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三十九章
陸也心中一沉。
想到那些異種對風奇奇的臣服。
他看著對面的姜式, 直覺的，對方沒有說謊，他沒有去看身旁的風奇奇, 而是很冷靜地詢問：“什麼樣的異變？”
姜式沒有說話，將那段影視資料放出來。
昏迷不醒的風奇奇縮小到大概七八歲左右, 她躺在醫療艙裡, 手背接入針管，旁邊的心電儀器顯示她的心率過高，除此之外倒也還好。
飛船上一共有七個人，每個人都接觸過風奇奇, 起初沒有任何變化，直到從第一個人開始，他先是臉上長疹子，沒當回事，隨便用了點藥擦拭。
但在短短几個小時內, 他整個人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因為長疹子，當時的飛船負責人得了姜式的命令，讓他在房間待著, 等好了再出去, 免得有將疹子傳給風奇奇的可能。
到了用餐時間，一名工作人員去他的房間給他送食物，然而開啟房間, 裡面哪裡還有同事的身影——
顯而易見，他的計劃失敗了。
“那本相簿，是你退化之後記錄狀態的其中一本。”
風奇奇“呵”了一聲。
房間裡倏然安靜，過了會兒，風奇奇意味不明地開口：“繼續。”
“對我來說，只要奇奇還活著，我所做的一切都有了意義。”姜式默默風奇奇，一字一句，“你比我的命還要重要。”
它就是個殺不死的怪物！
她當然沒有想起來，但她並不介意做出“想起”的舉動。
更可怕的是，他們也異變了。
“可我一來不在太空，二來也沒辦法去太空，好在那會兒我對智慧機器人的研究有幾分成功，我冒險讓智慧機器前往太空接回奇奇，並炸燬飛船，這樣就可以銷燬一切證據，到時候把奇奇送到地下實驗室，不管她的身體出現怎樣的變化，我都有信心讓她恢復……”
這句話對姜式來說，就像行走在沙漠中許久沒有水源時突然遇到綠洲、走到絕境卻發現柳暗花明又一村……他吊著的那口氣加強了！
沒過多久他意識甦醒，配合神蹟裡研究員的治療，總算勉強能夠活動，不用再半死不活地躺著。
風奇奇有了答案：“我成了實驗小白鼠。”
“在我的計劃還沒啟動之前，奇奇醒了，她炸燬了飛船，連同自己在內。”姜式沉默很久，才慢慢地說，“所以後面的影視資料，我怎麼都沒辦法恢復。”
姜式眼中悲痛加深：“是，而我無力阻止，因為你在清醒的片刻，親口同意了他們拿你做實驗。”
姜式忽然問：“你想起周承光這個人了嗎？”
“這不能怪奇奇。”他同樣朝風奇奇望去，目光中含著真切的擔憂，“你應該明白，奇奇的這種情況如果被其他人知道會是什麼後果，所以我必須毀掉飛船上那些怪物的痕跡，並將奇奇隱藏起來。”
她微微側頭，給了陸也一個安撫的眼神。
雖然她自己都沒弄明白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是一位瘋狂的生物科學家，在你同意國家對你進行實驗後，他是你的‘主治醫生’，如果不是他太貪心，末世又怎麼會爆發。”姜式眼中悄然浮起陰冷，陷入進自己情緒中。
這段影視資料到此結束，姜式低聲道：“後面的資料被毀掉了，我也只能修復這一點。那算是第一批異種。”
風奇奇直覺到了關鍵。
他進入瀕死狀態，真正的一隻半腳踏入棺材，無論怎麼搶救，都只是吊著一口氣，直到某天，他手下的一位研究員對他說了句：“老闆，風小姐還活著。”
這一眼瞧得姜式心中歡喜，他不知風奇奇對他說的這些是否相信，但至少剛才她看他的這一眼，他並沒有從她眼中看到厭惡，聲音下意識放輕：“以前從來沒對你說過這些話，是覺得時間有很多，而且你大概也不喜歡聽這些，老是把我當小孩……如今總算見到你，再不說的話，怕是沒有機會了。”
工作人員當即就嚇瘋了，卻因太過恐懼反而僵在原地，然而怪物無視了他，徑直朝風奇奇所在的地方過去。
相簿裡第一張裡的風奇奇對著鏡頭笑得十分僵硬詭異，照姜式所說，那個時候的她因為在太空受傷嚴重，即使身體因為強大的再生能力沒有任何問題，但她的狀態卻在不斷退化，以至於退化到“未開智”的時候，然後重新學習怎麼做人。
姜式指的是陸也撿到的相簿，他坦然承認這也是他放出來的“引子”，引起風奇奇注意，希望能讓她想起更多。
“沒人可以在那樣的情況下活著，尤其還是身處太空，我一時無法接受，身體發出了警告。”
陸也看了眼低垂長睫不知在想什麼的女孩，說：“你的意思是，異種的誕生來自於奇奇。”
她如同初生兒一樣，重新開始認識這個世界。
姜式說：“確切地說，異種來源於那顆赤紅星球，奇奇他們進入那顆星球發生了什麼，到現在也無人知曉。她因為有別於其他人的不同，才能夠成功離開赤紅星球，但她的身體卻攜帶了那顆星球的東西，導致接觸她的幾位神蹟的內部人員感染變異。”
風奇奇倒是抬眸看了他一眼。
姜式說：“你是被國家的人找到的，我不清楚他們怎麼找到你的，我只知道你的秘密被發現，你要知道，我們和除了和國家有合作外，國家自己也有相應的實驗裝置和頂尖科持技團隊。”
變得和怪物一模一樣。
那幾乎是個人形怪物, 它穿著統一的工作服，匍匐在地上, 臉依稀還可以看到同事曾經的模樣, 四肢連同軀體一併拉長膨脹, 就像體內的骨頭全部重新生長“鼓”起來，肌肉萎縮如風乾的臘肉掛在筋骨上，尾骨延伸出一條長長的骨刺，它聽到聲音，喘著粗氣轉過頭，猩紅的雙眸死死盯著門口的工作人員。
異變後的它們用跪趴的姿勢匍匐在風奇奇的醫療艙外，將整個房間佔據得嚴嚴實實，它們一直安靜地保持這種姿勢，似乎是在等著風奇奇醒過來。
聞言，陸也沉默地點了下頭。
“你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每次醒過來記憶都會消退，完全不知道在赤紅星球裡發生了什麼，到後來更是連我也不認識了。他們把你的狀態稱作退化，到最後，你連自己是不是人都不知道了。”
“他們發現你恐怖的可再生能力以及強大的生命機能，如果透過你將這項能力研製出來用到人類或其他各項領域，整個世界都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人類或許會迎來一個全新時代，不老不死不生病……”
姜式徐徐的聲音再度響起，他眼中的笑意和喜悅消失，語氣黯沉：“如果那個時候我知道你活下來的代價是什麼，我寧願你不要活過來。”
剩下的人用飛船內的武器擊殺它，在這個過程中，怪物展現出了超強的自愈能力，它身上出現的傷口會在兩三秒內自愈，燒斷的肢體也會在短時間內長出來。
想做便做了。
風奇奇眼睛眯了起來。
姜式說，周承光利用風奇奇血肉中的基因和各類生物進行融合，觀察其變化，剛開始失敗過很多次，後來漸漸有了經驗，經過無數次實驗，成功一小步，研製出人能夠讓植物快速生長的藥劑。
比如穀物蔬菜等，使用這種藥劑，一週之內即可成熟採摘。
他當然不會滿足於這一點。
他們的目標是不老不死不病。
這些實驗，風奇奇是供給源，還需要承載體，而那些承載體則是無數種類的動物，種下什麼因便會得什麼果。那些承載體沒有得到實驗該有的效果，而是異變。
當然，初始的異變立刻被滅殺。
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
周承光最新研製出來的一種藥劑，被一隻透過實驗異變的生物偷走了，那時候它們還不叫異種，只是實驗體。最後那隻實驗體雖被擊斃，藥劑卻也打碎，空氣被汙染，於是核源素誕生了。
與此同時，當初進入赤紅星球的那些人居然駕駛飛船返回了。
而他們……或者說是它們的迴歸，開啟末日時代的初始篇張。
“那個時候你已經沉睡了。”姜式掐了下眉心，從這段冗長難過的回憶中走出，“我原本打算帶著你避到地下實驗室，卻慢了一步，周承光帶著你的身體逃了。”
他沒提那是怎樣混亂的畫面，周承光很清楚，想要活命，想要不死在那些頻頻不斷冒出的恐怖異種口中，只要有風奇奇，他就不會輕易死。
唯一有所安慰的是，風奇奇沉睡之前說過一句話，她總有一天會醒過來。
姜式想到當年從老宅後山中挖出她，頓時明白過來，即使現在的風奇奇“死”了，但未來她會“活”，只是他大概見不到了。
這樣也好，或許很多年後她再活過來時，將能更適應這個世界，到時候沒有人能再威脅到她，她的重生一定會更加精彩。
姜式便沒有去追擊周承光，更何況他的身體也不允許，他因心臟病猝死在了實驗室的主控室。
很不可思議的是，主控室吞噬姜式的身體，整個實驗室進化了，它“活”了，姜式的意識也以這種詭異的形式保留下來。
硬要比喻的話，整個實驗室是個大型主機，而姜式就是“系統”，並且他這個系統還是一箇中了病毒的系統，“病毒”很嚴重，沒有防毒軟體，殺不了，只能任其發展。
所謂的“病毒”，就是姜式的所有陰暗面、那些見不得光的陰鷙、惡念匯聚而成的另一個他。
這就是姜式現如今的情況，也算是另一型別的“人格分裂”。
“現在在你們面前的，大概可以稱得上是‘善’的一面吧。”姜式露出苦笑，“實驗室雖然進化有‘活’性，可它整體太大，無法離開地底，大部分時候我都在睡覺，他的意識會壓制住我，我……我壓不過他。”
他承認自己不如另一個自己。
“奇奇，能等到你重新醒過來，我很高興。我和他明明商量好的，引你下來，只是見你一面，把屬於你的東西還給你，不做其他，可他反悔了。”
“在你來之前，我們雖然醒著，卻沒辦法感應地面上的一切，更別提開啟地底通往地面的通道。”他蹙起眉，思考用更好的詞語來解釋，“你來了之後，我們能夠做到了。”
他說的是突然出現的黑洞，以及蒙沛幾人掉落的深坑，這些都他們忽然具備的能力。
那種感覺就像一個沉睡在地下的老古董，一下子長出眼睛和四肢，耳聰目明。
姜式不得不推測：也許他進化了。
而進化的契機，顯然來自於風奇奇。
“他不僅想要留下你，還故意將地面上的人類抓進來，目的只是娛樂。”姜式無法做出評判，因為那也是他，從他身上脫離出去的惡，“……我想阻止，沒有成功。”
風奇奇說：“先前那些都是另一個你搞的鬼？”
姜式平靜點頭：“他和我各擁有一半控制實驗室的權利，雖然許可權是平分，可因為被他壓制，我的許可權範圍並沒有他的廣。”
陸也問出一個重點：“你和他會同時出現？”
“對。”姜式看了他一眼，又重新轉向風奇奇，“現在他之所以沒有出來，我用你的朋友們絆住他，來到你曾經的臥室，這裡很安全，他不會輕易進來。”
頓了頓，他環顧粉色的公主房，輕輕地說：“他雖然是我的惡念組成，可他同樣共享我們過去的記憶，實驗室裡所有地方他都可以去，也可以隨便對實驗室進行改造，唯獨這間房，他不會來，怕弄髒。”
姜式略有些虛幻的身體忽然閃爍了下，就像訊號不好似的，好在幾秒後恢復正常，他望著風奇奇的目光流露出不捨 ：“奇奇，除了想見你一面，其實還想向你說聲對不起。”
“是我沒有保護好你。”他的身體又閃爍了下，嘴角緊抿，片刻後又鬆開，“好在你重新醒過來了，身邊有陸先生照顧你，我也就放心了。”
“看到陸先生，就像看到曾經的自己。”姜式低喃一句，旋即語氣急促，“我先送你們返回地面，你的朋友們快拖不住他了，必須趁他壓制住我之前把你們送上去，否則……”
話音還沒說完，姜式的身體宛如卡帶，僵滯在原地，旋即直接像電視螢幕破圖一樣消失不見了。
粉色公主房只剩下兩人。
進來的那扇小門也消失不見，包括窗戶。
這個房間成了一個封閉的密室。
風奇奇和陸也對視一眼，前者揉揉脹痛的太陽穴，起身，乾脆倒向大圓床，她的身體陷進柔軟的被子裡，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和腦海裡閃過的一些片段對上，讓她忍不住在床上滾了一圈。
舒服。
不過再舒服也壓不住泛疼的、彷彿無數細針扎進來的腦袋，陸也早就將房間打量完，除了消失的那扇小門，再沒有任何出口。
實驗室是活的他已經見識過了，沒有胡亂去找所謂的出口，走到床邊，垂眸看臉色蒼白的女孩：“頭很疼？”
風奇奇：“嗯。”
有點氣，抱怨：“光疼，也沒記憶。”
簡直就是折磨。
姜式說的那些資訊她消化了，雖然沒有恢復記憶，但也大概將她死之前的經歷還原，也算有所收穫。
如果姜式所說的都是真的，那麼不出意外，把她心臟片成無數片的人估計就是那個周承光，當然也不排除其他情況。
她細細想了又想，還是沒想起有關周承光的畫面，便也不再想了。
溫熱的指腹覆在她的太陽穴，輕輕按揉，很有技巧性地緩解顱內傳來的刺痛，閉上眼睛的風奇奇緩緩睜開眼睛，正對上男人低下來的目光。
他的眼珠像墨一樣黑，瞳孔深處彷彿帶有魔力，能將別人的心神吸進去沉淪。離得近，她能聞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說不出來的味道，怪好聞的。
她私自認為這是屬於“帥氣小哥哥的專屬味道”。
腦子裡念頭七轉八繞，過了會兒倒覺得太陽穴真的沒那麼痛了，也不知道是他指腹按摩有功，還是她自己轉移注意力的功勞。
“奇奇，姜式說的那些話，不能盡信。”陸也將女孩毛絨絨的小腦袋放在膝上，方便更好為她按摩。
風奇奇擺擺手：“我知道。”
就衝從一個機器人姜式腦子裡挖出一片她的心臟碎片，就不能全然相信姜式的話，她剛才本來想問的，結果姜式消失得太快。
不過不急，既然有兩個姜式，一個好姜式一個壞姜式，早晚能見到。
“要看看嗎？”陸也拿出日記本。
風奇奇坐起來，接過，手指摩挲封皮。
“不了。”她搖頭。
她的手指倒是有些蠢蠢欲動地想要開啟封皮。
但比起有可能被篡改過內容的日記本，她更相信自己的記憶。
想了想，她下了床：“帶你參觀一下我過去的房間吧，反正也沒事。”
“好。”
其實也沒什麼參觀的，標準的小公主房間，和風奇奇腦海裡閃過的那些片段都能對上，她著實有些受不了這些小粉嫩。
拉開抽屜，居然從裡面扒拉出一盒奶糖，風奇奇隨手拆了顆扔進嘴裡，完全不擔心能不能吃。
陸也：“……”
風奇奇：“別忘了我不是人，別大驚小怪的。”
忽然想起什麼，她盯著陸也的肚子：“你餓不餓？”
陸也經她提醒，腹中倒也確實餓了，他摸出一支營養劑，女孩墨藍大眼直勾勾盯著，他仔細端詳著瓶裡的液體，沒有看到特殊的沉澱物質，但他還是淡淡地問了句：“沒放骨灰吧？”
“想要？”風奇奇翹起右腿，斜睨他，“現磨給你。”
“……”陸也啟開營養劑，一口喝掉，“不用了。”
他又從身上摸出水壺，目光落在女孩乾裂的嘴唇，把水壺遞過去。
風奇奇接過水壺，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末了抹了抹嘴角的水漬，哼哼唧唧：“怎麼不早點拿出來。”順便不高興地想：早知道帶一盒牛奶在身上了。
這時候要能來一口牛奶，那可真是……
她瞪著陸也的掌心，本就大的眼睛更大了。
陸也手裡拿的是那瓶他兌換的罐裝可樂。
“牛奶盒不能受擠壓，就沒帶，試試這個。”他也是剛剛想起，身上還掛了瓶可樂。
拉開可樂拉環，風奇奇聽到滋滋的氣泡聲，她忙喝了口，怎麼說呢，文明時代的快樂肥宅水可是出了名的快樂，她感覺渾身的毛孔都張開了，說不出的舒爽。
要是加冰那就更好了。
風奇奇一口氣喝了一半，將剩下那半遞回去：“喏，別說我不會分享啊。”
“你喝吧，我不喝。”
“真不喝？”
“嗯。”
“還是喝一口，不然顯得我欺負你似的。”
面對小傢伙的堅持，陸也展顏一笑，倒也喝了一口，風奇奇二話不說，把剩下的喝完了。
陸也看著瓶口，後知後覺的心跳加速。
接著又看向手中水壺，她剛剛也喝了。
陸也心中微動，指腹在略有些溼潤的壺口輕點，最後他不經意間就著這個位置喝下水源。
急促的心跳漸漸平穩。
從姜式播放出來的“影視”畫面，他窺探到她的某些過去，好似驚鴻一瞥，那是完全不同於他認識的風奇奇。
他想，去往太空的風奇奇可比現在囂張多了。
像個小霸王，很可愛。
“你在想什麼？”風奇奇一回頭就看到陸也露出意味深長的沉思表情，以為他想到什麼線索，迫不及待問。
陸也：“你。”
風奇奇：“？”
“……的過去。”陸也神色自若地補充。
“炸太空飛船，倒是你能做出來的事。”他說。
風奇奇很是認同地點頭，神色頗為得意，不說後無來者，至少她做到了藍星上的前無古人。
不過……
她隨手抱起一個柔軟的玩偶，捏它的臉：“假如姜式所說全為真，末日爆發、異種降臨皆因我而起……”
陸也很輕地打斷她：“那又如何？”
風奇奇愣住。
她沒想到陸也會這麼說。
陸也說：“你連同自己一起炸燬太空飛船，那已經是你的選擇。奇奇，不要多想。”
風奇奇：“……哦。”
她有些不自在地轉過身體，順勢拿起那本《純情王子遇上花心公主》，翻開封面看了兩眼，她又合攏。
還是覺得心情微妙。
陸也是認為她會自責嗎？
怎麼可能！
奇奇小公主啪的將書扔回去，決定要好好跟男人說道說道，她本來就不是人，她的行為準則和人類肯定不一樣……
“陸也。”
她剛剛喊了句，“咔嗒”一聲，消失的那扇小門重新出現，把手往下轉動，門悄悄地推開了。
陸也長腿一邁，站在風奇奇身前半步，將她半個身體護在身後。
門口站著的依舊是姜式，但和剛才那個姜式不一樣，他穿著騷氣又暗黑的燕尾服，襯得臉色極白，眼睛瞳孔邊緣有一圈暗紅，倒像影視小說中描述的吸血鬼。
這就是由各種惡念組成的像病毒一樣的“壞姜式”？
看起來確實和先前的姜式是風格迥異的兩個人。
“奇奇，好久不見。”
同樣的開場白。
這個姜式的聲音更細一些，帶著陰鬱之氣，讓人莫名聯想到鬼片，陰森森的。
風奇奇懶洋洋的：“姜式，我的人呢。”
門外的男人微微一笑，眸中暗色轉濃，眉目舒展，正如“好姜式”所說，他確實不進入門內，只凝視著風奇奇，緩緩道：“奇奇，我不是姜式那個廢物，你可以叫我姜王。”
？？？？？
一秒後，風奇奇大笑出聲：“姜王？？虧你想得出，你咋不在前面再添個‘生’呢。”
姜王很有紳士風度地待她笑完，才開口道：“添個生字倒是不太搭了，我不喜歡。”
他還認真回答。
風奇奇上下打量他一眼，重複：“我的人呢。”
“奇奇，一些阿貓阿狗不值得你惦記。”他搖搖頭。
“就算是阿貓阿貓，那也是本公主的狗，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你說得對。”姜王從善如流地點頭，“你放心，他們還挺有趣的，我沒動他們，畢竟這裡好久沒有這麼熱鬧了，留著他們添添人氣倒也不錯。”
“不過有位叫克雷斯特的先生，他的性格我有些不喜，尤其他還想向陸先生動粗，陸先生是奇奇的朋友，等同於是我的朋友，請陸先生到我的地盤做客，他動了陸先生，我是不是應該要懲罰他一下？”
他朝陸也點頭示意，動作同樣彬彬有禮，舉手投足間一副貴族做派。
隨後他們面前出現一個投影，投影裡的正是克雷斯特，他被結結實實綁在一個大轉盤上面，轉盤背景上寫了幾十條懲罰的方法。
“我讓這位克雷斯特先生轉起來，陸先生喊停，停到哪就用哪種懲罰方式，怎麼樣？”姜王友善地用詢問的語氣，“陸先生運氣夠好的話，說不定還可以幫他抽到一個大獎。”
“他身上縛住他的黑色東西頗為神奇，不愧是奇奇的東西，都不需要我動手，輕鬆就可以把他裝上轉盤。” 說到這裡，他頓了下，“要是陸先生不好意思喊停，那就奇奇來吧，你不是最喜歡這些可可愛愛的小遊戲嗎。”
克雷斯特拼命掙扎，眼神中佈滿驚恐，像是看到某種足以震驚到他靈魂的東西。
那種恐懼絕對不是來自於轉盤。
但他面上有黑泥覆蓋，是以無論怎麼用力都沒法吼出聲音來。
就在他的前面，同樣播放著一則投影，是炙烤活驢的影片，而他被綁上大轉盤的時候，看到其中一行寫著炙烤驢肉。
並且投影裡播放的影片不只這一個，應該說它在詳細向克雷斯特介紹轉盤上那些懲罰方法，一個比一個殘忍，帶給他可怕的精神折磨。
他開始後悔先前的衝動。
他確實想趁陸也解鎖之際偷襲，這是他唯一可以報仇的機會——
克雷斯特有個姐姐，姐姐結識了一位進化者，兩人感情甚篤，已經相約結婚，結果姐夫因為一次意外，造成兩個平民死亡。
不知是誰把事情捅到了裁決司，姐夫雖有些慌，但基地律法只是不能殺人，而他是過失殺人，又不是故意，即使是裁決司也不能逮捕他。
他是無罪的。
何況他還是a級進化者，死的是兩個平民，賠償平民家屬一定積分就可以 。
大家都這麼想。
姐夫被帶進了裁決司，不久之後，裁決司宣告姐夫故意殺人罪名成立，判決死刑。
裁決司一句姐夫是故意殺人就判決死刑了！？
那麼多人看在眼裡，分明就是意外。
裁決司還放出並非意外的證據，明擺著就是胡亂判的，裁決司只是想殺人而已。
就這樣他的姐夫再也沒有離開裁決司，他姐姐整日以淚洗面，想上訴申冤，卻根本沒有上訴的地方。
判決書是陸也下的，那個時候克雷斯特雖然憤怒，但裁決司放出來的證據到底還是有些效果，他不信也得信。
可萬萬沒想到，姐姐會自殺！
他不管姐夫到底是不是故意殺的那兩個平民，因為陸也，他最後的親人不在了。
克雷斯特把這筆賬算在了陸也頭上。
他和陸也之間的身份天差地別，更別提能接近陸也，他甚至連陸也長什麼樣都不知道，談何報仇？
他已經做好這個仇報不了的準備，沒想到天降機會，莫名其妙來到這個地下世界，幸運地遇到陸也，自己有傷在身，戰鬥力大減，陸也又是全盛時期，且精神域值那麼高，對危險的感知十分敏銳，他不保證自己的突然偷襲能成功，所以一旦出手，必須成功。
密碼鎖就是他看中的機會。
至於殺了陸也自己也活不了，他沒什麼可害怕的，好歹拉了個陸也墊背，死也值了。
他不怕死。
但痛快的死和痛不欲生的死是兩種極端情況。
如果沒有之前發生的事，或許陸也說不定會來救他們……
從一進門內，還沒看清周圍環境，他就到了這個密室一樣的小房間，讓他猜謎題，猜對就放他出去。
他明明猜對，卻出現一個大轉盤把他轉了上去。
“陸先生決定好了嗎？”姜生微笑著說，轉盤開始動了。
見陸也不為所動，他將視線落向風奇奇，用誘惑的語氣：“奇奇來喊停好不好？”
獨角戲唱不下去的姜生嘆了口氣，有些不太開心，瞳孔邊緣處的那圈紅色漸漸濃郁：“既然陸先生不願加入，奇奇也不想，那就只好我自己來了。”
“停。”
轉盤停止轉動。
姜生眉梢輕輕挑了起來，意味不明地盯著大轉盤：“還真是運氣好，抽到了大獎，唉，這可怎麼辦，我不喜歡這個大獎。”
所謂的大獎選項寫著：水溺三分鐘
相比較其他懲罰選項，這個懲罰方式確實算得上大獎，對進化人類來說，溺水三分鐘頂多難受罷了，死不了。
他興致缺缺地揮手，克雷斯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娜妮莎。
很多隻高大異種圍獵娜妮莎，她身上的衣服幾乎看不出原本顏色，已經被血染透了。
“奇奇，難得看到和你走得很近的女孩，不如我們打個賭，怎麼樣？”在發現風奇奇的表情終於有變化時，姜王滿意地彎起嘴角，眼中冷意浮動，無盡的喜悅充斥在他並沒有真實形態的胸腔裡。
真是遺憾。
風奇奇示意陸也站在原地別動，她朝門口的姜王走去，隨著她走近，姜王瞳孔中的猩紅一凝，他竟往後退了一步。
他身後是大片黑暗，後退的單薄身影宛如黑暗中受到驚嚇的鬼魅。
墨藍雙眸微微眯了一下，風奇奇在門口站定，並沒有踏出門口，她和姜王之間的距離約有半米。
“怎麼，不進來嗎？”她做出邀請的姿勢，語氣很是友好。
姜王沉默兩秒，卻是突然陰沉著臉揮手。
投影裡踉蹌躲避的娜妮莎再也支撐不住倒在地上，一隻異種張開大嘴，朝她咬去。
娜妮莎聞到死亡的味道，最後一刻閃過的念頭是：希望奇奇和陸司長能平安回到地面……
異種張開大嘴撕咬的動作戛然而止，緊接著在娜妮莎警惕的視線中，那些異種突然消失了。
危機暫時解除。
姜王臉色陰晴不定，他低垂著頭，睫毛擋住眼中瞳孔的收縮變化。
風奇奇依舊站在門口。
過了會兒，姜王抬頭，神色恢復正常，他先是幽冷又不屑地瞥了眼陸也，旋即收回視線，望著風奇奇：“奇奇，這裡本來就是我們的家，你既然醒過來，又回了家，就不用再出去了。”
“你的朋友我會把他們全部安全送回地面，包括你身後的陸先生。”他蒼白的五官勾勒出陰戾，“說實話，我不太喜歡陸先生，看在奇奇醒後、你照顧了她幾天的份上，我不會為難你。”
“這裡的能源礦足夠你吞噬，不用考慮食物問題，如果你想吃人類的食物，我都會分解出來，應該不是什麼難事。託你的福，實驗室進化之後，我可以使用的能力多了一些。”
“我的耐心有限，我不想對你動手，何況對你動手也耐何不了你，可我是實驗室，實驗室就是我，我可以輕而易舉將你們分開，設下無數陷阱等著他們。陸也不過一個進化人類，想要他的命太簡單了。”
姜王臉上的笑意消失，聲音從齒縫裡透出：“我給你一分鐘時間考慮。”
說白了，現在的姜式是一個電腦系統，除風奇奇之外的所有人都是系統內一個小小的資料，系統想要處理這幾個小資料太簡單了。
風奇奇回頭去看陸也。
他走了過來。
姜王眼底兇光大盛。
他快控制不住想一擊殺掉陸也的衝動。
陸也近乎鋒利的眼尾抬了起來，他看著幾乎掩飾不住殺心的姜王，平平淡淡地道：“姜先生……”
剛開了個頭。
砰——！
男人高大的身體搖晃，他試圖去看身旁的女孩，眼前的畫面卻像水一樣漫過來，將他的神智淹沒，意識墜入黑暗。
風奇奇託著倒下來的陸也，她看了眼自己剛剛發光的左手，還能感受到灼熱的溫度。
她就是用這隻手把陸也錘暈的。
見陸也明明已經暈過去，卻還因為本能近乎困執地睜著眼睛，風奇奇有些心虛地衝他做了個鬼臉，然後伸手把他“不瞑目”的雙眼合攏。
閉眼吧你。
做完這一切，她才紆尊降貴地去看姜王，說：“你最好不要騙我。”
這是答應他留下來了？
她乾淨利落地錘暈陸也這個操作熟悉得讓姜王有些恍惚，反倒有些遲疑：“……你真的留下來？”
風奇奇冷哼一聲。
姜王反應過來，眼中的猩紅淡了許多：“我說到做到。”
“送他們出去的畫面我要看到直播。”她提要求，瞥了他一眼，“別告訴我你做不到。”
“……好。”
然後風奇奇哐當把門甩了回去。
她把陸也拖到沙發上。
“其實姜式說得不錯，這裡確實是我的家，留下來也還行，”風奇奇撥了撥男人濃長的睫毛，怪好玩的，“主要是我一個人找方法回地面還更簡單。”
又戳戳他的臉：“記得給我多買些牛奶，我回來要喝的。”
甩掉腳上的黑泥，欣賞地摸了摸自己兩根漂亮的大腿骨，隨後掰下兩塊小趾骨放在他外套口袋裡，又想拿回一根，又覺著一根孤零零的，多一根能作伴。
看她多大方。
兩根脫離大部隊的小趾骨蹦得一根比一根高，演技炸裂地表達被拋棄的憂傷。
奇奇小公主嫌棄地看了它們一眼，走到門邊拉開：“可以送他們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