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楊一清這次只是交接完工作回京暫住等待吏部給他安排新差使,看起來並不會長留京城,是以目前只住在朝廷安排給他的臨時落腳處。

眼下來翰林院蹭飯,也是李東陽力邀他過來的師兄弟倆許久沒見合該坐下來吃吃聊聊。

文哥兒以一己之力夾在別人師兄弟之間力求在新出現的師叔面前刷刷存在感,總感覺這重師叔侄關係特別新鮮。

李東陽兩人也聊了好一會了倒沒在意文哥兒跑過來橫插一槓。

李東陽還給文哥兒講了講楊一清這個師叔的光輝履歷。

說起來無非又是“七歲能文過目不忘,無書不讀,八歲入翰林讀書十四歲鄉試中舉”云云。

文哥兒:“…………”

不聽不聽,王八唸經!

可惡這些大明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文哥兒決定轉移話題,和楊一清說起楊廷和給他們佈置的作業來。

主要是鬱悶地表示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只是幾天沒來,功課就變得這麼難!

教學難道不需要循序漸進的嗎?!

楊一清道:“外任沒什麼不好,日子過得自在得很,還能多長長見識。這次我正好可以到處走動走動,好好看看邊關的情況,到時寫信給你們講講。”

文哥兒屬於沒有話題都能和人聊半天的有話題那可就更來勁了一口氣把自己知道都給楊一清介紹了一遍,什麼表格曲線柱形圖餅狀圖都講得頭頭是道。

簡直圖文並茂!

楊一清是個很擅長聆聽的人,不時會提出些令文哥兒覺得“這個問題太妙了”的疑問,叫文哥兒說得非常盡興。

總的來說是一個既有名望又有空閒的好職位。

這真不算一家的。

李東陽也就不再多勸。

楊一清對文哥兒所說的功課內容倒是很感興趣細細地問了不少關於圖表繪製的事。

楊廷和:“……”

李東陽在翰林院這麼多年,提攜過的後輩不算少,不少人都樂意喊他一聲老師。

李東陽聽著聽著發現他們聊的內容漸漸變得難懂起來,悄無聲息地退出了這場對話。

楊一清朗笑道:“又不是不能書信往來,有什麼要緊的。”

不過楊一清對此並不在意,反而還很有些躍躍欲試。

李東陽嘆著氣道:“下回你可別再謀外任了。”

轉眼到了年底,楊一清的新差遣就下來了,是去陝西當按察副使兼督學,統管陝西文教工作。

知曉楊一清年後又要走,李東陽自是不太捨得,感慨道:“才剛回來沒幾天,這麼快又要離京了,還是去陝西那麼遠,也不知你什麼時候能再回來。”

連李東陽這個對圖表不甚感興趣的人,經文哥兒這麼一講都覺得還挺有趣。

哪怕這兩年楊一清遠在山西,也知曉李東陽是怎麼被塞了這麼個學生。

李東陽道:“你這比試可不太公允,你可是去陝西督學的,整個陝西的讀書人任你挑揀,我在京中哪比得過你?”

楊一清還算好的,他幼時以神童薦入翰林院讀書,內閣閣老與諸多朝臣都與他有舊交,謀個好去處用不著費太多功夫。

李東陽自然是欣然應邀。

可這些“學生”裡頭李東陽寫信提及過的寥寥無幾,倒是這個年紀最小的讓他在信中提了幾回。

得到吏部那邊透露的訊息,楊一清當即就邀李東陽他們出來喝酒,趁著還沒離京好好聚上一聚。

酒過三巡,楊一清不免又和李東陽聊起文哥兒來。

學生跟不上怎麼辦?!

第二日李東陽去了翰林院,一眼就瞧見文哥兒正興致勃勃地蹲在池邊,似乎是在那跟著個微微駝背的老蒼頭投魚食喂錦鯉。

不時還掏出隨身攜帶的小本本給楊一清示範幾筆。

兩人你來我往地相互擠兌了幾句,最終笑著在座中諸人的見證下做好了約定。

算了算了,他最後看看他們的討論成果就好,有些東西是勉強不來的!

考慮到李東陽他們手頭都有活幹,楊一清和楊廷和約好改日再敘,離了翰林院為自己的新職位跑動去了。

楊一清樂道:“我只能挑一挑陝西英才,京師這邊可是網羅了天下人才,確實不太公允。”

等文哥兒去跟錢福他們一起趕作業,楊一清就找楊廷和聊了起來,兩人都不算多話的人,有了共同話題之後卻是交流得十分愉快。

地方官回京等著吏部安排新差使,免不了要上下活動一番,爭取能弄到適合自己的地方和職務。

他倆都是有名的神童也都是十來歲參加鄉試一考就中舉。可祖籍差得挺遠一個是雲南的一個是四川的,哪能說是一家人?!

不過文哥兒年紀實在太小了大家也沒和他掰扯太多。

地方官三年滿一任,督學一般要在當地待滿兩三任,此去一別確實又得好些年不見。

楊廷和自己埋頭鑽研了一個多月,眼下終於有人可以和他盡情討論,自是逮著楊一清探討起關於圖表繪製的心得體會來。

就是陝西這地方算是臨近邊關,日子可能會稍微有點苦。

楊一清這幾年都在山西布政司幹活,接觸的都是地方上的事務,平時也會與當地不少晉商交流。正是因為了解地方事務有多繁瑣,他對文哥兒這些直觀的圖表展示法才格外感興趣。

文哥兒覺得楊廷和姓楊,楊一清也姓楊既然都是老楊家的人他跟楊一清告狀絕對沒問題!

楊一清道:“等我去了陝西,也尋幾個好學生來教教,到時候我們瞧瞧誰教出來的學生更出色。”

這意味著往後整個陝西的讀書人想要出陝,大都必須先過了他這一關。轄內只要是他看得上眼的人才,全都可以算是他的學生。

只給他看這些圖表,不讓他看原始資料,還是很不錯的。

楊一清:“……”

李東陽頓時走過去把人拎走了。

這小子現在來得早了也不樂意讀書,淨跟著翰林院那些皂吏幹些沒什麼意義的事。

文哥兒見李東陽笑容滿面,心裡不知怎地有點毛毛的。

他乖巧地被李東陽拎進屋,關心地追問:“您有什麼事要交待我做的嗎?”

李東陽道:“你來這麼早就是為了跟人去餵魚?”

文哥兒聽出李東陽對他的投餵大業很不以為然,立刻辯駁道:“那可是錦鯉!”

多投餵幸運錦鯉,他一定好運連連!

李東陽不是很懂,追問道:“錦鯉又何如?”

錦鯉也就是花哨些的鯉魚罷了。

文哥兒一下子被難住了,幸運錦鯉就是幸運錦鯉,他哪裡說得出個所以然來。

文哥兒糾結地皺眉想了半天,信口給李東陽胡謅起來:“孔聖人都特別喜歡鯉魚,還用‘鯉’字給兒子起名。可見錦鯉肯定很棒!”

文哥兒可不是胡亂瞎掰,孔子的獨生子就叫孔鯉,《論語》裡頭提過的!

李東陽樂道:“你自從學了《論語》,用起來倒是熟練得很。”

文哥兒捱了李東陽的誇,當即積極地和李東陽探討起來:“那個叫陳亢的傢伙真壞!”

李東陽挑眉:“怎麼個壞法?”

文哥兒開始講自己的讀後感。

《論語》裡關於孔鯉的記錄很少,除了出生和死亡,就只剩下少得可憐的那麼一兩段。

比如有次孔子的弟子陳亢追問孔鯉:“老師有沒有給你什麼特別的教導?”

孔鯉表示沒有,都是很普通地教,讓他學詩學禮而已。

陳亢聽後高興不已,私底下和別人分享這事兒:“問一得三,聞詩、聞禮,又聞君子之遠其子也!”

聽聽,別人父子間不親近,他還特別高興!

人孔鯉要是知道了得多難過!

李東陽:“…………”

還真是小孩子的看法。

李東陽無奈道:“陳子禽只是高興孔聖人待他們一視同仁而已。”

文哥兒才不管那麼多,只哼道:“反正我要是和我爹不親近,別人還要揹著我偷著樂,我肯定特別討厭他。”

李東陽聽了文哥兒的話,倒也沒有非要他理解其中真意不可。

重感情不是壞事,想與父母親近更不是壞事,要是薄情寡義、事親不孝,那才是個大問題。

李東陽摸著文哥兒的圓腦殼笑道:“過了年你就四歲了,該學作詩了,既然你現在每天來早了也沒什麼事,明早我給你捎本《聲律發矇》,你先對著錦鯉讀幾天看看能不能摸著點門路。”

文哥兒:?????

我只是喂個魚,為什麼又要給我加作業!

李東陽道:“我已與你楊師叔說好了,接下來要比比誰的學生更出色,你可不能丟我的臉。”

文哥兒道:“……您就不能挑個年紀差不多的學生去和楊師叔比嗎?”

想都知道楊一清收徒肯定不會從啟蒙教起!

李東陽悠悠笑道:“萬一他非要挑你來比,偏你連對對子都不會,我們幾個老師的臉豈不是要被你丟盡了?”

文哥兒:“…………”

可是寫詩這事兒是學了就能會的嗎?!

科舉又不考詩詞歌賦,為什麼要他學這玩意!

李東陽道:“科舉雖不考詩詞歌賦,可你日後往來應酬總要用上的,還不如早些把它學了。到時候別人都會寫,你自個兒不會寫,你不覺得難受嗎?”

文哥兒:“…………”

謝謝,已經開始難受了。

這時候還得羨慕老丘和老劉。

只要下班絕不工作,同事登門恕不接待,堅決不進行無用社交!

世上有多少人能做到他們這樣呢?

其實自從拜了師,李東陽對他基本是放養態度,現在提出給他加課也是應該的。

只不過寫詩什麼的,對文哥兒還是件非常陌生的事兒,他有點拿不準自己能不能學會。

不學也就罷了,要是學了還不會,豈不是特別丟人?

生活不易,文崽嘆氣!

文哥兒找機會溜去禮部找老丘,跟老丘訴說自己作業日漸增加的苦楚。

難過,特別難過,要吃老丘做的餅才能好起來。

丘濬聽了卻道:“寫詩有什麼難的?”

文哥兒震驚:“您也會寫詩嗎?”

老丘又不愛應酬,寫詩做什麼!

丘濬瞧見文哥兒那表情,莫名就明白他到底在震驚啥。他冷哼道:“那肯定的,哪個讀書人不會寫詩?”

他不僅會寫詩,還會寫戲曲,可以說詩詞歌賦曲戲,就沒什麼是他不寫的!

就算不出去應酬,自己讀前人的詩偶有感悟,難道不得趕緊寫下來紀念一下?

文哥兒更震驚了。

讀詩就能寫詩,這麼厲害的嗎?

文哥兒堅決不信,叫老丘拿出來給他瞧瞧。

丘濬沉吟片刻,給他寫了首自己十分滿意的《讀東坡詩》。

文哥兒見丘濬不假思索地下筆,好奇地在旁邊探頭探腦。

很快地,他瞅見了丘濬寫出來的首聯——

“東坡居士真天人,文章豪邁如有神!”

文哥兒:?????

很不錯,他感覺他也會寫詩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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