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帛上,反覆出現“綠色靈魂之地”的字眼,可見是劉弘的祖墳所在。
他說的這個大海神國,應該是海國雲帝!看神帛的語調,劉弘是失敗了。
求仙無果,連他自己也葬在神女門山,終身不再外出。
至於他說的這個綠色祖墳在哪,我們進行了討論。
泥土不可能是綠色。
這個綠色所謂能倒映靈魂的,應該是種比喻,也許是一大片森林,或者綠色的河流。
劉弘的祖先最早從南海游到陸地,後陸續北遷。
我估計,海國雲帝后裔的祖墳,當在南洋之中。
這些有著海國雲帝最純粹血統的皇族,儘管因天災滅國,在相當長一段時間,仍掌握著皇權!得到神帛,關於水村的秘密,才揭開冰山一角。
劉弘在神帛上說,他算到有後人會發現這段文字,提醒後人不要去尋找“綠色倒映靈魂的地方”。
凡一切生命靠近那,都將遭到吞噬,萬劫不復。
至於王淑兒的棺槨為什麼爬出一具男屍,神帛上沒有記載。
看男屍的打扮,也是旁門左道一類,但絕非兩晉之人。
此事還有頗多謎團,先擱置不提。
我將神帛收起,用塑膠袋密封好。
喝了熱水,驅散體內寒意,我們開始輪番下水,去探秘塘底下的水泥房。
手電電池實在不多了。
鬍子要求我們節約使用。
我拿了根熒光棒,手裡握著長矛。
青紋帶路,我跟著往裡潛,池塘渾濁,光線急劇收攏,小小一方水坑,竟讓人有了深海恐懼症的窒息感。
潛了七八米,耳膜生疼。
人眼在水中能夠睜開,不過時間久了,眼睛容易發炎。
我強撐著眼珠子往下看,實際眼睛只能眯成一條縫,又是在昏黑的幻境,任何一塊巨石都能看成休眠的水怪。
呼嚕,呼嚕。
青紋在前面倒過來,對我雙手交叉,表示到了。
我強開啟眼皮往下瞪,水底果然出現一個四四方方的水泥房。
沒有窗戶,外頭一層長滿水草,淤泥很厚。
當中一扇大鐵門,鎖的很死,裡面有稀里嘩啦的動靜。
這個時候,只好讓鬍子出馬。
鬍子祖上是神偷,水中開鎖不算回事。
奈何鬍子水性不好,青紋給他打氣,陪著他一起往下潛,我和白川等在岸上,喝布丁給我們燒的茶。
“你們就是幹這個的?”
沒了鬍子,布丁沒那麼拘束,瞪大眼瞧我,嘴裡連珠炮一樣問。
“那麼妖魔鬼怪也是存在的咯?想不到科技昌明的今天,人類在世介面前仍如此渺小。
你們的經歷寫下來,怕是能編一本書了吧?就像故事描述的那樣,不是為了錢,是為了探尋事件真相?”
我抿了一口熱茶。
若非為找不易,我才懶得來這窮鄉僻壤。
眼底不免流露滄桑,對這丫頭道:“人啊,總是抬頭看世界,從來不知低頭看腳下。
最幸福的,不是冒險尋刺激,是在家老老實實睡著,等睡醒了有人給你做飯,你陪她一起出去曬太陽.”
布丁低沉語氣:“我還能看見太陽嗎?”
“當然能,不過那是明天了。
現在,你就當做了一場噩夢吧.”
我並非殺人如麻之輩,許諾保證布丁的安全。
殺人滅口我是不屑於去做的。
經歷的這些,說出去別人只當你吹牛。
人的眼還沒有石頭大,如何能看透整個世界呢?咕嚕!暴雨肆虐的池塘,水底陡然冒出一個大氣泡。
氣泡幾乎覆蓋了塘面,就是鯨魚也吐不出那麼大的泡泡。
接著,池塘水就像燒開了,鬍子和青紋火燒屁股冒出來。
青紋拖著像死狗的鬍子,往岸邊遊。
我大驚:“不好,出事了,抄傢伙.”
“少東家,快跑!”
這時,水底出現密密麻麻的熒光色光斑。
匯聚成人形,在水底飛速划動。
方才我下過水,水裡壓根沒有大型魚類,光斑從何而來。
想一想,難道這些光斑一直鎖在水泥房子裡?青紋他們上了岸,踉蹌幾步:“快,快跑啊.”
“出啥事了?”
我還沒反應過來。
鬍子踢我一腳,眼珠子充血:“跑!”
顧不得許多,甚至根本看不清楚。
我們一股腦往水村方向連滾帶爬,估計跑出十幾米,我才有餘地回頭看。
這一看,黑色的水塘消失了。
沸騰的湖面,塞滿一具具發光的“死漂子”!所謂死漂子,就是浮屍。
舊社會避諱屍體,也避諱死字。
淹死了,不能說淹死,要說“溺了水”,屍體漂在水上,叫“漂子”,有生漂死漂逆漂反漂好幾種。
小小池塘,一下從水底冒出數百漂子。
漂子佔據了水面,直接把水塘塞住。
暴雨傾盆,塘水往下聚成瀑布,漂子順著水流朝我們猛衝。
一般淹死的,無不面板腫脹,血管爆裂,肚臍頂得老高。
水村的死漂子,卻都是一種畸形的模樣。
這種畸形,不是說長的畸形,而是死法。
他們的手腳被捆上石頭,整個人仰面朝天像一個倒綁蝦仁,都貼在巨石上。
一塊巨石綁了七八具屍體。
屍體與石頭混在一起,有些腦袋都擠在縫裡。
這時,水村起了妖風。
遠遠聽見群貓嘶吼,對天哀鳴。
妖貓一吼,妖風更囂。
黑風一吹,死漂子帶著石頭,爭相從池塘蹚水出來,比活屍更甚,朝我們飛快地追!“放火,快放火.”
數百死漂子還陽,我哪裡還管許多。
大吼幾聲,白川將火油潑出去,順勢點了一面火牆隔絕群屍。
群屍渾身帶水,踏火而行。
能在水中燃燒的火油生生被群屍擠滅,我們進入新一輪大逃亡。
“呔!”
鬍子逃命途中,有具死漂子像球滾到前面。
鬍子二話不說,抄長矛便捅過去。
不料死漂子身上柔軟,刀紮上去像捅了橡膠,根本抽不開。
鬍子力氣大,直接把死漂子頂飛出去,壓垮村中土牆。
死漂子來勢洶洶,眼瞧我們性命不保。
我大吼聲:“上五包坡!”
墓中遇見屍變,千萬別跑下坡。
因殭屍關節僵硬,骨骼早已融成一塊,你跑下坡,殭屍貼面藉著慣性撲來,任你飛毛腿也跑不過。
唯有跑上坡,殭屍膝蓋不打彎,或是爬到房樑上,興許能逃過一劫。
五包坡上,有地宮。
大條青石澆了鐵漿,應該能擋住屍群。
顧不得詢問這些死漂子從哪來,我們爬上五包坡進入墓門。
才一進去,後面的死漂子接踵追至。
鬍子和青紋左右發力,狠狠用墓門一夾!半條屍手斷裂,落在地上不停握拳,又攤開。
關上墓門,外頭撞擊不斷,我們也被困在地宮中,進退兩難。
“這些粽子居然會爬山,奶奶的,胡爺差點歸西.”
鬍子靠在墓門上,將屍手踢開。
屍手青綠色,縫隙有水草泥沙。
指甲狹長,與殭屍無異,手臂卻沒有骨骼,全是一層筋肉連線。
我恍然大悟。
難怪死漂子能爬山,原來壓根沒有骨頭,全靠一根大筋跳躍!“這不是粽子,是匣子屍.”
我認出來,“旁門左道最會草菅人命,將屍體鎖在鐵匣悶死,以屍寄生毒蟲,像釀酒一樣深埋。
年深日久,便有匣子屍。
老輩傳聞,匣子屍專門護寶,無論人畜,碰見便不死不休,邪門的很.”
白川道:“外頭匣子屍成百上千,看服飾,好像都是水村前代居民.”
鬍子擺擺手,想抽菸。
剛才逃命,褲衩都沒來得及穿,哪還有菸屁股嘬。
便撿了根木棍叼嘴裡:“甭問,這些匣子屍,都是水泥房跑出來的!小蝦啊,胡爺差點讓你玩死,你只說讓胡爺開鎖,沒讓胡爺當道士啊.”
“水泥房中都是匣子屍?”
我大感詫異,匣子屍要養活可不容易。
青紋道:“還是我來說吧。
水村的人,簡直喪心病狂,這些匣子屍的出現絕非巧合,水泥房下,有古墓甬道呢!”
原來,青紋帶著鬍子下水去撬鎖。
以為水泥房有啥金銀珠寶,鬍子很積極,神偷出生,三下五除二便把鐵鎖撬開。
門一開,裡頭湧出大量空氣。
水泥房看起來不大,卻修了幾層,挖到淤泥下面。
水泡一出,裡頭綠光閃爍,好似仙人夜遊。
鬍子摩拳擦掌開啟手電,便見一群站立的匣子屍揹著石球,緩緩從房間游出。
都穿著村民服飾,絕非殉葬奴婢。
從明清到民國,水村的老祖宗基本都塞在房子裡,數量豈止幾百!很多匣子屍都爛了,碎裂的手腳滿水漂。
鬍子和青紋轉頭就跑。
剛開始,匣子屍並不能出水泥房。
原來,水村的人貪得無厭,知道村裡有大墓,為了防止訊息走漏,被旁人盜去。
將自家列祖列宗沉入水底,製成匣子屍護寶。
匣子屍扛著石球,後面拴著鎖鏈,像狗一樣被套起,只能在水泥房附近活動。
鬍子心中大定,便不怎麼害怕。
誰知這時,水裡多出一個人來!環境昏暗,看不清長相,絕對是人,不是粽子。
對方從鬍子頭頂遊過,不知使了啥法術,鐵鏈相繼斷裂,匣子屍失去束縛,逃出水泥房,才有方才千屍爬山的場景。
此話一出,我們對水村的人多有厭惡,暗罵貪得無厭,活該死絕。
難怪村裡沒有墳地。
本村村民老死,便沉屍塘底任其腐敗。
十個中,運氣好出一匣子屍。
年深日久,積少成多,塞了滿滿一間水泥房,把匣子屍當狗鎖起來看家!難怪棺老賊要陳默帶人來村裡送死。
不提惡貓,便是水底的匣子屍,每年便要吞人血食人腸,以保持肉身不腐,筋骨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