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這一天大清早的, 衛孟喜還是穿著那身米白色套裙和同色平底小皮鞋,頭髮梳理得整整齊齊,紮成一個髻, 衛小陸忙著給她化妝。

別說, 同樣是化妝,衛孟喜就只會擦點粉底和口紅, 頂多再描一下眉毛就算齊活兒了,可人家衛小陸是藝術生,是有審美天賦的!

一樣的工具,一樣的化妝品, 就那麼輕輕的描了幾下, 擦了幾下,就將她媽的眼睛畫得又大又亮,眉毛又精神又十分襯臉型, 還將顴骨淡淡的曬斑都給蓋得啥也看不出來,再加上那點睛之筆的口紅……彷彿就是電影畫報上的明星走到了現實裡。

衛雪和小鹿都是礦區最頂漂亮的姑娘, 但看著媽媽的樣子, 她們都驚訝得“啊”一聲, 張著嘴巴, “爸你快來, 看咱們家大美女!”

老陸今天也要去小煤井開工儀式看看, 畢竟他也是這方面的行家, 去給妻子撐腰捧場那是必須的。

看見妻子的一瞬間, 他眼裡也有忍不住的驚豔,他一直知道妻子漂亮, 只是沒想到會這麼漂亮, 畫報上那些電影明星也沒這麼漂亮的啊!

衛小陸得意洋洋的顯擺自己“作品”, “你們看,老媽的眉毛是不是跟以前不一樣了?”

衛雪和老陸湊上去,“是不一樣,感覺更精神。”

“那是,也不看看是誰的手筆。”

“那鼻子呢?是不是黑頭也沒了?”衛孟喜雖然漂亮,但黑頭這種東西偶爾也會有幾粒,她手癢,晚上擦臉的時候看見就想擠,一擠就把毛孔擠大,幾年下來鼻頭上就有黑頭了。

閨女大了喲,衛孟喜把疑惑壓在心裡,也沒當著大傢伙的面問她,不然她會更害羞。

這不,過了新修起來的足夠兩輛大車並駕齊驅的柏油路往裡走,遠遠的就看見一個充氣的大紅色拱橋,上面掛著紅底金字的“熱烈慶祝衛氏礦業開工大吉”的字樣,這樣的拱橋大概有三四個!

她身高有限,要踮起腳尖才能別到媽媽左邊翻領上。

“在外面您就是衛總嘛。”趙小燕笑嘻嘻的,得意的炫了炫自己的珍珠耳環,“衛總眼光真好,剛才衛雪和小鹿都說我這耳釘漂亮喲。”

現在,老陸只是跟他提了一下妻子要開煤礦的事,他就問什麼時候開業,他一大早趕飛機回來了。

等收拾妥當,一家子才坐車來到後山。仗著金水煤礦的運煤大貨車從這邊過,衛孟喜只是花了一點小小的心思就從大路修了一條岔路過去,繞過金水村,聯通小煤井,這樣運輸就不用擔心了。

煤炭體積大,重量也重,隨便一車都是幾十噸,對路況要求極高,金水煤礦作為附近的國營第一大礦,自有上面撥款修路和護路,比衛孟喜單打獨鬥強多了!她能跟著搭一段順風車,可省了不少錢。

你就說吧,衛老闆能不高興?

就是能邀請到的來賓,級別也不一樣,因為是私人煤礦,很多領導為了避嫌都不大願意來,所以只邀請到一個礦務局的局長和省煤炭廳的處長,廣梅那邊倒是問要不要幫忙問問她老闆,但衛孟喜給拒絕了。

衛小陸趴在車窗上,“大姐你看,這些就是咱們吹的氣球。”

“衛總!”後面傳來一把清脆的聲音。

男的四十出頭,儒雅帥氣,女的三十四五大方明豔,兩個小姑娘一個是含苞待放的清水芙蓉一樣,另一個雖然看著神情稚嫩,但五官和氣質都是遠勝於父母的。

“張……張雪梅?”

“小燕你這丫頭,叫什麼衛總。”

衛孟喜今天穿的套裙是翻領的,倒是很適合別這種小物件兒,本來全身都很素,但亮晶晶的東西一上去,立馬就把整個人的氣質都提亮了不少。

尤其是虎子和盼盼,吹得兩頰鼓鼓的,像兩隻小青蛙,聽說吃飯都叫嘴疼,他倆是他們這一代裡的孩子王,加上韋向南家小偉,“一聲令下”叫來十幾個小屁孩,把家裡都給擠得下腳兒都沒有。

自家閨女什麼樣她十分清楚,就是再害羞,在家裡都不是這副模樣,看來不是她送給自己做驚喜的,而是別人送給衛雪的才對,還是個男孩。

要是錢寅去,衛孟喜或許還不會有感覺,但徐良不一樣啊,這是一位實幹家,是真正的為了工作可以廢寢忘食,可以大膽嘗試放手一搏的人物,當年自己這金水市第一張營業執照還是他給辦下來的,足以想見其魄力!

就是老陸這對政治幾乎一竅不通的,都說徐良現在的發展是天道酬勤,實至名歸。

衛孟喜好笑,這倆閨女是一個比一個愛吹彩虹屁,隨口問道:“你啥時候買的?”

衛孟喜回頭,女孩穿著一身得體的淡藍色連衣裙,頭皮披散在肩頭,耳垂上是兩顆小巧精緻的珍珠項鍊,一笑嘴邊就是兩個小小的梨渦,本來很普通的五官,忽然也變得青春靚麗起來。

但徐良這人,也是很講情義,很會關照老朋友的,雖然自己去了京市任職,但過年還回來拜年了,給幾個孩子都帶了很有意思的禮物。

大老遠的,從京市趕回來了。因為年前,他就被中央商務部給抽調上去了,現在是外貿司裡貿易促進處的處長,一個處長在京市不算啥,隨便都能扒拉到一片,但在石蘭省,尤其是金水市,這還是大傢伙身邊第一個能從地方去到中央的幹部,地位自然要超然得多。

衛雪想到什麼,忽然噠噠噠跑樓上,一會兒拿來一個小盒子,裡頭是一枚亮晶晶的十分漂亮的玉蘭花造型的胸針。

是衛孟喜送她的,孩子幫著出了主意,衛孟喜本來就該感謝她,更別說心裡就是喜歡這閨女,打小自家這三個有的,她也有。

衛雪再次紅臉,低著頭不說話,衛小陸又嘰嘰喳喳說別的轉移了注意力,可衛孟喜卻把異樣記在了心裡。

衛雪紅了臉,悄無聲息的把空盒子藏到自己身後,“主要是老媽漂亮,別什麼都好看。”

此時,紅色氣球順著紅毯路的兩邊紮了一路,別提多喜氣,陸家一家子下車,邊走邊跟“紅毯”上的親朋好友們打招呼。

她沒想到的時候,在體制內人物都跟她撇清干係的時候,徐良居然親自來了。

最近忙請丁老的事,她的面板狀態確實不好,可小鹿一雙巧手把她遮得乾乾淨淨!

這架勢,不就是走紅毯嗎?

一路走,一路都是村民和礦區老百姓的歡呼,震天響的歡天喜地的音樂聲裡,幾人走得淡定從容,等真到了眼前,又有幾名身材高挑氣質很好的女同志上來,請他們在展板上籤到……這一招也是衛小陸想出來的。

“嗯,大姐眼光真好,可漂亮啦。”

這種人情用一次少一次,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用的好,大家都忙著避嫌的時候,她就不能為難人家。

這份情義,也就是他跟老陸吧,衛孟喜笑著想,自己可沒這麼大的面子。

要是飲食睡眠都好的日子,那就光光滑滑的啥也看不見,一旦教育幾天睡不好或者有煩心事,這鼻子上的小黑點就會飄起來,很是讓她苦惱。

很快,女孩子們嘰嘰喳喳開始聊起來,衛孟喜起身,去到門口,迎接來賓。今天來的客人比上次礦泉水廠開業肯定是不能比的,主要是衛孟喜不想落人口實,本來“煤老闆”三個字就夠暴發戶氣質滿滿的了,她要是再高調,那就過分了。

簽完以後落座,每位來賓前面的桌子上,都擺放著一瓶玻璃瓶裝的豪華款長壽山山泉水。

這倆小傻妞,從三天前就開始給煤礦開業典禮吹氣球,衛孟喜都說了有專門打氣球的機器,可她們就說享受這種癟癟的薄薄的一層皮變得脹鼓鼓的感覺,似乎很有成就感,她們自己吹得嘴巴都酸了,就去找張秋芳虎子等一眾小夥伴來幫忙。

這不,本來省煤礦廳的處長還老大不樂意的,拉著個臉,可在看見徐良的一瞬間立馬就多雲轉菊花,左一個“徐處長”右一個“老徐”的叫著迎上去,熱情的攀談,把衛孟喜這正主都給擠到一邊了。

沒一會兒,主持人上臺,開始介紹此次來賓已經小煤井專案情況,大家這才發現,臺上那個漂亮的女主持,好像是……

“誒等等,這不是咱們省電視臺晚間新聞的主持人嗎?”

衛雪不是愛貪小便宜的孩子,能收下男孩送的禮物,還帶回家來借給媽媽用,說明這個男孩已經得到她自己認可了,說不定已經進入戀愛狀態,而不再是追求狀態。

“對!”

眾人沒想到啊,每天晚上在電視機上見到的女主持居然活生生的來到自己面前,《晚間新聞》是無論哪個年齡層次的老百姓都會看的節目,尤其中年人們,那才叫一個痴迷,不僅痴迷於節目,還痴迷於這個氣質端莊,溫柔賢惠的女主持!

衛孟喜笑眯眯的聽著,悄悄衝張雪梅眨眨眼,這一次她能主動來,衛孟喜也很意外,自己這些朋友好像總是能在自己想不到的地方給她帶來驚喜。

有的人,已經在臺下興奮得小聲叫起來了,張雪梅面不改色,依然笑眯眯的,說著一板一眼的臺詞,介紹完此次前來參加開工典禮的各方領導和“董事長”之後,自然就是正式的剪彩儀式了。

是的,衛孟喜現在是衛氏礦業集團的董事長。

在領導們講話結束,衛總也簡單的講了幾句,無非就是感謝各方力量的支援鼓勵和捧場,小煤井將來的目標是為國家工業發展提供動力燃料,同時有幸能帶領村民致富的同時,保護環境,愛護生態巴拉巴拉,必須要講,但又不能講太多,不然她跟其他那些領導也沒啥區別了。

不過,跟其他煤礦不一樣的是,衛孟喜這次還要求增加了一個宣誓環節。

在丁老代表金水村煤井給施工方隊授旗之後,各個工程隊的領隊還向領導和在場的群眾進行了宣誓,宣誓將把生命至上,效益第二的原則銘記於心,任何時候,安全都是最重要的,團結合作當彼此最忠誠最可信的戰友,並肩作戰,開開心心下井,安安全全回家之類的。

這算是個創新點吧,大家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徐良小聲問老陸:“這些工程隊是哪裡來的?”

“一半是附近村民,一半是從各個地市招來的高中畢業生。”當然工資待遇也是不一樣的,學歷越高工資就越高,不是光會幹苦力就行。

“現在的招工要求這麼高了?”

“她的煤礦工人在一線崗位最多隻能待七年,超過七年就要轉崗去二線,要是學歷跟不上,轉崗培訓會很吃力。”到時候工人們過不了轉崗培訓那一關,就會打心眼裡排斥、牴觸這個政策,推行的阻力就會很大。

所以,衛孟喜防範於未然,把入行門檻提高,也是為後續安排做準備。

徐良點點頭,看來這小衛,哦不,現在是衛總了,衛總還是那麼考慮長遠啊。

“不僅考慮長遠,還有人情味。”老陸可從不吝嗇在人前誇讚妻子。

徐良沒忍住輕笑出聲,“你啊,知道知道,你家衛總啥都好。”好到讓你心甘情願“吃軟飯”這麼多年。

一開始,作為陸廣全的好友,他肯定也為好友鳴過不平,但他還是小陸和陸工的時候就不在乎,哪怕被嚴明漢那幾人當面譏諷,他也不惱,用他當年的話說,自己對這個家庭的經濟貢獻約等於零,這是事實。

他要是否認自己靠妻子養家,那不就是否認妻子的貢獻嗎?妻子都那麼辛苦了,他要還為了一點可憐的男人面子而否認妻子的付出和貢獻,那他還是個認嗎?

當時,徐良就被這幾句話震得無言以對。

是啊,誰規定男人就一定要比女人強?人家兩口子的事,男人都不說啥,你一外人瞎操什麼心,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在挑撥夫妻關係呢!

但也就是從那次以後吧,徐良對衛孟喜的態度就完全不一樣了,她不再是陸廣全的妻子,她是一個值得佩服的女性,至於後面衛老闆一次又一次的幹出讓他刮目相看的事,那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忙完開業的事,煤礦終於能步上正軌,開始在丁老帶領下有序的開展生產活動。

而衛孟喜也有時間在家陪陪孩子了。上午去煤礦轉一圈,見丁老和老陸介紹的幾人都能把生產活動安排得妥妥帖帖,自己一外行就沒必要指手畫腳了,倒是趙春來對這種自己從未接觸過的全新行業很感興趣,跟在丁老身後跑上跑下。

他自己跑得勤快,唐雲鳳也忙著鴨脖生意,小燕就乾脆住在衛孟喜家,和衛小陸睡一個屋,每天晚上三個小姑娘躲在沙發上看鬼片叫得嗷嗷的,衛孟喜在廚房聽見也是好笑。

以前賴衛東給她們買碟片,現在衛東都幾個月沒回來了,她們還是那麼人菜癮大,甚至衛孟喜發現還多了很多新的恐怖片,像什麼《湘西屍王》《倩女幽魂》《鍾馗嫁妹》《回魂夜》……看著名字衛孟喜就害怕的型別。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些片子大部分都是港城拍的,剛上映也沒多長時間,一個軟妹,一個在家乖乖上高中的女孩們,怎麼會拿得到“資源”?

想到衛東也是這個脾氣,跟小燕真是穿連襠褲的,衛孟喜頓時哭笑不得,這倆人啊,要麼當好兄弟好朋友,要麼就要做一家人。

想起這個,她忽然想起個事,在門口喊:“衛雪來一下。”

很快,被嚇得臉色慘白的陸衛雪小姑娘就進了廚房,還疑神疑鬼的往後看了好幾次,彷彿身後會有什麼東西跟著一樣。

“你呀,膽子小就別看了,省得晚上又被嚇得睡不著。”閨女面板很白很細,黑眼圈也會很明顯。

小姑娘靦腆的笑笑,“今晚我們三個一起睡。”

衛孟喜一想,“行,那待會兒抱床被子去,彆著涼了。”

八月份哪裡會著涼喲,窗戶都得開著睡才行,但因為屋後就是山包,老陸把家裡每一間屋子都裝上了紗窗,玻璃窗推開之後,還有紗窗擋著,既安全,又能防蚊蟲。

“好,媽。”

衛孟喜手裡摘著小青菜,面上似乎是無意的問,“那天你借我那枚胸針還挺好看的,我還以為是你送我的禮物呢。”

衛雪咬了咬嘴唇,要是平時,她肯定就會義無反顧的送給媽媽了,但……

“我看著還挺貴的,你哪兒買的呀?”

“我……京市的友誼商場。”

“那個商場啊,我還沒去過呢,你跟同學一起去的嗎?”

衛雪本來就是乖乖女,不像衛小陸能面不紅心不跳的睜眼說瞎話,此時被她一連串的問題問得措手不及,一著急說話都前後矛盾起來,可能她自己也發現了,愈發緊張,跟小學生犯錯了似的。

衛孟喜心疼壞了,恨不得打自己兩下,怎麼這麼糊塗,衛雪本來膽子就小,自己這招只能對衛東,“瞧我,聽說衛東處物件了,這一高興,都忘記要跟你說啥了。”

衛雪眼睛一亮,“他……真處物件了?”

“應該是吧。”對不住,只能暫時借用一下了,雖然聽小燕說衛東拒絕了江懿,也壓根不搭理她。

“他跟我說實話了,我就覺得沒啥,都是成年人了,談戀愛很正常,但就是要負責任,要學會保護自己,尤其是女孩子,就像媽媽以前跟你們講過的一樣,愛情是很美妙的,它能讓人沉醉其中。”

衛雪紅著臉點頭。

“但人在沉醉其中的時候,容易散失理智和清醒,比如說男女之間牽手啊,接吻啊,是很正常的,當戀愛談得久了,足夠信任彼此的時候,有進一步的親密行為也是正常的……”

衛雪羞紅著臉,呆愣愣的,她沒想到媽媽居然說這些都是正常的……但媽媽以前確實也說過這樣的話,就是當著他們,爸媽也會拉一下手,親一下嘴之類的,孩子們也都見慣不怪了。

是的,媽媽說過,這種事情沒什麼好羞恥的,被人喜歡被人愛又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事,她又何必扭扭捏捏?想著,她不由得站直了身子,挺直了腰桿。

“可是,這些事的前提,都是咱們女孩子要會保護自己,你知道嗎?”

衛雪點頭,礦區的孩子都知道“保護”是什麼意思,胡大夫的科普講座可沒少聽,“避孕套”三個字在金水煤礦可不算燙嘴。

主要是吧,大家都還記得小時候那位風度翩翩的杜工是怎麼死的,大人說是生重病,可一面說還一面欲蓋彌彰遮遮掩掩,孩子們就越好奇……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孩子們漸漸也知道其實就是艾紫病,那是要人命的!

杜工的死,當年可在礦區引起一場不小的風波,多少人提心吊膽,多少人差點家庭破滅,所以金水煤礦的孩子或許別的方面不怎麼樣,但在“保護自己”上,卻別有一番體會。

“媽你放心吧,我會保護好自己的。”衛雪神情堅定地說,眼神終於不再閃躲。

衛孟喜假裝不知道她已經戀愛的事,繼續循循善誘:“媽媽相信你們肯定能保護好自己,就是真要走到親密那一步,我還是希望你們能把人帶回來給我們看看,老爸老媽的眼光不會太差哦。”

衛雪輕輕笑了笑,整個人就放鬆下來。

衛孟喜卻忽然警鈴大作——她這麼放鬆,是不是意味著這個“男朋友”他們已經見過,並且誇讚過,認可過的意思?

這個人是誰?

她心裡忽然閃現出這麼一個男孩子來,嘴巴也很快的跟上,“張川這孩子確實是不錯,但你比他小兩歲,社會經驗沒他豐富,有什麼拿不準的,還是多跟媽媽說一下,媽媽不干涉你們,但希望你能在做重要選擇的時候,能參考一下媽媽的意見,可以嗎?”

衛雪傻乎乎的點頭,可下一秒,她連忙捂住嘴,“媽我們沒有……”

衛孟喜不知道怎麼形容此刻的心情,難怪上次打電話,張川莫名其妙來了句會照顧好弟弟妹妹,原來話頭在這兒……這小王八蛋,居然就以大姐夫自居了!

“嗯,沒事,談就談了唄,快看你的鬼片去吧,做飯媽媽一個人就夠了。”她得冷靜一下。

等把大閨女支走,老母親的內心啊,瞬間就不淡定了,她橫豎想了好幾個可能,譬如小學時候的小同桌王寶柱同學,中專畢業後已經成為一名正式的火車司機了,譬如她的高中男同學班長,高大帥氣還考上了京大,是整個年級經常跟衛國競爭第一的,譬如大學新認識的同學之類的……就是沒想到會是張川。

張川生理年齡只比衛雪大兩歲,但在心理上,礦區所有人都一致將他歸入“大人”行列,總感覺這倆人八竿子打不著,有代溝!

可他們居然談戀愛了……

衛孟喜的心情無法平靜,哪還有心思做飯啊,把手裡的菜一扔,在板凳上踢了一腳,氣哼哼的想,自家呵護著養大的白菜就讓豬給拱了!關鍵這頭“豬”,又還不錯,客觀上找不到反對的理由,倆孩子也都成年了,男孩無論工作樣貌還是家庭都挑不出反對的,她現在再說年紀小不能談戀愛這不是自打嘴巴子嗎?

都說兔子不吃窩邊草,張川這混小子,不講武德!

衛孟喜想了想這麼多年的事,好像也不是無跡可尋,很小的時候張川確實要跟衛雪更有話聊,比其他人都更親近一點,更照顧她一點。

小時候,衛東根寶護食,不想把媽媽做的飯分給狗蛋,衛雪都會偷偷的把自己的份上留下,假裝吃不完了,一轉頭就悄咪咪送給狗蛋哥哥吃。

那時候,衛孟喜也注意到了,但她只會覺得小姑娘心軟,自己也就睜隻眼閉隻眼。

可這慢慢的,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倆人就看對眼了?

衛孟喜推算時間應該是衛雪上大學以後,而且應該是大一下期,因為衛雪高考前有很嚴重的高考ptsd,通知書下來之前又擔心錄取情況,不可能是高考前後談上的,大一上期又忙著適應新學校。

真正談上,也就三四個月的時間。

想到這個,她又氣哼哼的踢了一腳凳子,卻忘了自己只是穿布鞋,而不是皮鞋,頓時一陣鑽心的痛從大腳趾傳來……

“啊……張川你這……”

偷偷拱老陸家白菜,萬一衛紅也真抵擋不住張江的攻勢,那她倆閨女豈不是都……

一想到這個可能,衛總就鬱悶,她得找老陸說說去,不能讓她一個人鬱悶。

半小時後,老陸辦公室裡,氣溫低得可怕,他煩躁的摔了手中的筆,放下眼鏡,“你怎麼不早說。”

“我怎麼早說,在今兒之前我知道嗎我?”

老陸也發現自己說錯話了,起身,似乎是想去教訓一下張川,可走了兩步又想起來他現在還在京市上班呢,“你把他電話給我。”

衛孟喜翻出隨身攜帶的小本本,報出一串數字。

“喂,張川?”

“明天下午六點,來一趟。”

短短兩句話,僅僅兩句話,老陸就把電話放下了,面色也恢復了平靜,作為一名沉默寡言的跟孩子不算很親密的父親,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第一個談戀愛的孩子。

本來,長大後的女兒跟父親之間就缺少天然的親密,像隔著一層,他要是再怒氣衝衝去“興師問罪”,衛雪還不知道要被他嚇成啥樣。

衛孟喜本來也正有此意,她必須親自跟張川談談。

這孩子要是衛紅,她就不會這麼擔心,因為她知道衛紅的理智和聰明,哪怕是小時候在群狼環飼的菜花溝,她也不會讓自己吃虧,但在衛雪身上就不一樣。

“這樣,明天你先不要說話,我來問,我就問……”

“不行,我要先說。”

“大佬都不是最先說話的,他怕你,你得繼續保持在他心目中的威嚴神秘,這樣以後他要想欺負咱閨女,都得先想想敢不敢惹你。”

“那第一個問題是……”

“第二個咱們就問……”

“第三個……”

嗯,倆人連到時候的問話戰術技巧以及具體的問題都計劃好了,彷彿即將面對的不是女兒男朋友,而是一個準備來偷家的小賊頭!

就連去睡前,衛孟喜都還在唸叨,生怕第二天忘記沒問到重點上。

可是,她沒想到的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就在她計劃得好好的,要對張川刨根問底三千問的時候,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衛小陸就開始不對勁。

先是覷著她臉色,“媽你今天心情咋樣?”

“還行,怎麼?”

“嗯嗯,還不是很壞就好,那你先吃,吃完我再跟你說。”

她的不對勁已經有段時間了,衛孟喜本來心情一點也不好,此時見她也跟著老大一樣藏頭露尾吞吞吐吐,頓時更加不爽,“啪”一聲放下筷子,“有話就說。”

所有人,包括趙小燕,都怔了怔,不敢說話。

老陸輕咳一聲,“你們吃飽就先玩去吧。”

衛孟喜不是有意當著小燕的面發火的,她就是有點控制不住,剛才她甚至懷疑,衛小陸是不是也要丟一個她談戀愛了的炸彈給她,所以才會把情緒表現在臉上。

但幸好,大家都習慣了她時不時的暴君脾氣,老閨女跟衛東也是一樣的厚臉皮,不管你生不生氣,反正他們不怕你生氣。

收拾完早飯的鍋碗瓢盆,老陸上班,三個女孩繼續在客廳裡看碟片,衛孟喜就在餐廳反省自己,不該生氣不該生氣,氣壞自己無人替,關鍵還有小燕呢,人小姑娘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生她氣呢。

“媽,你收拾好沒?”衛小陸嬉皮笑臉又進來了,一把就摟住她的腰,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一本書來。

衛孟喜正是愧疚不該兇她的時候,倒是乖乖任由她抱著,“不是說看完你的外國小說了嗎?”

“媽你先聽我說,你看這段話,熟不熟悉。”衛小陸的臉板著,跟老陸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衛孟喜低頭,看向她特意折出一個角的那一頁,已經被她用鉛筆淡淡的畫出一條線來,這是《羅密歐與朱麗葉》第五幕第三場的臺詞。

“把你的手給我,你我都是登入在惡運的黑冊上的人,我要把你葬在一個勝利的墳墓裡……一個墳墓嗎?啊,不!被殺害的少年,這是一個燈塔,因為朱麗葉睡在這裡,她的美貌使這一個墓窟變成一座充滿著光明的歡宴的華堂,死了的人,躺在那兒吧【1】……”

念著念著,衛孟喜的聲音就沒了,這段話,她怎麼會不熟悉呢?

分明是那天找到的父親遺物上的筆記,只是把“朱麗葉睡在這裡”換成“你睡在這裡”,“她的美貌”換成“你的美貌”,其它的基本是一字不差!

衛孟喜就說,那句沒頭沒腦的話怎麼有股翻譯腔的味道,原來真的是翻譯過來的戲劇臺詞,難怪啊,就這麼一句話,哪怕來了個博古通今的天才,也不一定能找出這話出自哪裡。

而她閨女,衛小陸,為了找到這句話的出處,自從看見那句話的一瞬間,就在心裡打定主意要幫她找出來,所以那天連飯都沒吃就跑圖書館,接下來這幾個月,也都是在大海撈針式的閱讀……

“傻孩子,就一句話而已,你咋這麼上心呢。”衛孟喜的心都快化成水了,這種她只是隨口一說沒放心上的話,卻被人記了幾個月的感覺,酸酸的,又有點甜。

衛小陸的重點卻不在這裡,“媽你看,這裡說的是朱麗葉‘死了’,羅密歐傷心欲絕,對吧?”

“嗯。”

“看那你看,後面的劇情是什麼。”

不用看,衛孟喜都知道,她當年對這種戲劇劇本類的文學作品不感興趣,沒能看完,但結局她是知道的,“羅密歐傷心欲絕,喝下毒藥倒在朱麗葉身邊,等朱麗葉假死藥的藥效一過,醒來的時候發現愛人死了,傷心欲絕,也用短劍自殺了。”

所以,這才被稱為悲劇。

衛小陸見媽媽還沒反應過來,跺了跺腳,“媽你想啊,姥爺給你留下這個,是不是說明他其實也是假死,什麼‘充滿著光明的歡宴的華堂’,其實就是代指他的火化和葬禮?”

衛孟喜呆若木雞,她覺著自己腦袋真的懵了。

“你想啊,聽你說的,姥爺那麼謹慎一人,都到那節骨眼上了,怎麼可能只是單純給你留幾個字呢?還有,大舅舅都說了,姥爺去找他那天晚上一點咳嗽也沒有,臉色就不像生病的人,而所謂的姥爺的遺體被帶去火化,你也沒親眼看見,對不對?”

衛孟喜呆滯的點頭,腦袋有點轉不過來。

“這不就結了?說句不妥當的,死不見屍,再加上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我相信姥爺肯定有他的用意。”

衛孟喜的心在呆滯了三分鐘之後,終於活過來了,緊緊捏住那本薄薄的書,“真……真會這樣嗎?”

她沒這麼想過嗎?對於一個六歲的孩子,是有想過的,白天晚上吃飯做夢都在想,她不知道什麼是死亡,還以為父親是出遠門,會像以前的無數次一樣,忽然莫一天笑眯眯的走進來,一把撈她進懷裡,用鬍子拉碴的下巴去扎她,一邊扎一邊問“小喜想不想爹爹”……

她想,小喜生氣了,這一次小喜一定要氣哼哼的說“不想”,這種生氣一定要三串糖葫蘆兩個大公雞糖畫兒四個芝麻燒餅才能哄開心那種!

可是,上天並沒有給她機會生氣。

長大以後,她也就不敢想了,只把這些秘密埋藏在心裡,就連自己最親密的曾經相依為命的四個孩子,她也沒說過。

可世界上就是有這麼個人,你兇她,罵她,甚至打她,她扁扁嘴,轉頭又能把你無意間的一句話放心上,又能為了你兒時的一個小小的幻想,幾乎翻遍了整個圖書館。

衛孟喜這這一瞬間,被老閨女治癒了,哪怕現在真有人告訴她,父親還活著,她要做的,也只是親親她的閨女,她的寶貝,她的心肝。

“別,媽你別急,你就不好奇姥爺在哪裡嗎?”

衛孟喜的心一突,“你知道在哪裡?”

“嗯,我大概能猜到,但是媽,你得答應我先不生氣,我感覺姥爺這麼做,一定有他的原因,你先保證不生氣,我才告訴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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