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榮寧賈家的,方才路過之時,聽到姑娘唸誦的經文聲,頗有所感悟,想要和姑娘見一面,不知道姑娘能不能撥冗一見?”

說實話,這已經是賈母很給面子了,不然賈母的身份地位,誰不是上趕著巴結?說實話要不是今天心情不錯,就妙玉這種性子,賈母完全不可能在這裡讓她給臉色看。

所以賈母也就叫鴛鴦代為通傳了一下,若是妙玉實在是不肯見,賈母也肯定不會強求什麼。

隨後裡面似乎安靜了片刻,賈母再一次擺擺手示意鴛鴦去問的時候,門卻開啟了,一個侍女模樣的人先開啟了門,隨後站到了一邊,緊接著便見一個少女低垂著眼簾走了出來。

少女頭帶妙常髻,身上穿一件月白素袖襖兒,外罩一件水田青緞鑲邊長背心,拴著秋香色的絲絛,腰下系一條淡墨畫的白綾裙,手執麈尾念珠,眼眸低垂,面色不悲不喜,果然出塵仙氣!

這下賈母不由得更喜了,她素來是喜歡長相好看的姑娘們的,雖然妙玉素了些不太合她心意,不過人家本來就是出家修行的,賈母自然也就更為寬容了。

寶玉看著這出塵少女,不由得緩緩的呆住了,世間竟還有如此女子!連他也覺得在她面前有些自慚形穢了!只被她掃視一眼,便是好一陣羞愧!

妙玉抬起眼簾緩緩的掃視眾人,隨後在寶玉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之後才收回了視線,雙手合什道:“不知貴客遠來,失禮了。”

賈母笑道:“本來就是我們不請自來的,方才唸誦經文的,可是姑娘嗎?”妙玉點頭道:“是。”

王夫人不由得有些激動的上前道:“沒想到你小小年紀,居然就有如此道行!實在是令人驚歎!”

妙玉眉頭微蹙,並沒有說什麼,只是讓開身形道:“請進來用一盞茶罷。”賈家眾人便皆是合什做禮之後這才進去了。

到賈寶玉時,妙玉卻道:“男女不同席,還請留步。”寶玉整個人一僵,賈母見狀只好對寶玉道:“你在外面用也是一樣的,我們遠來是客,當隨主便,裡面畢竟是人家的閨房。”

寶玉打心眼兒裡想看看這樣的仙女姐姐是住在什麼地方,但是沒辦法外面畢竟不是家裡,也不是他撒個潑就能解決的事情,只能無奈的同意下來,坐在外堂生悶氣。

妙玉深深的看了寶玉一眼,隨後轉過身對賈母等人伸手道:“請!”賈母等人便跟著走了進去,只見妙玉的房間果然古樸非常,雖然簡單卻並不簡陋。

各類古董傢俬陳設,便是賈母這等見多識廣的老者,亦是咋舌不已,既不普通尋常,又不顯奢靡!

反而增加了幾分古樸禪機的味道,亦是能夠看出妙玉雖然是出家人,但是也有大家小姐的氣度和情調,與寶釵雪洞一般的屋子相比,這件屋子雖然也簡便,但是卻多了幾分晨鐘暮鼓之感。

賈母等人不由得更加心喜,妙玉請眾人坐了,親自煮來茶,手法卻是飄逸若仙一舉一動皆是賞心悅目,賈母等人也是不由得靜心閉口欣賞了起來。

妙玉將茶煮好,挨個分在了官窯脫胎填白蓋碗之中,端在托盤之上一一奉上,眾人接過茶來,皆是覺得茶香撲鼻,再揭開茶碗看去,只見碧水漾波,茶杆飄忽上下,託得白底,煞是好看!

眾人飲了一口,皆是覺得唇齒留香,賈母等人不由得又是好生讚歎了一番,妙玉微笑著道:“我自幼習得這些,又兼參悟禪機,自然不俗。”

眾人皆是點頭稱是,之後眾人便是執茶與妙玉談佛,妙玉自然是毫不怯場,細細談來,不由得叫眾人一陣欽佩,賈母王夫人自然是好一陣感嘆妙玉佛法精進。

便是黛玉和寶釵也不得不承認,妙玉卻是在參悟禪機這一方面,是勝於自己的,妙玉提出的很多想法,叫兩人也是不由得眼前一亮。

這一談竟然就談到了日頭西斜,等到眾人反應過來時仍是頗為流連忘返,只是鴛鴦卻還是不得不附在賈母身邊提醒道:“侯爺或許已經回來了,老太太,咱們是不是先…………”

賈母這才回過神來,點了點頭道:“說的是,說的是,璟兒的確是該回來了,那…………咱們今天就先到這兒?”

眾人皆是有些不捨,不過畢竟是賈母說的,大家也只能點頭應下,卻還是妙玉眼波流轉了片刻之後道:“敢問,您方才所言侯爺,可是傳說中的寧侯?”

眾人面面相覷,隨後皆是笑了起來,笑的妙玉有些莫名其妙,眾人這才收起了笑容,她們只是方才覺得妙玉的仙女光環一瞬間就崩塌了而已…………

其實妙玉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肯接待賈母等人的,她畢竟也是個小女孩,所以對賈璟還是很感興趣的,不過感興趣並不等於對賈璟有多麼崇拜著迷,要說崇拜,妙玉只崇拜自己和佛祖…………

所以妙玉此時對眾人笑自己很是不解,方才一出去她就知道賈璟不在了,因為那個男人很明顯的不可能是賈璟,雖然她從書中看到大將軍都是有將軍肚的,但是賈寶玉的將軍肚,很明顯的是贅肉…………

賈寶玉這種面白體虛的小胖子,怎麼看都不可能是那種三千破十萬的狠人,清澈的眼神中寫滿了愚蠢,所以妙玉只是看了他兩眼就忽略了此人。

此時聽到賈母等人要走,所以妙玉實在是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問了出來,賈母笑著答道:“正是那個寧侯,他是我的大孫子,你方外之人也聽說過他嗎?”

妙玉點了點頭道:“聽說過,不過緣鏘一面。”眾人又是笑了起來,笑得妙玉迷迷糊糊,賈母笑道:“有機會,我們會帶著他來看你的,只要你還在這裡唬的話。”

妙玉搖了搖頭道:“我只是在這裡暫住罷了,等到了我的機緣,我就會走。”賈母和王夫人對視一眼,王夫人難免的起了心思帶妙玉回去。

所以王夫人勸道:“你在這裡也是等,在何處不是等?正好我家裡有個園子,裡面建了個櫳翠庵,正缺個住持之人,你若是不嫌棄,不如搬去在那裡修行?”

妙玉聞言猶豫了一下,隨後點了點頭道:“也好,那就有勞了!”看到妙玉這麼爽快的答應了下來,寶釵和黛玉反而有些不自在了,在外面看看也就好了,帶回去做什麼?

這麼爽快的應了下來,別是為了賈璟去的罷…………若是果真是個小尼姑也就罷了,偏偏是個“帶髮修行”的…………

不過兩人就算再如何不滿,也只能是認下了,因為歸根結底,她倆其實也是寄人籬下的客罷了…………哪有客人替主人決定要招待哪個客人回去的道理?

於是這件事就這樣定了下來,妙玉叫自己的嬤嬤和丫鬟們收拾了東西,便跟著賈家回去了,很顯然,這件事除了王夫人之外,最開心的恐怕就是寶玉了,這次進不了閨房,難道下次也進不去?朝夕相處之下,就不信關係不好!

賈璟癱坐在靠椅上,瑞珠跪在身前輕輕的給賈璟捏著腿,身後秦可卿輕輕捏著賈璟的太陽穴,佳人在懷,柔聲細語,美婢在側殷勤侍奉,賈璟卻仍舊是閉著眼睛,眉頭緊緊的皺在一起。

秦可卿見狀,輕輕的伸出手揉了揉賈璟結成一團的眉頭,輕聲道:“爺有煩心事?”賈璟任由她施為著,緩緩的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外面的事罷了。”

秦可卿便不再多問了,只是輕聲道:“爺要是覺得煩心,就去裡面睡會兒罷?”賈璟嘆了口氣道:“還是罷了,一會兒老太太她們就該回來了,我還要去請個安。”

秦可卿便不再說話,只是輕輕的給賈璟按摩著腦袋,賈璟緩緩的吐出一口氣道:“秦鍾回來了嗎?”

秦可卿聞言雙眼微微泛紅哽咽著道:“爺還記得?鍾兒他…………唉!”秦可卿原本以為賈璟人忙事多,便想不起她這點兒事了。

賈璟嘆了口氣道:“我手下的人一直在找,但是始終沒有找到,只是聽人說,似乎是出京去了,如果是出了京,那可就麻煩了…………”

天下何其之大?只要是出了京,那就算是賈璟的乾坤卦也不可能找的到了!在大江南北億萬百姓之中找一個人,這難度和大海撈針有什麼區別?

秦可卿也知道,於是不由得悄悄落下淚來,賈璟嘆口氣道:“罷了,我讓人先打聽著,只是若是實在是找不到,那也只能是按著秦老爺子的想法辦了。”

秦業臨終之前許諾,要把全部家業都捐出去,不管是給誰都好,就是一文也不留給秦鍾!但是賈璟卻並沒有按著他說的去辦,畢竟不是真絕了種,有親兒子在,沒道理不留給兒子的。

所以賈璟便將秦府家業給封鎖了起來,一直在等著秦鍾回來,結果秦鍾居然始終未曾回來,所以那些家業也只能一直在那裡扔著。

秦業並沒有什麼兄弟姐妹,就算有,也肯定是找不到了,所以這偌大的家業,若是秦鍾繼承不了,還真的就只能按著秦業生前的遺囑辦了!

秦可卿當然是很難過的,不過還能說什麼呢?都是秦鍾自己造下的孽,才會有今日的結果不是?所以秦可卿哭著對賈璟道:“若是,若是鍾兒實在回不來,那這些,就都,就都按著爺的意思辦罷!”

賈璟聞言苦笑道:“你放心,我不差這些錢,按著老爺子生前的意願罷。”秦可卿卻對賈璟道:“不,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如果爺有什麼需要的話,還是拿去用罷,爺在外面的大事多,我也沒什麼幫的上忙的,爺從一開始對我們家的幫助就很大了,我相信就算是爺拿去用了,父親,父親也不會說什麼的。”

賈璟聞言一陣苦笑,難怪都說女生外嚮,這是要把秦家家業拱手相讓?其實也不盡然,秦可卿只是不想按著秦業的遺願辦而已。

不論是給賈璟,還是賈璟先拿去用,等秦鍾回來了總共是可以還給他的,就算是賈璟白用了,也一定會記得這個人情,將來自然少不了秦鐘的一番前程。

可是要是都拿去捐了,那可就是虧大了!說到底,秦可卿也是個女人,是人就有私心,她又不認識那些受苦受難的人,那些人以後也不會給她什麼幫助,但是她認得賈璟,所以與其給了那些不相干的人,還不如給了賈璟!

賈璟思索了一陣道:“我也沒甚麼缺錢的地方,先封著罷,等到找到了秦鍾再說。”秦可卿點了點頭道:“我都聽爺的!”

她也不想去琢磨這些事情,她終究只是個想要找到個依靠的女人,如今既然找到了賈璟,那自然也不會去胡思亂想這些。

賈璟嘆了口氣,起身道:“那就先這樣,你早點休息,我去西府看看。”秦可卿便起身送走了賈璟。

賈璟其實也就是隨口一問,對秦家的事情他其實並不怎麼掛在心上,他頭疼的是永熙帝的這件事,這什麼勞什子的聯防,絕對是沒點兒時間解決不了了!

賈璟低著眼簾眉頭緊皺的走著,突然迎面一個女子蹦蹦跳跳的向著賈璟的方向而來,賈璟也沒在意,誰知那女子反而站住了腳,笑著看著他道:“大侯爺沒看到我嗎?”

賈璟愣住了,轉身看向自己已經走過的地方,只見一個女子抱著一柄劍正站在那裡,嘴角微挑的看著他。

渾身穿著火一樣紅的衣裙,生的千嬌百媚,卻又颯爽利落,一雙大眼睛也同樣正上下打量著他,過了一會兒才戲謔的對他笑道:“你看什麼呢?”

賈璟回過神來,只見正是許久未見的尤三姐,賈璟不由得好笑道:“你在本侯的府上,遇到本侯不說問好,是等著本侯向你問好?你還問本侯看什麼?”

尤三姐臉色微紅,隨後道:“你不知道被多少人問過好,人人都稱你做侯爺,還稀罕我這一句不成?我大姐是你親嫂子,若論起來,你我應當是同輩!若當問好,也不是我跟個婢子一般,站在路邊恭恭敬敬低眉順眼的衝您行禮!也該是互相問好才是!”

尤三姐說著學著那副低眉順眼的樣子微微屈膝一禮,賈璟笑道:“你如此知禮麼?”尤三姐笑著道:“我們雖是小門小戶,比不得你們光鮮,但也是知道這些禮義廉恥的!”

賈璟笑的有些古怪,不過還是道:“你若是知禮,就該知道,國禮大於家禮的,本侯乃是貴爵,乃是當朝一等超品侯,百無禁忌!”

尤三姐兩眼放光,卻還是笑著道:“連孔夫子都是到了六十歲才能隨心所欲,你不過是得了個侯爺,就猖狂的沒了邊際?家人之間,情多過禮才是!若是侯爺覺得我說的不對,那我給您磕一個賠罪便是了!”

說著,竟果真跪下去了,大大方方的看著賈璟笑著,一雙明媚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著賈璟,倒像是賈璟才是個千嬌百媚的大美人兒,被一個無賴光明正大的當街調戲一般!

賈璟不由得好笑的搖了搖頭道:“你倒是生的伶牙俐齒!罷了,你都把話說到這個地步了,我還有什麼可說的?起來罷,果真叫大嫂子看了去,倒像是我欺負了你!”

尤三姐這才起了身,賈璟笑道:“你這是做甚麼去?哪裡來的寶劍?”尤三姐這才回過神來,連忙將手中的寶劍藏在了身後,乾笑著道:“沒,沒什麼…………”

賈璟見狀,笑容寡淡了幾分,不會是鴛鴦劍罷?他雖然跟尤三姐接觸的不多,但是方才一番,還真叫他對這個敢愛敢恨,落落大方的姑娘多了幾分好感。

細細想來,尤三姐好像真的算不上有什麼錯,自己沒必要因為前世的印象,就今生仍舊把她當成了“淫奔女”。

在賈珍的東府,有幾個人能潔身自好的?秦可卿尤二姐尤三姐,但凡是生的有些許顏色的,誰能逃得過去魔爪?她們不過是柔弱的女子罷了,你總不好要求她們比現代女性還要剛強,勇敢的反抗罷?

更何況,尤三姐的稱號可是“情剛”,可以說是整本紅樓,乃至整個古典文學史上第一個敢於直面男性權威的女性!

柳湘蓮不肯當這個“活王八”沒錯,可是要說是尤三姐的錯也談不上,只能說是造化弄人報應不爽!

比起紅樓中大多數將命運寄託在男人身上的女人,尤三姐這多鮮豔的玫瑰花絕對是別具一格的,其忠貞剛烈更是讓人記憶猶新,所以賈璟還真是方才與她接觸一番之後頗為升起了些許興致。

只是要是人家名花有主的話,賈璟可懶得和她玩什麼自由戀愛,他想要個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必與旁人爭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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