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一路上無人盤問,順順利利的便是一徑到了寶玉院子門前,卻也不好進去,只在一簇玫瑰花前站立,遠遠的望著。

有一盞茶時,可巧小燕出來,五兒急忙的便是上前將小燕叫住,小燕一愣,便是順著五兒聲音方向尋來,至跟前方看真切,便是笑著道:“姐姐怎麼這早晚來了?”

五兒笑道:“你叫芳官出來,我來找她,有話說與她呢.”

小燕聞言便是以為五兒是為了自己來寶玉院子當差的事情來問芳官,其實這件事寶玉院子裡的人差不多都該知道了!

寶玉要往院子裡進新人,還是個長得比麝月還好看的,這一準兒是奔著姨太太來的,眾人豈會不掛在心上?

更何況柳五兒唯有這一點讓眾人都是諱莫如深,那就是柳五兒秉性病弱,這倒是和林姑娘小的時候像極了!所以眾人也都知道寶玉這麼著急的原因!

因此小燕便是笑著對五兒道:“姐姐太性急了,橫豎等十來日就來了,只管找她做什麼?方才使了她往前頭去了,你且等她一等.”

五兒聞言便是有些急了,她又不能在榮國府後宅太長時間,再說這麼晚了,被人看到在寶玉院子前面,難免的有人說閒話!

五兒雖身子不好,卻是心思玲瓏,她眼瞅著就要去寶玉院子做事,若是這個時候叫人看到了她夜裡在寶玉院子裡,那還不知道傳什麼閒話呢!

小燕似乎也是看出了五兒的猶豫,便是笑道:“不然,有什麼話告訴我,等我告訴她,恐怕你等不得,只怕關園門了.”

五兒聞言,便是隻好將懷中分好的茯苓霜給了小燕:“這是茯苓霜,是我家舅舅從東府得了些的,說是補益的東西,你交給芳官.”

小燕笑著道:“我知道了,茯苓霜嘛,之前寶二爺也曾經吃過,你放心,等她回來了,我親手給她.”

聽她這樣說了,五兒這方才點點頭,隨後便是告辭離去了,眼看著便是黑盡了,心裡微微的也是有些發慌,一來這麼大宅子走夜路怕黑,二來也是心焦一會兒關了門兒可就出不去了!

方出了寶玉院子沒幾步,迎頭便見林之孝家的帶著幾個婆子走了過來,五兒藏躲不及,只得上來問好。

林之孝家的問道:“我聽見你病了,怎麼跑到這裡來?”

五兒陪笑道:“因這兩日好些,跟我媽進來散散悶,才因我媽叫我去寶二爺院子裡送東西去.”

她若不自作聰明的說這麼一句,林之孝家的還倒不在意她進來幹嘛了,只她這麼一說,便是叫林之孝家的來了精神!

林之孝家的聞言便是深深的看著五兒道:“這話岔了,方才我見你媽出來我才關門!”

五兒聞言心下不免是更慌,林之孝家的見她神色慌亂,便是更是雙眼微眯:“既是你媽使了你去,她如何不告訴我說你在這裡呢,竟出去讓我關門,是何主意?好好兒的,你扯這慌糊弄我做甚麼?”

五兒聽了眼神飄忽了沉默了片刻,便是強裝鎮定道:“原是我媽一早教我取去的,我忘了,捱到這時我才想起來了,只怕我媽錯當我先出去了,所以沒和大娘說得.”

林之孝家的見五兒辭鈍色虛,又因近日玉釧兒說那邊正房內失落了東西,心下便起了疑,若是這柳家的盜了,豈不是冤枉環三爺了?

再者說林之孝家的自己也清楚八成是王夫人借題發揮,自己這去賈環家,是肯定搜得到玫瑰露那些物事的!

林之孝家的深知自己是陷進王夫人內宅鬥法之中了,卻也無可奈何,雖然她和林之孝素有天聾地啞的名號,但是不代表倆人是傻子!

這般回去和林之孝一合計,王夫人不好得罪,賈環更不好得罪!要是幾年前的賈環,敲打也就敲打了,現在先不說人家是正經的舉人老爺,就光說人家現在和東府那位的交情,咱們這小身子板兒,也是能摻和進去的?

因此林之孝夫婦便是早打定主意想個法子,或是叫賈環知道二人苦衷,或是乾脆直接把事情從賈環頭上推乾淨!

林之孝家的正找這個機會找替死鬼呢,誰料柳五兒自己撞了上來!林之孝家的便是心下暗自思忖有什麼法子栽到這柳家身上才好!

她正想著,正趕上這個時候小蟬和蓮兒並幾個媳婦一塊兒走了過來,見林之孝家的在這兒,便是趕了過來問好,誰料一過來卻也見五兒在這兒!

幾人好奇問清了事情來龍去脈,蓮兒想起白天被柳嫂子折辱之恨,便是冷笑道:“林奶奶倒要審審她!這兩日她往這裡頭跑的不像,鬼鬼唧唧的,不知幹些什麼事.”

小蟬也是應和道:“正是!昨兒玉釧姐姐說,太太耳房裡的櫃子開了,少了好些零碎東西!璉二奶奶打發平姑娘和玉釧姐姐要些玫瑰露,誰知也少了一罐子!若不是尋露,還不知道呢.”

五兒聞言神色變得更是慌張,連忙的道:“我沒有!你們,,,”

誰知蓮兒聞言卻是更是驚奇的笑道:“這話我沒聽見,今兒我倒看見一個露瓶子.”

林之孝家的正想借機把事情從賈環頭上推乾淨呢!一聽此言,那簡直就是正中下懷,連忙的就是對蓮兒道:“這話可做不得假,你當真知道這露瓶子在哪兒?可是得有證據的!”

蓮兒聞言便是指著五兒道:“誰用假話糊弄你?我看的真真兒的!就在她們廚房裡呢!”

五兒心裡咯噔便是一聲,小臉兒瞬間便是慘白無色,想起了之前母親送完那玫瑰露子的瓶子可不就是隨手丟在了廚房櫥櫃裡?

林之孝家的聽了,看向五兒,見五兒如此,心裡反而是有些納罕了,莫非還真是這柳家的偷的?

柳五兒簡直是心裡欲哭無淚,誰能料到事情巧合到這種地步!她就是有心張口辯解都不知道該如何辯解!

林之孝家的當即便是帶著五兒並眾人,打了燈籠來尋,一開啟櫥櫃,裡面不是裝玫瑰露子的玻璃瓶子又是什麼?裡面還剩些鮮紅的底兒呢!

蓮兒和小蟬見還真是贓物,便是更為興奮的道:“林奶奶看了,她這麼晚了還在裡面,怕是也是偷什麼東西去了!”

五兒聞言便是一慌的捂著胸口,小蟬眼尖,便是指著道:“快看看她衣服裡藏得什麼!”

林之孝家的使了個眼色,幾個婆子便是上前將五兒強按住,五兒病弱,如何掙扎?只能是一味的哭訴道:“這,這不是我偷的!”

話音還沒落,便見一個婆子從五兒懷裡掏出了一包東西,五兒兩腿都快站不住了!

林之孝家的眼神一厲:“什麼東西,拿來我看!”

那婆子遞了上來,林之孝家的開啟一看,這麼一聞,可不就是茯苓霜嘛!

這下連林之孝家的看向柳五兒面色都是有些古怪了:“茯苓霜,玫瑰露,就差一個薔薇硝,太太丟的東西就都找全了,,,”

眾人聞言都是神色古怪的看著五兒,五兒自己聞言都有些難以置信!怎麼會巧合到這種地步!這下真是黃泥掉褲襠裡了!

五兒徹底的面無人色了,只能是蒼白無力的解釋道:“那玫瑰露原是寶二爺屋裡的芳官給我的.”

林之孝家的現在別說有心栽贓五兒,就是沒這個心思了,五兒現在這個情況,恐怕也是真有點兒問題!

畢竟就算真是找到賈環頭上,以賈環的身份,尚且有機會得這些珍貴吃食,柳家的要不是靠偷,從哪兒得來的?

因此林之孝家的只能是搖了搖頭道:“不管你方官圓官,現有了贓證,我只呈報了,憑你主子前辯去.”

一面說著,一面叫眾人攜了贓物,連夜的便是帶了五兒,來回李紈與探春。

如今鳳姐兒“病了”並不理事,故而還是李紈在管事,李紈一聽說這件事,心下便是大概的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兒!

先不說這裡面是賈環和王夫人之間的爭鬥李紈無意插手,就光說這個柳嫂子,裡面都有賈璟的體面在!

哪面兒李紈都不願意得罪!故而便是推脫說賈蘭病了,自己要照顧賈蘭,沒有閒心思管事兒,叫去找探春!

林之孝家的沒法子,只能是又去找了探春,此時探春的秋爽齋內丫鬟們都在院內納涼,探春在內盥沐,只有侍書在外侍候,得了訊息,便是進去報給探春。

探春正坐在沐桶內,恍若貴妃一般支著腦袋休息,賈家姊妹當中若說誰最有當權者的王妃氣質,那還真就非探春莫屬!

就連元春都沒探春有那種雷厲風行的凌厲氣派!更何況現在有了縣主的身份加成,雖探春自己不顯,但是實際上探春身邊的丫鬟越發的覺得她威嚴橫生,壓迫的很!

侍書倒是侍候探春久了,沒什麼感覺,估計也是習慣了,進來輕聲的在探春耳邊說了幾句。

探春眉頭微蹙,緩緩的睜開雙眼,眼神複雜的看著水面,片刻之後才嗤笑一聲:“這個大嫂子,,,”

說完探春便是換了個姿勢,舒舒服服的躺在了浴桶內:“給我揉揉肩.”

侍書不敢怠慢,便是急忙上前輕輕的把手搭在探春柔嫩滑膩的肩頭,探春的香肩很美,大概就是現在所說的那種直角肩一般!

侍書輕輕的為探春按摩著,隨後看了一眼探春的神色道:“那,姑娘,咱們應該怎麼回?”

探春沉默了片刻,隨後才道:“叫她們去找鳳丫頭去,本身就是她們的事情,丟給我做甚麼?我掌家了?那可好!”

侍書聞言笑了一聲,探春也是擺擺手示意她先去通知罷,侍書應了一聲,這方才走了出去,對著等了半天的林之孝家的道:“姑娘知道了,叫你們找平兒姑娘回二奶奶去.”

林之孝家的無奈,這麼一樁子事兒,惹得一晚上跑來跑去,卻也不敢說什麼,心中叫苦主子們打仗鬧得她們不安生,只得又領著到鳳姐兒那邊。

先找找了平兒,把事情說了,平兒也是不敢怠慢,雖然這時候都歇下了,卻還是進去回了鳳姐兒。

鳳姐兒亦是方才歇下,聽見此事便是一愣,不是要拿賈環開刀?這怎麼又弄到了什麼柳家的身上了?

鳳姐兒想破了腦袋,哪裡想的到柳嫂子這麼寸,居然事事都叫她趕上頂了鍋了!

鳳姐兒也懶得多想,便是隨口吩咐道:“既是查明瞭有這麼一樁子事兒,將她娘打四十板子,攆出去,永不許進二門,把五兒打四十板子,立刻交給莊子上,或賣或配人.”

平兒聽了,便出來依言吩咐了林之孝家的,一時五兒在一旁也聽到了,當即便是唬的哭哭啼啼!

她本身就是不想配小子,這方才想進來做事,誰料到居然還要被髮配到莊子上去,配那農戶家的,倒還不如配小子了!

更何況她本就體弱,真捱了這四十板子,還能不能活著被髮配到莊子還是兩碼事兒呢!

於是當即便是給平兒跪了下來:“姑娘明鑑,我是真的冤枉啊!那玫瑰露本就是寶二爺房裡的芳官被寶二爺賞了些贈予我的!”

平兒聞言,見她哭的可憐,便是勸道:“這也不難,等明日問了芳官便知真假了,但這茯苓霜前日人送了來,還等老太太、太太回來看了才敢打動,這不該偷了去.”

五兒聽平兒這麼說,那更是委屈的差點兒撞牆了!當下便是將她舅舅如何得了茯苓霜又如何贈了她們的事兒說了。

平兒聽了也自是驚奇,心下哭笑不得,這柳家是真的倒黴,明明擺了這個局是為了賈環和探春,倒是她們家這般全給踩了!

平兒心下苦笑,也是可憐她們無辜遭此橫禍,便是上前笑道:“這樣說,你竟是個平白無辜之人,拿你來頂缸的,,,”

說著攙扶起了她:“此時天晚,奶奶才進了藥歇下,不便為這點子小事去絮叨,你且放心,既然你是清白的,必不叫你受此難就是了,如今切且先在這裡捱一宿,等明兒我回了奶奶,再做道理.”

說著便叫林之孝家的將五兒交給守夜婆子們看守一夜,等明兒再做計較。

林之孝家的不敢違拗,只得帶了出來交與上夜的媳婦們看守,自便去了。

這裡五兒被人軟禁起來,一步不敢多走,只是一個破偏房,一張床罷了,她只坐在床上,外面守夜的婆子媳婦們便絮絮叨叨個沒完。

“按理說你們家也算是老實安生過日子的人家,不該做這沒行止之事,如今你被看押在此,連我們也跟著你遭罪!”

“正經更的還尚且坐不上來,又弄個賊來給我們看,倘或眼不見尋了死,逃走了,都是我們的不是!”

素日一干與柳家不睦的人,見了這般,十分趁願,都來奚落嘲戲她,便是和她家沒什麼相干的,見她落難,也是不免跟著附和幾句,這幫婆子媳婦素來是會落井下石的。

五兒聽她們如此說心內是又氣又委屈,竟無處可訴,且本來怯弱有病,這一夜思茶無茶,思水無水,思睡無衾枕,嗚嗚咽咽直哭了一夜。

那幫婆子媳婦自是稱心如意了,也不當她哭泣,置若罔聞的便是來了興致在外面設下了賭局,推牌九耍骰子,是玩的不亦樂乎!

五兒這般期期艾艾的捱了一宿,那邊王善保家的得了訊息,也是急匆匆的回了王夫人。

王夫人聽說了柳家的事情也是不免驚異無語,這自己好好兒設下的個局,居然就讓柳家的替賈環頂了鍋了!

當下一夜無話,第二日便是將鳳姐兒叫來了一頓好罵,只說府裡進了賊都不知道,你管家是做什麼吃的!

鳳姐兒也是又氣又無語,你自己設下的局,叫人家頂了鍋了,賭氣叫我來罵一頓頂什麼用?

當然頂用。

緊接著王夫人便是叫鳳姐兒帶著人徹查這件事,鳳姐兒無奈,知道王夫人還是想掙扎一下。

當即就只好將賈環叫了來,問這薔薇硝玫瑰露和茯苓霜的事情。

賈環自是有恃無恐,薔薇硝玫瑰露茯苓霜我們的確有,不過就一份兒,是東府林姐姐派人送來的,各房內都有,可賴不到我們頭上!

鳳姐兒見他無懈可擊,本身也不願意王夫人稱願,隨口囑咐了兩句便是打發他去了。

接著便是盤問柳五兒,倒也沒多問幾句,隨後便是賈環回去之後,將這件事說了,趙姨娘又帶著人來鬧,錢槐剛好跟著趙姨娘跟前,把話說的明白了,親自指認柳嫂子送玫瑰露給她舅家!

縱然是芳官贈你們的,也不該贈的這麼多,你還有閒心送別人罷?

鳳姐兒又叫人去抄了柳家,搜出了幾包薔薇硝,這下薔薇硝玫瑰露茯苓霜王夫人丟的幾樣東西是記全了!

柳嫂子也羈押了來,這下母女二人是渾身是嘴都說不清楚了!別說她們說不清,連王夫人看著這鐵證如山都是哽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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