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朱祐樘午飯難得想多吃一些看得張皇后都有點驚訝。

兩人乃是少年夫妻,成婚後曾共住東宮一些時日,相處起來如一般夫妻無二。張皇后親自替朱祐樘接過宮人新添上來的湯麵,奇道:“陛下今日胃口可真不錯。”

朱祐樘便把李東陽那篇文章與張皇后講了。

李東陽文章寫得可真好他讀完這麼久了到現在都還覺得口有餘香。

張皇后道:“這小孩兒聽著倒是耳熟可是去年曾進過宮的王家小子?”

朱祐樘點頭,對王家的小神童也印象頗深。他笑著說道:“說起來當初李學士也被薦為神童沒想到這王家小子倒與他家兒子玩到一塊去了。”

李東陽這個神童也是運氣不佳。

要知道當初接見他的乃是景帝。

景帝是英宗遭逢土木堡之變被人擄去後繼位的只當了八年皇帝,英宗歸來後他被迫還了皇位,諸多親近大臣遭到清算。

朱祐樘被問倒了仔細回憶了一下才道:“應當十來歲了李學士文章裡還寫他過去愛出去胡鬧來著。”

這種種考慮,自然不適合和張皇后聊。

興許是小小年紀就遭過那樣的大起大落李東陽連在翰林院坐冷板凳的時候都挺樂觀,常年與朋友詩文往來不斷,瞧著非常地寵辱不驚。

別人都是高朋滿座、門生遍地,丘濬家招來的卻是一堆去蹭書看的小孩兒。這不還是證明了丘濬是個不結黨不營私的孤臣?

這恰好就是朱祐樘眼下需要的一杆槍。

朱祐樘是在李東陽來東宮講學時認得他的,算下來李東陽和謝遷都算是他的“帝師”屬於有東宮舊情在的近臣是以他在飯桌上提起李東陽語氣不免多了幾分親厚。

讀了李東陽的文章,朱祐樘更是橫看豎看都覺得丘濬都比劉吉好多了。

與朱祐樘夫妻倆有一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尤其是那些個愛好風雅的文人,更是一個兩個開始為難起家裡的菜刀,都想著要把蒸餅片多薄才有‘瓊葉’的味道。

主要是吧,丘濬人緣還不好,為人耿介清直,屬於孤臣般的存在,從不會與誰結黨,更不會和劉吉那樣死抓著權柄不放。

像李東陽這麼個沾點邊的小孩兒雖沒被波及地位卻也略顯尷尬,只能斂起神童鋒芒安安分分讀書考試。

“那他們能玩到一塊倒是稀奇。”張皇后笑道。

李東陽這一篇文章,當真叫平日裡瞧著平平無奇的蒸餅在京師出了次名。

朱祐樘也笑了隨口說道:“到底是個小神童,連丘尚書都由著他鬧騰交個十幾歲的朋友又算什麼?”

朱祐樘多吃了半碗麵,瞧見殿內也燒著火爐,便叫人送了些片薄了的蒸餅來,對張皇后道:“我們也來嚐嚐這酥瓊葉到底是不是當真‘嚼作雪花聲’。”

難得朱祐樘有這樣的興致,張皇后自是笑著奉陪。

事實上朱祐樘心裡還有點別的想法。

許多不識字且沒看過李東陽文章的廚子對此都有些摸不著頭腦:怎麼他們東家一個兩個全部要吃這玩意?

算算丘濬的年紀,等他物色好真正適合的入閣人選、挨個把不想再用的人踢出內閣,丘濬也差不多該致仕了,正好可以平平穩穩地完成過渡。

丘濬學問過人朱祐樘聽了他幾次課對他淵博的學識非常佩服。

丘濬資歷老學問強,辦事本領不差,對朱祐樘來說一直是個很不錯的過渡性閣老選擇。

張皇后不由問道:“李學士兒子也才三歲嗎?”

文哥兒得知這“京師餅貴”的現象,有些咋舌李東陽的影響力。

他覺得這是一個大佬!

唉,九年義務教材到底還是太侷限了,很多大佬都沒寫進去,以至於他根本不認識!

文哥兒只是感慨了一下,也沒太放在心上。主要是他這個歲數也沒到需要寫詩文的年紀,暫時還不想去蹭大佬文氣。

橫看豎看,跑去蹭這玩意的結果都是加作業警告。

他又不是傻子!

鬧過了元宵,李兆先要去京學唸書了,特意與文哥兒說了一聲。

所謂的京學就是順天府學,也就是李東陽的母校。

李家家祖上是靖難功臣,早已定居京師,所以他們有就地入學的資格。

文哥兒還沒去過順天府學,聽李兆先告別時說的話,頓時來了興趣:“順天府學在哪兒?遠嗎?許旁人去玩兒嗎?”他覺得玩兒這個詞用的不太妥當,很快又改了口,“許小孩兒去感受感受府學濃郁的求學氛圍嗎?”

文哥兒還和李兆先感慨,國子監他已經去過了,屬於去了一次不想再去的地方。順天府學應該沒那麼可怕吧!

接著他還熱情地給李兆先分享起鞭笞流放剁頭之類的國子監監生日常行為守則,並表示這是他老師謝遷說的。堂堂謝大學士,絕對不會說謊!

李兆先:“………………”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謝大學士,居然搬出這些陳年老規矩來嚇唬小孩。

李兆先道:“我們府學管得倒沒國子監嚴,不過外人還是不能隨便去的。你要是真感興趣,等我回府學後問過先生再捎你去玩玩。”

“那我們說好了!”文哥兒眼睛倏然亮了起來,高高地舉起小短手邀李兆先和他擊掌為誓。

李兆先愣了愣,笑著和他來了個擊掌。

一大一小兩隻手掌在半空中拍出了“啪”地一聲。

許是他這段時間拒絕的次數太多,他那群好友已經不怎麼來找他玩了,這次回府學後少不得要多請幾次客彌補一下。

只是以前他覺得請請客沒什麼,可這段時間在丘家交了幾個新朋友,又與文哥兒往來甚多,竟覺不出去喝酒聽曲兒也能挺快活。

比起好友們愛喝的那些辣喉的酒,倒是文哥兒帶來的蘭雪茶更對他胃口。

他那些個好友因為他最近不愛出去玩就不搭理他了,他到底要不要掏錢去哄他們回心轉意呢?

李兆先第一次懷疑起自己的交友眼光來。

這是連他爹李東陽罵他那些朋友是“狐朋狗友”時都沒有過的。

畢竟十幾歲的少年人最聽不得長輩批判自己朋友,哪裡能把親爹的話聽進去?更有甚者,親爹越說不好,他們便越要反著來。

這種情況一般可以稱為青春叛逆期。

文哥兒卻是沒說過他朋友半句不好。

文哥兒甚至都不知道他有哪些朋友。

文哥兒只是在短短几次相處裡叫他感受到了什麼是友人間有來有回的情誼而已。

李兆先別過文哥兒歸家收拾東西去。

文哥兒非常開心地蹦躂回家,和他爹說起自己可以去順天府學玩兒的事。

王守仁正好在旁邊,聽文哥兒有了新目標,把他拎過去掐了兩把他的臉蛋,嘴裡說道:“你不是說要和我去國子監嗎?怎地換了目標?”

文哥兒道:“才不去你們國子監,又不好玩!”

王守仁自己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人,也不覺得文哥兒的想法有多離經叛道。他說道:“瞧你這麼喜歡往讀書的地方跑,要不我給你捐個納貢生的名額,好叫你能早早入國子監讀書?”

文哥兒道:“哪有三歲就去國子監的道理!”

王守仁道:“不識字的都能去,你識字了怎麼不能去?”

文哥兒站得高高的,雙手交合作刀劈狀可著勁去劈王守仁腦殼,嘴裡還道:“呔,你這孽障!休想害我!”

王守仁毫無防備地被他劈個正著,腦殼隱隱作痛。

王守仁正要擼起袖子和弟弟幹架,就捱了王華一通教訓:“一天到晚說什麼胡話?文哥兒還小,你也還小嗎?”王華罵完王守仁,又轉頭橫了笑得很是得意的文哥兒一眼,“你小子也是,別一天到晚想著往外跑。府學是別人的求學之地,不是你閒著沒事跑去玩耍的地方。”

“就是沒去過,好奇!”文哥兒小聲嘀咕,“等去過肯定就不好奇了!”

紫禁城他都去過了,別的地方怎麼就不能去看看。他可乖了,都沒想著出城去,只是在城裡轉悠來著!

王華本就不是個嚴父,聽文哥兒這麼一說,也就沒再教訓他了,只說道:“人學官不一定讓你去鬧騰。”

起初明朝各個衙門的管理都是很嚴格的,尤其是學校方面。

可是經過一百多年的發展,很多規矩早已名存實亡,當初王華奉命去當廷試彌封官,還把王守仁給捎帶進去長長見識。

廷試就是科舉的最後一道關卡,皇帝親自來給考生們面試,讓考生們當面答題。

所謂的彌封官,就是負責考卷的密封工作,全程只需要把卷子糊名、編號、蓋個印,最後送去謄錄。

簡稱科舉打雜人員。

那時候王守仁才十三歲,王華帶上他瞅瞅第一手的廷試考卷,讓他試著評個高下。

王守仁生來就天不怕地不怕,哪裡怕評個卷?當場來了個指點江山!

關鍵是說得竟還挺準。

所以說,只要膽子大,連科場打雜都能帶孩子進去。

端看你自己願不願意負責。

王華是親爹,所以樂意帶兒子去漲見識。

可文哥兒這非親非故的,人府學教授憑啥負責?

結果等到下一個休沐日,李兆先從府學回來時連家都沒回,直奔文哥兒家,與文哥兒說起府學教授的答覆。

人還真答應了。

因為李兆先是這樣介紹的:文哥兒,聰慧過人,學啥會啥,爹是狀元,老師還是狀元,與隔壁國子監前任祭酒丘濬關係極好,一歲便向楊廷和學棋,兩歲便得當今聖上召見,人稱長安街小神童,連我爹李東陽寫文章時都誇好!

府學教授:?

神童好哇,咱先預定了,等過個兩三年就找機會搶過來,讓浙江府學痛哭流涕。

瞧瞧這小神童,天子都已經召見過了,當屬京學人!

回浙江是不可能回浙江的,咱京學絕不放他回浙江!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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