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張靈宣佈完了也沒把硃筆給別人,而是轉頭對文哥兒說道:“我是很看好你的,算下來我們也認識兩年多了,說是看著你長大也不為過。作為朋友我當然希望你能透過這次歲試!”張靈語畢乾脆利落地提筆在心願清單上打了個叉“但是為了喝到三白酒,我只能對不住你了!”

文哥兒是京師有名的小神童沒錯可文哥兒才八歲又是回到浙江參加歲試,別人哪裡知道他是誰啊?

張靈覺得吧,這歲試過不了!

要不然別人還要十年二十年的寒窗苦讀做什麼?

文哥兒:“…………”

這到底是什麼人喲!

直接打叉又不會有什麼還要先煽情一通做什麼?

張靈把叉叉給打上了,唐寅也跟著打了個叉他倒不是為了他的福貞酒,純粹是看不慣文哥兒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樣。

文哥兒見唐寅表示不看好自己,哼哼兩聲,眼巴巴地轉頭看向祝允明和文徵明兩人。

你們蘇州人不能合夥欺負我這個餘姚崽!

歲試通不透過不要緊要緊的是必須要有人支援我!

文徵明是最心軟的想想文哥兒一個小孩兒過來蘇州玩他們可不能真把小孩欺負哭。

他拿過硃筆在自己的心願後頭打了個圈。

祝允明本來就在勸唐寅振作起來準備科舉這次也沒有站在唐寅那邊,而是打個圈表示自己覺得文哥兒可以透過。

文哥兒拉著張靈說道:“這個地方好,你說要教我唱《蓮花落》的,就在這裡教我。”

還可以去看看很有名的虎丘塔!

唐寅瞅了他一眼,說道:“沒想到你連這個都打聽清楚了。”

千人石,顧名思義,就是一塊可以坐上千人的大石頭,據傳晉代那會兒就有高僧曾在此處講法。

他還掏出自己隨身帶著的竹笛,表示自己可以貢獻樂器給他先把曲子演示一遍。

文哥兒聽著祝允明他們介紹起“白公堤”,樂滋滋地說道:“據傳蘇軾曾因為心慕樂天而取號‘東坡’,後來杭州竟也有了蘇公堤。可見我們若是見賢思齊,將來也會有祝公堤、文公堤、唐公堤、張公堤、王公堤!”

有幾個好友作陪唐寅精神好了不少提出讓文徵明他們帶文哥兒去虎丘逛逛。

儼然忘了自己一開始是準備去積累考試經驗的。

下了船,剩下的就全靠腿了。文哥兒年紀雖小,走起路來卻一點都不輸人,一口氣就跑到了劍池旁的千人石上。

張靈搖著頭道:“別帶我,我可不參加科舉,你們自己修去。”

唐寅卻是對自己很有自信的,根本沒有否決文哥兒的想法,而是調侃道:“你這個王公堤聽著就有點大逆不道了,不如還是叫神童堤吧!”

可見這麼一個大石坪不僅可以容納許多觀眾,傳音效果還很不錯!

要不然高僧講經難道扯著嗓子講嗎?不可能的,那多影響高僧形象!

唐寅道:“一朝為神童,一輩子都是神童,你就認命吧。”有友人在側天南海北地閒扯,莫說七里水路,便是百里千里也不算什麼,一行人很快抵達虎丘。

所以,這是個天然的演唱會場地啊!

既然文哥兒都這麼說了,一行人便又從閶門那邊的碼頭出發,乘著小船晃晃悠悠地到了虎丘一帶。

張靈見狀說道:“你們兩個心軟的傢伙就趕早把酒準備好吧!”

文哥兒道:“那當然,我早就跟先生問得明明白白!”

本來他是不準備去的因為他還在孝期,出去許多東西不能吃也不能喝,甚至連玩都不能玩盡興。但文哥兒力邀他一起去,說是早就聽聞虎丘雲巖寺的齋飯很好吃,他很想去吃吃看!

文哥兒不甘示弱地給自己打了個圈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一定能透過。

文哥兒道:“我可是至少要活到八十八的,世上哪有八十八歲的神童?!”

從閶門到虎丘,有一段據傳是由白居易修浚的山塘河,乘船在山塘街間穿行,只見兩岸酒幌店幟迎風招展,瞧著繁華又熱鬧。由於沿岸的“白公堤”長達七里,故這段河道又有“七里山塘”之說。

都說“先見虎丘塔,後見蘇州城”,這話果然不假,文哥兒才登船就遠遠瞧見了那立在虎丘上的高塔。

張靈道:“哪裡是用竹笛的,得用竹板。”

文哥兒道:“將就將就!”

張靈拿他沒辦法,也就接過笛子給他吹了個節拍,吹完了,又給他編唱詞。

這是用來街頭賣唱的歌兒,特點就是很好唱,且唱詞隨便編,只要你給錢,我可以現編一段詞兒誇你人美心善,只要最後用回“蓮花落,落蓮花”之類的結尾就好。

文哥兒一聽就懂了,街頭說唱藝術!

兩人一個教一個學,相當地旁若無人。隨行的文徵明幾人已經離得遠遠的,唐寅是因為守孝期間不能碰這些吹拉彈唱的玩意,文徵明他們則是丟不起這個臉。

正是春日好光景,來虎丘遊玩的人不算少,眾人行至千人石聽見《蓮花落》,還以為是哪個乞兒在賣唱,定睛一看,卻是個衣衫落拓的年輕人在教一個俊秀小娃娃學唱。

不少人駐足聽完一曲,忍不住笑著問文哥兒:“你可知道這曲兒是乞兒唱的?”

文哥兒渾不在意地辯駁道:“乞兒唱得,我唱不得?乞兒吃飯用碗,我吃飯不能用碗?”

眾人笑道:“好伶牙俐齒一小人!”

這小人在吳語之中延續古意,乃是小孩子的意思。

文哥兒也跟著王老爺子他們學過餘姚話,混在吳語堆裡聽和說都是沒問題的,見有這麼多人圍過來,他還興致勃勃地給眾人獻唱一曲,問他們自己唱得對不對。

當地人對吳語辨識度是非常高的,連蘇州不同縣的口音都能聽出來,更別說文哥兒這個從出生起就沒回過南邊的小子了。

他們聞言紛紛笑道:“你不是在江南長大的吧,說話唱曲都帶著京師的口音。”有懂唱《蓮花落》的,還當場給文哥兒揪了幾個錯處。

文哥兒虛心受教,跟著熱心群眾學了好一會的蘇州話。等人群散去後,他才瞧見唐寅他們似乎在跟什麼人聊上了。

文哥兒立刻屁顛屁顛地跑過去一問,才知道這位是個畫師,叫周臣,也是蘇州人,師從同鄉陳季昭(主要是兩家住得近,他又提著學費上門,人不好意思不收,就教他了)。

周臣初時跟著陳季昭學山水畫,如今陳季昭年事已高,他便自己日夜揣摩。

近來他對畫市井人物很有興趣,便遊走於蘇州街巷之間物色感興趣的繪畫物件。

說起來他最近喜歡畫乞兒,還是遠遠聽到有人唱《蓮花落》才循聲而來,沒想到居然會見到唐寅等人。

都是經常參加蘇州前輩組織的各種聚會的人,彼此間哪有不認識的道理?

周臣知曉唐寅家有喪,先是寬慰了幾句,接著便問起文哥兒的來歷。

既然文哥兒跟張靈杵在一起,兩邊自然是認識的。

祝允明便把小神童的光輝往事給周臣講了一通。

周臣聽得一愣一愣的。

他出身十分尋常,讀書遠不如唐寅幾人多,平日裡把心思都放在鑽研畫技上。

聽到文哥兒這出身、這學問、這名氣,他心裡頗有些羨慕。

好在他是個挺知足的人,旁人累死累活不一定能養家餬口,他能憑畫技養活全家已經很不錯了,何況他本身也極喜歡作畫。

文哥兒對於出現在唐寅他們身邊的新面孔也很感興趣,兩邊一聊才知道這是個“行家”。

按照文藝界的分法,職業選手可以稱為“行家”,不靠這個為生、跨行過來玩耍的就叫“利家”。

像蘇軾他們這種純畫著玩的文人跨行作畫,一般就被稱為“利家”。

只不過“利家”這稱呼一開始是用來嘲諷蘇軾他們“全是文人意趣,毫無繪畫技巧”而已,到後來元朝文人大多沒啥出頭機會,只能寄情山水、作畫寫曲,文人畫大量湧入畫壇,才演變出“行家匠氣不雅,利家士氣能高”的說法。

你技巧高,你匠氣!

我們文人畫才是最牛逼的!

像文徵明這樣本業是科舉出仕,副業才學學書畫的,就屬於傳說中的“利家”了。

大概是由於他和沈周師徒倆都很有天賦,且都非常長壽(活到區區八十好幾),平日裡有的是時間琢磨繪畫技巧,所以哪怕他們不是靠賣畫為生的職業畫手,畫技也達到了行家水平!

看看人家,畫著玩都能遠超無數職業選手,在繪畫史上留下自己的姓名!

所以,不管想幹哪一行,都必須要活久點!

文哥兒對周臣這位職業畫手還是很感興趣的,見周臣是揹著個書簍上山的,湊到邊上探頭探腦:“你隨身帶著筆墨紙硯嗎?是不是還有你畫好的畫?”

周臣道:“有時候有想法了,怕回去後會忘記,一般會就近找個地方畫個草樣。”

他開啟書簍把自己今天的草稿拿給文哥兒看,裡頭是好幾張乞兒圖,有老有少,神態各異,只是一個兩個都衣衫襤褸、神色木然,隔著紙張都能看出他們過著什麼日子。偶有還能賣藝討錢的,眉目間也難掩悽苦。

哪怕只是草稿,文哥兒也備受震動。

因為周臣把他們每個人都畫得瘦骨嶙峋、情態可憐。

文哥兒肅然起敬:“旁人都愛畫仕女圖,像您這樣的倒是少見。”

周臣道:“我也是偶然生出這麼個念頭來,才特意出來走走看看。”他一個沒什麼名氣的普通畫師,把這些人畫下來也不過是鍛鍊一下畫技而已。

文哥兒道:“若是您手頭有畫好的,可否賣我幾幅,我帶回去給太子殿下瞧瞧!”

周臣一聽是給太子殿下帶的,忙說道:“不過是閒暇習作罷了,哪裡要你掏錢買?你住哪兒?我回頭讓人給你送去。”

文哥兒不是拘泥之人,見周臣生活不像太困窘的,便也沒有非要給錢。他爽快說道:“我老師是匏庵先生,剛歸家守制。我是隨老師回來的,目前暫住在長州東莊。”

周臣一聽是吳寬的學生,更慶幸自己沒收錢,吳寬可是和他老師陳季昭頗有交情的前輩,他真收了這錢哪還好意思到東莊去?

周臣立刻道:“匏庵先生與我老師也算舊交,我到時親自給你送去,順便拜訪一下匏庵先生。”

兩邊就這麼說好了,又約好一起登虎丘看塔吃齋飯去。

待到吃好玩好下山時,一行人便分開了,唐寅、張靈、周臣他們走閶門方向,文哥兒和文徵明他們則走長州方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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