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凡人篇(4)

就艾格伯特稍後險些一邊流淚, 一邊號啕的話,諸如:“蘇利大人的心裡果然一直都有著我的身影。”

“不僅時刻關注著我們的成長變化,甚至還有意為我們則選出了更為快速的成長路徑。”

“蘇利大人怎麼那麼好……”

蘇利的統一態度都是:聽不見.jpg

只要他裝作聽不見, 那這個世界所表現出來的一切, 就都是他目前還能接受的東西。

就是有些可惜, 巴薩羅穆好像並沒有理解人類的這種心情。

獨角獸看著一頭人魚包圍了除蘇利之外的所有人類的場面,陷入了短暫的沉思。

稍後更是直接說道:“在你的個人實力已經達成壓制我們全部的情況下,再去培養那些人類的實力,看起來並沒有什麼意義。”

“在我看來, 你一個人行動,怎麼都會比讓他們跟隨在身邊一塊行動,要輕鬆得多。還是說……你喜歡聽到那個人類嘴上所說的各種, 讓人身心都難受地吹捧?”

蘇利露出了沒有任何感情的笑容。

異世界為王的存在,不像是穿越之前那些網路上所流傳的王者之姿。

正是這樣,他才能在看似有限的時間裡,擠出最大化的時間,給其他人類慢慢成長。

埃爾維莫名有些發怔。

但也許是態度上的差異,埃爾維試圖以自己的方式對蘇利做出評價。

巴薩羅穆:“萊亞不會表現出明顯的碾壓之勢。就像埃爾維所說,這片大海是他的領域,那也就沒有誰會比他能更加熟練地控制自己的力量,讓自己始終比那些人類強一點點,卻又永遠都比他們只強一點點。”

但這個世界不同。

正是因為這樣,蘇利才從來都沒發現,妖獸對他所產生的可怕認知,恰好源於此處。

埃爾維:“那些人類太過稚嫩,就算萊亞在陸地上,他們也沒有戰勝的可能。更何況現在是在大海,這個專屬於萊亞的領域。”

但只要還能說話, 埃爾維就永遠都不會放下自己的高傲。

他之前還不太明白,為什麼埃爾維總是催眠自己,說什麼最好不要聽蘇利說任何一句話。

“但不是現在。”巴薩羅穆語氣中透露著古怪的誠懇。

不是欺騙,也不是引誘,而是隻要看見他,就像是看見一面倒映出自己某些隱藏特質的鏡子。

一個從事實出發。

了不起的是搞出元素吸收裝置,和用空間戒指儲存元素,並使二者結合的卡斯特

這種態度很容易讓獨角獸和巨龍明白,儘管蘇利想停止戰爭,但少年其實並沒有特別在意羽族的生死存亡。

“沒有關係,我等得起。”

“說得都對。”蘇利道,“但是萊亞不可能永遠都比他們強一點點。而是總有那麼一瞬間,一切都處於微妙的平衡。”

艾格伯特, 奇人也。

這個世界為王的存在,目前蘇利沒有看見任何一個工於心計的傢伙。

“你需要維持自己的勢力, 無論是在強勢還是在弱勢的時候, 但我不需要。”

人魚習慣了潛伏。

而旁邊認為自己也沒說什麼,就得到這種評價的蘇利,顯然沒有自己很可怕的認知,他只是問道:“你們覺得這場戰鬥誰能贏?”

蘇利從來都沒掩飾過自己對轉化妖獸的不認同,也從來都沒否認過自己對人類的偏愛。

埃爾維放不下別人給她扣上的強大的標籤,無法承認自己也已經屬於弱小那一範疇。但人類從來都覺得自己是弱小的,就算一個人能壓制所有人的實力,蘇利也沒覺得自己有多了不起。

當然, 這種態度也只是一種自我調侃。

但最終結果也只是,巨龍向並沒有參與話題的獨角獸說道:“很可怕吧,蘇利。”

這個少年,身上充滿了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蠱惑人心的特質。

陰謀詭計盛行的朝代,一位王者幾乎不能體現出任何個人偏好的人慾。善於猜測人心的臣子,就算有著伴君如伴虎的說法,他們本身也是在王者的眼下生存,又怎麼可能會學不會揣測聖心。

巨龍總是需要保持著自己的強大,但蘇利卻可以坦然承認著自己的弱小。

“這可能就是龍與人類的差距。”

“平局。”巴薩羅穆看了一眼懸浮在海水之上的人魚。

巴薩羅穆不想繼續說話,埃爾維卻說:“你果然是個奇怪的人類。”

“如果有人想要把我當成工具, 不管是真心,還是隻是嘴上說說,只要他流露出這種態度,我就都不會放過。”巨龍總感覺自己的手腳都不是自己的。

而另一個,則是從人心出發。

巴薩羅穆默默地點了點頭。

好的壞的,全都在那雙如湖水般的瞳仁之下,被一覽無餘。

讓妖獸會產生厭惡的情緒,卻又控制不住地想要靠近。

巴薩羅穆當即閉上了嘴, 沒有再繼續那個除了讓蘇利有所不適之外, 讓獨角獸自己也覺得有點膈應的話題。

一如巴薩羅穆現在的冷靜評價,萊亞的特質,只要不是那些大腦裡也滿是筋肉的妖獸,基本都能看穿。

“萊亞。”埃爾維斬釘截鐵地說道。

蘇利回覆這句話時, 想的是, 打工人在打工階段, 哪個不是老闆手下的工具人?

莫名其妙的心情在心境中環繞,一經深思,才有些悚然的發現,那竟然是嫉妒。

——嫉妒人類會被他偏愛……?

想法一經出現,不管是埃爾維還是巴薩羅穆,兩頭妖獸瞬間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再次重複,不要聽蘇利說任何一句話!

除非他們能在蘇利的面前徹底停止思考,否則無法停下的思維,最終只會成為親自將他們推進深淵的大手。

蘇利最後還是選擇帶著渡鴉一起去了羽族。

他確實有足夠的時間,可以用於等待其他人的成長,但其他人不願意接受,因為他們的弱小,反而拖累了蘇利前進的步伐。

這種宛若雙向奔赴一般的場面,讓埃爾維心裡格外不是滋味,萊亞則是立即說出了她的心聲:“如果人類都是你們這種能切身處地地理解別人的存在,那不管怎麼說,阿米克比與羅塔郡,都不至於存在這麼久。”

前者是一個看似有規則條理,實際亂的一批的國度,後者更是已經形成了系統化的,向妖獸社會貢獻人類轉化者的通道。

對於人類來說,這兩個都是一樣的糟糕。

“但也正是因為他們能互相體諒彼此,所以這些人類,才能以人類之身來到從來都沒有被傳統人類踏足過的妖獸社會吧。”巴薩羅穆神色平靜。

艾格伯特躺在沙灘上,有氣無力地說道:“明明連你們都能看出阿米克比和羅塔郡有多糟糕,可作為被蘇利大人體諒的我們,卻始終都沒有將這兩個地方做出明顯改變,將其引導向蘇利大人想要的未來。”

“你這是在……自責?”埃爾維臉上有一剎那的詫異閃過。

無論是龍族的發展,還是手下人的生存需求,埃爾維一直都覺得那些都是她的責任,手下妖獸也從來都只是按照命令列事。

“不然呢?”艾格伯特反問回去,“如果我只是一個只需要聽從指令,就可以完美行動的機械,那卡斯特早晚能憑藉著他對於研究的狂熱態度,製造出這種能完美服務蘇利大人的工具。”

“但既然卡斯特沒有,那就只能說明,蘇利大人希望的不是我有多聽話,而是我的心,能不能成長到存在自我需求,並能勇於承擔責任的地步。以及我的大腦,又是否能發展到,提前憂他所憂,想他所想。”

“對了……”艾格伯特眼睛突然一亮,“既然這場水族和獸族之間的交戰已經強行被蘇利大人停止,你們之間也沒有互相戰鬥廝殺的力氣,那你們不如幫我想想,怎樣才能解決羅塔郡,並防止出現第二個羅塔郡的可能。”

“你還真敢想啊,人類。”埃爾維眼神冰冷地睨著艾格伯特。

“思考可能性並不犯法。

既然所設想的可能性成功時,會帶來的是好處,失敗時也不會帶來壞處,那去嘗試實現這種可能性,總歸是從最開始,就等同於在做一件好事。”艾格伯特沒有任何壓力。

成功了就能取得,本身就在妖獸社會的妖獸的資訊幫助,失敗了……?

那最多也就只是將巨龍列為下一個經驗包。

艾格伯特眼眸深處閃爍過一道巨龍都沒有發現的冷光。

“人類……果然很奇怪。”埃爾維的聲音低到幾不可聞。

“那你同意了嗎?”

“沒有……”

“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羅塔郡最初成立的原因,之後會怎麼做,也只取決於你自己。”

“那太好了。”艾格伯特臉上露出了笑容,那是燦爛到眩目的程度。

埃爾維對人類已有的畏懼強大之類的判斷未曾更新,那就註定她無法發現,看似真誠無害的艾格伯特,本質只不過是利用她而已。

“——既然可能性失敗不會帶來壞處,成功反而能得到好處,那去嘗試實現那種可能,本身就是一件好事。”

這是蘇利之前說過的話,本意不過是一種近乎於溫柔般的指引,可在早已經不光明瞭的前光明聖子眼裡,這句話就像是被一層薄薄的黑暗元素隔出了屏障。

既有好的,能讓艾格伯特心裡越發堅定的一面,也有現在這種混沌的,因為艾格伯特從渡鴉口中聽過,維克托莉婭死在了當時無能為力的埃爾維的懷裡的延伸。

如果當時,埃爾維也存在這種對待可能性的認知,那巨龍會不會嘗試向萊亞求救?

屆時她收穫的,不過只是無關緊要的嘲諷。而她得到的,卻有可能是擅長操縱水元素,對血液也有一種操縱力量的萊亞,為維克托莉婭維持住生機。

無論這種想象和思考看起來有多麼不可思議,和不可實現,但就像是艾格伯特說的一樣:總歸是從最開始,就等同於在做一件好事。

艾格伯特不著痕跡地影響著巨龍的心神。可在埃爾維眼中,卻又因為他的弱小,無法對其升起警惕之心的認知,巨龍只能將其判斷成——不過只是人類的小聰明而已。

另一邊,飛翔在高空之上的蘇利,已經隱約見到了羽族的領地。

這一次,他總算是有了地圖。

地圖是獨角獸給的。

當時給出地圖的巴薩羅穆,還在上面圈出了好幾個重點區域,嘴上說著:“這些是王要向羽族進攻的方位。”

蘇利當時沉思了一番後說:“就算你不告訴我這些,我也不會對你做什麼。”

巴薩羅穆同樣沉默了良久,之後抬頭看著少年的眼睛。獨角獸的眼神裡有著一道微不可查的火苗,但也能說是,還未曾熄滅的火星。

“既然是俘虜,被你控制的我們,遲早也會遭受到你的審訊。與其遭受折磨後再交代一切,那還不如認清現實。”

但任誰都知道,審訊這種將肉/體強度發展到極致的獨角獸,是最為不划算的交易。

蘇利當時收下地圖後也只說:“我知道了。”

巴薩羅穆分不清楚蘇利知道了什麼,但看著蘇利不變的表情,巴薩羅穆又覺得蘇利應該是什麼都知道……

儘管當時的少年,連獸族之王長什麼樣子都一無所知。

羽族領地。

這兒的進攻速度,反而沒有獸族剛對上水族就開戰的效率。

相反,蘇利到的時候,還能隱約聽見一道聲音在說:“馬蒂爾達,你應該明白,你沒有任何勝利的可能。”

“投降,放棄戰鬥,選擇臣服,這才是你能為自己爭取繼續活下去的機會。”

隨後馬蒂爾達,也就是羽族女王,她用略顯深沉的語調回應:“你知道的,克萊門斯,這不可能。”

“我將巨龍驅逐,選擇讓龍族離開整個羽族,就是因為我已經做好了迎接戰鬥的準備。”

“笑話嗎?”說話的那道男聲,發出了哼笑,“明明對於整個羽族來說,龍族才是最強戰力。捨棄了整個羽族最強的右手,還妄以為,就憑藉你,能抵擋獸族的攻勢?”

“你錯了。”

蘇利已經能看到對話的二者。

感謝卡斯特,元素可視眼鏡的功能,除了可以讓沒有元素的他看見元素,甚至能當做爆破武器使用之外,還只要除錯一下單側眼鏡的側面滑輪,就能讓少年看清楚相隔幾百米之外的對話場面。

畫面裡,馬蒂爾達的聲音還在繼續:“巨龍的存在才是無法讓羽族統一迎接戰鬥之物。”

“我不會賭,戰鬥中埃爾維·貝西墨突然於戰場上自殺的可能性;我也不願意去賭,經過200多年的戰亂,早已經位於瘋狂邊緣的巨龍,還能不能做到理智承接之後的所有戰鬥。”

“龍族是埃爾維·貝西墨的,卻不是羽族的,如果巨龍的武器對準了羽族,那所有的龍,都將成為羽族最不願意接受的災難。”

“他們就像是工具,沒有自我,只會在埃爾維的支配之下行動。而如果有一天,埃爾維不再聽取我這位女王的話……”

馬蒂爾達堅定了面色:“至少在我看來,提前鎮壓叛亂,甚至藉此聯合水族,反而是我所能想到的,能給羽族帶來最大生機的可能性。”

就連當時和人魚聯合向龍族領地派兵,真正死去的也就只是一些羽族士兵和當時身受重傷了的阿狄森。

這代價幾近於無。

卻又促成了水族和羽族的聯合。

“哈哈哈哈哈。”克萊門斯,那個站在獸族的隊伍最前方的男人,突然張狂的大笑起來。

“面對有功之臣,給予的不是獎勵。反而是畏懼功臣因為戰爭才患上的疾病,害怕那個曾經作為羽族利刃的巨龍,突然將武器對準自己,所以就將整個龍族拋棄的你,究竟是哪來的臉做出一副,你是為了整個羽族的表現?”

“問問那些可憐的小鳥。”克萊門斯面上的表情幾近神聖,“他們真的願意,失去能為他們擋下風雨的巨龍嗎?”

“說什麼為了羽族,你只不過是害怕,害怕埃爾維就算是個瘋子,只要她選擇將你推翻,坐上你現在所坐的位置,所有羽族就算會有所猶豫,但最終,也會因為巨龍的強大,倒向於她。”

克萊門斯收斂了笑容,他表現得矜持又高貴,就連嘴上也能帶著刻意勾勒出來的憐憫笑容,用輕嘆著的語氣說道:“你真可憐。”

“馬蒂爾達,你真可憐——”

就像是光明教廷裡被鑄造到十多米之高的神像,原本冰冷無情的玉石嘴臉,突然多出了笑容。

那給人的感覺不是慈善與祥和,而是一點一滴蔓延開來的恐懼。

當然,這種認知,也只是源於馬蒂爾達不斷顫唞,甚至試圖後退的舉動。

這位女王,無論嘴上再怎麼說自身選擇驅逐巨龍之舉是正確的,她的內心深處也不這樣認為。

面對獸族,無論敵人有多麼強大,馬蒂爾達都能肯定自己的手下,會拼盡全力的保護她,所有人都會死,唯獨她不會。

可面對巨龍……

埃爾維在她不知道的時候,用本來能換取潑天利益的萊亞,換來了人魚的腿骨。

這成為了自然妖獸渡鴉,度過死劫的無形幫助之一。

如果巨龍解決了自己的弱點,那她真的還會只心甘情願當一個龍族管理者嗎?

埃爾維能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將萊亞交換出去,那埃爾維也能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將她殺死……

權力,地位,以及對生命的威脅,這些源於實力不足才出現的惶恐,沒有成為馬蒂爾達向上的動力,卻好似成為了她排除異己的想法根源。

何況就像她說的那樣……

埃爾維的病症,不是一直都沒得到緩解嗎?

一個隨時都有可能發瘋,隨時都有可能對自己人下手的傢伙……

就算她將其驅逐的舉動顯得極其無情和殘酷,甚至沒有頭腦,也仍然會有羽族妖獸自發地為她洗地。

萬一埃爾維真的在戰場上發瘋了,將武器對準自己人呢?

萬一她有想要搶奪女王位置的想法,對眾多大臣下手呢?

到時候得死多少人?又會需要多長時間,才會讓羽族不至於在另外兩族面前謹小慎微?

趕走巨龍的舉動,再怎麼沒有腦袋,也無法否認,馬蒂爾達確實有著為王的兇狠。

沒有辦法創造價值之物,就得接受自己被拋棄的理由。

固然冰冷,可還有價值之人,卻絕不會覺得自己會被拋棄。

沒有感同身受,羽族女王更是佔據著正統地位,埃爾維又能算得了什麼呢?

探究人心,也許這群妖獸玩不明白。但權衡利弊,分析力量差異,他們卻能輕而易舉地透析。

無論私底下人是怎麼想的,但最終,也沒有任何羽族妖獸選擇打斷,或者質疑馬蒂爾達的舉動。

就像萊亞此前說過的一樣,他有什麼好悲劇的?整個水族都臣服於他。

馬蒂爾達又有什麼可憐的?整個羽族無論被動還是主動,也都得聽她的話。

“以為這樣的話就能讓我動搖心神嗎?”羽族女王並不在意,“克萊門斯,你做不到的。”

“羽族就算失去了巨龍,也是一族。是無論你再怎麼掀起戰爭,也不可能毀掉的羽族。”

就像是誕生最初,會飛的和不會飛的,以及水裡的,被徹底分成了三種。

無法相容。

“是嗎?”克萊門斯將左手舉到胸口的高度,眨眼之間,他的身上便出現了大量的黑暗元素。

那些元素蘇利看得很清楚,這並非是從克萊門斯身體內部湧出,而是突然間,外界遍佈在眾多元素因子中的黑暗元素,就像是受到了牽引一樣,被不斷地帶向克萊門斯所在的方向。

蘇利右手食指上的戒指,只能憑藉著元素吸收裝置的本能工作模式,勉強從這絕對的牽引中,搶到了其中極小一部分的黑暗元素。

莫名的,蘇利感受到了一股視線向自己這個方向看來。

少年收回注視著食指戒指運作模式的眼神,重新將視線放回戰場,卻沒有發現任何一個有可能看向自己的存在。

而克萊門斯身邊的那些黑暗元素,也不過在轉眼間,就被壓縮到了恐怖的密度。

邊緣泛著暗調橙紅色的黑色球體,就像是在宣告著危險二字的註定到來。

馬蒂爾達不受控制地後退了一步,原本站在她身後半步的亞度尼斯,露出了全部的身影。

灰鶴愣了一下後,說出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女王是認為,相比於同樣為王的您親自和獸族之王對戰,現在的我們,反而更適合充當獸族之王消耗力量的工具嗎?”

這句沒有被元素加以擴聲的對話,蘇利無法聽見。唇語能力並不如何的他,只能藉助著亞度尼斯似笑非笑的虛假嘴臉,猜測這隻灰鶴又在搞些什麼事。

至於羽族女王,馬蒂爾達一開始還在亞度尼斯的眼神之下,產生了一股心虛,可過後,她臉上本應等同於惱怒的作態,被扭轉成了威嚴。

馬蒂爾達道:“說什麼工具,這場戰鬥,沒有任何妖獸可以後退!”

無論她的後退的舉動和內心的想法如何卑劣,至少明面上,她仍然是一個願意和臣民同生共死的王。

亞度尼斯配合地做出了感動的表現。

不遠處的阿狄森,將阿斯加里扯到了自己的身側,擋住有可能投過來的視線後,蝴蝶精直接做出了一個嘔吐的動作。

忠誠忠到亞度尼斯這種程度,簡直堪稱愚蠢。

現在的蝴蝶精如是想道。

而亞度尼斯則是一臉恭敬地告訴女王:“您既然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現在該做的就是吩咐大家迎戰。”

“就算過往您從來都沒有正面上過戰場,但想來您敢於捨棄巨龍,應該也是手中掌握著不小的力量底牌才是。”

“女王陛下,請一定讓臣看到您的力量!”亞度尼斯就像是狂熱的信徒,注視著馬蒂爾達的眼神火熱無比。

但方才還忍不住對灰鶴交付信任的女王,轉眼間只感覺到了自己被架在火堆上烤。

她不可置信地看了亞度尼斯一眼,但灰鶴的眼神一如既往地忠誠……?

沒錯,還是忠誠。

真誠似乎成為了馬蒂爾達心中卑劣想法的殺器。

她的嘴唇一再蠕動,最終也只是閉上了眼睛,再次張開時,就像是沒有從亞度尼斯身上感覺到任何壓迫力一般,馬蒂爾達說道:

“全體有令!此戰,是守衛羽族和平之戰!”

“此戰,是向獸族宣告吾之尊嚴之戰!”

“此戰,是除非戰死,否則絕不後退之戰!”

亞度尼斯愣在了原地。

他突然覺得有些東西出乎了他的意料。

馬蒂爾達本來不應該說出這樣的話,也不會有這樣的表現才對。

就像是克萊門斯說的一樣,她很可憐,可憐地把握著女王之位,不甘願認輸。一次又一次地後退,才應該是這個女王最該有的表現。

但是,馬蒂爾達身上突然沒了那種想要後退的想法。

這是偽裝,還是什麼別的?亞度尼斯分辨不清。

他只能看到自己的同族灰鶴,以及那些羽族士兵,就像是打了雞血一般的舉起了自己手中的武器,變成了各種各樣的鳥類,以生命宣告,自己絕不辜負女王的期待。

馬蒂爾達……

灰鶴突然有些這究竟是個什麼模樣的妖獸。

不是他最開始定義的,只憑借討好和奉獻就能解決灰鶴一族窘境的王者,也不是他現在所以為的,除了逃跑就根本不會選擇正面迎戰的弱者。

但是……

馬蒂爾達此前有想過逃跑也是事實。

“您真的做好了參加戰鬥的準備嗎?”亞度尼斯歪著腦袋問。

馬蒂爾達卻露出了微笑:“一點都沒有,我想做的一直都只是待在女王宮不外出,而不是需要親自迎接戰爭。”

陰謀詭計可以絞盡腦汁地去耍,御下之術,也可以利用各種小聰明偽裝。但是,顫唞的身體,在現在這種場面下根本遮掩不住。

“我一點都沒有做好參與鬥爭的準備。”馬蒂爾達很想大喊,但她沒有,“但是,不行動已經不行了吧?”

“克萊門斯的攻擊除了我,除了作為羽族女王的我,其他羽族妖獸,甚至都不足以成為消耗他力量的工具。”

蘇利都能看見的黑暗元素運轉模式,本來就對元素極為了解的妖獸,又怎麼可能發現不了?

這個時候選擇讓其他人上,自己後退,才是最為愚蠢的選擇。

甚至羽族妖獸都有可能在無法獲得勝利的絕境戰鬥中,突然將武器對準她這個女王。

畢竟也許那樣,就能換來他們的存活。

“我還沒有愚蠢到根本看不清楚現實。想要逃跑,是畏懼死亡的心,但選擇迎接戰鬥,也就只是,畏懼其他妖獸死亡的心。”

“大家都很害怕,我也不例外,可是不管是今天還是以後,選擇將巨龍趕出羽族的我,本身就沒有給自己留下後路。我早晚要上戰場……只不過就在剛才,還在幻想著這件事能被無限延後。”

“不過其實都無所謂。”馬蒂爾達的眼睛明亮,沒有陰霾。

這種表現對比各種已經被克萊門斯剖析透徹的行為軌跡,簡直堪稱詭異。

她還在說:“不管是將埃爾維趕走,還是給她扣上各種帽子,又或者是說出各種根本不符合我內心的想法,這些我都不在乎。”

“沒有人教過我該怎麼做一位王者。”馬蒂爾達頭一次有了不想要辜負一個人信任的心,“但是亞度尼斯……”

“從你選擇成為我的近臣開始,我才算是第一次覺得,自己有了一些想要承擔的責任。”

羽族不是王的一言堂。

萊亞的霸權可以讓水族遵循他的一切決定,克萊門斯對待獸族制定的各種規則,也讓他手下的那些妖獸,無條件地向上奉獻。

唯獨羽族。

女王沒有什麼絕對的權利,真正控制著整個羽族的,是長老團。

一個永遠都待在自己宮殿裡的王,算什麼真正的王?

長老團制定命令,決策命令,最後由猶如工具一般的馬蒂爾達釋出。

她還得表現出,所以的決定都是自己做的。

王者,就算沒有獸族之王那堪稱絕對的族群掌控力,也沒有水族執政官萊亞那樣的暴權,起碼也應該做到承擔責任。

馬蒂爾達就這樣找了無數個說法,構建自己趕埃爾維走的理由。

笑死,還畏懼埃爾維突然戰場發瘋,將敵人對準自己?

巨龍參與的戰場,有幾個羽族妖獸會自作多情地上前讀作幫助,寫作添亂?

風元素的風場操控,根本不適合全力戰鬥的埃爾維的身邊留有自己人。

可是不找藉口又能怎麼辦呢?

水生妖獸聽萊亞這位執政官的話,陸生妖獸遵守克萊門斯制定的規則,羽族女王,聽從長老團的吩咐……

這已經成為了在時間的基礎之上,構建出的無法反抗的規則。

羽族女王行事沒有邏輯,目光短淺,看不到手下的付出,給不出應有的獎勵,堅定不管什麼戰鬥,自己都能活著;

弱小,只會耍小聰明,幹不了什麼大事……

所有標籤,馬蒂爾達全都接受。

不過……

“亞度尼斯有沒有聽說過轉化妖獸自殺的數量,比因為戰鬥死的要多得多?”

“如果你聽說過就太好了,如果你沒聽說過,那我……”馬蒂爾達露出了笑容,“現在告訴你聽。”

“我受夠了被長老團控制!就算再怎麼不想出門,那也是出於自己的想法,而不是被限制不得出門。每次聽到臣民彙報,埃爾維又為我取到了勝利,我都想去親自看看那種能在戰場上叱吒風雲的巨龍。”

“一定很帥氣。”

但就算是現在,就算是埃爾維已經成為了轉化妖獸二百多年的時間裡,馬蒂爾達真正見到她的次數,也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我喜歡那樣,也一直都不想被別人稱呼為女王。王就是王,能承擔一切的王,卻總是被新增上女性的字首,就像是像我這類存在,坐上王者之位有多麼不可思議一樣。”

“我還聽說戰場上總有些白痴,會故意稱呼埃爾維為巨龍小姐。那些垃圾明明知道,埃爾維作為人類時,是一整個家族裡新一代的唯一繼承人。”

“就因為有人說,只要她有一個哥哥或者弟弟,那被轉化成巨龍的她,憑藉智慧逃往人類世界後,就根本不會被人類欺騙坑害什麼的……”

馬蒂爾達捏緊了手中的武器,她注視著一瞬間就瞄準了彼此的克萊門斯,向對方衝去之前最後說道:“不管我這樣小小的怨懟,有多麼可笑,我也想說……”

“男人都是蠢貨、白痴、傻逼!”

亞度尼斯也不例外……

否則又怎麼可能向沒有實權的女王宣誓效忠。

這種想要成為女王勢力的白痴,根本沒有想過,為什麼大量的灰鶴,都他媽的會成為羽族前線戰場的炮灰。

那明明是再明顯不過的警告!

怎麼就會有妖獸,眼瞎到一點點暗潮洶湧都發現不了,還以為,作為王的存在,是在用他族人的死亡,判斷他的忠心程度?

除非被效忠者實打實地有病。

不過沒關係,馬蒂爾達不在意這個。

反正傻逼的不止亞度尼斯一個。

馬蒂爾達衝向了克萊門斯。

這注定是一場慘烈的戰鬥。

不將元素吸收進體內,化為自己的力量,就能直接掌控元素的存在,根本不可能是一隻小鳥能抵抗得了的。

尤其是那種被圈養的小鳥。

沒有經過風雨,也沒有飛過雷暴。

馬蒂爾達拿什麼和克萊門斯打?

——拿命。

她直接衝向了克萊門斯所在的位置,那顆被壓縮凝聚的黑暗元素球,直接被她手中的長柄大劍刺中。

在彷彿整個世界都從光明轉向黑暗的陰影中,強大的元素力量帶來的壓力,讓馬蒂爾達的內臟不間斷地遭受擠壓。血液順著她的嘴角流淌,紅色的痕跡,看起來一點都不適合。那個從前一直都坐在王座上的端麗女王……

但這種顏色,卻尤其適合選擇揹負了一整個羽族的王者。

二者之間的交戰乒乒乓乓,轉眼之間就打過了上百招。

馬蒂爾達有一次逼近時,還在想,她從沒想過自己能和獸族之王距離那麼近。

她不斷地將身體的元素轉化成向前推進的動力,眼神裡的光,穿透了那些由克萊門斯掌控的黑暗元素。

馬蒂爾達大罵著:“反正我都已經不想活了。與其活得跟個狗一樣,還不如放棄那些亂七八糟的責任和命運,只按照自己的想法,在臨死之前真正活一次!”

馬蒂爾達將武器對準克萊門斯的心臟。

但是……

紅腿小隼,無論這種號稱世界上最小的猛禽,再怎麼想要取得勝利,化為原型的馬蒂爾達,所能為這一擊賦予的,不過也只是紅腿小隼的全部而已。

而這對於一隻老虎,一隻截止現在都沒有表現出原形的老虎而言,這簡直就像是嬰孩拿著食玩的小刀……

“你的一切,在我看來都像是笑話。”克萊門斯的嘴角再次掛上笑容。

無邊無際的異常感,讓馬蒂爾達不受控制的發抖,但真正讓她感到絕望的,反而是一瞬間真的籠罩了整片世界,讓世界由光明轉向黑暗的黑暗元素……

“怎麼什麼都看不見了?”某一個羽族士兵驚慌失措,險些將手中的武器對準了自己人。

“不、不知道!”

“是黑暗元素濃度太高,直接影響了視力。”

“不要慌亂!穩好陣型,不要忘記了,我們是縱橫在天空之上的羽族,那些獸族不管再怎麼兇狠,他們也飛……”

飛不起來四個字,再也沒法說出口。

為保證空中作戰能對地面造成深刻打擊,且不至於被地面影響,大多數羽族飛翔的高度,一般都在100米至300米左右。

這個範圍能讓元素攻擊慣性向下,又能讓地面的妖獸無法將元素的攻擊力打中飛翔的羽族。

是一種羽族天生具備的戰爭優勢。

但現在……

這種優勢被打破了。

馬蒂爾達終於明白,為什麼沒有任何一隻陸生妖獸,會選擇待在克萊門斯的身旁——

高達上百米的巨型老虎,身上被無數條黑暗元素帶環繞。那些來自外界的元素因子,就像是看見了不可割捨的半身,不斷地,不斷地向克萊門斯的身體內湧去。

這甚至談不上修煉,就像是……

有無數存在,一直都在期待著克萊門斯變強。

龐大無比的老虎,只一個躍起,空中無數羽族妖獸,便在虎尾和尾爪的揮動間,成為一片肉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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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民御獸:我是反派高富帥

黑化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