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姚俞忠不上套,鬍子不高興了:“我說姚把頭,死了兒子又死爹,你夠鐵石心腸的啊,就在旁邊揣手看熱鬧?”
“哎呀,倒鬥這種事,我是專家,你讓我引爆核彈,這......啥叫槍爆式裝置啊?”
他姚俞忠可不傻,犯不著充英雄。
鬍子道:“紅漢堡,你這王八蛋耍心眼,來之前你怎麼不說實話?”
“這個不叫核彈,它的放射性元素很小,沒有核汙染,不過裂變的能量高於普通炸藥,是一種安全武器.”
“安全你妹啊,給你祖墳來一顆你要不要?”
鬍子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
我道:“還是我去吧。
你們給我照著光,倘若炸彈提前爆了,我也算先下去探探路,見了藏青禪師繼續跟他聊人生.”
跑核彈上救人,想法確實大膽。
我止不住哆嗦手,對姚俞忠道:“姚把頭,借根菸.”
“有種!”
姚俞忠抽了兩根延安醇和,親自給我點了一根,另一根掛我耳朵上,“電筒給你留在這,我們三個先往後退一退.”
姚俞忠是怕核彈觸發了,自己沒時間跑。
我揣起了姚俞忠的打火機,這個時候,姚俞忠也不跟我計較。
鬍子罵他膽小鬼。
我生出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悲壯。
紅漢堡被我的表情嚇住了,也後退幾步。
理論上有半小時的安全期。
幾十年過去,天曉得這個安全期夠不夠安全。
我讓鬍子他們退到破口邊緣,我換好老鼠衣,獨自摸下去救人。
那黃金的宮殿看不出年代。
也不是東方建築,至於西方,幾千年前還茹毛飲血,更不可能。
核彈插在兩片房頂中間,像鐵山聳峙。
青紋頭朝天摔在上面。
鮮血流了很多,後腦磕破了,手臂呈一種反方向角度,骨頭從碎裂的皮肉扎出來。
我有謝小雨的大還丹,那玩意能吊命。
緩緩摸過去,青紋還有脈搏,給他服了一顆,我在炸彈上蹲下。
這種情況,人多沒有用,萬一導致炸彈失去平衡滾入裂谷,什麼都完了。
用吃飯的筷子做了支架,固定骨折的地方。
我看了看頭頂,也不知青紋為何摔在了這。
看見他這樣,我再害怕都要過來拆炸彈。
槍爆式裝置並不複雜。
外部有鐵殼包裹的炸藥,由氣壓推動,人力是不可能開啟的。
投彈時,因電磁影響,炸藥的電子引爆器沒了訊號,死神炸彈就成了啞巴,一直在這沉睡了幾十年。
我背起青紋。
他身上的血立刻浸透了我的後背。
我喃喃道:“撐住兄弟,我帶你回去,相信我.”
“嗯.”
他氣若游絲,似乎回應了我一聲。
我俯下身,這輩子從未有過的鄭重,緊張,驚懼。
順著破碎的鐵管搗鼓一番,手動引燃了炸藥,推動氣壓盤。
由於環境和視線,再加上我背對著他們。
無人能看清我這邊的情況。
我蹲在上面搗鼓一番,呼呼一股白煙噴出,周圍霎時雲蒸霞蔚,彷彿仙境。
隨後很高的白煙噴了出來,死神炸彈像極了白頭翁。
我順著光滑的圓柱體摸下去。
踩到屋頂時,手腳都是軟的,腮幫子咬得牙齦生疼,強撐著扛起青紋往回爬。
只有鬍子還等我。
姚俞忠和紅漢堡早就上去了。
見裝置被觸發,他們知道要爆炸了,一個勁撒丫子狂奔,比死了親孃還熱血。
半小時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紅漢堡早就準備了防爆毯,鋪在安全區域。
爆炸很準時。
一聲巨響和抖動後,翡翠之環開始瓦解。
沒有什麼比物理超度更靠譜的辦法,如果沒效,試試加大火力。
紅漢堡高興得跳起來歡呼。
姚俞忠也長長舒了口氣。
崑崙已至,目睹神蹟,一切的辛苦終於不曾白費!“三號.”
就在紅漢堡得意忘形時,我大喊聲。
人的條件反射很難掩蓋,紅漢堡下意識頓了頓,回頭看我。
“你,你說啥.”
“還要裝嗎?青紋就是你推下去的,目的是逼我引爆炸彈,不對嗎?”
“你沒睡醒嗎,我,我一個被困在這幾十年的孤魂野鬼,怎會是三號.”
紅漢堡道。
“沒錯,你的邏輯很清楚,各種解釋天衣無縫。
畢竟時間太倉促了,我們進入翡翠之環,你沒有充足的餘地慢慢籌備細節,因此你的謊言看似嚴謹,實則存在致命漏洞.”
姚俞忠道:“青萍死在我們面前,怎會又出現在這.”
“不錯,青萍確實是死了,可三號沒死.”
“青萍不是就三號偽裝的?”
“不,嚴格的說,青萍僅僅屬於‘身份’,不代表真實的人。
真實的三號此刻就站在我們面前,你,紅漢堡.”
紅漢堡的身體僵住了。
隨即傻笑:“倘若我作為三號,為何要把組織的機密對你們和盤托出,理由說不通.”
“說不通,那才證明事實存在。
故事需要邏輯,事實不需要.”
我早就該想到這個答案。
青萍自我了斷的時候太突然了。
她完全有反敗為勝的機會,居然直接放棄抵抗,又不給我們留絲毫線索。
在那種情況下。
我們一頭霧水,只能選擇進入翡翠之環。
勢必會遇見飛機,遇見紅漢堡。
一切若合符節,合乎情理,可就是不對勁。
青萍的死不對,整個計劃不對。
“我的朋友,你太有想象力了.”
紅漢堡看了看姚俞忠,此刻死神炸彈已引爆,翡翠之環很快會消失。
屆時一窺分界線,七十六號就將統治世界。
此所謂世界末日!“你的謊言忽略了一件事。
七十六號對野人山計劃非常重視,甚至當時兩個超級大國為此博弈,影響了冷戰程序。
五號作為核心首腦,你一個無名小卒,憑什麼與五號同時進行最關鍵的行動?所謂門當戶對,配合五號的,一定是另外一位創始人.”
姚俞忠點點頭:“有些道理,可你憑什麼篤定他是三號?”
“疑團在於青萍的身份。
三號以‘青萍’的身份活動,不等於青萍就是三號。
還有,青萍是法裔華人,法國人的一些生活習慣很難掩蓋。
比方說,我們一起吃麵包時,你雙手不曾離開桌面,下意識會端正身姿,用餐時,會自然用餐具送到嘴邊.”
青萍認為自己是法國人。
而紅漢堡自稱米國人,怎麼會有類似的生活習慣?此其一。
其二,身處翡翠之環,會不斷吞噬我們的記憶,最終令我們變成行屍走肉。
紅漢堡卻思維清晰,對答如流。
不僅邏輯嚴謹,連一點受影響的端倪都沒有。
姚俞忠道:“他不是紅漢堡,也不是飛機成員,難道是不久前埋伏進來的?”
“不,他確實在這待了幾十年,或者說,沉睡了幾十年,最近才甦醒.”
“你把我搞糊塗了.”
“這件事說穿了並不複雜.”
不管紅漢堡怎麼否認,有些事情他賴不掉。
冷戰時期,七十六號與軍方攜手勘探野人山下的大陸分界線,一旦成功,將超越地球望遠鏡計劃,一舉取得壓倒性優勢。
原計劃,由五號率人,讀取天眼內的磁帶,關閉絕對射線。
再由三號率人,駕駛飛機進入電磁空間,投下死神炸彈。
飛機減重後,藉助雷電戰鬥機的特性以破音障向下俯衝,達到“超光速”狀態,衝入分界線。
然而這計劃一開始就困難重重。
遭到蘇修破壞,五號並未能接觸天眼,惶論關閉生命體的意識。
三號投下的炸彈未被引爆,被迫降在翡翠之環上。
隨後三號發現,翡翠之環能吞噬人的記憶,將人變成沒有意識的石頭。
他便將自己的腦電波,儲存在一個特製的金屬罐內。
用秘法,將金屬罐帶離了翡翠之環。
這種罐子,我在西寧的軍事基地見了不少,說玄學一些,人的靈魂可寄生其中,等待奪舍。
其實就是將人的腦電波磁帶化,可以讀取或轉移成意識形態,從而影響別人!所以三號雖然留在了地下,卻以另一種狀態,冥冥之中控制著事態發展。
他的靈魂分出一縷,來到外界,寄生在了一個法國家庭中,似陰暗的寄生蟲偷偷窺視,伺機而動。
隨著國際形勢日益複雜,再想大張旗鼓行動純屬無稽之談。
北方大國解體,冷戰和軍備競賽已毫無意義,各種檔案銷燬,野人山成為禁地。
藉助以前的資源,五號化名“青萍”,重新進入組織,成為亞洲方面的主管,重啟此事。
他意識到必須偷偷進行。
成功利用了一批,當年在東方效命於他的舊部。
包括我家老爺子,北派秦家,關外派等等。
我們這些人沒法接觸官場,身後也無政治背景,不至引發國際爭端,最好利用。
計劃就這麼一步步展開,三號唱了一出雙簧,叛出組織,終於丟擲最後一步!青萍有著他的腦電波。
青萍不死,意味著世界上有兩個“三號”。
好比真假美猴王。
唯恐六耳獼猴取代自己,所以青萍必須死。
三號毫不猶豫控制了青萍,當著我們的面自裁,死的一乾二淨,再無線索可以追查。
青萍死後,大腦沉睡的三號終於從機艙醒來。
猜到我們很快會來到此地,便襲擊了接應不易的青紋,將他吊在炸彈上,然後回到飛機,編出一套天衣無縫的說辭。
歸根結底,為了讓我引爆炸彈,摧毀翡翠之環。
“哼哼,妙妙妙,這樣的計策從敵人口中說出,令我無比自豪,想必你們也佩服到五體投地吧?青萍已死,無論你怎麼分析,我都不會是三號,我只是一個嚮導.”
“無所謂,我知道了你的真實面孔,很快全世界都會知道.”
“哈哈哈.”
紅漢堡笑著搖頭。
等他王者歸來,必將重啟當年未盡的戰爭,以他梟雄的手筆,豈會在意我的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