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颯饒有興致地看著沐紅蓮和章蕙對峙，這兩位都是從最底層起來的女性，能混到今天這個位置自然誰也不是省油的燈。
明面上看章蕙人多勢眾財力驚人，但沐紅蓮手裡卻掌握著許多不能宣之於外的秘密，這顯然也是一種平衡牽制之道。
這也同樣是今天章蕙著急忙慌地趕過來的原因，如果沐紅蓮只是跟他們內部鬧自然還能忍受，但如果沐紅蓮已經開始跟外人…比如傅家有了聯絡，那對他們來說就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了。
而章蕙出面自然是再合適不過了，畢竟京城誰不知道章蕙跟沐紅蓮關係不好？而且章蕙這人性格跋扈驕橫，真的對沐紅蓮做了什麼過激的事情也沒人會覺得意外。
一個唱戲的，一個昭盛商會的實際控制人，誰都能想明白哪一個才是不好得罪的。
章蕙掃了一眼旁邊的冷颯道，“傅少夫人，我有些事情想跟沐老闆單獨聊，能不能請你今天先回去？”這是直接趕人了。
冷颯秀眉微挑，毫不客氣地拒絕，“不能。”
“為什麼？”章蕙忍著氣道。
冷颯道：“我也要跟沐老闆聊呢，還想請她去我們家聊聊。就算不講別的什麼，先來後到總是要的吧？要不你先排隊？”傅少夫人就差沒把“插本少夫人的隊，你還不配。”寫在臉上了。
章蕙臉色終於沉了下來，冷聲道，“傅少夫人今天是一定要跟我過不去了？”
冷颯笑吟吟地道，“難道不是池夫人跟我過不去嗎？我難得來聽個戲，你自己找上門來還這麼多戲不如換你上臺演？”
章蕙輕哼了一聲，道：“我今天一定帶沐紅蓮走，傅少夫人想怎麼樣？”
冷颯笑容一收，她雖然坐著但冷下臉的時候看起來倒是比站著的章蕙氣勢還要高三分。
章蕙這些年能走到現在也不是被嚇大的，自然不會被冷颯的突然變臉嚇到，依然抬著下巴與冷颯對峙。
好一會兒才聽到冷颯輕笑了一聲道，“到底是誰把你慣成這樣的？”
章蕙毫不相讓，“這話應該還給傅少夫人才對，如果不是有傅家，你算什麼？”
冷颯莞爾一笑，“說得好。”
話音未落，冷颯已經站起身來朝著章蕙撲了過去。
章蕙反應也很靈敏，當下飛快後退往身後的兩個保鏢身邊躲去。
那兩個保鏢身形魁梧，看著就氣勢不凡。見狀雙雙揮拳朝著冷颯砸了過去，冷颯側身一閃同時伸手又狠又準地抓向了那人身側的要害。
冷颯帶著被自己抓住的人用力一推，另一個人砸過來的鐵拳準確無誤地砸在了自己同伴的肩膀上。
咔嚓一聲之後是男人的慘叫，顯然這一拳當真沒有留情，肩膀的骨頭都碎了。
同時冷颯放手飛起一腳直接將人踢了出去。
那打人的保鏢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變故，當下愣了愣就被迎面而來的人撞了個正著。
一個體格跟自己差不多甚至比自己還要壯碩的男人撞過來，即便是個練家子也有些承受不住後退了好幾步才站穩，然後才伸手扶住了撞在他身上的人。
那人已經臉色蒼白滿頭大汗，痛得渾身顫抖。
保鏢將人往旁邊一推就想要上前反擊，一個冷冰冰地槍口頂在了他的背心。身後傳來徐少鳴帶笑的聲音，“我們少夫人跟池夫人說說話，你添什麼亂？還把自己的同伴打成這樣，京城的人都這麼瘋嗎？”
“……”另外坐著的三個人無語地看著徐少鳴，另一邊冷颯也已經抓住了退到門口想要往外逃的章蕙。
“外面都是我的人，你跑什麼？”冷颯很是無奈地道。
外面多半都是傅家人，而且個個都帶著槍，章蕙難道以為她能自己跑出去？
章蕙冷著臉斜視捏著自己肩膀的冷颯，“傅少夫人想怎麼樣？難不成你還敢殺了我不成？”
冷颯笑道，“不敢不敢，殺人是犯法的。我可是守法公民。”
“……”傅鈺城一臉木然地看著守法公民傅少夫人，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等章蕙開口，冷颯話鋒一轉，“不過…我們懷疑池夫人跟昨晚卓女士遇刺的事情有關，麻煩你配合調查。”
章蕙冷笑道，“你有什麼證據？再說了，卓女士遇刺跟你傅家有什麼關係？難不成傅家已經可以在京城橫行了？”
冷颯正想要開口，就聽到外面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卓女士遇刺跟傅家沒有關係，但跟龍家有關係。”
門外傳來傅家的護衛的聲音，“大少，龍少！”顯然是傅鳳城和龍鉞一起來了。
雖然紅園的貴賓間很大，但一下子裝下這麼多人本身就有點擁擠了。等到龍鉞和傅鳳城雙雙出現在門口，房間裡的人甚至隱約有點被擠得喘不過氣來的感覺了。
傅鳳城掃了一眼地上哀嚎的保鏢以及正捏著章蕙肩膀的冷颯，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徐少鳴積極回答道，“報告大少，這兩個人意圖攻擊少夫人。”
龍鉞站在門口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哦？攻擊傅少夫人？”這得是多不開眼的人才能幹得出來的事兒啊。
傅鳳城漫步走過去站定，下一刻一腳就將被徐少鳴用槍頂著的人踢了出去，嚇得徐副官手一抖險些就開槍了。
那人正好落到龍鉞腳邊，落地聲沉重還隱約伴隨著骨折的聲音，那人當場吐了口血。
龍鉞後退一步，正好避免了那口血濺上自己鋥光瓦亮的皮靴。
“沒事？”做完了這些，傅鳳城才走到冷颯身邊低頭輕聲問道。
冷颯抬頭對他粲然一笑，“我能有什麼事兒？你怎麼跟龍少一起來了？”
龍鉞介面道，“我跟傅少在附近喝茶呢，聽說池夫人帶了不少人來紅園，傅少擔心少夫人的安危就過來看看。”
這兩位閒著沒事兒跑到外面喝茶？
章蕙就是再傻也知道眼下的情況對自己不利，何況她可一點兒也不傻。當下開口道：“怎麼？現在傅家和龍家聯手想要欺負我這個弱女子？”
龍鉞有些意外地打量了章蕙一眼，“弱女子？池夫人過謙了。”
只怕這世上九成九的男人都沒有章蕙心狠手辣。
這要還是弱女子，真正的弱女子是什麼？
這房間有些太過擁擠，傅鳳城皺著眉頭對龍鉞道，“出去再說。”
龍鉞點點頭，也沒什麼意見。
“你們想幹什麼？！”
龍鉞道，“卓女士遇刺的事情，請池夫人配合調查。”
章蕙冷笑道，“她遇刺關我什麼事？我要是不配合呢？”
龍鉞平心靜氣地道，“那就只好我幫你配合了。”
“……”見章蕙似乎沒什麼話可說了，龍鉞揮揮手對門口的人道，“請池夫人回去吧。”
冷颯回頭對沐紅蓮笑道：“沐老闆，恐怕得麻煩你換一個地方住了。”
章蕙趕在這個時候來只怕不只是想要請沐紅蓮去池家那麼簡單。
之前沐紅蓮與那些人互相牽制沒問題，但那些人一旦發現沐紅蓮徹底倒向了敵人，即便擔心沐紅蓮手裡的東西洩露只怕也只能鋌而走險了。
畢竟如果他們提前動手只是有可能會洩露，但如果不動手任由沐紅蓮和傅家混到一起，那就肯定會洩露了。
沐紅蓮搖頭道，“不用，我……”
冷颯打斷了她的話道，“沐老闆，連池夫人這樣的人物都在這個敏感的時候親自出面請你，相信我，他們也不會介意做點別的什麼的。”
沐紅蓮沉默了片刻，方才嘆了口氣點頭道，“少夫人說得對，是我還……”話沒有說完她就搖了搖頭顯然不打算再說了。
冷颯也能猜到她想說什麼，已經跟那些人決裂一年了，沐紅蓮和紅園都安然無事雖然其中有沐紅蓮的手段和她手裡掌握的東西牽制，但在沐紅蓮心中未必沒有對張佐存著幾分幻想。
不是說她還對張佐有什麼感情，而是她或許還幻想著張佐作為一個人還存在著幾分人性。
畢竟沒有哪個女人真的能毫無障礙地接受自己曾經深愛過的人，是一隻完完全全的禽獸。
但是用自己的性命和整個紅園的人賭這份人性顯然也是不明智的。
沐紅蓮很快點頭道，“我知道了，這紅園暫時恐怕也經營不下去了，等我安頓好了園子裡的人就離開。”
傅鳳城開口道，“老四。”
原本在一邊發呆的傅鈺城突然聽到傅鳳城叫自己，愣了下神才反應過來，“啊？大哥，什麼事？”
傅鳳城道，“你跟徐少鳴負責沐老闆的事。”
傅鈺城有些茫然地點了點頭，“哦。”
徐少鳴抬手捏了下鼻樑順便掩飾自己抽搐的嘴角，不想傅大少一個眼刀掃過來，“你有什麼意見？”
徐少鳴連忙肅立，高聲道，“沒有！保證完成任務！”
“……”傅少默然，總覺得身邊的人畫風漸漸出了問題。
兩人攜手下樓，龍鉞正靠在樓下的柱子邊等著他們。
院子裡，章蕙被傅家的護衛扣住了還在掙扎不休，但他們周圍卻被一大群手持冷兵器氣勢洶洶的男人圍住了。
冷爺表示，這年頭不管制兵器也是挺麻煩的，很容易發生流血衝突啊。
傅鳳城看向龍鉞，龍鉞攤手笑道，“我是孤家寡人一個人來的，這情況只能看傅兄和少夫人的了。”
冷颯靠著傅鳳城笑道，“多大點事兒啊。”
章蕙咬牙道，“我勸你們放開我，在京城你可未必比得過我人多！”池夫人顯然是奉行強龍壓不過地頭蛇的。
傅家在南六省再人多勢眾，也不能把人都拉到京城來。只是在京城，到底誰占上方還不好說呢。
冷颯笑吟吟地拉住了傅大少，目光直視那群昭盛商會的打手，微笑道，“都閃開，誰敢動一下我讓人在池夫人臉上劃一刀。哦…想奪權的人可以積極踴躍一點，今天我可以免費讓人當槍使一回。”
院子裡一片安靜，龍鉞靠著柱子忍不住低笑了兩聲。
章蕙氣得渾身發抖，心中直罵冷颯不要臉。
但要讓她硬撐著毀容也要跟冷颯硬槓，她顯然又沒有這個勇氣和毅力。
雖然已經三十多歲了，但章蕙一直自負美貌，真要是毀容了她絕對無法接受。
好一會兒，章蕙陰惻惻地瞪了冷颯一眼，咬牙道，“都閃開！我倒要看看，幾位能把我怎麼樣！”
她可不是什麼沒名沒姓的小角色，也不是什麼殺手間諜，她就不信傅家和龍家敢對她刑訊逼供。
看著那些人慢慢退開，冷颯拉著傅鳳城上前在章蕙身邊停了下來。冷颯俯身低聲笑道，“我不用把你怎麼樣，只要關你十天半個月，你猜你身後的人會怎麼樣？池夫人，請多指教。”
章蕙咬牙看著冷颯恨恨道，“我記得我跟少夫人沒有什麼恩怨。”這會兒章蕙哪裡還能不明白，從她今天出現在這裡冷颯就沒有打算放她走。
冷颯認真思索了一下，真誠地道，“確實沒什麼恩怨，但你背後的人跟傅家有恩怨啊。”
章蕙嘲諷道，“都說傅少夫人能力出眾，是什麼新一代獨立女性的代表，結果還不是離不開男人？拼死拼活也是為了個男人，我看還不如那些貴婦人享福呢。”
冷颯道，“那不一樣啊。”
“哪裡不一樣？”章蕙道。
冷颯看了看傅鳳城，很是滿意地道，“傅少他實力強，年紀輕，長得帥，身材好。人類的本質就是好色，為了追求更美的人事物，總是要辛苦一點的啊。不然難道餡餅會自己從天上掉下來嗎？再說了，要是什麼都不做天天只吃喝玩樂，我跟一條鹹魚有什麼區別？很無聊啊。”
冷爺儼然忘了，鹹魚是她曾經的夢想。
其實當一個人整天忙忙碌碌的時候，最大的願望必然是鹹魚。
但如果真的讓你什麼都不做，一開始還好，時間久了就會慢慢滋生出一種名為無聊的情緒。
特別是冷颯這種狐狸窩出來的，本質上就不是什麼安分守己的主兒。
真想當個樸實無華且枯燥的富二代，跑狐狸窩去幹什麼？是奢侈品店不好逛還是跑車名錶不好玩，還是全世界這麼大的土地不夠你造作？
“……”章蕙看了一眼傅鳳城，瞬間不想跟面前的女人說話了。
有的人，天生就會讓人心生嫉妒！
你拼死拼活使盡了手段爬上來，結果轉頭就發現別人毫不費力就能得到比你好千倍萬倍的東西。
一行人帶著章蕙正要出門，卻見迎面又來了一群人，而且看起來排場也還不小。
冷颯看著為首的兩個人，扭過頭有些疑惑地看身邊的傅鳳城。
完全不認識的樣子，京城這地兒就是人傑地靈啊，人太多了！
傅鳳城看了兩眼搖頭表示自己也不認識，畢竟傅少也很忙併不是京城裡有點名氣勢力的人他就能記得的。
為首的兩人一個是年近花甲的老者，另外一個是個看起來不過三十五六歲的中年男人。
兩人帶著人走過來，那老者先一步開口，“傅少，龍少，就算阿蕙有什麼地方得罪了兩位，這麼對一位女子也不太好吧？”
龍少仗著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那老者，漫不經心地道，“你誰？池渭？”
老者臉上的笑容一僵，“龍少誤會了，池會長如今身患重病不便前來，老朽是昭盛商會副會長，鄙姓古。如果池夫人有什麼得罪的地方，老朽替她陪個不是。”
“哦。”龍鉞並不在意眼前的老頭姓什麼，“你想帶她走？”
老者以為龍鉞態度鬆動了，立刻重新露出了笑容。
只是還沒等他的笑容完全在臉上展開，就聽到龍鉞道：“她涉嫌刺殺卓琳女士，我就是個跑腿辦事的，要放人你去找我們家老頭子。”
於是只來得及微微上掀的唇角怪異的凝固在了老者本就滿是皺紋的臉上。
老者旁邊的中年人可沒有那麼好的脾氣和耐心，沉聲道，“你們有什麼證據證明跟池夫人有關？”
龍鉞道，“有沒有查過了不就知道了？如果我現在有證據，你們就只能領一具屍體回去了。”
中年男子道，“就算要查也是京城的警方和官方查，龍少以為這裡是北四省嗎？”
龍鉞後退了一步，道，“行啊，抓了池夫人的也不是我，兩位不如問問傅少和傅少夫人放不放人？”
對龍少這推卸責任的行為，冷爺深表唾棄。
但龍鉞確實沒帶人來也是事實，於是冷颯咬字清晰地吐出兩個字，“不放。”
傅鳳城更乾脆，掃了一眼擋在跟前的兩個人，“讓開。”
話音剛落，周圍傅家的護衛就已經將槍口指向了擋在他們跟前的一行人。意思很清楚，傅少讓你們閃開，不閃的話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那老者被幾個年輕人的囂張氣焰氣得臉色鐵青雙手顫抖，身邊的那個中年男子連忙扶住他，免得他一個不小心就直接倒地上了。
傅鳳城側首對跟在身邊的蘇澤道，“去問問內閣和軍部，他們的授權令到底能不能用？”
蘇澤笑道，“大少，京城雖然不是咱們的地兒，但軍部和內閣說話想必還是管用的。不如屬下試試…打死一個阻礙我們追查的人到底會不會被追責？”說著就當真伸手去掏腰間的槍了。
那老者和中年男子臉色微變，連忙後退了兩步。
中年男子眼神微沉，道：“我們並不知道傅少有內閣和軍部授權，既然如此算我們不對。相信傅家家大業大，傅督軍也是一代梟雄，應該不會用什麼陰險手段欺凌一個弱女子吧？”
傅鳳城壓根就不接話，牽著冷颯的手直接從兩人跟前越過往外走去。
龍鉞也慢悠悠地跟了上去，只是在兩人跟前停了一下，淡淡道，“兩位最好保證昭盛商會跟卓女士的事情沒有關係，不然……龍家能滅了北四省的分會，也一樣能滅了京城的總會。”
“……”看著他們漸漸走遠，老者才顫抖著手，指著一行人的背影道，“當真是囂張！狂妄！”
“古老，千萬息怒。”中年男子連忙勸道，“龍家和傅家都是稱霸一方的大勢力，就算是軍部也得給他們幾分面子，這兩位都是天之驕子，難免年少輕狂一些。”
老者冷哼了一聲，“天之驕子？！隕落在這京城的天之驕子多了去了！年輕人還是低調一些得好。”
“古老說得是。”中年男子連連稱是安撫著跟前的老者，“這些天之驕子目中無人慣了，早晚要踢到鐵板的。”
老者垂眸道，“罷了，我們也是受人之託，既然事情辦不成就先回去吧。”
“古老，那池夫人……”
“誰著急誰自己去想辦法！”老者沒好氣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