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文哥兒信心滿滿地把題答完傍晚依然沒請燭,到了交卷時間就不動聲色地把卷子交了上去。

納卷官倒是個臉生的,不過白天文哥兒一抬頭,對上的那一溜全是熟悉面孔!

在京師考試果然全是熟人。

這也是沒得辦法的事誰叫他是在翰林院裡長大的翰林院人數有限抽調十幾個人出來當同考官,沒抽到他爹是因為他爹主動上報說兒子要入場應試!

至於他二先生楊廷和還有曾經跟他在庶常館朝夕相處三年的靳貴他們已經算是不那麼親近的了!

這不都沒讓李東陽或謝遷當考官嗎?

雖然這是因為謝遷上屆已經當過主考官,而李東陽也因為李兆先的關係要回避——但是沒安排就是沒安排!

好在楊廷和擅長的是《易經》,不是治《春秋》的不然文哥兒的卷子說不準就要落到他二先生手上了!

既然謝遷說不要管考場外的事,文哥兒也就真的沒有管交完卷就回去好吃好喝好睡,補足了一整天耗掉的精神。

趙氏不懂考試上的事,小心地沒問文哥兒考得怎麼樣,只仔細地清點文哥兒第二場的考試用具一天得看個三回不然總擔心會漏掉什麼。

王家上下也都緊著文哥兒文哥兒補眠時裡裡外外都靜悄悄的連才五六歲的弟弟妹妹都很聽話地沒嚷嚷著要去找哥哥玩。

第一場考得那般順利文哥兒第二場、第三場那是一點都不帶緊張的,全程甚至都沒抬頭看過時不時要瞅他幾眼的考官們。

文哥兒這個考生十分特殊他的年紀實在太小了小到讓人難以相信這個年紀的考生會踏入會試考場。

正是因為他在年齡上頗有爭議所以瞅見他被分在東邊的天字號號舍的時候大家都忍不住看他兩眼——再看他兩眼——再再看他兩眼。

既然大夥都沒心思玩也沒心思讀書,文哥兒也沒再去組織新社聚會,而是在家裡磨顏料玩。

按照從成化年間延續下來的規定,考生們雖然可以請燭,但是考場只會給已經寫好全文草稿的人一支蠟燭!

也就是說考試延場期間只允許謄抄,不允許沒寫完的人留下慢慢構思。

這值得紀念的一幕,必須得留下寶貴的畫像!

如果對他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出頭機會,他們為什麼還要老老實實繳賦稅、勤勤懇懇服徭役,難道是因為他們特別喜歡吃苦嗎?

文哥兒走出考場,就瞧見不少人已經等在外頭,最前頭的就是他哥,他哥還請了個熟悉的畫師,正是三年前他請來給他哥畫像的那位!

想出去玩吧,哪有心思玩?要是中了的話下個月還得參加殿試呢!

想看看書備戰殿試吧,哪裡看得下去?整顆心都懸在會試結果上了!

文哥兒考完後倒是一點都不緊張,就像大先生他們說的那樣,他還小,考沒考中都不打緊。

這對於急性子的人來說可真是煎熬。

剩下的事,只能交給考官了!

對於楊廷和、靳貴他們這些同考官來說,閱卷工作才剛剛開始。

何況他對自己還是有那麼一點信心的,畢竟他在答題過程中沒發現什麼疑題或難題。甭管結果怎麼樣,至少他盡力了!

文哥兒:?????

畢竟這幾乎算是尋常百姓唯一的進身之階了。

要不是《科舉成式》規定考生們黃昏納卷,說不定他的交卷時間還要更早一些!

不讓提前納卷當然也是為了防止舞弊。

這樣浩大的閱卷工程,一般得從本月的十六日持續到二十六日,二十六日起開始考生們的排名問題,花費幾天功夫經過考官和禮部的重重推敲才在月底那幾天正式發榜!

考生們離開考場後至少得等上一旬才能知道自己考沒考中。

三場考下來,大家都確定這確實是個才思敏捷的孩子。

要不然早早把人放出去傳播考題,場外的外援不得有充裕的時間寫好文章設法送進來?

在防止考生作弊、維持科舉公正性這件事上面,朝廷一向是絞盡腦汁想辦法,從來都沒有放鬆過。

偏王守仁這廝還振振有詞地說道:“哥哥有的,弟弟也要有!”

這麼多雙眼睛盯著至少這小孩在考試過程中是沒法舞弊的。

一場考試前前後後折騰這麼多天,文哥兒確實有點累了,都不想和王守仁抬槓了。他和眾人一起等在考場外,陸續把文徵明他們給等了出來。

這樣即使有已經交卷的考生離開了考場把試題傳出去,剩下的人也沒辦法在延場期間舞弊了。

一行人照例去大興隆寺約了個澡,把在考場裡醃了好些天的自己裡裡外外搓洗乾淨,這才各自回住處補覺去。

要是連這條路都被阻斷,等同於掐斷了無數百姓最後一絲希望。

他們每個人都擁有一間經房,負責對謄錄過來的考卷進行初篩:自己認為答得可以的留下,認為十分絕妙的可以多寫些評語推薦給主考官,剩下就是落卷了。回頭該送回去連同考生原卷一起供考生本人取回當落第紀念品!

如今市面上的顏料可不少,有現成的,也有需要自己磨的。

文哥兒弄了些礦石顏料來,等結果這幾天就拿著它們在家裡磨來磨去,只覺這活兒非常適合打發時間而且特別解壓。

磨完還能作畫。

就是比較費錢。

好在文哥兒還是初學者,礦石顏料純粹是拿來玩的,沒打算長久地栽在這個坑裡!

文哥兒花了好幾天認認真真地把礦石磨成細末,又花了好幾天很是珍惜地把自己磨出來的顏料全都霍霍完,一點都沒浪費!

這時候貢院內的閱卷工作也到了尾聲,考生們的硃卷和墨卷都已經搬入內簾,等排好名次後便能拆開糊好的考生名字填榜了。

所謂的硃卷指的是考場謄錄生用硃筆謄錄出來的卷子,而墨卷則是考生原卷。

硃卷和墨卷上面都是有標號的,填榜時對號一拆就能知道是誰的卷子!

同考官所在的十四間經房是分經而設的,所以每個經房都會選出一個“房首”,這些“房首”裡頭又要討論出五個經魁來!

像《詩經》有四間經房,那麼《詩》魁就會在這四房“房首”裡面選出來。到時候選誰來當《詩》魁,四位同考官得先打一場!

像《禮記》和《春秋》這些只有兩間經房的,選起來就方便多了——

只需要兩個同考官打一場就行!

打出來的這五個經魁,可是有機會角逐會元的!

這可是經魁乃至於今科會元的伯樂,換成你難道不想當?!

這時候就體現同考官能打的重要性了。

比如現在的貢院之內就在為前十四名的排名廝殺。

前面四經已經打完了,剩下《春秋》魁!

《春秋》兩房的同考官在周經和王鏊兩人面前推銷自己的房首,你來我往地吹了半天,沒吹出個勝負來,登時對看一眼,表示要交換考卷來看。

既然在吹噓方面沒法戰勝對方,那就開啟找茬模式!

這一交換,其中一個同考官的臉色就變了。

剛才大家都在猛誇自己手裡的卷子,只不過誇自己人這事兒嘛,懂的都懂,肯定是要使用一點點誇張手法的。

結果他把這份卷子拿到手一看,剛才隔壁經房那傢伙誇讚的點居然不是吹出來的!

看完整份答卷,這位春秋房同考官頓時痛心疾首起來。

這卷子要是落在他手上,早就吹得震天響了,結果對手卻只是乾巴巴地指出其中幾個再尋常不過的優點。

連點水分都不摻!!!!!

這像樣嗎?!

老天不公啊!

怎麼就把這卷子給了那個榆木疙瘩?!

不會吹換我來啊!

同考官心念電轉,最後選擇“打不過就加入”。

他不僅當場表示這卷子應當是今科會試的《春秋》魁,還十分賣力地向兩位主考官推薦這份卷子。

憑著他這天花亂墜的一通誇,周經果然對兩個《春秋》同考官一致認同的答卷生出了興趣來,命人把答卷呈上來讓他看看。

周經入手一看,發現這是他在閱卷期間也覺得非常不錯的卷子。

三場都是!

周經滿意地頷首,把這卷子遞給王鏊,讓王鏊也傳看一下。

王鏊接過卷子看完,心中已有了猜測,不過他什麼都沒說,只笑著表示這確實是份三場俱佳的答卷。

當然,能入選這前十四名,就沒有不是三場俱佳的。

至此,五經魁選齊了。

該選會元了!

這就不是同考官打架能決定的了,十四位同考官的目光齊齊落到周經和王鏊身上,等著周經兩人從五經魁裡頭挑選出會元來,再把剩下的四經魁排個等次。

只要主考官敲定了前五的名次,就可以正式揭名填榜!

周經再次把五經魁的答卷拿起來逐一翻看過去,心中已有決定。

他轉頭和王鏊討論了幾句,挑出其中一份答卷給眾同考官傳看。

眾人或多或少都交換著看過其他“房首”的卷子,對這批考生的水平有一定的瞭解,一讀這答卷便知周經和王鏊屬意誰為魁首了。

靳貴一看這卷子也和王鏊那樣心中瞭然,當即笑著向周經表態:“下官認為此卷當得會元。”

有靳貴起了頭,其他人不管心中願不願意,最終都都對這一決定表示贊同。

既然這答卷獲得了這麼多同考官的一致認可,周經便初步把今科會元給敲定了。他給剩下的四經魁和後頭的六到十四名排好等次,接著下來便是正式揭名填榜。

會元的答卷當然是周經這位主考官親自揭名。

周經本就是個不苟言笑的人,這會兒更是神色無比認真地在眾人注視下揭開了對應墨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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