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四下無風,留阿金、黃師爺、徐國,照看營地。
我們用水打溼衣服,裹緊口鼻,進入廢棄的村莊。
石棉瓦的危害太大了。
那些肉眼看不見的金屬碎片,甚至能透過毛孔進入人體。
我們連面板都用衣服包裹,不漏出一絲。
麻子臉藏在村中。
他料定我們不敢強攻,在暗處跟我們捉迷藏。
青紋看見了他的蹤跡,提槍追了上去。
我們緊隨其後,跑到了村中心的石棉加工廠。
正門上了鎖。
對方翻牆進了院子。
青紋開槍打掉門鎖,廠區飄出一股石棉灰。
“喂,你站住!”
我朝對方吼了聲,“你是哪一方人馬。
七十六號公館?洪門?”
噠噠,噠噠噠。
廠區的腳步聲頓時安靜。
我罕見清楚聽到對方的聲音,幹沙沉悶,他的嗓子好像被鐵水燙過。
“會開穴子嘛?”
一句黑話,問我們會不會打盜洞。
我揚聲回答,穩住對方,示意青紋和鬍子左右包抄,截斷對方去路。
“邙山下來的土浪子,帶了金字邊,浪怎子不會開嘛?”
“那來.”
對方很狡猾。
偵破了我的意圖,繼續往廠區跑。
他敏捷攀上了房梁。
我意識到,擁有這種身手的,絕對不會是泛泛之輩。
那是個死角。
房頂有洞,他隨時能跑。
鬍子上不去,也沒法開槍瞄準。
我仰頭問道:“你哪邊的?”
房頂伸出一隻手,指向下面:“挖!”
鬍子發火:“你下不下來?胡爺這暴脾氣,上炸藥了嘿.”
“你們要死了.”
對方冷冷吐出句。
鬍子拿出手榴彈,真的準備炸死對方。
我急忙阻攔,對方似乎是個知情人。
房頂再次傳來聲音:“那些紅色絨毛,在你們身體裡面了.”
藏青禪師道:“那些東西吸血,但又很怕血。
就像人需要水,卻會被水淹死.”
“過不了多久,你們會變成我的樣子.”
麻子臉從房梁探出面孔,即使大白天,看見他那副尊榮,我還是渾身發涼。
那張臉,完全醜到不能看。
上面像隕石坑,佈滿了黑色孔洞,順著塌陷的地方能看見血管和骨骼。
他一說話,整張臉都在漏氣。
要我變成這種樣子,還真不如死了痛快。
麻子臉道:“要想活命,在這挖。
只能是被紅毛附身的人留下,你,離開.”
對方在說青紋。
青紋不悅:“我憑什麼聽你的?”
“隨便.”
對方沒有爭執的意思,從房頂的破洞爬出去,消失不見。
麻子臉絕對不算好人。
他不會好心腸,估計是想利用我們。
看他的動作,村裡還有什麼東西在監視。
那些僧侶的臉?麻子臉感到了威脅,不敢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
鬍子,我,藏青禪師。
三人都被紅毛纏繞過。
即使看不出傷口了,麻子臉剛才的話,讓我們起了疑。
難道他臉上的麻子,就是紅毛蟄咬的後遺症?青紋給我們拿來了工具,我和鬍子在廠房開工。
水泥地很薄,豆腐渣工程全世界都有,何況這種黑廠。
向下挖了幾尺,泥土顏色明顯不同。
漸漸變黑,開始有了臭味。
我意識到,下面這片土地絕對死過人,必須有相當大的動物屍體腐爛,才會把整個土壤的顏色都改變了。
很快,鬍子從泥土剷出一些鱗片。
不敢用工兵鏟了,怕出現意外。
我用竹籤一點點把泥土撬開,用刷子掃去,類似於考古一般的工作。
臭味越來越濃。
泥土之中,有了久違的屍氣!大概到了晚上,我和鬍子把那塊挖出來。
青紋回去給我們準備飯菜,藏青禪師守在旁邊,替我們掃去多餘浮土。
我倒鬥無數,仍被泥土中詭異的事物嚇了一跳。
那是非常詭譎,極盡妖異的畫面。
記錄的,是千年前,一場活生生的殺戮盛宴。
相書中,對這種生死搏鬥的戲碼有傳奇的記載,稱之為——騎龍葬!挖出許多骨骼,並不單單隻有人類。
把這些骨骼按出土順序拼好,便是一條怒目矯首的巨蟒,纏繞在一個巨人身上。
巨人手持石斧,悍然與蟒蛇搏鬥。
蟒蛇纏繞在巨人的身軀,蛇嘴大張,欲要吞掉巨人腦袋。
巨人一手摁住蛇頸,一手掐住蛇腰,身體的每塊骨骼都在極力掙扎,奮起與這龐然大物搏殺。
埋在工廠下的,就是這麼一副人與巨蟒生死搏鬥的畫面,極具衝擊力!人和蟒化為骨殖。
仍很有力量感,鑲在泥土下保持死之前的動作。
我倒吸口涼氣。
這是名副其實的騎龍葬!死者身材高過兩米,在古代絕對算巨人。
他與蟒蛇搏殺,最後同歸於盡,村民按最原始的姿態將他下葬,契合某種信仰。
屍體的骨骼上,也有極為詭異的花紋。
類似天城文的文字。
藏青禪師道:“骨頭出現這種花紋,意味著他死之前,去過崑崙,甚至進入了崑崙的深處,才有了這種從人蛻變到佛的特徵!”
“恐怕不僅僅這麼簡單.”
我指著巨人手握的石斧。
蟒蛇很少主動攻擊人類,尤其身材高大的成年人。
看樣子,人在主動捕獵蟒,最後卻同歸於盡了。
我道:“回去問問阿金,當地是否有捕殺蟒蛇的習俗。
如果有,應該存在某種圖騰暗示,也許進入崑崙的秘密就在其中?麻子臉篤定下面有蟒人骨,說明在稅癢村,人蟒殘殺的存在不是偶然.”
鬍子用洛陽鏟繼續打下去。
黑泥下,是純正的生土,並不存在墓葬。
一直打,就鏟到地層的石棉礦。
這片礦脈太大了,如果不是石棉瓦被多國禁用,它肯定能養活很多當地人。
“咱們目前發現不少啊。
紅十字集裝箱,日寇的秘密基地。
石棉礦上的稅癢村,蟒人骨,還有麻子臉.”
鬍子做了匯總。
目下就差臨門一腳,把這些線索串起來。
人骨有字,說明進入了崑崙,得“神”開悟。
我用照相機記錄好,心道青紋去了這麼久,怎麼還沒回來。
索性不等了。
叫上鬍子和藏青禪師,回營地商議。
村子的道路橫七豎八,沒有任何規律。
鬍子看前面有篝火,加快腳步衝過去。
營地靜悄悄。
黃師爺他們居然失蹤了!我意識到不對頭。
難道那些僧侶臉襲擊了營地?不,哪怕遭遇戰,青紋為何不開槍。
周圍又沒有打鬥痕跡,好像是一瞬間撤走的。
鬍子走進帳篷,裡面擱著睡袋、桌子、筆記本、水壺,就是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