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賭什麼?”

黃延年竟有些心動。

他確實不如顧氏女高貴,可在造船這一項,他真的比顧氏女知道得更多。

黃延年望著小少女美麗的容顏,淡定的神情,以及那種令人傾羨的氣質,他就莫名有種想贏過顧傾城的想法。

當然,也可以說他是想表現一二——

我,黃氏子,並不是真的非常差勁!

“就賭我能不能製造出似這模型一般的巨型寶船。”

顧傾城指著面前的模型,淺笑嫣嫣,信心滿滿。

她豎起一根纖細白嫩的手指,“以一年為期限,若是我能造出來,黃氏的船塢、船員以及海圖等,都有我顧氏一份。”

黃延年瞳孔猛地收縮。

能夠提到“海圖”,就表明顧傾城不算徹底的外行。

遠洋航行,一靠船,二靠人,三靠海圖。

這三樣缺一不可。

漫漫大海,無邊無際,若是沒有熟悉大海的人,以及明確的海圖,一旦貿然進去,那就是把命交給老天爺。

那才是真的“賭”呢。

當然,也有可能是顧傾城足夠聰明。

她能夠舉一反三——陸地上需要輿圖,那麼大海里也該有海圖!

……不管是哪種情況,都表明,眼前的顧氏女,相當不簡單。

黃延年忽的有些打鼓:我,貿然跟她打賭,莫不是中了對方的圈套?

黃延年遲疑了,猶豫了。

顧傾城眼底閃過一抹眸光,拿出了足以讓黃氏動容的“彩頭”——

“我若是輸了,顧氏在嶺南的所有鹽場,都有黃氏一份!”

黃延年瞪大眼睛,心跳禁不住的加速:“鹽場?所有的?”

天哪,那可是顧氏最大的聚寶盆啊。

黃氏、陳氏等當地豪族,之所以會盯上顧氏,就是因為顧氏海鹽動了所有人的利益。

他們早就眼紅不已,恨不能跑來分一杯羹。

“對!所有的!都有黃氏一份!”

顧傾城答得乾脆利索。

黃延年嘴巴都有些發乾了,他很想問一句:你捨得?

或者說,你知不知道那是怎樣的一筆鉅額財富?

關鍵是這筆財富,不是一錘子買賣,而是源源不斷、取之不盡的。

然而,顧傾城卻用實際行動告訴黃延年,我可以更“瘋狂”。

只見她說出這句話後,又似乎想到了什麼。

兩隻眼睛靈動的軲轆轉著,“等等——”

黃延年見顧傾城這般,雖然覺得失望,可又覺得理所應當:我就說吧,顧氏女會後悔!

就在黃延年交織在失望、釋然等情緒中時,耳邊傳來顧傾城清脆的聲音:“算了!我顧氏誠心與黃氏合作,不管賭約輸贏與否,我都願意分潤鹽場的利益給黃氏!”

黃延年:……什麼意思?

顧氏竟這般大方?

贏了、輸了,都願意把鹽場拿出來?

但很快,黃延年就就意識到:這不是大方不大方的問題,而是顧氏女有十足的把握,自己一定會贏!

怎麼可能?

一年的時間,造出那麼大的一隻海船?

根本就做不到哇!

顧氏女到底是哪裡來的自信與底氣?

還是,她竟輕視黃氏到這種地步?

一時血氣上湧,黃延年說不出自己到底是憤懣還是不甘,亦或是其他什麼情緒。

他直勾勾的看著顧傾城,“顧家三娘,您這是什麼意思?”

對手太過自信,就是沒把自己放在眼裡。

顧傾城:……

我就說吧,過度自信的人,其實就是自卑。

我真的沒有半點輕蔑黃氏等家族的意思,可某些敏感的人,就是會自己代入。

黎明珠原本是處於看戲的狀態,這一次,她可是帶了瓜子呢。

只是,磕著磕著,就發現黃延年有些失態。

呃,好吧,黃延年雖然是她的未婚夫,但黎明珠對此人真的沒有太多的好感與親暱。

她更願意相信、親近阿卿。

見黃延年怒了,全程圍觀、且聰明伶俐的黎明珠,很是明白原委。

她放下手裡的瓜子,搶在顧傾城面前,開口道,“黃大郎,你要是覺得被小瞧了,你可以像阿卿一樣,‘大方’一回啊!”

黃延年聽到聲音,下意識的就看向了黎明珠。

他的目光依然犀利。

黎明珠卻不怕!

她可不是普通小女郎,更不是講究三從四德的漢家女子,她是黎部未來的女頭人!

是女王!

她才不會被一個男人的兇狠目光嚇到!

黎明珠不躲不閃,直視黃延年,“黃大郎,阿卿不管輸贏,都會把鹽場分給黃氏一份,足見其誠意。”

“既是如此,黃氏不妨也釋放一下自己的誠意,在你的船塢,用你的工匠和材料,幫助顧氏一起造船,可好?”

黎明珠果然也是個天生搞朝政的人。

硬是把借雞生蛋、空手套白狼說得如此冠冕堂皇、振振有詞。

而黃延年呢,先是因著顧傾城的高貴氣質而對世家各種羨慕嫉妒恨,接著又被顧傾城的大方而覺得受到了羞辱。

黎明珠的一番話,更是有種“火上加油”的奇效。

氣氛營造得相當到位,於是,黃延年彷彿被激怒了。

一拍案几,堅定的說道,“好!就這麼辦!我代表黃氏,願意與顧三娘賭上一賭!”

……

“嘿嘿,阿卿,我是不是很厲害?”

送走了仍處在激憤當中的黃延年,黎明珠笑嘻嘻的湊到了顧傾城面前。

她小麥色的臉蛋兒上,掛著燦爛的笑容。

顧傾城用力點頭,“明珠阿姐確實厲害!”

只是那黃延年,也並不如表現出來的那般“膚淺”。

果然啊,這世家大族培養出來的嫡長子,就沒有一個是傻的。

或許,黃延年那些所謂的東施效顰、倨傲狂妄,都不過是個偽裝。

剛才的賭約,看似是黃延年受不得刺激,一時衝動,這才簽訂下來。

實際上呢,黃家一點兒都不吃虧。

因為顧傾城先釋放了足夠的誠意:不管輸贏,黃氏能都從顧氏鹽場分一杯羹。

而黎明珠幫忙提出來的條件呢,就算黎明珠不說,黃延年也會找藉口“送”給顧傾城。

都是千年的狐狸,也都明白大族之間講的是利益,而非情分,或是什麼意氣之爭。

等多就是黎明珠的那番話,讓黃延年的戲碼,演得更加自然流暢、順理成章!

這樣的黃延年,作為“同盟”,還是值得讓人期待的。

可——

望著黎明珠那熱情、開朗的笑臉,顧傾城猶豫再三,還是提醒了一句,“這黃家大郎,似乎——”

“很狡猾?對不對?”

黎明珠衝著顧傾城眨了眨眼睛,原本單純的大眼睛裡,閃過一抹狡黠。

顧傾城:……

得!

白擔心了!

想想也是,黎明珠可是黎部未來的頭人。

是被家裡當做繼承人培養的。

她可不是天真爛漫的小少女,更不是單蠢憨直的山裡萌妹。

她或許不夠陰謀詭計,可也有著野獸般敏銳的直覺。

身邊的人,到底是二哈還是豺狼,到底是呆萌的熊貓還是兇狠的食鐵獸,她用眼睛看不出來,卻能用心感知到!

伶俐的部落女繼承人VS善於偽裝的豪族少主

嘿,這CP,竟莫名有些帶感呢。

……

顧氏與黃氏這樁表面上是賭約,實則是合作的協議,順利達成。

顧傾城選派了人手,帶著自己結合了星艦與鄭和寶船而繪製出來的圖紙,前往越州的黃家船塢。

按照顧傾城和黃延年的約定,黃氏船塢在未來的一年裡,人、材料等都暫時歸顧氏使用。

顧傾城呢,也真的將顧氏所有的鹽場,都分了一股給黃氏,只等年底分紅!

兩家看似在置氣,還有著暗中的較量,實則已經透過這種模式,成為了盟友。

“越州黃氏?”

“如果本王沒有記錯的話,顧衡是被流放到羅州了吧。”

羅州與越州搭界,可也不是同一個地方。

“嘖嘖,看不出來啊,顧氏的野心不小哇。”

“小小一個羅州,都滿足不了人家了!”

“竟跑去了越州與當地的豪族聯盟。”

寬敞的馬車裡,一個身著錦袍的男子,大馬金刀的坐在座位上。

他看起來二十多歲的年紀,許是因為沒有留鬍鬚,整個人顯得很是年輕。

他不像是純正的南朝人,首先這身高上,就十分“犯規”——

身高近八尺,而這個時候的一尺約等於258厘米。

也就是說,這人的個頭有190以上,接近兩米!

個子高,人也壯實,哪怕穿著錦袍,也不顯文雅,反而給人一種肌肉崩張的兇悍。

他的面容也不是南朝人的清秀精緻,反而帶著明顯的胡族的特點——眼睛深邃,五官立體。

若是仔細觀察,還會發現,他的瞳色比較淺,頭髮也偏棕色。

梁王陳端,出身吳興陳氏,但他的生母是北朝流亡貴女,他的容貌、體格,更多的遺傳了母系基因。

“落實清楚了,顧氏果然是那個小女郎當家?”

陳端握緊手裡的信,信中其實已經把事情說的非常詳細,他還是問向了跪在馬車裡的胡服男子。

“回稟王爺,確實如此!”

“顧卿顧三娘,乃駙馬顧繹與江陵大長公主的嫡幼女,一歲能言、三歲能文,五歲時就已經傳出了才女的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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