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堂的講臺上，克羅斯沉穩的握著手中的記號筆。
一字一句的，逐步推導著，這不知為何而消失的幻燈片內容。
這場以尷尬的漏頁，而中斷的報告會。
也在尷尬的，且有不少人準備看好戲的氛圍中，逐漸安靜了下來。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個站在白板前，準備自救的中年人身上。
偶爾，有不少人的目光，會飄向坐在臺下的陳舟身上。
報告會的時間，也就這樣，在安靜的流淌著。
如果仔細看臺下眾人的話，就會發現。
有些人正認真的看著，那出現在白板上的一行行字跡。
有些人正思索著，這一行行字跡的內容。
也有些人，正盯著克羅斯的後背，在發呆。
還有些人，暗暗握緊了拳頭，不敢相信這發生轉變的一幕。
但不管如何，克羅斯已經來到了最後一步。
講臺上的白板，已經由一塊，增加到了三塊。
三塊白板上面，全部被字跡填滿。
終於，克羅斯緩緩寫下最後一個字元。
記號筆與白板，也從親吻狀態脫離開來。
“他，真的推匯出來了！”
不知是誰，小聲嘀咕了一句。
但也正應了這一聲嘀咕，克羅斯緩緩轉身，臉上帶著一絲從容。
先前的突發狀況，確實打的他心緒打亂，一時手足無措。
但是，陳舟的出現，陳舟把記號筆交到他手中的那一刻。
他已經完全鎮定了下來。
“諸位，因為這部分的內容，是整篇論文的核心內容，所以我選擇現場推導的方式，將它展現在諸位的面前。”
“這樣做的原因，也是出於對這部分研究內容的尊重，以及為了給大家一個更深刻的印象……”
克羅斯嘴角噙著笑意，對臺下的眾人，緩緩說道。
雖然他確實是漏頁了，也確實一度緊張到手足無措。
他剛才的表現，也一樣已經說明了，他確實不是這麼準備的。
但是，在這樣的場合，他可不會傻到直接承認。
聽到克羅斯的話，眾人的表情，各不相同。
有不屑一顧的，也有一臉驚訝的。
有面露嘲諷的，也有一臉認真的。
有渾不在意的，也有長舒一口氣的。
還有，一臉複雜神情的……
“啪！啪！啪！”
忽然，臺下的某個座位，響起了掌聲。
緊接著，零零落落的掌聲開始響起。
最後匯聚在一塊，禮堂內被掌聲充斥。
不管原因如何，但這個結果，至少為這場報告會，增色了不少。
遠比那照著PPT去讀，效果要好得多。
只不過，在眾人跟著鼓掌的同時，目光看向的，卻不是臺上的克羅斯。
而是那個帶頭為克羅斯鼓掌的年輕人，也是改變了這一尷尬場面的人。
沒錯，正是陳舟為克羅斯帶頭鼓的掌。
不為別的，只為講臺上那三塊白板的內容。
克羅斯便值得這掌聲。
在掌聲響起時，克羅斯也第一時間，看向了陳舟。
陳舟給了他一個肯定和鼓勵的眼神。
克羅斯的目光，觸及這眼神時，內心有著許多感慨。
掌聲落下，克羅斯繼續說道：“現在，我們的報告會，繼續進行……”
整個上午，都是屬於克羅斯的報告會時間。
克羅斯一共花費了兩個小時，為中微子振盪相關課題的理論研究成果作報告。
好在，沒有再出現PPT漏頁的情況，克羅斯順利完成了自己的報告。
然後便是提問環節。
提問環節的時間是半個小時。
提問環節時，陳舟已經離開座位，回到了後臺。
提前為克羅斯又準備了一支記號筆，還有幾塊白板。
不出陳舟所料，這些東西，很快就被拿到了講臺上。
從弗蘭克·維爾澤克這位諾獎大佬開始，其後的戴維·格羅斯、戴維·波利澤和謝爾登·格拉肖，以及愛德華·威騰等人，俱是將問題開始拋向克羅斯。
克羅斯也很快便選擇了，用記號筆和白板，來解答這些問題。
相對於用嘴巴去說，準確無誤的寫出來，確實是最直觀的方式。
此時的克羅斯，頭腦異常清晰。
從陳舟那裡，依靠著“開小灶時間”，而獲得的大量積累，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值得一提的是，克羅斯在這一刻，心裡還是十分暢快的。
因為，他終於體會到了陳舟這樣的大佬，在解答這些同樣的諾獎大佬的問題時，究竟是什麼樣的感受。
甚至於，克羅斯的感覺，還要來的舒爽。
雖然說，他等於是在幫陳舟裝逼。
但只要是裝逼，總是令人心情愉悅的嘛。
不知不覺間，講臺上的白板數量，也由最初的3塊，逐漸增加到了7塊。
只不過，隨著白板數量的增加，臺下提問的人，卻在明顯的減少。
有些學者，看到克羅斯胸有成竹對答如流的模樣，也悄悄的將自己的問題，給沒收了。
還是不要主動站出來，去出醜的好。
高能所的研究人員，基本上都是坐在一塊的。
在這些人中間，有一人的臉色，已經變得越來越難看。
這人身旁的耿國建，瞧見自己老夥計的臉色，不由得低聲安慰道：“老何，別這樣，這是我們都沒想到的，畢竟陳舟的這個理論成果這麼難，誰也無法料到，這個克羅斯竟然全部搞懂了……”
何弘蘊沒有說話，他只是緊緊地盯著臺上的克羅斯。
就像耿國建所說的那樣，誰也沒有想到，這個克羅斯居然把陳舟的理論研究成果，給全部吃透了。
不僅能夠把那頁遺漏的幻燈片內容，給完整的推匯出來。
在面對這麼多物理學界的大佬時，居然還能從容不迫的回答問題。
甚至於，在回答這些問題時，還將他自己對這個理論成果的思考，給加入了進去。
直接獲得了這些物理學界大佬們的稱讚。
這是何弘蘊，自始至終都沒有想到的，也沒有想明白的。
他不覺得這個克羅斯是跟陳舟一樣的天才。
要真是那樣的話，怎麼可能到現在，都還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研究成果？
又怎麼可能到現在，在整個物理學界，也沒有怎麼聽過他克羅斯的名號呢？
可何弘蘊又想不通，這個克羅斯是怎麼就，把陳舟的理論研究成果，給吃的這麼透徹的。
根據他的瞭解，陳舟在整個課題研究的過程中，甚少離開燕大。
只是偶爾抽個時間，來高能所裡，給課題小組的研究成員開個研討會。
然後，便又是回到燕大，做他自己的研究。
基本上可以說，陳舟是一個真真切切的甩手掌櫃。
而這個克羅斯呢，和高結兩個人，負責整個課題組的研究工作。
在陳舟佈置完相關課題任務後，便是這個克羅斯和高結，承擔著課題小組後續的工作。
並且，在整個課題研究期間，這個克羅斯每天都是很晚才會離開高能所的。
基本上每天晚上，他都會和高結兩個人，在高能所裡待到十點以後。
所以說，這樣的人，到底是怎麼就把陳舟的理論研究成果，給吃透了的？
何弘蘊是知道克里斯跟陳舟住在一起，都住在燕大的教職工公寓的。
但是何弘蘊不相信，克羅斯每天十點以後，從高能所回到燕大宿舍，還會跟陳舟請教相關的問題，一直到深夜。
因為何弘蘊覺得，這是不可能的啊。
你要是一天兩天倒還好，可每天如此，每天到深夜，他不相信陳舟有這個時間，去教克羅斯。
再者，陳舟的理論研究成果，還有整個課題實驗的結束，距離這場報告會的時間間隔，並不遠。
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這個克羅斯想要吃透這些。
那，陳舟得花多少時間去教他？
這顯然不可能嘛……
何弘蘊想不明白。
而他越是想不明白，臉色也變得越來越難看。
本來他想著，抓住這唯一的“漏洞”，神不知鬼不覺的，破壞這場報告會。
好好滅一滅陳舟的囂張氣焰，讓他明白，華國的學術界，不是按他想的來玩的。
可現在倒好，反倒陰差陽錯的，成全了陳舟和這個叫克羅斯的。
要早知道這樣，他還不如不去做這些手腳。
何弘蘊忽然扭頭，瞥了一眼，正站在不遠處，等待著給克羅斯提供第二塊白板的工作人員。
那人，似乎有所察覺，不動聲色的扭頭，也看了何弘蘊一眼。
但兩人目光一觸即分，未有片刻耽誤。
不過，也僅僅只是這一瞬的接觸，令何弘蘊的內心，稍微安穩了一些。
對方都還沒有慌，那他就不需要過多的去考慮另外的事情。
再者說，PPT漏頁，誰也說不清楚，到底是因為什麼。
還有一點，何弘蘊挺不甘的。
就是克羅斯本來都已經六神無主，茫然無措，不知該怎麼辦好了。
偏偏這時候，陳舟抬著白板，拿著記號筆上臺了。
要不是陳舟的出現，何弘蘊相信，這個克羅斯肯定得完蛋。
而他所希望看到的局面，也就成了。
只能說，就差一點。
想到這，何弘蘊的臉色，稍微緩解了一些。
雖然仍舊想不明白，心裡也仍然堵得慌。
但是事已至此，陳舟已經扭轉了局面，他再多想，也無濟於事了。
至於後面的報告會，何弘蘊也不打算再搞什麼手腳了。
對於高結，他只怕又和上午這場面一樣。
對於其他的年輕學者，一些小錯誤，是可以被原諒的。
相反，如果這其中，也有人能夠有精彩的臨場發揮，反而又幫到了陳舟。
事實上，何弘蘊也不敢做的太過分。
只能在這種小紕漏裡，儘可能的尋找機會。
要是真的做出什麼出格的事，那可能就是，在給陳舟找麻煩的同時，也會給他自己惹上麻煩。
但就如他所想的那樣，確實可惜，這樣的奇招，居然沒有奏效。
“可惜了，本來還想著看一出好戲的……”何弘蘊看向身旁的耿國建，低聲說了句。
耿國建愣了一下，也是低聲說道：“確實可惜了，要是這個克羅斯，稍微再廢一點，我們就真的能看到好戲了……”
在何弘蘊和耿國建小聲說話時，克羅斯也解答完最後一位提問者的問題。
“愛德華茲教授，以上便是我對您的問題，整個的回答。”克羅斯衝提問者愛德華茲教授微微點頭致意。
愛德華茲教授沉默了三秒，然後笑著說道：“我明白了，克羅斯教授，您的回答，很精彩。”
在愛德華茲坐下之後，克羅斯看向臺下眾人，開口說道：“諸位，提問環節的時間快結束了，大家還有什麼疑問嗎？”
克羅斯話音落下之後，未有人起身回答。
再三秒之後，有人起身，為克羅斯送上了掌聲。
隨後，禮堂裡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這一次，可不是因為陳舟，他們才跟著鼓掌的。
這一次，他們是真心為克羅斯的報告會而鼓掌。
也為克羅斯本人，而鼓掌。
也為陳舟，鼓掌。
不得不說，如果剛才PPT漏頁那會，能夠銜接的更順暢些。
這場報告會，絕對是一場十分精彩的報告會。
但即使因為那裡的短暫中斷，這一場報告會，也足夠精彩。
畢竟，瑕不掩瑜。
臺下，弗蘭克·維爾澤克微微偏頭，衝旁邊的戴維·格羅斯說道：“我記得這個克羅斯，好像也是弗裡德曼教授的學生吧？沒想到，被陳舟給挖掘出來了……”
戴維·格羅斯點了點頭，回道：“確實是弗裡德曼教授的學生，不得不說，陳舟這個人，有一種異於他人的能力……”
弗蘭克·維爾澤克笑道：“你是想說，陳舟這個人，不僅自己厲害，連帶著身邊的人，也都變得厲害了嗎？”
戴維·格羅斯：“差不多吧，但總感覺你形容的差了點意思……”
這時，一旁的謝爾頓·格拉肖忽然插了一句：“或許，這就是真正具有領袖氣質的年輕學者吧……”
聽到這話的弗蘭克·維爾澤克和戴維·格羅斯俱是一愣，兩人緩緩對視了一眼。
謝爾頓·格拉肖的話，回答了戴維·格羅斯所說的，差的那麼一點意思是什麼。
掌聲結束，克羅斯衝臺下深深鞠了一躬，同時說道：“謝謝。”
於克羅斯而言，這一聲謝謝，不僅僅是對臺下眾人的包容說的。
也是對陳舟說的。
要不是陳舟，他真的不敢想象，自己是不是會一直楞在那裡，跟個傻子一樣。
報告會結束後，克羅斯快速回到後臺，尋找著陳舟。
只不過，當他找到陳舟，還沒來得及說話時。
陳舟已經笑著對他說道：“過程有點小瑕疵沒什麼，結果很完美。”
聽到這句話的克羅斯，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