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蒸瞎老鼠名字雖然不好聽端上來實際上就是熱騰騰的麵食,和後世捏成小豬的饅頭差不多。

它那花椒仁做的小眼睛瞧著睡得挺香甜,聞著也是香噴噴的面香,文哥兒一點都不覺得可怕啊嗚一口把它咬掉半個吃得老香了。

李東陽父子倆都就著文哥兒的吃相多吃了兩隻“瞎耗子”。

文哥兒在李家吃飽喝足又提著自己新得的寶貝冰燈到處炫耀了一圈,途中時不時在別人家吃塊點心喝杯飲子愣是吃得飽飽的才回到家。

到家後自然又是給大夥看了一輪燈最後把燈掛在他祖父祖母居處外。大家每天都要來祖父祖母這邊的,掛在這兒誰都能看見,公平公正!

文哥兒剛給冰燈選好適合的風水寶地呢就見他哥回來了。

“別說哥不幫你。”王守仁把他拎出去說悄悄話,“我攢了個元宵局到時候請同窗一起去看燈吃湯圓。你壓歲錢花多少了,還夠用嗎?你上回說過的,攢了錢要請他們吃頓好的來著,正好吃個湯圓沒那麼費錢而且元思永也答應一起出來了。”

元思永就是元守直的兒子。

文哥兒得知他哥為自己攢了個局心裡別提多高興了。他說道:“錢夠用的吃茶吃湯圓都夠用!”

這麼一看,更像流氓頭子了。

文哥兒興頭十足。

到底是兒子自己掙出來的排面,王華終歸沒說什麼,答應讓王守仁到時帶文哥兒出去玩。

英國公算是名聲相對比較好的勳貴,不至於叫人提起來就罵,文哥兒帶著張侖送他的冰燈出門一點都不虛。他和每年元宵那樣穿得像個喜慶的小紅包似的,開開心心跟著他哥往外跑。

兄弟倆湊一起嘀嘀咕咕,很快把事情敲定下來。

文哥兒知道交朋友不是一兩天的功夫,不過只要搭上線了,以後總能多多往來的。他可以找機會把元思永拉進丘家讀書會,一起休沐日暢享丘家圖書館!

對於準備考科舉的讀書人來說,還有什麼比聚眾讀書更適合拉進感情的呢!

王守仁樂道:“你這口牙倒是刷得挺白,可惜也就只能用這麼幾年,過幾年就該一顆一顆掉光了。”

到了元宵那天,文哥兒把自己的“一品燈”取下來,準備帶去給他哥的同窗們賞玩賞玩。

文哥兒志得意滿地想象著自己吃上粉漿飯的美妙將來,心裡別提多開心了,一晚上繞著他哥打轉,表現得十足像個好弟弟。

王華:“…………”

等到吃過飯後,王守仁就和王華說起了元宵帶文哥兒出去聚餐的事。

王守仁道:“不怕,我找他平時擺攤那條街的店。到時候要是有歹人瞎了眼想打文哥兒主意路邊隨隨便便就有人抄起棍子打得他們哭爹喊娘。”

王守仁少見他這麼殷勤的模樣,頓覺不枉自己在外呼朋喚友張羅了一整天。

想想現在文哥兒每天出發去擺攤都有人接、擺完攤要回來也有人送,王華就感覺腦仁隱隱作痛。

怎麼聽起來文哥兒倒成了那一帶的流氓頭子?

王華道:“你可得把他看好了,別讓他到處亂跑。”

畢竟他的擺攤經費已經被李東陽他們包圓了他只需要留出接下來半個月的筆墨紙張錢就好剩下的可以統統花光!

文哥兒一口應下。

王守仁不遠不近地綴在他後頭,每次等他跑太快了就三步並兩步邁上去拎住他後領把他扯回來,那動作輕鬆又隨意,偏就能從從容容地把文哥兒拴在他視野範圍內,氣得文哥兒忍不住朝他齜牙。

自從知曉王恕他們決定杜絕納粟入監,文哥兒就沒了攢錢的想法決定當個愉快的日光族有多少花多少堅決不留到第二天去!

王守仁道:“行啊我先去定個地方,到時候你掏錢請客,算是了了去年咱捱打那事兒。”

至於什麼粉漿飯,他一點都不想吃,除非他們誠心誠意地邀請他!

文哥兒眼睛登時睜圓了,彷彿從來沒想過這麼可怕的事。

他用小小的食指敲了敲自己雪白而堅固的小牙齒,莫名有些悲從中來。

這麼好的牙兒,居然用不了幾年就會離他而去!

文哥兒沉痛地跟他哥分享他對自己這口乳牙的憐惜之情:“我得多吃點好吃的,才對得起它們跟我來這世上一場。”

王守仁:“…………”

這都能繞到吃上,他真是服了這小子了。

這小小的腦袋瓜子,是怎麼想出那麼多歪理來的?

聽得他都覺得自己有點虧待他那些早已離他而去的乳牙了。

王守仁只能感慨:“你小子哪來這麼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兄弟倆正邊說邊聊,幾個同窗就瞧見了他們,邊跑上來和他們匯合邊說道:“你們兄弟倆聊什麼聊得這麼樂呵?”

王守仁見是自己幾個同窗,朗笑著把文哥兒那“憐惜乳牙”的說法給大夥講了。

眾人聽得一愣一愣,接著便是鬨然大笑。

國子監監生年紀不全是王守仁這般年紀的,也有三四十歲乃至年過半百才入監,不過當初會與王守仁一同寫文章討伐“金蓮癖”挨國子監打的,大多都是年輕氣盛的傢伙。

元思永當時是自發參與的,從沒與王守仁交流過,這次還是王守仁託與他玩得好(睡他鄰鋪)的同窗去邀請,才是算是把人給請了出來。

聽了文哥兒那個要善待乳牙的歪理,元思永覺得傳說中的小神童果然名不虛傳,連兄弟間閒談都這般可愛。

難怪他爹回家後都特意和他們提了幾句。

這在他們家沉默的飯桌上可是很稀奇的。

有人則下意識把自己兩排牙齒上下叩了叩,很是感慨地說:“我乳牙都沒了,真可惜沒來得及對它好點。”

文哥兒煞有介事地寬慰道:“不要緊,乳牙不去,恆牙不來!乳牙頂多只跟著我們十來年,恆牙可是要跟我們一輩子的。有句詩怎麼說來著,不如憐取眼前牙!”

眾人又是一陣鬨笑。

只聽過“不如憐取眼前人”的,哪來的“不如憐取眼前牙”啊?

人晏相公聽他這麼瞎改一氣,怕是要從棺材裡跳出來打他一頓。

不管什麼時候,一大群青春勃發的年輕人湊一起總是分外引人注目的,加之他們年輕無忌憚,說笑也沒避著旁人,一路上便引來不少人的關注。

見他們笑得這般暢快,不免都有種“年輕真好”的感慨。

一行人說說笑笑地進了王守仁預定好的店,輪流給文哥兒自我介紹了一番。

文哥兒把他們的名字一一記下,才認真打量起相對比較寡言的元思永。

元思永是真的和元守直有點像,五官長得挺周正,只是話很少,只有話茬到了他頭上他才會接上一兩句,且都是言簡意賅地應和。

文哥兒是很樂於交朋友的,雖惦念著元守直家的粉漿飯,坐到席間卻是沒冷落任何人,和每個人都聊得很歡,還很豪氣地拍拍自己鼓鼓的小錢袋說:“大家敞開了吃,湯圓管夠。”

那闊氣的小模樣兒聽得大家樂到不行。

當初都是他們自己願意摻和的,捱打挨罰都是他們合該承受的後果。要不是王守仁說吃個湯圓花不了多少錢,他們都不會讓個半大小孩請客。

元思永難得地多說了句話:“你的壓歲錢不是要拿去擺攤代寫書信嗎?”

元宵長假前國子監那事兒鬧得沸沸揚揚,旁人也是知道文哥兒在這條街上擺攤的。他們點著頭說:“別人代寫書信都是賺個辛苦錢,你倒好,還自己貼錢進去。”

文哥兒自有一套道理:“是我自己想練字才去擺攤的,別人為什麼要為我這手醜字花錢?”他怕大夥吃不盡興,又把李東陽他們說要輪流給自己包月的事講了出來。他可是有一整個翰林院當後盾的!

這麼一說,大家都忍不住羨慕起來。

別的不說,光是李西涯這個老師就足夠讓人眼熱的了。

這小子真是從小泡在學士堆里長大的快活小孩兒!

怪不得小小年紀就跑街上“回饋百姓”去。

既然提到了擺攤,文哥兒便又把自己的“一品燈”拎了出來,給大家欣賞一下上頭的仙鶴麒麟。

這燈瞧著仙氣縹緲,宛如冰雪仙境,可又不失俗世願景。

要知道文官的一品官服上繡的是仙鶴,武官的官服上繡的是麒麟,這環繞期間的雲霧瞧著都像是一品大員才能用的玉腰帶!

將來他們入朝為官,不知會多羨慕官袍上綴著這種鳥獸的官袍!

大家都是國子監裡讀書的,哪有不暢想自己金榜題名後平步青雲、步步高昇的?

且他們還年輕,身上還沒那麼多常年浸淫在聖賢書裡的迂腐氣,不至於談到前程就假惺惺地說“當官不當官的不要緊,主要是想為百姓做點事”。

於是他們又趕在湯圓上桌前輪流把文哥兒的寶貝冰燈傳看了一遍。

要不是文哥兒在旁邊很心疼地叮囑說“大家看看就好,可別摸化了”,他們怕是要輪番實踐廣大群眾碰上吉祥圖案的悠良傳統:上手摸一摸,摸到它光可鑑人。

這個傳統不知從何時起的,反正這種“摸點什麼”行為以及相關宣傳在後世廣泛存在於各大旅遊景點之中。

魯迅就曾回憶他小時候去參加迎神活動的事,說當時的人有去燒香必須摸一摸“死無常”背脊去晦氣,他也隨大流上去摸了一把。

由此可見,大夥手癮上來了連“死無常”的背脊都不放過!

大抵是務實的中國人覺得光求神拜佛心裡總還是不踏實,還是得上手摸到實際的東西才更有安全感。

好在大夥都沒忍心叫文哥兒傷心,只輪流賞玩一番便物歸原主。

這時候熱騰騰的湯圓也被端上來了,比之家裡做的湯圓,外頭賣的口味更多,可以單獨點自己愛吃的餡,也可以按店裡起的吉祥名字來點。

比如“福祿雙全”就是兩種餡的湯圓混一起,“三元及第”則是三種,更有那叫“百家爭鳴”的,直接把店裡有的湯圓都往裡放一顆,保證每一顆都是不同的滋味。

等到夥計給客人上湯圓,便清清亮亮地報起名兒來:“客官您要的三元及第來了勒!”

總之坐在寬闊又熱鬧的廳堂之中,滿耳朵都是起此彼伏的“福祿雙全”與“三元及第”。

顯見是讀書人來吃的多。

文哥兒向來貪心得很,自然是想一次性吃個遍,直接來了碗“百家爭鳴”,在一桌子“三三兩兩”之間分外突出。

大家見他面前擺了那麼大一碗湯圓,有點疑心他吃不完,結果只見他嘴巴一張,一顆圓圓的湯圓就整個兒進了他嘴裡,吃得他臉頰鼓鼓的,瞧著怪可愛。

他們都是在家吃過晚飯才出來的,本來不太餓,看文哥兒這麼一吃,又覺得肚裡空空,立刻齊齊拿起湯匙品嚐這元宵佳節才吃的小小吃食。

他們身上本來還有點來時的餘寒,這一口熱乎乎的湯圓入了肚,便覺渾身都暖洋洋的。

舒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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