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交換
清晨起床鈴響之前, 阮芋已經睜開眼。
她昨夜睡得香甜,一宿無夢。
宿舍窗簾緊閉,仍有暖光強透進室內,預告今天明媚的天氣。
伴著表面悠揚實則催命的音樂, 阮芋爬下床, 和半睜著眼一臉沒睡夠的喬羽真打了個照面。
“阿嚏!”喬羽真抱了抱肩膀, “今天比昨天冷好多啊。”
初秋的天就是這樣,氣溫趁夜裡溜走,無聲無息的,絲毫不影響第二天的陽光燦爛。
阮芋開啟衣櫃找壓箱底的長袖穿。手往下一摸, 先探到一個塑膠包裝袋。
是她前天憤憤丟進去的9班班服。
怎麼處理呢?穿她是絕對不可能穿的, 扔了又怪可惜,不穿不扔就成了紀念品, 她和蕭樾之間可沒什麼好紀念的。
但是她不稀罕,有人可稀罕得緊, 而且這些人還不少。
她改發文字,畫風變得更大膽,無端引人遐想。
“週末作業輔導?”許帆看到上面一行字,“你要找輔導班?”
離開宿舍時,廣播站正在朗讀英語新聞,溫柔穩重的女聲流淌在校園上空。蕭樾遇到去打水的鐘湛,他仰頭盯著蕭樾他們宿舍門口的喇叭,放肆地說:
一張或許不夠,能多存點應付花痴怪未來的騷擾更好。
阮芋不由得想起喬羽真的提議:把這件班服賣給想要的人,撈點小錢。
她兩手沾滿面霜按摩臉部吸收,關曉荷在這時對她的手機狂轟濫炸, 問她把帥哥照片弄哪去了。
下課時間,阮芋扯了張空白作業紙,腰桿挺得筆直,好像在寫什麼重要會議檔案。
蕭樾扯了扯唇,打字回覆:【沒有】
阮芋:【???】
至於她能開出的報酬,同學之間談錢有點傷感情,阮芋媽媽是賣茶葉的,她可以每週送點茶葉給人家。除此之外,還有一項豪華附贈禮,那就是校草蕭同學|運動會同款救護車班服,儘管尺碼稍微有點大,但這玩意曾經由蕭大校草親手贈出,阮芋現在轉贈他人,紀念意義遠超於穿著意義。
他回覆【再說吧】,既沒正面答應,也沒拒絕。
阮芋雖然覺得這事情挺無聊,但又認為男孩子大大方方分享一張照片沒什麼不妥的。
還清晨福利,提神醒腦。
早上一醒來就聽見了阮芋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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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動會後迴歸學習的第一天,教室裡氣壓很低,大家都沒精打采的,像一群剛長出脊柱的軟體動物,坐沒坐相。
她對這位輔導老師沒有任何成績要求,只要是一中學生水平肯定夠,而且也不用對她的成績負責,只要把她週末作業不會的那幾道題教會了就完事。
真是病得不輕, 一大清早就不做人。
所以她又和蕭樾說:“一次性多來點嘛,就當清晨福利了,讓我提神醒腦一下。”
加上這麼一件禮物,阮芋就不愁沒人應徵,順便還能把應徵人群侷限於女生。
阮芋搖頭:“不是啦,我就是不想去輔導班,所以想找個人教我寫作業。”
鍾湛表現好感的方式非常直白,時時刻刻把阮芋的名字掛在嘴上。
寧城的秋天很乾燥, 阮芋從過來不太習慣, 每天都要往臉上抹很多保溼面霜。
蕭樾揉了揉眉心:【你拿我照片幹什麼?】
阮芋不缺錢,但她缺點別的東西,或許可以找到人互惠置換一下。
她越說越離譜。僅僅是文字,沒配聲音,都搞得人心煩意亂。
關曉荷確實有點花痴病, 平生最大愛好就是看帥哥。蕭樾這種級別的帥哥放在娛樂圈都是第一梯隊,她沒有打飛的過來圍觀已經算收斂了。
當時她看蕭樾極不順眼,覺得這件衣服配不上讓其他女孩花錢買,現在情況轉變了, 她又覺得可以物盡其用。
“我啊。”許帆眨眨眼,“我不是一直在教你嗎?”
又點開昨晚那條哼哼唧唧的長語音,他才搞明白,原來她繞來繞去說這麼多就是為了要他的照片。
蕭樾戴上耳機,聽得雲裡霧裡。
“不知道阮芋什麼時候輪早班讀英語,我好想早上一醒來就聽見她的聲音。”
大概就這樣吧。
阮芋滿手滑膩,被她催得只能給蕭樾發語音:“早上好呀。昨晚我們說好的照片你記得發我哦,要帥一點的,能體現我們學校運動健兒風範的那種。”
她有點不好意思說。她和許帆在一塊的時候,有問題自然都問許帆,但是許帆的習慣很奇特——她不愛玩手機,有時候一天也不檢視一次,所以,只要她不在阮芋身邊,尤其是週末,阮芋百分之九十九聯絡不上她,只能無頭蒼蠅似的去找別人。
阮芋自知有求於人,好聲好氣道:【不幹嘛呀,我私人珍藏不行嘛?絕對不會給別人看的】
阮芋的人緣雖然挺好,但是關係鐵到互相幫助不求回報的,只有許帆和喬羽真。喬羽真講題特別無厘頭,腦子裡筆直的思路說出來就變得七彎八繞,教不會阮芋不說還把她自己弄糊塗了,所以阮芋決定找別人,就在學校裡有償半公開地召集一位許帆,專門在週末教她做作業。
阮芋:【我辛辛苦苦等了你一整晚哎,茶不思飯不想,你告訴我沒有?】
蕭樾沒接話,用下巴打了個招呼便漠然離去。
一邊走一邊想,他今天倒是完成了鍾湛的心願——
蕭樾看了眼時間,再不去沖澡,早讀課要遲到。
阮芋乾笑兩聲:“哈哈,是啊……”
她倒不是瞧不起男生,只是女孩子之間溝通起來肯定更順暢些。
一個大課間時間,阮芋差不多完成了這份招聘書,打算中午回宿舍的時候就近貼在樓層通道口。
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她想到某個細節,於是在末尾加上一句:
本人與蕭樾同學不熟,班服贈予純屬偶然,轉贈旁人之事與他無關,煩請不要對他提起。
就醬吧。女孩之間開開心心做個交易,把男人扯進來就沒意思了。
下午,晴朗的天氣轉陰,雲層漸漸壓低,似在醞釀一場大雨。
教室裡空氣燠熱潮悶,蕭樾抵著椅背坐,椅腳不耐煩地翹起,面前攤著一本習題集,一目十行看得飛快。
他今天中午去實驗室刷題,沒回宿舍午休,所以提前來到教室,整個人顯得憊懶睏倦。
同組的前排女生來到教室,看見他在,和同伴交頭接耳一番,忽然拿起一張紙朝他走來。
她將那張紙放在蕭樾桌面,蕭樾不明所以地低頭掃了眼。
是一張學科作業紙,四個角粘著短短的透明膠帶。
“蕭樾,你知道這件事嗎?”女生故作輕鬆地說,“12班的阮芋把你丟給她那件班服轉手出去,換別人輔導她寫作業。”
她用了“丟”這個動詞,而不是“送”。
運動會那天,蕭樾把班服送給阮芋的動作確實比較隨意。這個女生應該親眼目睹了。
蕭樾瀏覽的速度很快,幾秒鐘就看完紙上的所有內容。
這張紙原本應該貼在某面牆上,卻被女生撕下來帶到他面咿嘩前。
蕭樾無動於衷地瞥她一眼:“上面不是寫了,讓你們不要告訴我嗎?”
說著身體微微向後仰,椅腳翹起的幅度更大了。
女生一怔,訕訕答:“那我跟她又不熟,肯定偏向你啊……畢竟是同班同學。”
頓了頓,她似是覺得自己有理,語氣更重了些:“況且她這種行為很沒品,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就藉著你的名號……”
“她這裡不是寫著和我不熟了嗎。”
蕭樾將那張紙往前推了推,神色極為淡薄,眸光卻很暗,“東西既然送給她,那就是她的,隨便怎麼處置,都和我無關。”
勞動和國慶剛到教室,站在一旁聽著,不敢回座位。
非要剖析起來,這個女生說的也有理,阮芋的行為確實有利用蕭樾之嫌,不過說到底,女孩子私底下你情我願溝通交流的事情,被硬搬到男生面前來說道,這個行為本身更有問題。
不知道她想表示對蕭樾的關心還是什麼。
總之,這個插曲過後,蕭樾的心情肉眼可見的變差了,唇線繃得筆直,老師在課堂上講話,他在後面刷刷轉筆,筆桿劃破空氣幾乎帶起了風,吹得勞動的後背呼呼一陣寒涼。
蕭樾不禁想到今天早晨阮芋問他要照片,估計也抱著其他目的。
說不定他一發給她,她轉頭就拿去討好其他女生。
這節課結束後,蕭樾拎起水壺去樓層水房打水。
室外的天空愈加陰翳,微風帶來似有似無的土腥味,腐敗而又潮膩。
蕭樾在走廊上碰到上廁所回來的阮芋和喬羽真。
後者興奮地朝他招手,前者的眼睛也亮了亮,晦暗天光掩不住的明曦。
她和他友好地打招呼,看他的眼神就像農夫看見了一把綠油油的韭菜。
“他好像不太開心。”錯身而過後,喬羽真對阮芋說。
阮芋不置可否:“他臉就長那樣,傳說中的全宇宙債主臉。”
“哈哈哈,精闢!”
下午放課後,許帆被老師叫走,阮芋和喬羽真兩個人去食堂吃飯。
路上,阮芋一邊走一邊抱著手機狂打字,盲人似的黏在喬羽真身上。
喬羽真好奇問:“有多少人應聘啦?”
阮芋有點頭疼:“比我想象中多太多了,而且都說不需要我送茶葉,只要那件班服。”
喬羽真笑道:“我猜的準吧,你現在只能拍賣了,價高者得。”
阮芋想了想,決定從一週起拍——她把衣服送給人家,人家教她一週的作業。
競拍者加價的最小幅度也是一週。
阮芋還是有底線的,既然她們都不需要其他報酬,那她也不好意思讓她們長期指導。她擬定的價格上限是兩個月,也就是八週,這件衣服不值更多。
第一個加價到兩個月的好姐妹,就是她接下來兩個月之內的週末輔導老師。
阮芋吃飯的時候沒看手機,回到宿舍再拿起來,又收到了新的好友申請通知。
對方的暱稱是三個句號,沒有頭像,看起來不想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
這不是第一個用小號加她的人,阮芋完全能理解她們的心態。
。。。:【衣服送出去了嗎】
一上來就問這個,這姑娘很直白嘛。
阮芋:“你好呀,現在是這樣一個情況……”
阮芋用語音解釋了一大通。
。。。:【底價一週,一個人只能出一次價?】
阮芋:【對的】
。。。:【能知道現在的最高報價嗎】
阮芋:【不行噢qaq不好意思姐妹,主要是太多人想要這件衣服了,我也知道這種方式不太好,實在抱歉】
現在一共有四個姐妹報了價。她們也不是什麼閒人,有大把時間用來教陌生人讀書,一件班服而已,給出的價格都還比較理智。
暫時的最高價是六週。
阮芋以為這位姐妹需要思考一段時間,沒想到她決策的速度這麼快。
。。。:【12周】
阮芋:【?】
她心下大叫姐妹請理智苡糀。
。。。看她發了個問號,迅速撤回了剛才的報價。
五秒後。
。。。:【24周】
阮芋:【??????】
她直接發語音過去:“姐妹,一件班服而已,蕭樾隨手像丟垃圾一樣丟給我的,根本不值一提。你的人生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時間就是金錢時間就是生命,沒必要為一件醜不拉幾還大得像浴巾一樣的衣服貢獻你這麼多的時間和精力來教我這個笨蛋啊。”
對方收到她的語音後沉默了大約有三分鐘。
三分鐘後。
。。。:【24周,成交?】
阮芋:……
阮芋:【24周將近半年了,姐妹你確定嗎?】
。。。:【嗯】
阮芋想到她的匿名,忽然有點懷疑:【你沒有耍我玩吧?】
。。。回得很快:【要什麼證明?】
阮芋也不好意思讓人家爆真名,於是說:【機房卡號吧】
機房卡號是學生第一次登入圖書館機房時隨機生成的序號,和班級座號都沒有關聯,但是和學生本人一一對應。萬一阮芋被耍了,她可以透過這個號碼去機房查到她的作業記錄,就知道這個人的姓名班級了。
。。。倒是很實誠,沒有發一串難辨真假的數字,而是把印有序號的機房卡正面拍照發來。
阮芋放心了,雖然還是覺得哪裡怪怪的,不過把這些異常安在一個害羞話少又瘋狂迷戀蕭樾的女孩子身上,好像又非常合理。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阮芋決定展現自己的誠意,今晚就把那件燙手的班服送給這位熱心腸的姐妹。
晚自習進行到第二節 課,天邊滾了聲悶雷,盤踞了半天的濃雲終於淅淅瀝瀝落下雨來。
空氣中飄來溼潤的青草與泥土味兒,阮芋對潮溼有很強的耐受力,並不覺得壓抑憋悶。
晚自習結束時,雨還在下,她獨自繞到逸夫教學樓,把那件包裝完好從未開啟過的班服放在了美術教室的講臺抽屜裡。
走廊燈光很暗,她倚在教室門邊給。。。發訊息。
阮芋:【姐妹,衣服已經放到約好的地方啦,你今晚或者明天上午第一節 課之前來拿都行。】
等了一會兒,不見回覆,阮芋抬腳往連通宿舍的風雨長廊走去。
路上手機震響,她拿出來一看,不禁一怔。
。。。:【我姓溫】
沒頭沒尾的,阮芋看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她可能不喜歡“姐妹”這個稱呼。
溫這個姓並不常見,如果阮芋有心,應該很快就能找出她是誰。
阮芋把這句話當做。。。在對她初步展示信任。
阮芋:【所以,我以後應該稱呼你……】
阮芋:【溫老師?】
。。。:【可以】
媽的。
這姑娘回得太快,她後面那句【或者小溫?】都還沒發出來。
溫老師就溫老師吧,平常許帆教她學習的時候,阮芋偶爾也叫她許老師。
風雨長廊連通教學樓、食堂和宿舍,長廊地板鋪瓷磚,下雨天有點滑,阮芋走得小心翼翼,一路慢慢騰騰拐過食堂正門,然後停在校園超市門口,猶豫要不要進去買點零食吃。
夜裡風涼,她將校服拉鍊拉到最高,手滑到肚子上,摸了摸,似乎並不癟。
正準備掠過超市,迎面忽然走來一名高大男生。
他剛剛收起傘,傘沿匯雨成瀑,瀑布墜落成溪,顯然是從另外一條沒有棚頂遮擋的路拐到這裡。
男生對上她視線,眸光一頓。
總是阮芋先打招呼:“哈嘍,你來超市買東西吃嗎?”
蕭樾搖頭:“我來給飯卡充錢。”
阮芋眨兩下眼睛,突然意識到自己身旁就是充飯卡的機器,他之所以停在那兒不動,就是在等她讓道。
阮芋記憶力不錯,還沒忘記早上聊過的事:
“說好的照片呢?”
蕭樾淡淡道:“哪來的說好?”
阮芋扯了扯唇,認為他在耍賴。
雨天潮悶,放學鈴一響學生就急不可耐地往宿舍鑽,這會兒距離放學已經過去二十分鐘,除了超市裡稀稀拉拉遛著幾個閒人,室外的校道和他們所處的風雨長廊,幾乎看不見幾個人影。
蕭樾沒等阮芋讓開,徑自往前走到她身邊,將飯卡和銀行卡塞進機器操作。
阮芋咕噥著“臉皮真厚”,不得已往側邊讓一步,免得和他肩貼肩站在一塊惹人閒話。
蕭樾撩吊著眼皮,聲調清冷:“是誰臉皮厚?”
阮芋:“我就喜歡欣賞帥哥照片,不行嘛?”
蕭樾反問:“你是自己欣賞嗎?”
阮芋一驚,不明白自己哪裡露餡了:“當……當然了,我沒事給別人看幹嘛。”
男生輕“嗤”了聲,修長乾淨的手指在鍵盤按下一串數字。
嘖。阮芋腹誹道,充那麼多錢,吃你死算了。
“好看嗎?”他要輸密碼了。
“不好看。”阮芋準備走人。
還未抬步,就聽他側對著她又說了句,聲音低低的,清醇又有磁性:
“我沒有照片。”
阮芋:“怎麼扆崋可能,光我看到的,就有不止一百個人給你拍照呢。”
“那你去找他們。”蕭樾將兩張卡收進手心,眉尾潦草地抬了下,聲調有些懶,“既然找我,而我什麼都沒有……”
他頓了頓,轉臉面對面朝向她,漆黑的雙眼在昏暗晚燈中深得能吞光:
“你不如就這樣看,看個夠。”
他靠得其實並不近,但那張臉的稜角太清晰,眉眼鋒利又精緻,完美的細節落在阮芋眼底,投映在腦中悄無聲息地放大。
阮芋耳根子莫名有些熱,倏地後退一步:
“我、我比較喜歡回去再看。”
蕭樾:“捨近求遠?”
阮芋:……
他今天並沒有拿身高和氣場壓迫她,也沒有拽得讓人想往他那張漂亮的臉上來一拳,但好像就是比以往更難纏,將她推入進退兩難的維谷。
阮芋抿了抿唇:“算了,我不要了行了吧?世上帥哥千千萬,少看你一個我也死不了。”
她的語氣變輕變細,意味著暫時的退讓。
從剛偶遇開始,蕭樾的耳朵已經癢了很久,但他一直忍著沒用手碰。
經過運動會的折磨,他意識到這是一場逃不掉的磨鍊。
他反抗了,然後被折磨得更慘,甚至連夢鄉里都不得安穩。
躲不掉,敵不過,那就只有忍著,慢慢去習慣,然後建立耐受。
想通了這點,他在運動會患上的瘋症似乎一下子全好了。
或者說。
乾脆變得更瘋。
阮芋見他不答覆,以為他還嫌她退得不夠遠。或者乾脆把她當空氣,視若無睹,彰顯他的拽王風範。
“你最好不要惹我。”阮芋說的不僅是今天,還包括以前的很多事,以後的更多摩攃磕碰,“我雖然姓阮,脾氣可一點也不軟。”
怎麼會有人用這麼嗲的聲音威脅人。
蕭樾有點想笑,但他為了保命忍住了。他現在變得很自覺,曾經多少的高傲、頑固、不可一世,道過一次歉之後,閘門就這麼開了,那些氣性有多遠他就可以紓解多遠。
所以現在,阮芋讓他別惹她,他張嘴就能道歉:
“好的,我錯了。”
那三個字覆著磨砂般低磁的氣音響在耳邊,儘管聲色一如既往的冷然,但是比起手機裡看到的三個漢字元號,給阮芋帶來的衝擊劇烈千百倍。
她冷不防後撤一步,腳後跟踩上一攤薄薄的水窪,鞋底隨即一滑,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仰去。
揚起的左臂幾乎瞬間就被人捉住,嗓間驚叫還未逸出,她的身體已經被蕭樾穩穩拽回了原來的位置。
阮芋的心臟咚咚亂跳,不分青紅皂白地瞪他:“你沒事幹嘛突然道歉?”
嚇得老孃差點滑倒。
蕭樾還未鬆手,掌心乾燥的肌膚貼在細膩皮肉上,激起一陣酥|麻電流茫無方向地亂竄。
“你不就喜歡聽人道歉嗎。”
蕭樾直視她眼睛,眉峰微微上揚,冷淡的薄唇幾不可查地向上勾起,
“怎麼現在我說我錯了,你反而受不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