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是怎麼判的?”

晚上,當薛柯枚回到家裡,還沒有來得及換好拖鞋,便急切地詢問起劉春江今天法庭上的情況了。可以看得出,她心裡一直惦記著法庭宣判的結果。

劉春江只是默默地看了妻子一眼,並沒有立即答話。他呆呆地坐在沙發上,神色黯然。半晌,這才所答非所問地從嘴裡吐出了一句話:

“......明天,你去法庭走一趟吧。法官想向你瞭解一下情況......”

“——法官想向我瞭解一下情況?”

聽了這話,薛柯枚心裡不由得就是咯噔一下,她怔怔地看著丈夫,,見他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立刻,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在心頭,不用說,薛柯枚已經預料到等待她的將會是什麼了......

經過再三詢問,劉春江這才很不情願地把白天發生在法庭上的事情,向妻子從頭到尾講述了一遍。

“......我昨天就暗自納悶呢,按理說王雪飛這個人從來不肯吃虧呀,怎麼會忽然間變得大度起來?鬧了半天,原來他在咱們面前玩的是虛晃一槍,背後的殺手鐧藏在這裡呢?我還暗暗地責怪自己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呢,看來,他們這兩個人是心懷叵測,故意給你下了一個套,引誘你往裡鑽,以便在孩子面前挑唆是非,讓他覺得我們不是為他著想,是個不合格的監護人......”薛柯枚氣呼呼地把一件脫下來的衣服,掛在了衣服架上,“唉,這個劉易也真是,真是不可思議,怎麼居然還真的在法庭上提出要求更換監護人?這讓我以後還怎麼往人前站呀?”薛柯枚氣的臉都憋紅了。

對於薛柯枚來講,作為一個珍視自己名譽如同生命一樣的女人,如果法庭一旦剝奪了她的監護權,那麼,這件事傳了出去,又怎麼想?知道真相的人還好說,換作不知道的人,還真以為她這個當後孃的,在背後不知道是怎麼樣虐待劉春江的這個兒子呢。否則,孩子為何要離開她?說到底,還不是對孩子不好嘛!

而且,這件事對於劉春江來說,情況比這還要糟糕。因為這不僅僅意味著從此以後,劉春江與他的這個兒子緣分已斷,父子關係名存實亡。而且,這同時也將會對劉春江的名譽,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

因為在別人眼裡,薛柯枚不管怎麼樣,畢竟她還不是劉易的親媽,所以多少還能理解一些。可劉春江卻不一樣啊,他可是孩子的親生父親呀,身為一名父親,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肯與他相認,這說明什麼?

知道底細的人,會說劉春江為了換取個人在社會上的名譽,竟然不惜損害自己兒子的利益......

不知道底細的則可以說,劉春江連做人所必須具備的基本品格都沒有,否則,孩子為何不與他相認?

要知道,俗話說人言可畏。舌頭長在別人的嘴上,誰能知道,別人會怎麼議論這件事啊......

夜色漸漸地從四周籠罩下來。房屋裡的色彩也慢慢地暗淡下來。

薛柯枚坐在沙發上,連開燈的心思都沒有了。她心裡只是想著,明天在法庭上,自己該怎麼樣才能說服孩子,勸劉易不再要求法庭變更對他的監護權。

劉春江知道妻子心裡難受。他默默地坐了一陣,終於把心一橫,說道:

“......行了柯枚,你也別胡思亂想了。這事情我也想開了。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畢竟孩子和咱們缺乏感情的基礎。就算是你向法庭苦苦哀求,保住對孩子的監護權,那又能怎麼樣?他未必肯原諒我這個父親,因為說到底,他還是對我當年離開他母親楊子琪這件事不能原諒,心裡一直耿耿於懷。這才是事情的根本。而且這樣對孩子以後的成長也未必真的就好。所以,與其這樣,還不如隨了他的意,乾脆讓他姨姨作為監護人。而且我也想過了,張欣楠這個人雖然不像她姐姐楊子琪那樣善良,但是,至少對劉易還是挺好的。她沒有孩子,心也細緻,如果她真的能夠把劉易照顧好,這也挺好......”說完,劉春江艱難地從沙發上站起身來,身體稍微晃動了一下,這才踉踉蹌蹌地走到客廳開關前,把家裡的電燈開啟.......

薛柯枚知道,劉春江嘴裡說的這些話,其實只是給自己寬心罷了,世界上有那個人,會把親生兒子的監護權拱手讓給別人?看劉春江走這幾步路的樣子,就知道他此時的心裡,會有多麼的難受。

“不行,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你可以放棄孩子,但我卻不能。這事情必須要據理力爭。”薛柯枚大聲說道。

“沒有半點用。因為儘管你有楊子琪的委託書,但法庭還是不會聽你的。”劉春江看著妻子不肯放棄的樣子,耐心地勸說著,“歸根到底,這種事情法庭還是要看孩子個人的態度,你即使把自己說的天花亂墜也沒有用,反而會生一肚子氣,把身子氣壞,這樣更糟糕......”

“春江,我們女人的有些心思你其實並不懂。這件事不是你想的這麼簡單。為了孩子的成長,你當然可以不爭。但我不行。因為我的情況和你不太一樣,你好好站在我的角度上為我設身處地地想一想,這件事情如果我不盡力爭取,別人會怎麼說?往小了說,他們會說我薛柯枚這個後媽對孩子不好,家裡容不下他;往大了說,你們也許會說我薛柯枚心裡其實巴不得這樣,因為反正自己的女兒娟娟已經被楊子琪送到國外留學去了,現在把劉易留在身邊,已經沒有什麼用處了,所以便過河拆牆,現在有了這個機會,怎麼會不借機把這個包袱甩出去......”

說到這裡,薛柯枚的眼圈紅了。

劉春江不作聲了。他確實沒有從薛柯枚的這個角度著想。

第二天一大早,薛柯枚便早早來到了法院,她想看看法官究竟想要找她瞭解什麼情況。

“......薛書記,我們今天找你來這裡,想必你也猜出是因為什麼事情了。”主審法官一邊給薛柯枚倒了一杯水,一邊用委婉的口氣,對她說著,“你的情況,我們也大體瞭解了一些,簡單地說,這個孩子雖然當時是他母親楊子琪委託與你,讓你以後照顧這個孩子。但是,你也知道,這個孩子現在提出想和他姨姨在一起生活,所以......所以......”

後面的話雖然法官沒有說出來,但是,他們的意見已經很明確了。那就是想讓薛柯枚主動提出,把孩子的監護人讓出來。

“法官,我不同意。我堅決不同意把孩子的監護權讓出去。”薛柯枚怎麼能夠這麼隨便,輕易就把監護權讓出來呢?她說話直截了當,也不拐彎抹角了。“要知道,我可是受孩子的母親楊子琪臨終前的委託,才接過這副重擔啊,而且,不知道您是否瞭解這個孩子的底細,其實,我丈夫劉春江正是這個孩子的親生父親。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講,法庭都不應該剝奪我的監護權。這種事你們可不能只聽小孩子的。畢竟,他歲數還小,大人的許多事情他並不能理解......”

薛柯枚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由於激動,不由得咳嗽起來......

“薛書記,究竟讓誰當監護人,這可不像劃分財產那麼簡單,誰說啥就是啥。不錯,楊子琪確實委託你為孩子的監護人。但是,你要知道,孩子畢竟不是物品,想給誰就可以給誰。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他有著自己的性格和情感。你是一位母親,所以,不用我多說,想必也應該比我更懂得孩子個人的心理感受。既然是選擇監護人,所以,當然要考慮孩子的個人感受,談戀愛還要看兩個人是否投緣呢,更別說養育一個孩子。當然,要是這個孩子才一二歲,我也就什麼也不說了。但他可是一個十多歲的半大孩子,又是從國外長大的。而且最要命的是這個孩子對他父親劉春江似乎有很大成見,心裡已經有了隔閡,所以死活不肯接受他的父親,這樣一來,事情就很難辦了。我們既然給孩子當監護人,總要站在孩子的角度上考慮問題,多為孩子著想,不能感情用事。我們其實也一樣,讓誰當監護人,主要是看是否有利於孩子的健康成長,是否符合孩子的個人意願,是否符合社會倫理道德等這幾方面的因素,所以,我希望你能認真考慮一下孩子的感受……”

薛柯枚並不知道,其實,這個案子已經經過法院審判委員會內部討論過了,由於院長安正威對劉春江的情況知道一些,所以,法官對這個孩子的情況,已經基本上有了一定的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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