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抓了章蕙果然就像是捅了個馬蜂窩，一行人才剛回到家袁映和管家就來彙報家裡的電話快要被打爆了。
不僅是傅督軍書房裡的電話，就連客廳的電話都響個不停。
鑑於傅督軍的書房有人守著，傭人們不能隨便進去傅督軍本人也不在，管家只能接了大廳的電話，全都是來找傅督軍求情和告狀的。
求情自然是為了章蕙，告狀也還是為了章蕙。
說傅大少和傅少夫人無故抓人云雲，還有人表示要登門拜訪。
冷颯聽完有些不解，“這兩天大家都在開各種會，督軍肯定不在啊，他們打家裡來幹嘛？”
管家遲疑了一下道，“現在能見到督軍的，大概還不知道這事兒。”不然督軍恐怕要當場被人圍攻。
龍鉞淡定地坐在沙發裡，挑眉道，“看來這池夫人在京城還真挺有影響力的？要不我把人帶走？”
卓琳的事認真算起來畢竟也還是龍家的事情，讓傅家背鍋總是不太好的。
傅鳳城道，“不必，這不僅是卓女士的事。”
龍鉞想想也對，點了點頭不再提這個。
坐在一邊的宮思和看了看三人，遲疑了一下道，“傅少夫人，章蕙會跟我們合作嗎？”
冷颯有些詫異地看向宮思和，“你以為我們打算跟章蕙合作？”
宮思和有些不解，“有什麼問題嗎？”
冷颯搖頭道，“章蕙不會跟我們合作，我們也不打算跟她合作。”
“為什麼？”宮思和自己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跟沐紅蓮和章蕙比起來，她自己其實沒有多大的價值。冷颯願意跟她合作卻放過明顯價值更大的章蕙？
冷颯道，“就跟沐老闆和那些人鬧翻一個原因。”
冷爺當然不是那種非黑即白的人，但她自覺自己還是稍微有些底線的。
像宮思和鄭纓那樣只是噁心噁心別人或者一些影響不算特別嚴重的事情都可以得過且過，這世道女性本身就活得不容易。
但像章蕙這樣的，明顯就已經超過這個範疇了。
因為別人不肯加入商會，就滅人全家，這種事情實在是有些挑戰人類的法律和道德底線。
說的難聽一點，這跟聲名狼藉的孫家沒什麼差別。
區別只在於昭盛商會沒有孫家兵強馬壯，所以事情只能做得更隱秘一些罷了。
龍鉞道，“聽說這個章蕙也是個狠角色，她只怕不會那麼容易招供。”要摁死一個章蕙不難，但是想要從她嘴裡問出什麼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傅鳳城道，“不用管她，關著就行了。十天之內無論誰來都不要放人。”
龍鉞摸著下巴思索著，“傅家打算有行動？”
傅鳳城目光平靜地與他對視，“掌握了一些人事線索，先把這些人全部清除掉。”
“清除？”龍鉞有些意外，“殺不乾淨若是把人嚇得躲起來，以後可不好辦。”明面上的敵人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隱藏在暗處的人。
傅鳳城搖頭道，“不會。”
“怎麼說？”龍鉞來了些興致，傅鳳城微微眯眼道，“幕後的人能忍耐三十多年甚至是更久，是因為他們認為自己最終能取得勝利，但他們沒有第二個三十年了。”
龍鉞道：“你要逼他們發瘋自己跳出來？”
傅鳳城沒有回答，龍鉞點頭道，“算龍家一份，另外，叫上宋朗和樓蘭舟吧？京城畢竟不是咱們的地盤，有樓家幫忙會方便許多。”
“多謝龍少看得起我。”門外傳來了樓蘭舟帶笑的聲音，龍鉞回頭就看到宋朗和樓蘭舟並肩從外面走了進來。
冷颯看著走進來的兩人，眼睛閃閃發亮。
這是要搞事情的節奏啊。
等宋朗和樓蘭舟坐下之後，傅鳳城就讓管家和袁映宮思和等人都退出去了。
宋朗也沒有客氣，直接了當地問道，“你們抓了昭盛商會的章蕙？”
冷颯好奇道，“宋少和池夫人有交情？”
宋朗瞥了她一眼，“我跟她能有什麼交情？不過章蕙在京城的背後勢力還是不小的，你確定能搞得定？”
冷颯道，“這不是還有樓少嘛。”
樓蘭舟有些無奈地低聲笑道，“傅少夫人抬舉了，我就是個混飯吃的紈絝。”
“……”眾人無語，要是全天下的紈絝都是樓少這樣的，只怕這世界早就太平了。
“行了，來都來了，就別客套了。”宋朗道，“你們打算怎麼幹？”
傅鳳城和冷颯對視了一眼，才看向樓蘭舟道，“這事還要看樓家的態度。”
樓蘭舟道，“傅兄請直說。”
傅鳳城道，“樓家難道不覺得這個昭盛商會很多餘？京城有安夏總商會，京城商會，安北商會，甚至還有各行業自己的商會，這個昭盛商會是個什麼東西？”
樓蘭舟也有些困擾，考慮了一會兒才道，“大概是…那些從前不太乾淨的人想要洗白的聯盟吧？”生意人講究的是誠信，但哪個正經生意人會相信黑道和山賊土匪有誠信？這些人想要洗白上岸自然不容易，所以最初想要抱團也不是不能理解。
傅鳳城問道，“那他們洗白了嗎？”
樓蘭舟默然。
冷颯從旁邊的茶几上取過一疊檔案，道：“樓少，這是今天沐老闆給我的關於昭盛商行這幾年來的一些事情。只有這幾年的，昭盛商行成立多少年了，您應該比我清楚。”
樓蘭舟接過了檔案說了聲謝，翻開才看了兩頁臉色就已經變得十分難看了。
這上面記錄的全部都是昭盛商會暗地裡做的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諸如殺人越貨，將不合作的商人全家滅門等等，至於那些致人殘疾或者是敲詐勒索的事情簡直就不值一提了。
他們甚至還暗地和孫家勾結，走私鴉片。
其中最醒目的一張就清楚地記載了關於卓琳遇刺的事情，幾個殺手身份清楚詳細，全部都是昭盛商會的人。
不過昨晚的刺客只活下來一個而且還受了重傷，短時間內恐怕是問不了話的。
宋朗也湊過去瞄了一下，頓時大驚，“我去！樓少，你們京城呃……真是人才輩出啊。”
樓蘭舟哪裡不知道他是想說藏汙納垢？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道，“京城什麼情況幾位想必也是知道的，就算是軍方自己內部也是各有派系，更何況還有官方。即便是樓家想要動昭盛商會，也沒那麼容易。”
龍鉞道，“現在不正是一個機會麼？”
樓蘭舟手肘撐著沙發扶手思索著，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點頭道，“龍少說得對，你們打算怎麼做？”
其他人都看向傅鳳城，畢竟目前手裡資訊最多的也還是傅少，不然他們也不會在這裡了。
傅鳳城道：“直接抓人。”
“……”太簡單粗暴了！
龍鉞挑眉道，“那上面很多事情時間太久了，未必都有證據，就算有現在也未必還能用。而且，整個京城都會亂的。”
沐紅蓮肯定也不是一開始就防著那些人的，有些事情她只是知道卻未必能拿出鐵證。
傅鳳城並不在意這些，“就是要他亂。”
其他人紛紛看向樓蘭舟，畢竟人家才是東道主，能不能幹還得樓少發話。
樓蘭舟沉吟了半晌，才點頭道，“幹吧。不過我得先跟祖父打個招呼。”
“這是自然。”
宋朗有些興奮起來了，“什麼時候動手？”
傅鳳城道，“今晚！”
明天就是授勳儀式，今晚…可真是個好時候。
大家商量好了各自分工就起身告辭了，冷颯和傅鳳城也上樓回房休息。畢竟今晚肯定是要忙上不少時候，趁著這會兒時間還早正好可以養精蓄銳。
準確的說是冷颯養精蓄銳，傅大少依然還要忙個不停。
作為傅家板上釘釘的未來繼承人，傅大少自然需要承受許多別人不會承受的壓力和辛勞。
冷颯躺在床上眯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又從床上坐了起來，起身下床飄飄忽忽地去了書房。
書房裡傅鳳城正在看檔案，他一個人獨處的時候眉頭總是微微皺起，神情也冷漠肅然顯得十分得不近人情。
聽到開門聲傅鳳城抬頭看向門口，“怎麼不好好休息？”
冷颯晃了晃手裡的東西道，“昨晚突然發生卓女士遇刺的事情，我險些把這個給忘了。”
將一張照片放到了傅鳳城跟前，“這上面的人是不是張佐？”
傅鳳城拿起照片仔細看了好一會兒才點頭道，“應該沒錯。”
冷颯示意他看背面，“餘心攸應該在這個地址留了東西，你讓人去拿回來吧。”
傅鳳城點頭，“行，我讓蘇澤親自去辦。”
等傅鳳城吩咐完蘇澤去辦事，冷颯才靠在傅鳳城身邊一邊陪他翻著檔案一邊道：“餘心攸說她也是他們的人，你說餘成宜是不是也跟那些人有關係？”
餘心攸可不是邢薇那種戀愛腦，也不像蕭南佳和宮思和那樣被洗腦了的，更不是沐紅蓮和章蕙這種想要擺脫自己的出身的人。
她身份高，家裡也不差錢，長得也漂亮，除了身體差點幾乎沒什麼缺點。
傅鳳城搖了搖頭道，“不像，餘成宜是個聰明人，哪怕他曾經真的跟那些人有關係，也早就該看得出來這些人長久不了，不會跟他們糾纏這麼久的。”
冷颯點點頭，“我不認識餘成宜，不過既然你說他是個聰明人那應該確實是個聰明人，只能先看看蘇澤能帶回來什麼了。”
傅鳳城伸手撫平她微蹙地眉頭道，“別擔心，沒事的。”
冷颯靠著他的肩頭嘆了口氣道：“希望沒事吧，我當真不希望這麼多女孩子捲入這些事情裡來。這個張佐…真想先揍他一頓！”
不管能不能搞死他，先揍他一頓開心一下也不錯啊。
傅鳳城低頭打量著她，好一會兒才道，“也不是不行。”
“啊？”冷颯有些愣愣地微張著嘴望著眼前的人，一時間有些不知道他是說真的還是開玩笑。
傅大少覺得這樣的夫人看起來竟然有點傻乎乎可愛的模樣。
不由低笑了一聲，低頭吻了吻她的鼻尖道，“夫人不是說想要揍他一頓麼？我說也不是不行。”
冷颯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瞪了他一眼，但是又實在有點心動，“你說真的？”
傅鳳城道，“張佐那種人…你說他若是被不知名的人揍了一頓，會怎麼樣？”
冷颯懶洋洋地倒在他懷中思考這個問題，“應該會…很害怕很憂慮吧？”
如果有人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揍他一頓，那同樣也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殺了他。
張佐這種只會躲在暗地裡搞事的人，多半都很惜命。
傅鳳城點頭道，“沒錯，張佐這個人疑心應該非常重。他不信任何人，包括張家人。雖然他的兒女都住在首相府邸，但他自己卻住在張家的別院裡。”
冷颯瞭然，“他連自己的兒女都不相信？”
“如何是這樣…想揍他也不太容易啊。”冷颯摸著下巴道，“他周圍肯定有很多護衛保鏢之類的，說不定連睡覺都有人在旁邊看守著。”
傅鳳城搖頭，“夫人覺得連自己的兒女都不相信的人，能容忍有人時時刻刻盯著自己嗎？哪怕是他自己的人？”
“我們怎麼幹？”冷颯忍不住有些摩拳擦掌。
傅鳳城有些無奈地把玩著她的髮絲，道：“不是我們，是我。”而且我也不是專程去揍他的。
冷颯有些不爽地瞪著他，“你想撇開我自己去玩兒？”
傅鳳城道，“不是去玩兒，還得勞煩夫人接應我。有夫人在外面守著我才放心，萬一失手了夫人也好救我出來。”
冷颯當然知道他其實只是想阻止自己冒險，不過轉念一想，“也行，那你幫我多揍他一頓。”
傅鳳城挑眉笑道，“要拍照片嗎？”
冷颯眼睛一亮，對傅少豎起了大拇指，“傅少好想法！來來來，我們研究一下怎麼辦。張家別院應該也沒那麼容易潛入吧？”
張佐那種變態，肯定會將自己的別業佈置的跟鐵桶似的。
傅鳳城從抽屜裡抽出一張圖，“這是張家別業的地形圖和守衛分佈圖。”
“這你都能弄到？”冷颯有些驚訝。
傅鳳城道，“張佐也沒有那麼神，之前一直被動只是因為沒有人懷疑到他而已。這世上沒有攻不破的防禦，也沒有滲透不進去的地方。如果張佐真的有本事讓他身邊從心腹保鏢到看門掃地的都忠心耿耿，他也就不必隱藏這麼多年了。”
御下之道也不是什麼神仙法術，並不是你施展了法術他就能對你一輩子忠心不二的。
冷颯點頭，“行，我來幫你看看怎麼進去和撤退比較合適！”
傅鳳城微笑道，“辛苦夫人了。”
冷颯拿著一支筆在地圖上塗塗畫畫，傅鳳城一手攬著她一手拿著沒看完的檔案繼續看，時而看一眼她跟前的地圖。
等冷颯覺得差不多了，才抬起頭來對他道，“你看，這上面說一般這個時間點張佐都會在後花園的暖閣裡看書喝茶，你從這裡進去，繞過這座假山可以最快接近暖閣。到時候我會讓人在這個方向製造混亂，然後你從這裡出去。一切順利的話，不會驚動什麼人。如果不小心被人撞上了，我在這個位置接應你。這裡可以俯攬大半個花園，替你開路應該不成問題。”
傅鳳城點頭道，“好，聽夫人的。”
冷颯手裡點點畫畫的筆突然停了下來，“如果成功了，別院裡的人會怎麼樣？”
傅鳳城垂眸道，“應該會全部被處理掉。”如果找不到出賣自己的人，以張佐的性格必然是寧可錯殺不可錯放的。
見冷颯眉頭微蹙若有所思的神色，傅鳳城道，“夫人不用擔心，到時候我會派人去看著的，不會讓無辜的人……”
冷颯回過神來，搖搖頭道，“啊，我不是在想這個，我知道你會處理好這些。我就是在想…所以，你冒險潛入進去真的就是故意想嚇唬他一下，讓他感到不安？”
傅鳳城點頭道，“不錯，恐懼之下…他應該會搬回首相官邸。”
冷颯有些不太明白，傅鳳城解釋道，“首相官邸確實很安全，但…人多眼雜，許多事情反而更好辦一些。而且有張弼掣肘，他想要做什麼也會變得很不方便。”
“你相信張相？”
傅鳳城搖頭，“還得再看看，這也是個機會。不過我覺得…跟張弼有關的機會不是很大。”
安夏皇帝退位到現在還不滿三十年，張家已經連出了兩位首相，這已經是如今安夏京城的家族所能達到的頂峰了。
以張家人的智商和眼力不可能看不出來，安夏不可能再退回皇帝當權的時候，而張家也完全不具備統一全國的實力。
只要張家能維持住現在的局面，張家的下一代或者下下代未必不能再次問鼎權力頂峰。哪怕不行，看在兩任首相的份上，只要張家人不做出什麼太過分的事情也足可保百年無憂。
張弼實在沒有必要如此瘋狂。
冷颯點了點頭，嘆氣道，“希望這一切跟張相無關吧。”
不然徽之恐怕要難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