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卓琳和張弼走出議政大廈,外面已經有車子在等著他們了。

張弼停下腳步回頭對卓琳問道:“一起吃個飯?”

卓琳搖搖頭道:“不了,還有事,已經有些晚了。”開會的時間超出了預期,這會兒都快要過了午飯時間了。

張弼倒也不意外,他跟卓琳的關係即便是在年輕時候也說不上多親近。一旦連最年輕最熱情的時候都沒能培養出多深厚的感情,經歷了幾十年世事無常和官場磨鍊的兩個人就更不可能了。

張弼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道,“也罷,那就回頭再見吧。”

卓琳不在意地點了點頭,與張弼告別之後上了自己的車。

坐進車裡,卓琳對前面開車的司機道,“去安親王府。”

司機應了一聲,正要發動車子就聽到外面傳來一聲輕響。回頭一看才發現後面車門外多了一個人,再下一刻車門已經被人開啟一個人坐了進來。

司機回過頭有些目瞪口呆又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看卓琳。

卓琳看著突然坐進來的人隱隱有些頭痛,警告地道,“傅政!”

前面的司機和助理手都忍不住抖了抖,這尊大佛怎麼會跑到這裡來的?

傅督軍看了看卓琳,對前面的司機道,“開車。”然後才又問卓琳,“搭個便車,不介意吧?”

卓琳淡淡道:“恐怕不順路,”

傅督軍混不在意,“沒關係,先去你要去的地方。對了,你去哪兒?”彷彿十分無辜的樣子。

只是在卓女士看來,三十年前的傅政還能算得上是賞心悅目,三十年後的傅政做出這樣的神情只能說是辣眼睛。乾脆閉上眼睛靠著靠背閉目養神,“安親王府。”

“……”傅督軍閉嘴,盯著卓琳看了好一會兒才道,“你跟他關係倒是好。”

卓琳並不理會他,眼睛也懶得睜開對前面的司機道,“走吧。”

“是。”司機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應聲道。

一路上車裡都非常安靜,司機專心盯著路面,助理坐在前面身體僵硬連眼神都不敢隨便亂動。

卓琳依然在閉目養神,傅督軍瞪著她看了好一會兒也覺得沒什麼意思乾脆也跟著閉目養神了。

等到了地方,安親王府的管家看到推開車門下來的兩個人也嚇了一跳。

“卓…卓女士,這……”白面無鬚的中年管家有些戒備地看了看傅督軍,才又看向卓琳。

傅督軍翻了個白眼,“看什麼看?來看看故人,我還能打他不成?”

管家也知道自家主子當年跟這位的交情其實也不差,他倒不是真的擔心傅督軍動手什麼的。卓琳淡淡道,“沒事,打擾了。”

管家在心中嘆了口氣,琢磨了一下只怕也攔不住這位,只得側身道,“兩位裡面請,我這就讓人稟告三爺。”

傅督軍抬頭看了一眼安親王府的匾額,輕哼了一聲,“矯情。”

“……”其餘兩人都當他放了個屁。

已經是春末夏初,即便在北方安親王府也比冬天的時候多了十分的鮮活氣息。

人依然只有那些人,整個王府裡顯得格外幽靜。管家直接將兩人引到了王府後院的花園,已經有腿腳快的傭人先一步去稟告了,安親王就在那裡等著。

花園裡鬱鬱蔥蔥一派生機勃勃,湖邊楊柳垂堤,水面荷葉碧翠。

安親王一身素白長衫,正靠著柳樹坐在河邊釣魚。聽到聲音才回頭看了三人一眼,對傅督軍笑道,“許久不見,沒想到你還會登我這兒的門。”

傅督軍看了一眼他旁邊的木桶裡還在跳著想要躍出木桶的魚,道,“你倒是悠閒得很。”

安親王將魚竿一收,站起身來笑道,“我現在除了悠閒還能如何?倒是沒想到你也會一起來,準備的午飯只怕不夠。拿這些魚也一起加個餐吧。”

管家立刻上前提起了木桶恭敬地道,“是,三爺。”

安親王點點頭,對兩人笑道,“旁邊坐坐?”兩人自然是沒什麼意見,於是三人走進旁邊的涼亭裡坐下。

安親王府的花園很有江南之風,十分得雅緻幽深。坐在涼亭裡,一眼望出去入眼的皆是畫卷。

不過在座的人卻都沒什麼功夫欣賞這如畫的風景,安親王挽起衣袖為兩人各倒了一杯茶,才問道,“你們怎麼一塊兒來了?”

卓琳淡然道,“剛在議政大廈開完會。”

安親王輕笑了一聲,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傅督軍,“傅督軍真有閒心,順路都順到我這裡來了。”傅督軍輕哼了一聲,道,“沒你閒,你既然不肯出來,我早晚也得進來找你。正好順路,也免得別人多想。”

安親王摸著下巴思索著,點了點頭道,“說得也是。”如果傅政單獨來見他,別人指不定會在心裡腦補些什麼。但如果是跟著卓琳一起來的,雖然也免不了要腦補,但腦補的方向只怕就要偏出去十萬八千里了。

卓琳喝著茶道:“這麼說來,倒是我才是閒人了。”

安親王好脾氣地對她笑了笑,伸手將跟前的點心推到她跟前,道:“這話怎麼說的?難得你肯來陪我吃個飯,他才是閒人。”

“……”傅督軍眼神幽深地盯著安親王,可惜安親王縱然是早早地退位了也不是尋常人物,並不吃眼神攻擊這套。

安親王看著卓琳淡定地道,“你還是要回雲州?”

卓琳點頭道,“這是自然,我去年才正式就職,總不能今年就跑吧?更何況…我覺得雲州很好。”

傅政不滿地道,“雲州有什麼好的?那地方窮鄉僻壤還天寒地凍的…你來南六省,江城,雍城,應州隨你選!本督軍可不像龍嘯那麼小氣。”

卓琳有些頭痛地揉了揉眉心,決定忽略掉這個雜音,繼續對安親王道,“我之前拿給你的東西,你覺得怎麼樣?”

安親王點點頭,從身後的櫃子上取過一個厚厚的檔案袋道,“我看過了,很不錯。看來你這些年確實費了不少心思。不過…有一個問題你……”

卓琳道,“我知道,各地各自為政,計劃再好也是白搭,所以我才拿給你看看。”因為根本就沒有實施的可能。但如果就這麼束之高閣任由它被塵埃淹沒,卓琳又心有不甘。

安親王輕嘆了口氣道,“可惜了。”

傅督軍瞪著自說自話的兩個人運氣,敢情勞資就說了個寂寞,這兩個人都當他不存在啊?

“什麼玩意兒讓你們倆都心心念唸的?”傅政不甘心地插嘴道。

安親王看了卓琳一眼,卓琳搖搖頭表示不在意,既然是不能付諸實際的東西自然也不需要保密了。

或者說這個東西即便是能付諸實際也不需要保密,能夠實施無論是誰來做卓琳都覺得是一件好事。於是安親王將手裡的檔案袋遞給了傅督軍,傅督軍開啟檔案袋抽出來厚厚一摞寫滿字跡的檔案。

雖然已經隔了許多年,但傅督軍還是一眼就看出來這上面的字跡是卓琳寫的。卓琳的字已經跟年輕時候有了一些差別,但也還是能認得出來。

這些字跡看起來並不新,顯然寫了已經有不少時間了。上面還有一些新鮮的紅色字跡做的批註和修改,顯然是安親王的手筆。

傅督軍匆匆掃了一眼——安夏未來發展綱要與規劃。

再掃了幾行前面的內容傅督軍就知道為什麼安親王和卓琳都說無法實行了。

這樣龐大的規劃絕不是一地一城可以完成的,非得要整個安夏都統一才有可能。甚至哪怕是安夏統一了,在位的人能不能有這個魄力也不好說。

這也是安親王的意見,清雋的紅色字跡在旁邊標註出了自己的擔憂,顯得格外刺眼。

傅督軍顧不得多想,甚至沒有去計較安親王和卓琳拋開他自顧自地說話去了,飛快地翻看著手裡的檔案。

但直到管家來請三人去吃飯,傅督軍的檔案也才剛剛看了不到四分之一。

跟著安親王一道起身,傅督軍直接將檔案裝好抱進了自己懷裡。見卓琳和安親王都扭頭盯著他,傅督軍才理直氣壯地道,“反正你也說了沒用,先借我看兩天唄。”

卓琳無語。

傅督軍打量著卓琳,“你這女人…這些年在雲州,就是在想這些東西?”

卓琳面無表情地瞥了他一眼,“怎麼?我不能想?”

傅督軍難得有些苦惱,抓了抓腦袋道,“也不是,就是……”有點奇怪,他也說不上來哪兒奇怪。大概是因為…當年兩人還在一起的時候卓琳雖然也聰慧厲害得很,但跟現在還是差別挺大的吧?

安親王笑看著兩人道,“行了,先吃飯吧。有什麼事情吃完飯再說。”

三人一起在安親王府吃了個午飯,飯後倒是卓琳先一步起身告辭的。

助理進來告訴她有公務需要她處理,卓琳也不拖延直接起身告辭了。

傅督軍並沒有跟著她一起離開,目送卓琳離開後只剩下安親王和傅督軍的書房裡氣氛漸漸地也有些古怪起來。

“怎麼不跟她一起走?”安親王打量著神色變幻不定的傅督軍淡笑道。

傅督軍輕哼一聲道,“我跟她有什麼關係?為什麼要跟她一起走?”

安親王搖了搖頭,輕嘆了口氣道,“你們兩個……早知道你這麼廢,當初我就不該輕易放手。”

傅督軍翻了個白眼,“別扯淡行嗎?就算沒我她也不可能進宮給你當皇妃,想什麼呢?再說了,她喜歡過勞資!她喜歡過你嗎?”

安親王不由失笑,“想得挺明白啊。”

卓琳當年不可能進宮給他當皇妃,今天自然也不可能再跟傅政複合,這是他們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傅政擺擺手道,“行了,勞資沒那個意思,都這麼多年過去了,誰特麼還天天惦記著那點事兒啊。”

安親王挑眉,“這麼說,她若是哪天有了別的什麼人,你也不在意?”

傅督軍大怒,拍著桌子道,“她這些年都幫著龍嘯那孫子跟我對著幹,勞資說什麼了?!”

傅督軍承認自己確實不是什麼好人,但是他也當真沒那麼的自以為是覺得老子天下第一。他跟卓琳離婚多年,妻妾兒女都不少,從來也沒有覺得卓琳該替他守身如玉。

哪怕哪一天他真的跟卓琳複合了,他也不會在意這些事情的。

當然了,這個大概只能做夢了。

“……”安親王有些無語地看著他,傅督軍被他看得不自在沒好氣地道,“你什麼意思?”

安親王嘆了口氣道,“你是不是傻?”

“別以為你是親王我就不敢揍你。”傅督軍咬牙切齒地道。

安親王揉了揉眉心,“龍嘯的曾祖母出身洛川盛氏,跟阿琳的曾祖父是親兄妹,龍嘯是她表哥。”

“龍嘯,勞資要弄死你!”良久傅督軍才發出一聲怒吼。

安親王笑吟吟地道,“所以,你當初那麼痛快答應離婚,是因為你以為阿琳跟龍嘯有什麼關係?聽說你倆還打了一架?”

傅督軍臉色鐵青,惡狠狠地瞪著眼前笑得如沐春風的男子。

安親王毫無畏懼地搖搖頭,感慨道,“阿琳當初看上你,確實是眼睛有問題。幸好早離了,不然這些年也得給你氣死。我看你們家鳳城,就比你強上十倍都不止。”

傅督軍輕哼一聲,“再好也是我兒子,你管得著麼?”

“這可不好說。”安親王微笑道。

“蕭鑄,你想死是不是?”傅督軍咬牙切齒地道。

安親王擺擺手,道,“行吧,你命好我比不過你。你今兒來,總不是特意來找我敘舊的吧?有什麼事,直說吧。”

傅督軍抬頭看了他一眼,原本臉上豐富多彩的表情瞬間退去,眉宇間也多了幾分肅然正色,“當年的皇家兵工廠…到底落到誰手裡了?”

安親王也是一怔,皺眉道,“皇家兵工廠?不是被拆分了麼?軍部和內閣自己新建了兵工廠,皇家兵工廠一部分被合併進去了,剩下的一些…沒什麼用處都賣掉了。”

當時的皇家兵工廠太過龐大臃腫,效率和質量卻出奇的低。一大半的人都在混日子,還有一半是關係戶,根本沒有留下來的必要還不如重新建一個新的。

“出什麼事了?”安親王望著傅督軍沉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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