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凡人篇(6)【已修】

蘇利將險些死在正面戰場上的馬蒂爾達, 勉強從死神手中搶回。

馬蒂爾達也沒想到自己還有繼續活下去的機會。

她渾身鮮血,沒有有效治療手段的蘇利,只能選擇將治療藥劑給馬蒂爾達灌下去。期間, 喚回意識的馬蒂爾達, 還旁觀了一場人類和妖獸的對話。

渡鴉身上同樣傷勢不淺, 面對少年幾乎將整個空間戒指裡的治療藥劑全都擺到跟前的模樣,他搖了搖頭:“我身上的傷不嚴重,妖獸社會不比人類社會,這裡的一切都異常急迫。”

“類似的治療資源一旦用了, 想要補充,難度只會超乎想象。”

渡鴉覺得能靠身體自動恢復的傷勢,沒有必要動用這些東西。

但蘇利不認同。

“保持最佳狀態, 不管是對於你還是對於我來說, 都是最必須的東西。”

“可如果將這些藥物用在羽族女王的身上, 那不管是從心理還是生理上的必然, 之後你所說的話,她都會用心傾聽, 或是給予高度信任。”

她看了一眼像是在耐心傾聽,又有些像是單純在發呆的蘇利,自顧自地將話題繼續了下去:“戰鬥力不行,權力被架空,好不容易上了戰場,想拼盡一切挽救自己的同族,結果也差點白白送死。”

夜色正深,天空之上無星無月,偶爾吹過來的一陣風,讓蘇利扒了扒頭髮,隨後少年往渡鴉弄出來的火堆裡扔了根木頭。

“其次就是,救不救你對我們都沒有什麼影響。”

渡鴉神色怔怔。

除了嗓音沙啞,馬蒂爾達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任何波動。

她渴望死在那場戰鬥裡,最起碼能死得輝煌。

蘇利仍不認同:“我不需要她的信任。”

“在二選一的情況下,我考慮的只會是相對而言,答案較好一些的那一個。”

“選擇救羽族女王是我突然出現的想法,沒有必要在已經讓你承擔戰鬥代價的情況下, 還繼續出於我的個人的利益角度, 選擇委屈你。”

馬蒂爾達不管是作為人類還是作為妖獸,都沒有活出什麼英勇的樣子。

“這個時候我該說點什麼?是該喳喳呼呼地向你大吼,連讓我完成責任的機會都不給。還是應該說,感謝救命之恩?然後主動向你提供幫助,以望報恩的?”

直到身上的傷口恢復, 羽毛也重新長成了那種在陽光下有著五彩斑斕的黑色的美麗模樣, 蘇利才將注意力放在了癱在地上,臉色難看的馬蒂爾達身上。

她的嗓音有些沙啞:“救下我甚至還不如救下阿狄森他們……那傢伙是一隻蝴蝶,戰鬥力量我不清楚具體有多強,但在那種花田中,他可是輕易就能製造出那種世間最美風景之一的畫面。”

“不可能的吧,如果不是這樣,那隻烏鴉又怎麼可能會說出,優先將治療藥物供給我,可能會給你帶來的好處……”

馬蒂爾達:累了,毀滅吧,讓我死。

馬蒂爾達當時就剩一口氣,人形的她,除了血肉模糊階段,看起來有些令人不適。其他時候,待在渡鴉爪子上時,也並沒有降低他的飛翔速度。

馬蒂爾達的心情和語氣都很平靜。

一個堪比怪物一樣的獸族之王,一個能正面槓上怪物,不管從什麼角度來說,只怕也等同於怪物的人類……

“還是說,你已經忘了人類是什麼模樣嗎?”蘇利扭頭看向了馬蒂爾達。

“雖說有著羽族之王的身份,但像是我這種總是生活在女王宮裡的王,可沒有什麼實質的,對於羽族的掌控力。”

而不至於像現在一樣,站在原地,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到處都是無邊黑暗。

“當然還有亞度尼斯,灰鶴是所有羽族裡面自然妖獸數量最多的一族。雖然平時在羽族的政權圈裡,沒有什麼明顯出頭的地方,但就其背後綜合力量而言,救她比救我要好得多。”

但她選擇放任了這種情緒。

“如果你還是個男人, 就別再和我繼續這種話題。”蘇利就沒給渡鴉繼續說下去的機會。

慶幸馬蒂爾達的命硬,不然只怕在半路上就沒了呼吸。

“可你難道不覺得,如果我現在閉上了嘴,就再也沒有張嘴的機會了嗎?”馬蒂爾達在愣神過後,目光炯炯地盯住了蘇利的側影。

畢竟相比於將藥物給她這個才見了第一面的妖獸而言,給渡鴉,就算見不到什麼明面上的好處,但這種信任下屬的上司,也因此不會得到最有可能出現在她身上的不確定性。

“救我對你可沒有好處。”馬蒂爾達是真的想去死,坦然去死,大大方方地死去。

破了剛定下就碎了的印象是其一,另外一點,果然還是這個人類,在當時的戰場上,選擇將她這個死活都無所謂的妖獸帶走……

作為被救者,馬蒂爾達給出了兩種說法,她原想蘇利能說出第三個可能,結果少年直接不理不睬。

馬蒂爾達知道自己在鑽牛角尖。

主要是覺得也沒有什麼好繼續深沉下去的。

渡鴉頂著重傷的身體帶人跑路,確定其他妖獸就算追逐,短時間內也追不上來後,他們才停在了一片平原上,開始處理傷口。

這位羽族之王的眼眶很紅,此前是否流下淚水,蘇利權當做不知道,只說:“救你只是因為你所處的位置剛好距離我們的逃跑路徑最近。”

按照渡鴉對蘇利說,優先治療她,好換來信任價值的說法,馬蒂爾達並不想深入思考,滿腦子都是自己差點被拍成肉泥畫面的羽族女王,直接對少年做下了利益至上的定義。

怎麼說都是救命恩人。

馬蒂爾達執拗地抬頭追問:“所以沒有各種關乎利益的說法嗎?”

“我需要的是你的羽毛恢復原樣,你的傷口,也不再充滿焦化痕跡。”

為防止少年真的拿起瓶子, 往自己嘴裡灌藥劑, 渡鴉選擇妥協。

蘇利耳邊傳來火堆噼裡啪啦的聲音,他看了一眼沒有星星的天空,隨後也並沒有扭頭看向旁邊女士狼狽的臉。注視著冒起的火星,蘇利說道:“想救就救了,什麼時候救個人還一定要考慮利益?”

“我的建議是閉嘴不談。”蘇利也有不想幹活的時候。

她羨慕埃爾維,一頭妖獸自顧自地和巨龍神交已久。

沒辦法嘛,只要還有思維能力,生命就總是在不斷地追逐陽光。

不過再多的想法,也改變不了選擇走向死亡時,馬蒂爾達那陰暗到根本不適合被展露在光芒之下的心。

好歹是羽族女王,好歹能在傀儡的位置上坐了這麼多年。

實力強大到那種程度的蘇利,不管救不救她都無關緊要。像她這種卑劣到從來不敢反抗的無能弱者,只需要接受強者給自己帶來的好的結果,一隻妖獸偷偷躲在長滿了菌絲的角落裡,偷著樂就行。

但還是會……

怨恨。

為什麼要救她?

那麼多妖獸想要活著,偏偏去救一個已經想死的。

偏激,偏執,無能。

馬蒂爾達一邊放任自己陰暗的想法橫行,一邊又極端冷靜地評價自己現在的狀態。

蘇利久違地沒有說出任何開導之言。

不同於其他想要向上的人,在那類人情緒和狀態都處於低谷時,安慰和實際的幫助,是最好的幫扶之舉。

而如果是馬蒂爾達這種基於現實,最終確定自己沒法活下去,也真的不想繼續活下去了的妖獸……

她更適合的不是那些容易觸痛心臟的安撫之言,而是讓她安靜地獨自一人慢慢消化負面情緒。

否則只會激化情緒。

最有可能面對的結果,大概就是自以為是,以為自己是在提供的幫助者,突然面對極端情緒化者的歇斯底里。

最終,所謂的好意,也只會因為沒有得到回應而遭受扭曲,變成另類的,對只想安靜舔舐傷口的傢伙的多餘傷害。

淺淺分析了一下馬蒂爾達的狀態,蘇利突然一把掐緊了自己的鼻樑。

養老階段,非工作時,蘇利明明一直都是那種更樂意於將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的人……

這該死的世界。

有問題就罵世界,絕對不會出錯.jpg

蘇利胡亂想了很久,不遠處馬蒂爾達原本有些急促的呼吸,才逐漸平緩,隨後後者才說:“抱歉,之前說了一些看起來不那麼清醒的話。”

蘇利點頭表示接受。

他告訴這位不像妖獸,反而更像是人類的羽族女王:“沒有誰可以永遠保持理智。理智之所以會重要,正是因為與之對應的瘋狂出現後,會帶來的各種不良後果。”

馬蒂爾達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問道:“——你是知道轉化妖獸之間的奇怪病症嗎?”

“我將其稱之為瘋狂病。”

簡單明瞭。

不知道馬蒂爾達想了些什麼,隨後這位女王,並沒有選擇深入和瘋狂病相關的話題,而是說道:“之後我們要去哪?”

“你又要做些什麼,我的存活又是否能為你提供相應的幫助……當然,我不認為這是報答救命之恩的這種廉價說法。我會為你提供我力所能及的力量,只是源於……”

“你還算是個討喜的孩子。”

或者說非常討喜。

就算沒有深入交流,但在馬蒂爾達陷入陰暗心理時,蘇利坐在那裡的身影,確實成為了她徹底走向極端之前,將其勒在懸崖邊上的繩索。

“……最後這句話其實不必說出來的。”蘇利心口一痛。

——哦,原來是根本看不見的箭矢。

馬蒂爾達試圖讓情緒轉向輕鬆:“但相比已經活了幾百年的我而言,你的生命時長,也許連我的零頭都達不到。”

“……這樣一想,總覺得我這麼多年好像都白活了。”

馬蒂爾達更陰暗了。

蘇利卻說:“天亮以後我打算去大海,獸族在進攻羽族的階段,同時派巨龍和獨角獸進攻了水族。”

“只是那邊的戰鬥現在已經被強行停止。”

蘇利想了一下後,舉了個例子:“差不多相當於,強者和弱者全部都變成了,他們不以為然的更弱者。也就是傳說中的,新手村白皮玩家。”

別說武器鋪的大叔,酒館裡的老闆娘,被強行壓制實力的他們,連小屁孩的糖葫蘆這種收集任務都還沒來得及接。

簡稱,在菜雞的領域裡,所有妖獸的戰鬥方式都是菜雞互啄。

蘇利很誠懇地捏了一下自己軟綿綿的手掌,確定沒有任何明顯肌肉痕跡。

馬蒂爾達已經驚呆了。

這合理嗎?

停止戰鬥的方式,就是讓所有人都沒有戰鬥能力?

不得不說,從這個角度考慮的話,還真的挺合理。

就是……

“這種事情也是能做到的嗎?”

“沒有什麼不能做到的。這個世界,一切皆有可能。”

如果不是因為很清楚元素力量,並不是自己能吸收修煉的特殊力量,蘇利恐怕也會不受控制的沉迷,那些龐大力量加身的強大感。

只要有足夠的元素力量,他真的覺得自己什麼都能做到。既不受這個世界的各種招式影響,也不受現代社會的各種物理規則壓制。

——比如之前在大海上停止戰鬥的那個場面。

那玩意裡面既摻雜了一些與時空相關的遊戲技能設定,又加了強制控制技能。

這個世界,基本沒有人能解得了他那套透過遊戲思維,構建的戰鬥方式。

不過也慶幸這種可塑性極強的力量並不是自己能修煉的,否則蘇利恐怕也沒有機會將遊戲裡的各種技能概念,展現在現實之中。

——若能修煉,現在的蘇利別說來到妖獸社會,只怕和小說中的其他穿越者也沒什麼差別,只會待在類似於學院一般的地方,老老實實學習東西,開始升級成長的穿越者標配路線。

蘇利:沒想到一年半的功夫,老鹹魚都能被迫成為不可思議之源。

淺誇自己一下。

蘇利嘴角噙起了一絲微不可查的笑容。

火焰的光芒都像是在偏愛少年,讓他身體輪廓的周圍,也被繪上了橙紅色的光。

馬蒂爾達再次感嘆,蘇利果然討喜。

稍後,原地紮營的人各自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

再次醒來的時候,馬蒂爾達已經恢復到了能站起來的程度。

相比於繼續被渡鴉比烏鴉的模樣,用爪子拎著,馬蒂爾達堅強表示,就算自己全身骨折,她也要用遠超於常人難以想象的意志力,飛翔於那足以包容一切的高空之上!

渡鴉:“請加油。”

蘇利:“為防止陸地上的生命在自然行走時,突然被高空掉落的血糊臉,我的建議是,你再喝一瓶藥劑。”

馬蒂爾達的傷太嚴重。

蘇利此前為她吊著一口氣,就已經用了不少藥劑。

不過那時候意識不清的妖獸顯然不知道這回事。

就連渡鴉最開始評價的:“力量至少降低八成,永久性損傷,無法治癒。”之說,馬蒂爾達都沒機會聽見。

喝下藥劑之後,只以為傷勢原因,飛起來有著明顯不適的馬蒂爾達,對這份實力變化認知,暫時還沒有任何瞭解。

之後前往水族的路徑,因不必再關注逃亡需求隱蔽,只需在兩點之間直線飛翔,不過半天的時間,一人兩隻妖獸,就趕到了大海之上。

此次前去羽族瞭解的情況不多不少,在和其他人類一番交流後,始終保持沉默,不敢注視著埃爾維的馬蒂爾達,加入了人類之間的對話。

“獸族之王的情況你們大致知道,獸族獨特的規則制定,也自成一套體系。而以弱者的身份嘗試停止獸族之王進攻另外兩族的想法,只能說不切實際。”

“決策權,只會產生在強者手中。”

“贏不了克萊門斯,現在看起來停下戰爭了的水族,遲早也會完蛋。”

馬蒂爾達深呼了一口氣後,說出了被她一直有在小心規避的話題。

“【虎】的一成力量,就足以將全盛時期的我殺死。與其說在戰鬥途中我與他過了百招,不如說,克萊門斯更想要清楚自己的力量達到了什麼程度。”

“我固然不算是那種始終在戰場上活躍的傢伙,但多年來一直被巴薩羅穆代行的獸族之王,想來也差不多。”

“只是,如果你們僥倖地以為戰鬥經驗就能戰勝克萊門斯,那我只能說,這是再愚蠢不過的,堪比放棄了腦子的想法。”

馬蒂爾達越說越冷靜。

就像是曾經面對阿斯加里與阿狄森一樣,只要她想,就能找出各種看起來還算是有道理,也能忽悠住周邊人的,關於逐出龍族之舉的理由。

“針對獸族,克萊門斯給出的態度明顯就是:不想妥協,那就去死。”

說到這裡,人類方對於克萊門斯的實力概念再度加深,一個個若有所思起來。

而對於妖獸……

萊亞是第一個想要主動搞事情的傢伙。

“我說,偉大又高貴的羽族女王陛下,你是不是忽略了你也是妖獸這件事?還是說,相比於妥協於克萊門斯,和人類站在一邊,更容易讓你那顆已經全黑了的心,表現出一些還算紅的顏色?”

人魚意味深長地看向了始終不發一言的巨龍。

“何況……”萊亞眼波流轉,多少有了些人魚蠱惑人心的說法概念了,“水族可不像是羽族,往大海深處躲去的我們,天然就可以避免和克萊門斯正面交戰。”

後話讓前話的針對性不那麼明顯,但人魚暗示的東西,不管是巨龍還是馬蒂爾達,全都各自聽懂。

馬蒂爾達冷笑:“我剛才說過不是嗎?”

“不切實際的想法只會等同於做夢。”

“放任水族逃往深海,在克萊門斯那裡根本不會存在可能。”馬蒂爾達冷冷地看了人魚一眼。

“一群隱藏在大海深處,隨時都有可能捲土重來,給獸族造成影響的苟且者……你憑什麼覺得,克萊門斯會給你繼續隱藏的機會,而不是直接斬草除根?”

“確實,生活在陸地上的妖獸在水中作戰沒有什麼明顯加成,可你又憑什麼覺得,一成力量就能殺死我的獸族之王,十成力量做不到……”

“深入大海殺死你!”

話有千鈞之力。

人魚的臉色,頓時變得如同吃了蒼蠅一般難看。

馬蒂爾達嗤笑:“我可不在乎你是怎麼想的,我已經做好了和克萊門斯戰鬥到底的準備……”

說著,她的語氣從犀利轉向溫和:“只不過無故的送死之舉,已經不會再發生在我的身上了。”

馬蒂爾達將視線在蘇利身上放了足足三秒。

少年眼神迷茫地抬起頭時,正對著艾格伯特一臉警惕的表情。

直覺告訴左右手先生,這位女王,正在向薩迪拿城新任傭兵聯盟會長的尤菲婭靠近。

又或者說是……無限接近黑暗聖女梅維絲?

那個眼神……

簡直就像是凝聚了擔憂,信任,感慨,讚歎,以及一分欣喜的……

扇形統計圖。

馬蒂爾達沒有注意到艾格伯特,她繼續說道:“如我所說,對比有著逃避心理的你,以及早已經和我不是一路妖獸的龍族,更甚至於是,本身就是獸族成員的獨角獸巴薩羅穆……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這些看起來像是挑戰不可能的人類,才是最適合讓我與之合作的吧。”

這一次的說話間,馬蒂爾達已經將視線坦然的放在了埃爾維的身上。

誠然,懦弱如她,因為旁觀,沒有嘗試改變,也因為“包庇”長老團這點,天然就犯下了無可挽回的罪名,可就算是這樣,馬蒂爾達也得承認一點……

陰暗的傢伙,與其像是那些長於光明之下的小太陽一樣,主動承擔責任,那她還不如把所有的鍋都推給別人。

她就是這麼垃圾。

更垃圾的長老團都還沒被報復,她有什麼好擔心巨龍的追殺。

埃爾維終於開口,抬眼道:“對你這位女王陛下而言,與其在羽族遭受獸族進攻之後,和人類合作,都不願意在進攻之前,繼續信任龍族嗎?”

馬蒂爾達眼神澄澈:“若說我一直信任龍族,恐怕你也不會相信。維克托莉婭的死亡我也很遺憾……”

“閉嘴,誰允許你喊那個名字的!”埃爾維的眼眸一瞬間就泛起了紅色。

自那次埃爾維的眼睛被蘇利一狙穿透以後,她的那一隻眼睛就已經變成了無法視物的灰白,此時另外一隻完整的眼睛一旦泛起紅色,巨龍的身上便會無法遮掩地透露出死氣。

“你說得對,我確實沒有資格稱呼那個孩子的名字。”馬蒂爾達接受這種針對,以及憎恨。

不管是埃爾維,還是當時差點死去的阿狄森。

他們都有理由恨她這位無作為的女王。

弱小如她,最適合的不是在女王的位置上坐很多很多年,更為合適的反而是,在多年以前,被推上那個位置之前,就選擇死去。

能者居之的位置,要是被後來的埃爾維得到,只怕整個羽族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難堪。

可現實不是想象,馬蒂爾達就是苟且著活到了現在。

和人魚一樣,他們都是那種只會逃避的無能弱者。

不過現在,馬蒂爾達不打算逃避了。

她說:“我是一位無能的王,無用且卑劣。我也不需要你的原諒,更不需要所謂的洗白。”

“但我仍然要告訴你……”

“將龍族驅逐出羽族,這種傻逼到讓人忍不住質疑智商的舉動,不是我做的。我還沒有蠢到那種程度,另外就是,我可以告訴你另一點。”

“當初你從人類社會回來,大致經歷寫作公文上報後,長老團就已經有了想要將你驅逐出羽族的想法。那群傻逼的腦子我並不想理解,但我還是知道,他們是覺得,你直接引起了萊亞這個人魚執政官,與巴薩羅穆,這個無數次代替獸族之王出征的獨角獸的雙重仇恨。”

“他們不願意讓水族有與獸族聯合的可能。”

“捨棄了你,換來了水族根本無法提供實際幫助的友情……呵,那群傻逼……”

這是事實。

假如馬蒂爾達具備真正意義上的決策權,當時的女王根本不會讓埃爾維有放走萊亞的機會。

人魚執政官的死亡,只會第一時間讓羽族引起整個水族的仇恨。

參與其中,好似猶如特效藥一般的渡鴉升級成功率提升,也完全可以直接用萊亞的骨頭。

無所謂不是嗎?

萊亞死了以後,水族的瘋狗只會不顧一切代價地進攻羽族。

羽族完全可以選擇向獸族求援。

得到幫助再好不過,得不到幫助,面對的也不會是水族傾向於獸族的雙重聯合。

別忘了,當初是獨角獸和人魚一塊去截殺埃爾維的。

沒有道理倒黴的只是人魚,獨角獸卻不用付出任何失敗的代價。

多好的局面啊——!

可馬蒂爾達偏偏是在長老團的決定已經下達之後,才看見了埃爾維提交上來的公文。

一系列的傻逼事情,起了開頭,過程和結尾就都不再是馬蒂爾達能決定的了。

她能用這種說法解釋挽回巨龍嗎?

能,但是已經沒有必要了。

即便她能解釋出口,埃爾維也不會原諒。

黑龍的死亡,如果這麼輕易就能被抹平,馬蒂爾達以往根本就不會憧憬埃爾維。

像現在這樣就好。

不管是仇恨還是怨念,馬蒂爾達全都接下。

萊亞失望於沒有打起來的二者。而始終不發一言,卻旁聽了全部的巴薩羅穆,也終於開了口。

“我以為,你們在知道我是獸族的情況下,交流任何情報都會優先避著點我。”

萊亞或許還有聯合的可能,埃爾維姑且也算是和馬蒂爾達有所關聯,可他本身就是獸族的獨角獸,真的適合參與進這種對話嗎?

艾格伯特則說:“蘇利大人總有自己的想法。”

“你此前表現出來的,針對獸族之王的態度本就模糊不清。其次就是,將這些明顯涉及機密的情報告訴你,且讓你沒有任何條件能將其傳遞出去的情況下,那麼假設你有朝一日能逃離這邊大海的環境,那獸族之王就必然會問你在此期間知道些什麼。”

“過時的情報毫無價值,作為手下,如果連誠實回答都做不到,那你恐怕也會喪失繼續活下去的價值。說,意味著你會被獸族之王懷疑忠心程度;不說……你覺得一個已經成長到猶如怪物一般的存在,真的會對自己是怪物的現實毫無自知嗎?”

“那樣的傢伙,又怎麼可能會看不清你的隱藏。”

巴薩羅穆被說得沒了脾氣。

艾格伯特說的全都是事實。

若非因為清楚王是怪物,獨角獸又怎麼可能在面對克萊門斯的時候,一而再再而三地宣誓忠誠。

除了忠誠,巴薩羅穆所能提供的力量對於已經達到怪物程度的獸族之王來說,不值一提。

可忠誠……對於怪物來說,又真是那麼重要的東西嗎?

巴薩羅穆不願說話,馬蒂爾達卻臉色驚異。

她說:“這麼短的時間內,那孩子就已經想了那麼多?”

“不要用‘那孩子’代指蘇利大人。生命的時長可以計數,靈魂的廣闊可無法測量。”艾格伯特可沒忘記馬蒂爾達那個,比扇形統計圖還扇形統計圖的眼神。

“何況這種事,不過也只是我剛才所能想到的,蘇利大人已經想到的部分側面。就經驗而言,蘇利大人想到的只會更多。”

艾格伯特話音落下,所有人的視線都放在了蘇利的身上。

馬蒂爾達若有所思,萊亞此前因為蘇利給他解除了限制的原因,對蘇利有些放鬆了的心神,也再次拔高警惕。

埃爾維則表現出了非常不正常的理所當然態度。

不同於其他妖獸,她可是一早就給蘇利扣上了,不可交流,不可對話的概念。

人間百態,只有蘇利在笑。

比百分百的巧克力還要苦的那種笑容。

他真的沒想那麼多……

馬蒂爾達現在看他的眼神已經不對了。

——就像是在看那種披了小年輕皮的老怪物。

蘇利依然看不懂眼神,但馬蒂爾達她直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啊!

“你的身體不過是幼崽模樣,可你的靈魂就像是那個人類(艾格伯特)所說,廣闊到無法測量。”

蘇利:……

他憋了半天只能說出一句:“不要太相信艾格說過的話。”

艾格伯特:“我不叫那個人類,我叫做艾格伯特。”

洛伊懟了懟正在自我介紹的艾格伯特的肩膀:“小少爺可是在提醒你對現狀的部分推測有誤哦。”

艾格伯特大驚:“原來我剛才的說法是錯誤的嗎?!”

他先是怔愣,失神,接著恍然大悟:“不,應該是正確的才對……等等……原來如此……!”

艾格伯特徹底懂了。

他眼神明亮,思維清醒,吐字清晰。

“我們其實根本沒有必要讓巴薩羅穆離開水族環境。相比於他被懷疑以後,註定過得不好的未來,我們更需要關注的其實是,巴薩羅穆在被懷疑的情況下,更有可能被獸族之王下達新的命令。只要那位王給出一些,如果做不到就是真的背叛了的說法的前言……”

“——那我們就麻煩大了!”

“這等同於放虎歸山。”

“果然是我想的不夠全面,只考慮到讓巴薩羅穆被獸族之王逼迫到轉向我們的方向。卻沒有想過,在面對當下的死亡,和後續可能到來的死亡而言,大多數智慧生命,都會優先避免當下的死亡。而且這樣,還會讓有腦子的覺得,下一場的死亡可能也會被規避……”

艾格伯特的念語,讓本意只是想逗他的洛伊張大了嘴。

藍哲冷笑:“快收收你那嘴裡能塞下一整個咕咕蛋的樣子。”

洛伊:罵罵咧咧.jpg

至於艾格伯特……

“不愧是蘇利大人,原來這麼早就已經看到了那些可能!”

蘇利掩面,五官皺起,控制不住地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其他妖獸:所以人類個個都是預言家嗎?!

拖出去刀了吧。

更離譜的是,艾格伯特的態度無時無刻都是,相比於自己,更聰明的一直都是蘇利大人。

蘇利:我不是,我沒有,相信我!

但這種自救之舉早就沒了作用。

開擺吧。

蘇利真正意義上的選擇放棄治療。

就跟他再怎麼不喜歡香菜,也不至於去踩壞別人種的香菜田一樣。

就這樣吧。

蘇利露出了堪稱聖潔的笑容,語氣溫暖到好似被加了頂尖音效卡:“你所看到的我,與其說是我的某一個側面,不如說,你所看到的我,正倒映出了你本身的特質。”

艾格伯特此前試圖刷人魚經驗包的行為,導致被錘到鼻青臉腫的臉,正在變粉。

這是什麼?

這分明是,蘇利大人認可了他的成長,並且當著大家的面將其點明!

艾格伯特當然知道自己看不清蘇利的全部,但只要看清楚某一個側面,他就足夠欣喜。

四捨五入一下,這句看起來充滿了閱讀理解需求的話,等同於蘇利大人正在當著眾多人類和妖獸的面誇他!

艾格伯特比過年還高興。

並不高興,甚至還有點自閉的蘇利,露出了疲憊的笑容。

嘗試對這個笑容做出解讀的馬蒂爾達,語氣幽幽地說道:“我可一點都不想承認,我從你身上看見的那些幾不可見的體貼,會是什麼我自己身上也有的特質。”

“不過有一點我沒法否認……”馬蒂爾達露出了燦爛到令巨龍感到刺眼的笑容。

“你的存在,雖然不至於讓我感悟了生命,明白了活著的意義,但你讓我知道了自己在死亡之前,必須該走的,‘正確之路’。”

蘇利:……你們高興就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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