怎麼老唸叨這個,說他們單位很多人都吃過了,就他沒吃過,我說讓他來買唄,工資我又不管,結果你猜怎麼著?”

“是不是來排了幾次都沒排上啊?”

“你怎麼知道?”

那人得意的笑笑,他就在這附近支菸攤兒的,美味鴨脖店每天一到晚上七八點就賣光了,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很多年輕人下班吃完飯逛到這邊的時候,看人排隊也跟著排,結果很多都是排到一半就賣光了。

要說這美味牌也是夠任性,明明每天有那麼多客人排隊,可就是固定只拿那麼點貨,每次都不夠賣。

有錢他就是不掙。

衛孟喜和韋向南對視一眼,笑得小狐狸似的,意思是——看吧向南姐,我就說飢餓營銷有用吧?

說句不太恰當的,人,無論男女老幼,都有點“賤皮子”,越是買不著的越想買,越有購買慾望。

用她在夜大學到的專業術語來說,本質其實就是在不斷強化消費者的購買慾望,加強產品和品牌的號召力,給年輕消費者一種“我排這麼久隊都買不到,美味鴨脖果然是好東西,下次我一定要嚐嚐”的心理暗示。

有了這種暗示,嚮往的人就越多,排的隊就越長,順便還能激發一部分人的從眾心理,覺得這麼多人都來買,那東西肯定差不了。

而美味鴨脖的魅力就在於,絕大部分人,你買了第一次,就一定會買第二次第三次……無數次。

所以,現在排隊的人裡,三分之一是回頭客,三分之二是慕名而來的新食客。

她和韋向南劉桂花沿著隊伍往前走,剛走到店門口,眼看著她們居然要直接去店裡,正在排隊的人就不樂意了,大喊道:“喂,你們插隊啊?”

衛孟喜趕緊笑著回頭解釋,“我們不是顧客。”

她的樣貌足夠出眾到讓細心的人發現,“咦,她怎麼跟商標上長得一模一樣啊?”

商標上那個騎著腳踏車的女同志,石蘭人都知道,其實就是美味牌滷肉的創始人,人稱衛老闆。

“您是衛老闆?”有個中年人走上來問。

衛孟喜其實一開始就注意到他了,這麼多排隊的人裡,他是唯一一個上了年紀的,倒不像是來嚐鮮的。

“對,我是,請問您是……”

“你好你好,我叫孫友龍,我是來做考察的。”主動而熱情的伸出雙手。

衛孟喜只禮貌性的伸出一隻,只打算淺握一下,卻被他迅速的,大力的握住,用力的撼了撼,彷彿能把她整條胳膊擰下來似的。

但她不反感,這不是借握手之機佔便宜啥的,而是真的激動。

跟她猜想的差不多,這孫友龍是幹個體的,這幾個月聽說書城出了一家美味鴨脖,跟聞名遐邇的美味滷肉是一家老闆,心裡就有點意動。

他手裡有錢,但都是以前幹倒爺時候掙下的,現在一直在外頭自個兒擺地攤,掙的也不少,但終究是不夠體面,也沒有安全感,擔心萬一哪一天打辦和治安隊的人又來,搞不好就要功虧一簣。

“哎呀衛老闆你是不知道啊,我正好有個做小飯館的朋友,訂了貴廠的滷肉,現在真是如有神助,生意好得不得了!我尋思著也想從貴廠拿點滷肉來賣,但考察市場後發現,咱們書城市賣滷肉的地方太多了,都是貴廠的,我就擔心我入場太晚了……”

他嘚吧嘚吧了一大段,自己沒覺著有啥,衛孟喜卻聽得口乾舌燥。

“孫老闆您喝點水。”劉桂花趕緊給他們一人倒了一杯水。

孫老闆雙手接過,十分客氣而謙卑的說“謝謝大妹子”。

倒把劉桂花弄不好意思了,她一煤嫂,很少受到這樣的禮遇。

“孫老闆,您接著說。”

孫友龍灌下大半杯,這才繼續道:“滷肉入場晚了,正在我後悔的時候,我那朋友告訴我說,最近書城流行起一種叫‘美味鴨脖’的東西,全城一共兩家店,每天排隊都能排十米,我就尋思來看看,嚐嚐鮮,到底有多好吃。”

衛孟喜笑笑,裝作很不經意的問他那個朋友在哪兒開飯館。

“就在城南自由市場一進去,那棵大桉樹下面,一開始規模倒是不大,只是一個小飯攤,但生意不錯,自從四年前拿了貴廠的滷肉,這生意就愈發紅火,上個月都鳥槍換炮,在那兒買下一間小屋,開成能支桌子的飯館了。”

衛孟喜稍微想了想,就知道他沒說謊,應該就是四年前第一次帶李曉梅去自由市場,她主動出擊找到的客戶之一,衛孟喜手裡有名單,詳細到每一個客戶姓甚名誰,他(她)的攤位在哪兒,哪一年幾月份開始供貨的,一個月大概要多少,最近要是有什麼變化,譬如店鋪換了位置,或者規模擴大了,都會做出備註。

所以,她記得這麼個人,甚至,還淡定的叫出了對方的名字,“您這位朋友是不是叫李大富?”

“哎喲!對對對!您居然還記得他?那可太好了!老李要是知道衛老闆您記得他,他不知道得多高興呢!”

韋向南坐在最後,嘴角抽搐,啥記得啊,小衛只知道名字,死記硬背下來各種客戶資訊而已,要是真正的李大富站到她面前,她肯定認不出來。

這不,孫友龍已經腦補了一出衛老闆和老李的深厚友情出來,興奮得臉色漲紅,拍著大腿說,“真是天無絕人之路,註定我孫某人就是要發財啊,今兒在這兒遇到您!”

衛孟喜這幾年沒少被人恭維,可這麼直白的恭維,已經堪稱馬屁級別的,她還是第一次,差點沒忍住面部表情。

輕咳一聲,“孫老闆過譽了,過譽了。”

孫友龍還想再來一串發自內心感人肺腑的彩虹屁,恰在此時,外面正在賣貨的高開泰大聲道:“對不住各位,今天的鴨脖賣完了,大家改天再來吧。”

頓時,店外傳來齊齊的唉聲嘆氣,“這麼快就賣完了?”

高開泰不好意思的笑笑,“真賣完了對不住各位,鴨脖鴨翅鴨胗鴨腸都賣完了。”

“那明天你家幾點開門呀?”

“明天能不能多準備一點?”

“明天能不能幫我事先預留兩斤,我下班晚,連續三次過來你們都賣完了。”

“明天……”

大家七嘴八舌的提意見和建議,高開泰笑得合不攏嘴,“我不敢保證,小本經營,只能說盡量,您幾位還是儘量來早一點。”

這說了跟沒說一樣,可顧客也沒辦法,這就是好吃,就是受歡迎啊,不遠處也有賣鴨貨的,可誰願意去買呢?

店內,孫友龍的嘴巴張成了大大的“o”形,半天閉不上。

美味鴨脖之受歡迎程度,已經恐怖如斯了嗎?

看來他今兒來考察是來對了,不僅親眼見證生意之火爆,打消了他的疑慮,還親眼見到衛老闆!

其實吧,以前他聽說書城這兩家美味鴨脖火爆的時候,他是不信的,來過幾次,看見真有人排隊,他依然持懷疑態度,畢竟以前做倒爺的時候什麼招式沒見過啊,搞不好這些都是老闆花錢僱來的托兒。

故意製造一種鴨脖很受歡迎的假象,其實是騙一些不明真相的群眾上當的!

可他連續觀察了好幾天,每天一到七八點就賣光,每次都是真賣光,真沒貨了,今兒還算是晚的,居然賣到了九點過一刻。

以前來的每一次,他都是混在人群裡,站在後面,看不清店裡情況,可這一次,他是被邀請進店裡坐著的,小老闆每次補貨,稱貨的時候,他都看著,絕對沒有作假。

這美味鴨脖啊,是真他孃的賺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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