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冬至乃是一九的第一天文哥兒嫌棄自己畫的消寒圖不好,跑去讓張靈給他畫。

張靈最近拿到了《敦煌遊記》預支給他的潤筆費,在京師混得風生水起,有好酒的地方都快給他逛遍了。

只是很多地方就不太方便帶文哥兒去玩耍了。

得知文哥兒的來意張靈提筆就幫他把九九消寒圖畫了出來接下來文哥兒只要每天給梅花瓣染個色就好。

文哥兒得了圖也沒急著走而是跟張靈聊起唐寅他們的近況來。

唐寅本來已經打定心思要備考,結果吧也不知是不是流年不利今年他父母陸續離世,妻子兒子也相繼病倒,這一時半會是沒法應試的。

張靈也是最近才得知這些變故正準備收拾收拾回蘇州去好生安慰自己的好友。

文哥兒聽了唐寅家中的變故,也覺得世事弄人。他說道:“我現在還不能去蘇州看望他你幫我多問候他幾句。”說完他又讓金生回家收拾幾本新書,託張靈送給唐寅守孝期間打發時間。

按照時人的規矩,守孝期間是不能參與各種娛樂活動的,看書可以說是少有的娛樂了。

文哥兒知道一個遊戲能忽悠他大半年也算難得,也沒有再沒心沒肺地摸魚,而是給他歸納總結了一下這半年來的課程。

朱厚照倒是沒有鬧騰,最近他似乎有點心事,連玩遊戲都沒那麼起勁了。

張靈倒也沒嫌棄書太笨重一口答應幫忙捎書。

文哥兒來者不拒,一概應下。

年底大人們忙得很,有的忙著謀取新差遣,有的忙著登門送禮,文哥兒都不知道他大先生哪來那麼多空閒給他安排功課。

他路上也是可以看的。

文哥兒自然修書一封託張靈幫忙帶過去。人沒到心意總要送到!

正好他陪著老丘遍讀朝廷裡蒐羅來那些書知道不少有趣的新書!

文哥兒送走張靈,收了收玩心準備迎接臘月。

吳寬對張靈無心科舉這件事非常惋惜,溫聲勸勉了張靈幾句也託張靈幫忙帶信給蘇州的老朋友們(比如沈周)。

每天下午他仍是從翰林院裡溜了,有時去跟進某個行當,有時去擺攤給人作畫。

朱厚照聽得很認真,還表示假期自己會親自回信,叫文哥兒別忘了他們的宮門驛站。

隨著臘月之後的第一場雪落下來,文哥兒入東宮講學之事也暫停了。連朱祐樘的講經筵都不開了,沒道理他還要繼續講學!

六部之中就屬吏部最有實權可見吳寬頗得朝廷看重。

張靈一口應下了隔天又去向吳寬辭行。

要是要求畫點送子觀音什麼的,那大概就得自帶樣圖了,因為他還真沒怎麼畫過這個。

只是不保證能畫得讓人滿意就是了。

他練了半年的基本功,畫起畫來也算有模有樣了,只是想要做到隨心所欲還是得多多練習,所以他的攤位不僅只代寫家書了,還給人畫畫!

不嫌棄的話可以免費帶回家!

都過去一年了,這小子還記得牢牢的,記性果真不錯!

比起每天往來宮中,寫信什麼的倒是輕鬆,文哥兒欣然應下。

大夥都對這個業務很感興趣,沒事就圍過來讓文哥兒給自己畫畫像,尤其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家,更想留張畫像給子孫後代當念想。

年底近了吳寬也得了新職位乃是吏部右侍郎。

轉眼就是臘八,文哥兒一大早在家裡等貓貓造訪,結果今年也不知是不是貓貓有點忙,一直沒有來。

見文哥兒一整天都挺失落的,趙氏便說道:“那貓兒許是去別的地方玩耍了,要不我讓人給你抱一隻溫順的小貓回來養?”

文哥兒道:“不用了,它可能有事要忙,明年一定來!”

趙氏見他這般篤定,也就沒有再勸。

貓貓也沒讓文哥兒等到明年,當晚就過來了,只是身上的皮毛有些雜亂,看起來彷彿剛跟別的貓打了一架。

文哥兒緊張地檢查貓貓身上有沒有傷處,見沒有傷口才放下心來:“你要是很忙,不來看我也可以的。”他口是心非地說完了,立刻又補充了一句,“當然,要是能捎個口信告訴我你沒事就更好了。”

貓貓看了他一眼,給他掏出兩個福袋讓他選。

文哥兒隨手選了一個,又跟貓貓聊起天來,兩人在夢裡待到天色將亮才分別。他起身開啟福袋一看,裡頭是兩枚簇新的獎章。

文哥兒愣了一下,抬手摩挲了那兩枚獎章一會,才想起一些遙遠的記憶。

那時候他已經知道爸媽為什麼不回家,便沒有再耿耿於懷了,平時該上學上學,該讀書讀書,到了新環境後也遇到不少好老師,交上不少朋友,有天有人打電話通知自己去領這枚獎章,說他祖父不願意出面。

於是他去了。

當時父親的朋友跟他聊起了許多關於他父母的事,說他們也曾深夜悄悄揹著所有人掉眼淚。

他安靜地聽完那漫長的敘述後才帶著兩枚獎章回家。

是愛他的。

不管是現在的爹孃還是以前的爸媽都是愛他的。

只是人總有自己要做的事,總有自己必須揹負的責任。

文哥兒把兩枚獎章收進福袋裡頭。

這也許會是他永遠都不會拿出來給別人看的東西,不過有它們陪在身邊,他會更更努力更認真地在這個時代生活。

文哥兒爬起床洗漱完畢,嘿嗬嘿嗬地在院子裡耍了套拳腳功夫,才生龍活虎地跟著他爹去翰林院點卯。

整個臘月很快在忙碌中度過了,很快迎來了熱鬧的新年。

文哥兒大年初一就到處溜達,給這家拜完年又去給那家拜年,還去老丘家蹭了頓閣老餅。

不過今年做餅的大部分工序已經能由他來代勞,別看他年紀還不算大,身板兒卻蹦躂得很結實,揉個面對他來說都不算難事了。

丘濬樂得清閒,揣著手在旁當做餅指揮官。

本來一切本來都挺美好的,結果餅快出鍋時李東陽他們都找了過來。

大過年的,丘濬也沒幹出趕人的事來,由著李東陽他們跑來丘家小聚。

文哥兒懷疑他們是來蹭餅吃的!

李東陽這廝吃了就吃了吧,還要點評幾句,說文哥兒做的就是沒有丘閣老做的好吃。

文哥兒那叫一個氣喲,不好吃你們還吃這麼多!!!

吃壽星親自做的餅就算了,還嫌東嫌西!!

真是太過分了!

吃飽喝足,李東陽就圖窮匕見了,笑眯眯地表示為了祝賀王七歲變成王八歲,他們這些做長輩的理當寫點詩文替他歡度生辰才是。

文哥兒:?????

他就知道他這位三先生絕對沒安好心!!!

李東陽不提,他都忘了還有王八歲這一茬。

要知道他以前想把書署名為王六歲王七歲,都被老丘以不太正式為由給勸下了,大多數時候依然署名為王守文。

所以他哪裡還記得自己的別號會按年齡遞增!

偏偏這些個做長輩的,居然沒一個出來攔著李東陽,他爹和他哥甚至擊掌叫好。

尤其是他哥,不知是不是早就跟李東陽串通好了,居然第一個出來響應,提起筆就在紙上寫了起來,句句不離王八!

此時此刻,文哥兒的心情是絕望的!

這些人實在太過分了!!!

眼看王守仁都要收尾了,文哥兒立刻上去捂住紙面鄭重宣佈:“我已經決定好了,爹孃給我起名這般用心,我不能辜負了他們的期望,以後絕不輕易起別號。我,王守文,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李東陽樂道:“早早說好的事怎麼能變卦?我看你還是繼續用這個別號吧,多響亮多好記,絕對讓人聽了就忘不了!你看你爹和你四先生他們起什麼實庵匏庵的,乍一看都分不清誰是誰,多沒意思!”

王華沒好氣道:“就你的西涯最意思。”

李東陽不僅不覺得王華這話有問題,還頗為自得地應和:“那當然,東陽對西涯,誰聽了不誇一聲絕妙!”

既然文哥兒都當機立斷地表示棄號不用了,李東陽倒也沒繼續擠兌他。

開玩笑這種事兒,當場笑過以後就得了,窮追猛打會很討人嫌。

於是全場出手寫詩的就只有王守仁一個。

文哥兒對此十分痛心疾首: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王守仁就給他來了個“將心比心”:假如是你碰上這樣的事兒,你會不寫嗎?你肯定也是第一個寫的吧!

文哥兒:“…………”

哥你講得很有道理,下次別講了。

這有什麼好假設的?簡直多此一舉!

如果以後給他碰上這樣的機會,他也是絕對不會放過王守仁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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