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的西南角,是個停車場。只見那裡整整齊齊地停著幾排各式各樣的小汽車。此時在斜陽的照耀下,正閃亮亮地反射出一個個耀眼的光斑。

劉春江看了看大門裡面不遠處的那幢大樓的形狀,努力地回憶著,可是,儘管他認真地觀望著,但他的腦子裡,對這裡還是沒有一點印象。

沒有辦法,劉春江只好站在省委大樓的大院門口,望著一個個來來往往進進出出的汽車和行人,尷尬地等待著,看看有沒有能夠認識自己的人。當然,如果他能夠認識別人,那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了。

此時的那個計程車司機,則規規矩矩地把車停在了離門口不遠處的一個陰涼地,然後跟劉春江站在一起,口裡含著一支香菸,並且也遞給了劉春江一支,可是,由於劉春江此時心裡有些焦慮,他不好意思抽。

時間一點兒一點地過去了。

“你站在這裡幹什麼?有什麼事情嗎?”門口站崗執勤的一個武警已經注意到劉春江了,他上下打量著,便問了一句。

“我……我想等個人。”劉春江不好意思地說道。

“等人?”武警用警覺的目光注視著,“那請你往邊站,別擋在門口,影響別人進出,好嗎?”武警客氣地勸說道,其實,要不是劉春江的氣質和神態不像,說不定沒準把他當成找找茬尋釁滋事的主了。

可是,問題是如果站在不顯眼的地方,別人怎麼能注意到自己呢?本來劉春江想解釋一下自己的情況,無奈,這事他又無法說得出口,所以劉春江也只得乖乖地往後又退了幾步。

已經過了十多分鐘了。可是,劉春江的運氣很差,出來進去的人論說也不算少,但竟然沒有一個人主動和他打招呼。

其實,說實在的,要說剛才沒有一個人認識他,那倒也不至於。但是,關鍵這裡凡是認識他的領導,一般都坐在小汽車裡,不一定能注意到他;再說,劉春江又站在不起眼處,這樣一來,認識他的人,當然也就注意不到他了。

司機的兩支菸已經抽完了,他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眉頭微微地皺著,——不用說,可以看得出來,此時,他的臉色顯得有些不耐煩了。

“時間不早了。這樣吧,不行你可以給這裡面你認識的人打個電話。這樣總行吧?”司機看著劉春江尷尬的樣子,幫著劉春江出了一個主意。

應該說,司機的這個主意確實不錯。可是,此時的劉春江,哪裡有什麼手機呀?他原來的手機早就被洪水沖走了。而且後來再也沒有買過手機。

“我……我的手機丟了......”劉春江用手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尷尬地解釋著。

“……丟了?”司機用不相信的目光打量著劉春江,他眨了眨眼,又接著說道,“哦,那也可以到那邊的門房裡面用座機打呀?”

唉,這個司機多少有些糾纏。

劉春江的腳步挪了兩下,但還是停住了,他心裡遲疑著:自己不是不可以去門房打電話,可是,問題是自己究竟是要找誰呀?所以,這個辦法還是行不通。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該找誰?所以……所以沒有辦法給他們打電話。師傅,這樣吧,請你再給我一點兒時間,讓我在這裡等一會兒,耽誤了的時間,我給你另外多加錢,說不定……說不定還能碰上一個熟人呢......”

“這個……倒不是我這個人不通情理,主要是你這事太不靠譜......”司機聽了,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但是,他倒還是剋制住了心裡不滿的情緒,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說道:

“那好,那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就只能在這裡傻等著了。不過你可要快點,說實話,有等你這點兒功夫,我還能跑一趟呢……”

“對不起了,實在是不好意思……我可以多加錢......”劉春江陪著笑臉,一個勁兒地道著歉。

此時,走進大門的人,遠比出大門的行人要少了許多。汽車也是,一輛一輛的黑色小汽車,不住地往外開著——很顯然,來這裡辦事的人都開始往外走了。

劉春江望著一輛輛往外開出的小汽車,兩眼費力地瞅著車窗裡面的人,可是,令人遺憾地是,大部分的小汽車玻璃,都是茶色的,所以車子裡面模模糊糊地一片,基本上什麼也看不清楚。

他頭上的汗水不住地往出冒,心裡更是十分的著急。現在,劉春江已經顧不上聽從剛才的那個武警讓他往後靠的那些話了,身體不住地往前蹭著,好在那個武警也沒有工夫理他,正用手指揮著車輛往外走。

“門口這麼多的人,別說這裡的人不一定認識我,就算是真的認識我,他們也不可能注意到大門口的自己。劉春江這樣想著,他心裡失望極了,並且也開始琢磨著,該怎麼樣和這位司機做解釋了。

正在發愁著,這時候,一輛黑色小汽車輕輕地從裡面開了出來,停在了大門的不遠處。之後,門開了,從車廂的後面,走下來了一個戴著太陽鏡的中年婦女。她的手裡同時還拎著一個包。

這位婦女的穿著打扮看起來顯得十分端莊,而且舉止投足所散發出來的氣質也顯得別有幾分優雅。只見她對汽車裡面的司機吩咐了幾句什麼,又向司機招了招手,向左右隨意張望了一下,便又順著公路這邊開始往前走。

剛走了兩步,忽然,她停住了腳步,扭過頭來,往劉春江這裡看著。

由於此時從大院裡面駛出來的小汽車一輛挨著一輛,所以,此時的劉春江正滿頭大汗地望著這些汽車,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似乎兩個眼睛根本不夠用。

那個婦女又把太陽鏡摘下來了,她遲疑了一下,悄悄地走近劉春江,盯著他看著:

“你是……你是劉春江嗎?”

劉春江一聽有人叫他的名字,他的頭猛地轉了過來……

他呆呆地望著眼前的這位能夠叫出自己名字的中年婦女,似乎有些面熟,他的嘴長了張,但是,他終究還是想不出來,眼前的這個人到底是誰?

於是,劉春江只得尷尬地笑了笑,“你認識我……可是......可是......”

本來,劉春江想解釋說自己的記憶力已經沒有了,但他面對這麼一位女士,他還是不知道該怎麼把這句話說出來,所以,他只好笑了笑,算是與她打了招呼了。

那位女士眼睛裡面似乎閃過了一層失望,但這也是一瞬間的事情。只見她朝他笑了笑,又接著問道:

“想不起來了?唉,……對了,你站在這裡等誰呢?”

“我……我......我想等個熟人。”

“熟人?哪個熟人?他叫什麼?是哪個部門的?”這位婦女發出了一連串問話。

劉春江用手背抹了抹腦門上的汗水,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搖了搖頭——他怎麼能知道自己要找誰呢?要是能夠知道,也就不用站在這裡費這個神了。

“我就說嘛,你連我都想不起來,怎麼又說出來要找誰呢?不過,你站在這裡幹什麼,有什麼事情嗎?”那個婦女對劉春江站在這裡,顯然是感到有些奇怪。

“這……這個......”

“哦,是這樣,他剛才坐了我的計程車來到這裡,但是發現身上沒有帶錢,所以……所以......”還沒等劉春江把前面的話說出來,那位計程車司機見劉春江吭哧半天也把話說不出來,當然著急了,便替他把原因說了出來。

“哦,原來是這樣?那好吧,我替他結賬吧。”說著,便從皮包裡取出了一張五十元的鈔票來,遞給了司機。

計程車終於開走了。

“謝謝你。不過,請問你怎麼稱呼?在哪個部門上班?我明天好以後還你的錢。”劉春江感激地說道。

“錢?錢就不必還了。你問我叫什麼?”那位女士淡淡地笑了一下,側過身來,腳步往前挪動了兩步,並且兩眼朝著遠處的人流望了望,似乎是想著什麼,過了片刻,這才說道:“我……我叫嚴秋萍,你還有印象嗎?”說到這裡,她又走了回來,並且兩眼直視著劉春江,注意觀察著他的反應。

沒錯,眼前的這位氣質優雅的女士,正是劉春江當年在省城上大學時的同學,同時也是他當年初戀時候的女友——嚴秋萍。

“——嚴秋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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