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李曉梅毫不猶豫的點頭, “我可以的,只要衛姐不嫌棄我。”

“可不可以先去試試再說。”衛孟喜肯定不會相信誰口頭上的“信心”,尤其是兩份工作之間差距太大, 從光鮮體面的百貨商店售貨員到與豬下水為伍的個體戶打工者, 這落差就是心智成熟的成年人也不一定接受得了。

更何況,她只是一個十八九歲, 剛剛脫離溫室保護的小花朵。

衛孟喜帶她到人民路上的滷肉店,“就是這裡。”又帶她熟悉了樓上樓下的房間,鍋灶各種傢什和水井怎麼使用,最主要是滷肉的稱重和切法, 料汁的調製方法。

小姑娘在家也是會做飯的, 這些沒什麼技術含量的事一學就會,一點就透。

“切肉的刀法什麼的你別急,慢慢來, 不會就是不會,對客人態度好點兒, 他們也是能體諒的。”最怕的就是既不會又嘴硬的, 誰會願意花錢來找罪受呢?

做餐飲的, 服務就佔一半。

“好嘞!衛姐你放心, 我一定能做好!”她挺著胸脯, 一點也沒嫌棄工作環境的意思。

衛孟喜就大致放心了, 反正她又不是完全做甩手掌櫃, 時不時要來轉轉, 每天的賬目要看,一旦發現數額對不上, 或者銷量銳減, 也能及時跟進。

她想了想, 還是說,“如果你們單位還是要收回房子的話,我這裡樓上可以借你們住三個月,但只能三個月,因為我還有別的用處。”

“三輪車嗎,那沒有。倒是有輛二手摩托車,是以前廠裡淘汰下來的公物,但你可能……”騎不了。

衛孟喜有點好奇,“同志你們這兒有燒油的嗎?”

書城市拖拉機廠,是個名副其實的大廠,門衛一聽她是想買三輪車,而不是拖拉機,就指著不遠處的民房說:“那兒,門市部。”

三個月,足以看出她適不適合幹這份工作。如果不適合,她再找別人也還來得及,再說三個月也足夠她攢錢租個小房子了。

衛孟喜安慰她幾句,把衛紅叫出來,小姑娘倒是一點也不怵,張雪梅讓她背了幾句詩來聽聽,先誇獎她,肯定她,接著就指出她哪幾個字發音不對,正確的讀音應該是什麼。

晚上到家,小何老師和張雪梅一起等在窩棚門口,原來幼兒園出面本來是想請現任廣播員的,結果那小夥子有事兒來不了,她就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去找張雪梅,對方一下子就答應了。

以前陸廣全每天還能教點,可現在每天放學回來還得去單位幹會兒活,有時候他自己畫圖紙都畫到凌晨一兩點,她開始琢磨,光自己和蘇奶奶教是不行的,孩子是否需要再增加別的家教,或者學習點別的技能?發揮所長。

思來想去,衛孟喜決定,還是自己先跑著,以後再說,現在得趕緊買輛三輪車。

果然,李曉梅笑得見牙不見眼,這也太高了吧!實習期三十塊完全夠她們母女倆生活,還能攢下不少呢,要真能拿到提成,那比她在百貨商店還高得多!

“開泰哥,你知道哪兒有賣三輪車的嗎?”

“不如讓他去學點體育特長吧。”陸廣全凝眉,“我給找個合適的老師。”

衛紅能學普通話,還能去參加市級的講故事比賽,那其他三個呢?

晚上躺炕上,衛孟喜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跟陸廣全說了,他表示贊成,並把自己長期觀察的結果告訴她,“我覺得根花適合學文科,她心思細膩又敏[gǎn],根寶倒是語文數學都適合,考大學不是問題,衛東適合……”

拿貨這種事,關係著產品的質量和安全,不是非常信任的人還真不敢隨意交付出去。

倆人在門店內轉了一圈,也有推銷員上來介紹,“這個三輪車是人力的,費勁,你一女同志可能不太蹬得動。”都以為她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嬌嬌女,其實哪裡知道衛孟喜完全能蹬得動載重二百多斤的腳踏車呢?

衛孟喜只是笑笑,她本就生得出挑,這麼雲淡風輕的笑,彷彿天都亮了,推銷員是個小夥子,連通紅通紅的,都不敢直視她。

“好著呢,奶也夠吃,我媽和我婆婆換著花樣的給我燉湯,我這體重是下不去咯。”

每天呼朋引伴,咋咋呼呼,頗有點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勢,這不是什麼好的趨勢。

“行,錢不是問題。”

“房租你不用給我,工資我先按實習期給你開,三十塊一個月,沒有提成,等三個月的實習期滿,沒有重大過失,你也願意幹的話,就給你加提成……按照我們最近的銷量來算的話,到手會有八九十塊左右。”

這姑娘是真聰明,一天下來她就把路數和程式摸熟了,衛孟喜也就放心的上金水村,找高開泰送她去省城拿貨了。

這孩子是精力最旺盛,也是最難管教的,衛孟喜不得不承認,自己矯枉過正了。上輩子他不自信,他陰翳,她這輩子就有意的鼓勵他交朋友,鼓勵他透過當小小的帶頭大哥來獲得自信,可當著當著他還當真了。

“孩子都好吧?”

李曉梅感激得眼圈都紅了,“謝謝,謝謝衛姐。”

產後的張雪梅完全變了個人,要不是那標誌性的小酒窩還在,衛孟喜差點沒認出來。

剛結婚的時候看著也挺精神一姑娘,後來因為懷孕保胎,又是吃藥又是打針,每天躺在床上不敢動彈,人都給躺得蓬頭垢面精神萎靡了。

“這你可就問對人了,我去年想買拖拉機的時候跑了很多地方,拖拉機沒買上,倒是拖拉機廠讓我跑熟了。”

即使現在孩子都三個月了,但胖起來的地方不可能迅速瘦下去,整個人浮腫得像個茄子,加上各種熬夜帶娃餵奶,面色萎黃,黑眼圈跟大熊貓似的,就連頭髮好像也禿了幾塊。

其實要能買輛拖拉機是最好的,但衛孟喜沒那麼多錢,現在手裡只有三千塊的流動資金,這還是沒刨除大傢伙的工資的前提下,一輛拖拉機至少也要八千塊起步,這還是最便宜的,要是講究效能啥的,估計還得成倍的漲。

有點……嗯,誤人子弟。

以後誰能拿得更高,就看誰的銷售技術更勝一籌。

但找老師也不是幾天就能找到的,衛孟喜的生意卻還得繼續,自己的學習也不能斷,經常是孩子睡了她不睡,孩子不醒她要醒。其它事項還好,就是每天跑書城進貨比較費時,其實,她也考慮過讓肉聯廠幫她送貨,她可以多付點錢,但那邊不光殺豬,還要宰牛羊雞鴨,工作也很忙,壓根安排不出人手來幫忙。

他頓了頓,“學體育。”

關係也有親疏遠近,衛孟喜雖然看好她,但終究劉桂花才是朋友,開的工資也不可能一來就比對著劉桂花的,只有當她們的能力達到同一水平面,她才會同工同酬。

有這收入,誰還稀罕賴在百貨商店呢?衛孟喜不確定她是真喜歡這份工作還是小孩心性,也就不忙著走,先在旁邊帶著她賣了一會兒,又放手讓她去做,自己在一旁看著。

而且,她雖然在笑,但眉眼間還是有揮之不去的疲憊,估計在家帶娃心情也不好吧。

她懂陸廣全的欲言又止,這孩子無論語文還是數學都只是表現平平,但性格卻又過分莽撞,要是教育不好,絕對是妥妥的問題孩子。

衛孟喜掩下內心的震驚,問了問孩子的基本情況,都不知道說啥好了。要知道,懷孕前她可是名副其實的金水煤礦一枝花,不說有個當副礦長的爸爸,就是她水靈靈的往廣播站一站,都能引得小夥子們吹口哨的。

衛孟喜深刻反省自己,自己這水平不就跟後世那些自以為是的信心滿滿的爺爺奶奶輩一樣嗎?自己都是一知半解的,還要強行讓孩子聽自己的。

專業的就是專業的,張雪梅一開口,衛孟喜就覺著自己以前教的還是太簡單了,很多知識都是居於她自己也不確定的認知上,譬如“單”,她就只知道讀“dan”和“shan”,卻不知道還能讀“chan”,譬如“折”字,她只知道讀“哲”和“蛇”,卻不知道還能讀“遮”……上輩子的見識和基礎,終究還是太差了。

兩口子過日子就是這樣,哪有什麼風花雪月愛恨情仇,各自在自己的工作中忙碌了一天,好容易躺一個炕上,最能凝聚人心的話題就是孩子,有時候聊起來能聊一兩個小時。

廠子大,門市部也是整整一排平房,起碼五六百平的面積,依次陳列著各種型號規格的拖拉機,農用機械,當然最靠裡面的就是三輪車。

現在……變化居然如此之大。

衛孟喜眼睛一亮,“在哪兒,我能看看嗎?”

高開泰和推銷員都以為她是好奇,看稀罕。畢竟這年頭街上的摩托車也不多,這麼時髦的東西沒有也就罷了,都來到跟前肯定要看一看的。

摩托是真的老,老到居然還是三輪的,前頭坐駕駛員,後面兩輪拖著一個前後錯開的兩人位,很像影視劇裡出現的鬼子軍用摩托,只不過顏色不是軍綠色,而是大紅色。

但因為年代久遠,車漆已經斑駁了,龍頭車輪車兜都十分陳舊,恐怕不止“二手”這麼簡單,搞不好是n手了。

“這輛摩托有七八年了,以前用得多,現在幾年不用但效能功率啥都是好的。”

衛孟喜上輩子年輕的時候,礙於學歷和見識有限,沒學過啥機動車輛駕駛,後來意識到車子將成為主要交通工具的時候,年紀又大了,總覺著反應能力跟不上,畏手畏腳。

她覺著,無論是做隨礦家屬還是做滷肉,都是對上輩子一定程度的沿襲,但她這輩子要是能學會駕駛技術,絕對就是一種莫大的進步!

有了跟上輩子完全不一樣的體驗,這才叫新生。

她猶豫片刻,直接問推銷員,“這輛摩托車賣嗎?”

“賣啊。”推銷員一愣,“你不會是想買吧?”她壓根就不像會騎摩托車的人。

這年頭的石蘭省是很少很少能看見摩托車的,大城市和沿海城市也不多,幾乎無一例外的,大家看見的都是男人在騎,他可以拍著胸脯保證,從沒見過會騎摩托車的女同志!

“不確定買不買,你先說說報價唄。”

“聽說原價是兩萬多,現在都用七八年了,只要三千塊。”兩輪的都賣一萬二三,三輪的確實更貴。

衛孟喜咋舌,“這都能進博物館的年紀了,絕不可能只是二手。”說著,她指指龍頭和腳踏,“剎車和油門肯定已經不靈了,你們賣不出去的。”

這年頭買得起摩托的,誰會買二手貨?龍國人的執念,對“二手貨”三個字有種天然的排斥。

“再說你這車胎,磨得花紋都快沒了,買去還得重新換一下,少說好幾百。”

“還有你看油箱,都生鏽了,搞不好連油箱都得換。”

售貨員聽她把每個零部件說得這麼詳細,心裡後悔剛才說大話了,這分明是有一定見識的女同志,不是不懂行的。“小姑奶奶您可別說了,兩千八拿去吧,一口價。”

“兩千五,不能再多了。”

“啥?!兩千五!”你砍價咋這麼狠。

衛孟喜是很想要個交通工具,但不代表她會當冤大頭,“這是最高價,不賣我就走了啊。”

推銷員其實已經得了領導的話,只要出到兩千五,見錢就賣。想一想,自己是有業績提成可拿的,能賣掉就是一次收入,於是狠狠心,“成,兩千五就兩千五。”

高開泰全程呆若木雞,這……這就買成了?在國營單位買東西還能砍價?而且一刀下去就是五百塊!

他有點後悔,當初買拖拉機沒讓小衛跟他來了,不然他哪需要買生產隊的,直接買輛新的,多好啊。

“但我還不會騎,你能不能幫我騎到家,我再給你錢?”衛孟喜實在是太誠懇了,誠懇到推銷員都不好意思拒絕她。

最後,是高開泰在前面用拖拉機開道,推銷員騎著摩托載著她回家的,進了窩棚區自然又是一陣不小的轟動,在繼窩棚區第一輛腳踏車,第一臺洗衣機後,陸工和小衛同志家又擁有了第一輛二手摩托。

衛孟喜不在意新舊,反正只要是能運輸東西的交通工具就行……現在的關鍵是要儘快學會騎摩托。

兩千五百塊,砍價的時候覺著跟原價比起來只有十分之一,好像還能接受,但付錢的時候一想到一個月的積蓄又被清空,整個人就開始肉疼,嘶嘶的疼。

幸好平時摳摳索索的陸學神放學回來,聽說是兩千五百塊買的居然啥也沒說,還去找許軍要了一點車漆,加了些金屬粉末進去,噴在車子上瞬間煥然一新。

“耶!是紅色的!”

“就跟新的一樣哦!”

幾個崽崽圍著騷包的大紅摸託車轉了一圈,興奮極了。

但凡是工科相關,需要動手的,陸學神好像就沒啥不會的,他跟許軍在那兒一會兒試油門,一會兒試剎車,一會兒又給車胎加氣,忙得不亦樂乎。

衛孟喜不懂,但她喜歡看他工作的樣子,很專注。完了完了,以前覺得他太專注工作太不通人情世故,現在居然覺得還挺帥,帥死了都!

反正,經過倆男人歷時三天的改造,她的n手摩托車已經看不出年齡了,他倆就像技藝高超的整形醫生,具有化腐朽為神奇的超能力。

許軍幹完就回家了,人家老婆柳迎春沒辦法像陸廣全一樣每天回家,只有週末和偶爾課業不忙的時候回家住,今兒好不容易回來……任憑衛孟喜挽留,他也不動搖,必須回家跟老婆孩子吃飯。他們家許久治也上了中班,跟衛東他們一個班,倒是每天同進同出,不到飯點不回家,好幾次都是在衛阿姨家吃的。

陸學神把哪兒是油門,哪兒是剎車,哪兒是檔位,哪兒又是方向指示燈說了幾遍,確保她都記下來,又隨機抽查了幾次,確保無誤後,才准許道:“試試吧。”

衛孟喜第一次坐上去並扶到龍頭的時候,手都是抖的。

“別怕,三輪的穩固性特好,不會摔。”陸廣全溫柔地說著,人站她後面,手卻覆蓋住她的,輕輕擰了擰油門,車子轟鳴幾聲,“嗖”的就出去了。

衛孟喜的心差點從嗓子眼蹦出來,但還是忍住了,過了那個勁兒,有風吹在臉上的感覺就越來越棒,越來越上癮。

其實三個輪子的真的不難,比腳踏車還簡單呢,她怕是因為燒油,這種機械動力的跟純人力的不一樣,給她一種難以掌控的感覺,可陸學神實在是個好老師,不厭其煩的給她講各種原理,又講跟腳踏車的相同和差異,這種對比教學的方式,衛孟喜一下就懂了。

學到天黑,她學會了基本的啟動加速轉彎減速停車,還想再趁熱打鐵多練習一會兒,陸學神不讓了。

“好好休息,明天白天再練。”

這一夜,衛孟喜第一次沒有想生意,沒有想孩子,就單純的在想她那輛拉風的摸託車,這一夜,她就是她衛孟喜,不是誰的妻子不是誰的媽媽。

第二天,陸學神為了防止她在自己不在家的時候偷騎,還將摩托騎走,將二八大槓留給了小衛同志。

衛孟喜心說,這人也太小看自己了,她是想盡快上手,但知道輕重,才不會上癮呢……嗯,大概不會吧。

學到第三天,陸學神終於放手,允許她一個人騎幾百米的時候,衛孟喜也迎來了她的初中補課班入學考試。因為是補習班,肯定要跟正常上課時間錯開,所以是下午六點去礦區中學教室裡參加的考試。

語文、數學、思想政治和英語,一共考四門,每門一個小時,每科一百的滿分,對於大多數考生來說時間很緊題目很多,但衛孟喜是專門練過做題速度的,做選擇題特別快,簡答和論述也基本言簡意賅少寫字,就是作文比較難寫。

這是考驗閱讀量和寫作能力的,不是短時間內能補起來的,她又不是陸學神,所以這幾項如果丟分的話她也能接受。

走出考場,衛孟喜就把考試丟開了,公佈成績要幾天,但從第二天開始,每晚七點,她就要準時到教室上文化補習課。

作為第一屆恢復高考後的文化補課班,因為省市兩級教育局的重視,來給他們講課的居然還是礦子弟中學的優秀教師,本身教學經驗十分豐富,非常有耐心,教學風格幽默,語言通俗易懂,衛孟喜很喜歡,每天下午六點半就提前到教室做好準備。

至於孩子,蘇奶奶給她管得服服帖帖,滷料她提前配製好,老太太捏著鼻子給她煮上,當然她可不會迂迴客氣,每次下料的時候都直接讓孫蘭香等人回去吧。

明顯的,赤、裸、裸的,生怕別人偷師。

要是衛孟喜這麼說,煤嫂們可能會有想法,但換蘇奶奶出面就不會,所有人都知道這怪老太太的脾氣,她不是針對誰或者不喜歡誰,她就是針對所有人,不喜歡所有人!

人民路上的店,衛孟喜每天進貨的路上,騎著摸託車慢悠悠的去溜達一圈,權當練習車技,看見李曉梅無論是服務態度還是衛生都做得很好,錢款和滷肉數量也能基本對上,她就放心了。

做生意不是全部,她也得享受一下二十三歲的青春。

“媽媽,通知書!”根花搖搖手裡的紙張,“補習班的考試,媽媽考了好多很多分呢。”

幾個孩子放學早,除了衛紅在張雪梅家補習普通話,其他人都一放學就回家了,自然收到補習老師送來的通知書。

“胡老師。”衛孟喜趕緊招呼老師進屋坐,人家也知道屋子小,進去不方便,只在院裡坐小板凳,“衛孟喜同志,我沒想到你成績這麼好,當年是什麼原因沒有上初中呢?”

衛孟喜老臉一紅,怎麼敢說自己壓根連小學都沒上過,只含糊道:“那時候家庭條件不允許。”

“唉,真是可惜了,要是能上初中的話,現在也是大學生了。”

衛孟喜實在是好奇,自己到底考了多少分,能讓這位教書育人無數的老教師發出這樣惋惜的感慨。她考的時候沒覺得難,考完急著回家看孩子寫作業,也沒跟人對答案,結果一忙起來就把成績的事給忘了。

胡老師不看成績通知單,“你還不知道吧,你的語文考了82分,數學89分,政治80,英語居然是92,四科平均分達到85分以上,已經是優等生的成績了!”

衛孟喜一愣,有陸學神的襯托,她對“優等生”的定義已經拔高到滿分或者接近滿分的狀態,沒想到自己才八十多分就能算……但轉念一想,能來參加補課班的,其實都是各種各樣原因沒能上初中或者上完初中的人,這幾天上課的時候她就明顯感覺到,很多知識同學們都是不知道的,她是因為提前預習過,又請教過陸學神和蘇奶奶。

能稱得上“優等生”,屬於矮子裡頭拔高個兒。

“鑑於你的成績比其他同學都好,我想問問你,是否願意加入我們補習班的快班?”

衛孟喜毫不猶豫的答應,她現在刷學歷的目的是充實自己,順帶彌補上輩子沒能讀書的遺憾,沒必要花太多時間在已經學會的知識點上,“好,我願意。”

“是這樣的,快班可能一個學期就要補完初中三年或者兩年的所有課程,學習任務很重,你要想好。”

衛孟喜點頭,“謝謝胡老師,我想好了。”

一直板著臉的蘇奶奶,終於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還不算很笨嘛。”

“我媽媽才不笨呢蘇奶奶。”連小呦呦在內的四個崽,異口同聲反駁。

蘇奶奶白他們一眼,“趕緊寫你們作業,寫不完今晚不許睡覺。”

衛孟喜故意把成績單放陸學神的書桌上,還是一眼就能看見的地方,放了一會兒又覺著這種行為過於幼稚,更何況這麼點分數在陸學神那兒真不夠看,還是別自取其辱,收起來吧。

猶豫一會兒,滷肉快煮好了,她出去加煤,正巧聽見隔壁有人說話。

“張川快來試試,這你妹妹幫你們挑的衣服,看合不合身。”這是李秀珍異常和藹的聲音。

自從侯愛琴來批評過她以後,又找張毅做過思想工作,九月份開學的時候,兩口子終於把張川張江送學校去了。

一個三年級,一個一年級,倒是能續上在老家的課程,而李秀珍忙著做罐頭,忙著上山撿菌子,也忙著往市裡賣各種稀奇古怪的山貨,壓根沒時間管他們吃沒吃飯,還是侯愛琴又來了兩次家訪,兩次均看見兄弟倆沒吃的自己啃窩頭,老太太生氣了。

生氣的後果很嚴重,直接在窩棚區等到李秀珍和張秋芳喜滋滋回家,兜頭就是一頓罵。

罵得李秀珍屁都不敢放一個,最後只能答應她提出來的,讓兄弟倆去學校食堂吃飯,每個月往班上交七塊錢。

她不願意?侯愛琴剛才可是親眼聽見母女倆說今天又掙了多少的。

自此,兄弟倆除了晚上睡覺,就不怎麼回家了,但撿煤塊是依然沒放棄的。

衛孟喜騎摩托車經過的時候見過好幾次,有時候就順路載他們一程,連人帶煤塊的送到機關大院附近,那裡捨得花錢買煤的人多,經常是沒多久就能賣光光,下午回家再順帶將他們載回來。

衛孟喜能做的只是舉手之勞,她對自己的孩子都還愧疚沒時間多陪陪呢。

“張江也來試試,好看吧?”

張江一直是個軟萌的小笨蛋,叫試試就試試,壓根不管哥哥的眼色。

“喜歡嗎?”

“喜歡。”

李秀珍笑得咯咯的,“怎麼樣,媽媽對你好吧?”

張江猶豫一下,終於看見哥哥的眼色,像背書一樣抑揚頓挫毫無感情的說:“好,非常好,媽媽對我和哥哥最好啦!”

衛孟喜差點噴笑出來,張江這臭小子,咋那麼鬼靈精呢?為了少捱打捱罵,兄弟倆可是說好的,在繼母面前永遠只說她的好話,問啥都是媽媽最好,但遇到能幫他們解決問題的人,譬如衛阿姨侯奶奶,他們卻會實話實說。

生存環境讓孩子變得會隨機應變,做一條合格的小變色龍。

不過,真正的變色龍卻是李秀珍,以前那麼討厭這兄弟倆的,怎麼忽然之間轉性,還給他們買新衣服?說話的語氣也變得特別溫柔了呢?

要說她真想洗心革面想做個好媽媽,衛孟喜第一個不信,這種人永遠只在乎自己,連親閨女她都愛答不理隨意打罵的人,期待她良心發現,那真是做夢!

不過,衛孟喜還是留了個心眼,萬一她真在兄弟倆身上打什麼歪主意,她也不能坐視不理。

雖然她自己家的日子都還過得坑坑巴巴呢,但狗蛋虎蛋真的跟上輩子不一樣了。想著,這才發現天都黑了,而陸學神卻還沒回來。

他們學校大一都是理論課為主,放學很準時的,最遲七點就能到家。

衛孟喜有點擔心,想去值班室給他掛個電話問問,是不是有什麼事耽擱了。

自從被狠狠地教訓過一頓之後,衛東忽然懂事了很多,見她拿著手電筒要出門,忙追上來,“媽媽,我跟你去,我能保護你。”

衛孟喜知道,臭小子是在變相的認錯,討好她呢。

結果剛走到礦區後門,迎面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手裡牽著小衛紅,原來是回來順道接孩子回家。

“媽媽!”

“爸爸!”

兩個孩子熱情的呼喚,兩個大人相視而笑,陸廣全悄悄捏了捏她的手,“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仇師傅。”

他對著身後高個子的老人介紹,“仇師傅,這是我愛人。”

衛孟喜張了張嘴,仇師傅卻兀自大笑,“這叫啥,大水衝了龍王廟。”

陸廣全疑惑,“你們之前認識?”

“你一直說你愛人怎麼怎麼著,原來就是這小女同志啊,你讓我不要再去賣泥鰍小魚兒,以為我跟你說的不愁賣是故意寬你的心,那現在買我東西的人就在這兒,你問問她,我瞎說沒?”

衛孟喜一頭霧水,對,這就是她一直買魚買螺螄和河蝦的仇大爺,印象最深的就是他那一身十分了得的浮水本事,以及長度驚人的臂長。

上次她差點被皮球砸中,還是他幫了一把。

陸廣全一聽原來還有這樣的淵源,也笑了,順便把他和仇大爺的關係說了。

準確來說,這位是仇大叔,不是仇大爺,人家生理年齡才四十五呢,比陸家老兩口還年輕,只是因為常年在海子邊風吹日曬,所以面板老化得快,但精神狀態十分不錯,步履矯健,聲如洪鐘。

原來,仇大叔的兒子以前也是煤礦工人,但不幸在一場意外中失去雙腿,這使得原本在外地工作的仇大叔不得不回到老家照顧兒子,而陸廣全就是當年那個冒著生命危險把他從地底下背出來的工人。

如果他只顧著自己逃命,不管工友的話,小仇師傅失去的就不僅是雙腿,而是生命。所以,仇師傅一家一直很感激他,把他當救命恩人的。

陸廣全不僅救了小仇的命,接下來這幾年裡還經常去看望他們,給他們送過錢,但仇大叔都拒絕了,他覺著自己靠小魚小蝦也能吃飽,但陸廣全一直擔心他說假話寬他的心,誰知道一直買仇大叔東西的,就是自己的妻子。

兜兜轉轉,“我仇家就是跟你兩口子有緣啊。”

仇大叔哈哈大笑,十分樂觀並健談,要不是相信陸廣全不會說假話,衛孟喜壓根想象不到他家裡還有個截肢的兒子。

這樣的性格,也不知道以前是做什麼工作的。

她正想小聲問問,忽然他長長的手臂一伸,直接將蹦蹦跳跳的衛東往懷裡撈,粗聲問:“要讓我教的就是這小子吧?”

衛東壓根就不怕,更不可能嚇得大叫,他的關注點是:“爺爺你的手咋這麼長呢?像長臂猿!我們在動物園見過的長臂猿,能撈月亮那種猴子!”

仇大叔都被他這腦回路都笑了,“說老子像猴子,是不是討打?”

其實,他平時是很和氣一人,這麼說話是故意嚇人。

“我不怕,放我下去,咱們打一架。”

“衛東,怎麼跟爺爺說話的。”衛孟喜警告。

“本來就是,只許爺爺嚇我,就不許我嚇回去,你們大人就是雙重標準,一點兒也不公平!”

最近他是真喜歡跟媽媽抬槓啊,衛孟喜也很沒辦法,打吧,都五歲的大孩子,有自尊心了,不打吧,又總是被他氣。

“行,你是小孩,我蒙上眼睛,再讓你一隻手怎麼樣?五招之內你要是能打到我,甭管打哪兒,我就認輸,要是打不到,你以後就得好好聽你媽的話,不許抬槓。”

衛東大眼睛一轉,“好。”

他就不信,他衛東在窩棚區可是打遍天下無敵手的,怎麼可能打不到他?

回到院裡,仇大叔果然拿塊布矇住自己眼睛,又把右手背到身後,晃了晃左手,“我不動腿,就只動這一隻手。”

就連衛孟喜也不信,衛東這熊孩子力大無窮,能跑能跳,不小心撞鐵門上都能把門撞出一個凹的人,仇大叔再厲害,在不動腳的前提下,真能躲過去?

但很快,她就發現自己天真了,才剛說一個“開始”,都沒來得及反應呢,好像就是一瞬間的工夫,衛東“刷刷刷”亂打幾拳,居然都沒碰到仇大叔。

他就是身體柔軟而靈活的晃了幾下,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衛東漲紅了臉,“為什麼打不到你呢,爺爺?”

仇大叔摘下布條,“因為你不動腦子。”

以眼神示意,男子漢就說到做到,願賭服輸吧。

衛東這種刺頭,本質就是慕強,誰要是能在他在意的地方壓制住他,收服他,他就心服口服。“媽媽,對不起,我不該兇你,我錯了。”

衛孟喜的心情很複雜,自己養了他這麼久,好話歹話說了幾十籮筐,威逼利誘的招數全使盡,他還是心服口不服,但外人只是幾下子,就讓他乖得兔子似的。

這種感覺很微妙,似乎就是,他已經過了全心全意依賴她,與媽媽共生的年紀,他現在需要的不是一個絮絮叨叨指責他的老媽子,而是能讓他學習到東西的導師。

衛孟喜很失落,又有點欣慰,這種成長和叛逆,比上輩子來得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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