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凡人篇(2)

力量的使用方式有很多種。

更何況蘇利的工作也是和遊戲相關。

在那些元素力量足以按照他腦海中設想的畫面展現的時候, 蘇利有想過要不要弄出猶如隕石墜跡一般的宏大場面,又或者說,乾脆直接以力量帶動整個地界, 使其震動不止。

當然, 還有太多太多的使用方式。

可那一瞬間躍入腦海的各個使用方法, 歸根結底還是以破壞作為輸出方式。

不是不行,只是破壞並不是蘇利想要的。

曾經他的目標由於定得太過長遠,細分下來的細節,終歸沒有那麼明確。但現在不同, 他已經很明確地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而破壞,也不應該是他動用力量的方式。

遊戲策劃為遊戲玩家準備的無論是pve還是pvp的戰鬥模式,核心總是戰鬥, 並取得勝利。

不知從何處響起,卻又彷彿近在耳邊的腳步聲,無限度地擴大了這種恐慌。

是沙子被擠壓的聲音, 是鞋底和海灘接觸, 又被一些碎石硌到後所產生的聲音。

無法直視著他的人, 感受到了無邊無際的恐懼。

但這也就只是似乎。

一切停止以後,唯一還能行動的,就是天然懸掛在所有人身上的刀鋒。

又有什麼會比“停滯”這個概念更強?

世間無聲,一切停滯。

本來就被五種元素充斥著的視線環境中,元素以往給人的感覺不過是陽光下漂浮的塵埃,擁有元素的存在都能看見,卻又明白,那些元素卻並不會對視線造成什麼影響。

可真實存在且並沒有大量人類參與的戰場, 絕並不是只要經過戰鬥, 就能取得勝利的簡單等號模式。

這是風。

元素視界。

只是風可做不到,直接停止一整個戰場!

一如既往的猶如此界之外的存在。

人魚那邊,萊亞始終存在的思維,讓他不受控制地去想,這難道是墜向海面的埃爾維的絕招?

不知不覺中,這個念頭出現在了每一頭妖獸的心中。

巴薩羅穆所為?

更不可能,如同野獸,純靠肉/體作戰的獨角獸,若真的存在對元素的這種操控力,那他還有什麼理由需要與埃爾維一同來進攻水族……

無邊無際的恐懼縈繞在心頭。

只有蘇利——

是誰?

比如埃爾維,她能隨時掀起狂風,改變對手周圍的風場,為自身製造有利環境,也能利用這種對風元素掌控到極限後發展出來的自然規則力,將自身的速度,推及到一個旁人根本無法企及的地步。

假如獨角獸擁有這種力量,那隻要他一個,就能解決整個水族。

可現在卻不同。

猶如陷入了多層夢境,明明意識清晰,身體卻怎麼都無法被繼續操控。

到底是誰?又是什麼?

這樣的力量使用方式……

絕對的實力, 絕對的力量。

他需要的是壓制。

元素如同大霧,肉眼可視的範圍,被降到只剩眼前不足一米的位置。

智慧生命的思維都在繼續,行動力卻全都被停止。

世界就像是被那五種元素填滿。

風聲、水聲、嘶吼聲、咆哮聲、就連呼吸、心跳,都全部停止。

不參與這個世界的邏輯, 不加入這個世界的常理。

一切都好似持續了一個世紀。

那麼……

隨後這種想法又被迅速否定。

以往根本無法影響視線的元素因子,成為了填補視線空隙的最佳之物。

而後,不過眨眼間的功夫,這些彷彿填滿了整個世界的五種元素,就像是被不知名的東西收回。

根本不可能,如果埃爾維存在這種力量,那萊亞堅信,巨龍根本不會被自己撕裂翅膀。

有妖獸發現,他們似乎能行動了。

少年身著很符合這個世界的, 帶有些幻想風格的西式衣物。那雙美麗的眼睛將停下的一切倒影其中, 直到所有生命的耳邊, 似乎都能聽到他走在沙灘上的腳步聲。

元素的發展極限,或者說智慧生命修煉元素所能達到的極限,就是將元素逐漸轉向對自然規則。

足以讓一切停止,並讓他的話不必經過一次又一次的語言誘導, 才能取得想要的結果。

未知等同於恐懼。

時間在他們身上放慢到了,無論如何拼盡全力轉動身軀,也只能像是被慢動作一樣,一點一點地扭動。

跟隨已有妖獸發現的方向,那些行動較慢的妖獸也將腦袋轉向了那個位置,他們試圖看清遠處究竟有著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

但最終,眾多妖獸看到的也不過只是一個行走在沙灘上,步履平靜,身姿卓越的少年。

步履平靜……

這才是最大的異常!

一個人類!一個根本沒有任何元素力量的人類,偏偏能在這樣龐大的元素力場中行動自如!

羨慕,嫉妒,憤恨,無數情緒傾瀉而去。

而被無數雙眼睛注視著的蘇利,卻順其自然地停下了腳步。

沒有妖獸覺得能行動的蘇利,是掌握這股力量的存在。

就像沒有妖獸覺得,能行動自若的他,會是什麼能決定他們生死存亡的人。

一個人類而已。

一個沒有元素力量的人類——

就算給了他最厲害的武器,又算得了什麼?

就連防禦,他也破不了吧。

所有妖獸都在看著蘇利,但所有妖獸都不覺得蘇利能傷害到他們。

他們已經能明確地感覺到,在這奇妙的元素力場中,實力越強大的,被壓制得越慘。

而實力越弱的,雖然能有所行動,但也只不過是做到轉個身,和走出一步這種而已。

——這隻能說明走在沙灘上那個人類更加無用。

無數妖獸都這麼想。

但埃爾維和萊亞卻成為了例外……

二者的意識從來沒有這麼統一,他們無比的清楚,沒有力量的蘇利本身就是不可小覷的存在。

而如果蘇利沒有力量,其他妖獸也同樣沒了力量……

那麼對於其他妖獸來說,蘇利本身,就等同於只要看上一眼,就一定會被回望的深淵……

該怎麼掙脫?該怎麼逃離?

以及,這股力量,真的就像是那些普通妖獸們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想法一樣,不屬於蘇利嗎?

埃爾維與萊亞,乃至於本身就在森林側方的巴薩羅穆,三頭引領了這場戰爭的妖獸,都不受控制地將視線放在了那個少年的身上。

視線中,蘇利抬起了手。

纖細,蒼白。

是屬於少年人的,還沒有成長開的手臂。

這本不應該給任何妖獸帶來威脅,可直到少年的嘴角噙上了一絲能被視力驚人的妖獸們看見的微笑。

淺淡,美好。

微微抬起的那隻手,也像是打招呼一般的自然平和。

可卻在下一秒,原本鬆散無力的手掌,以極重的力氣,握緊了拳頭。

龐大的擠壓感,和不同系的元素,不斷往身體內衝擊的痛苦,讓所有感官仍在的妖獸們,承受了意識上根本無法抵禦,卻仍然被迫清醒接受的痛楚。

那是比絕對強勢龐大的力量,還要恐怖的精細操作!

天災之下,人人平等。

可如果每隻妖獸所承受的,都是不同的天災呢?

埃爾維體內的風元素徹底失衡。

五系元素,水火風光暗,除了風之外的,都是敵人?

不,這一刻,埃爾維才明白,一切都被停止,唯獨思維不停時,那些容納了思維的軀體,就已經成為了思維的最大敵人……

風元素不再被控制,被無數妖獸畏懼的力量,在巨龍身體的內部發起了進攻。

爆炸、扭曲、血液、撕裂……

龍的身體就像是被畫在一張繪紙上的平面,立體的人類似乎不為這幅畫,感到滿意,只輕而易舉地將其撕碎,試圖丟進垃圾堆,巨龍的身體便也在這一瞬間,徹底不屬於自己。

“啊啊啊啊——!”

慘叫痛苦,沒有止境。

世界仍然安靜無聲。

所有妖獸也仍然難以行動。

破裂身體流出的鮮紅,糊住了眼眸後。暗紅色的世界中,依然只有那個人類少年,行動自若。

下一秒……

“轟轟轟轟轟轟——!”

元素力場驟然消失,高達百丈的巨浪,在地心引力的影響下,向海面和沙灘衝擊而去。

飛翔在空中的巨龍們一個又一個地砸向水面,水生妖獸與陸生妖獸們,也大多難以承受地發出了慘叫。

巨龍身上的血液越流越多,頭暈眩目。

人魚臉側的鱗片,也猶如遇見天敵,不受控制地炸起。

看似還保有行動力的巴薩羅穆,實際上也只是保持著站在那裡的姿勢,陷入了長達一分鐘的意識昏迷。

戰局無法持續。

戰場驟然停止。

猶如在神之力量的傾注下,眾生平等地遭遇了懲罰。

那是災厄!那是天敵!那是根本無法抗拒的不可思議!

但那又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類而已……

生命或許存在掌握兩種元素的可能,但從來都沒有三種,乃至於更多的五種出現過。

“蘇利、大人……”艾格伯特不受控制地呼喊著。

這稱呼已經在他的心裡無數次的翻轉騰躍,但當真正能說出口的時候,之後的話卻怎麼都說不出來。

多麼強大,多麼不可思議的力量!

這種操縱方式根本不是元素的性質變化,而是更為原始的直接將元素因子當做力量本身的行使方式。

水不等同於水元素,風也不等同於風元素。

妖獸們所能理解的更高層次的力量,一直都是將風元素變成風,將水元素變成水……

他們以為那是規則,是成長的方向,是正確的道路。

但事實卻並不是這樣。

艾格伯特無比清醒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無論是光熱的使用方法,還是光明元素所能形成的對視力的刺激;又或者是,與黑暗元素混合之後所形成的更為暴烈的攻擊手段,輔助技巧……

他們戰鬥了太多次。

他們的邏輯大腦思維,從來告訴他們的都是,要將元素進行性質變化,最終將元素這種力量變成真正的自然之物。

可是,這是不對的……

元素來源於外界,不管是人類還是妖獸的身體,都無法自然產生這種力量。

那麼這種力量是永無止境的嗎?

答案不是。

如果以更好理解的方式來說,那元素本身不過是世界內的一種,稍顯特殊的礦產。

它總有被開採殆盡的一天。

變成水,變成火,變成風,變成光明,變成黑暗。

但永遠都不會再是元素因子本身。

一種礦產被徹底開採完了,世界會怎麼樣?

世界不會怎麼樣,世界就只是世界而已。

會有問題的,是世界內部將這種礦產當做存活根源的生命。

而妖獸,他們的最終結果,始終都是走向無法挽回的毀滅。

這是這個世界的生命從誕生後,就徹底走偏了的錯誤。

最初誕生的妖獸,擁有了智慧。

智慧走向了錯誤的方向。

智慧生命的根源,亦或者說“靈”,此間萬物生命的最初,試圖將一切撥亂反正。

而後出現的結果就是,人類。

累計存在時長不過一萬年,文明卻已經達到了十八/九世紀,總人口數量也發展到了一千多萬的人類。

人是本應將一切撥亂反正的修正者。

可結果卻是,人類成為了加速毀滅的源頭。

被遏制,被強行降低了繁衍能力,好讓一切能得以休養生息的自然妖獸,發現了人類。

一種能讓妖獸加快繁衍速度,除了初始力量極弱,天生就和他們達到一定程度的力量後,才能變化形成的模樣,別無二致的種族。

對於妖獸來說,這是奇蹟,是新的格局,新世界的開端。

而對於世界來說,這無關緊要。無論最終的發展如何,相比於無論是過一億年,還是過幾百億年,才會死去的世界而言,都無所謂。

對於“靈”來說,這是罪孽。

拯救者成為了加速惡化的源頭。

被拯救者,成為了迫害拯救者的根源。

無法扭轉。

所有人類的血脈都混進了妖獸的血液。

那還有什麼能拯救這個終將走向死亡的世界呢?

沒有了。

“靈”放棄了。

自然妖獸也輸了。

轉化妖獸成為了妖獸文明的主導者,人類成為了被圈養的生殖工具。就連思維,也被同化成了妖獸社會才有的弱肉強食。

最後一隻在妖獸社會仍然具備一定權利的自然妖獸,在當初捨棄了一切,才換來了第一條規則的誕生。

【距離人類最近的妖獸森林,屬於自然妖獸。轉化妖獸不得干涉,不得影響。不可加以限制,不許加速成長。違令者——

舉世皆敵!】

蘇利的意識從混沌轉向清晰。

他不清楚那些莫名其妙的東西,究竟是怎麼出現在自己腦海裡的。

要知道就連最初穿越的時候,他也都沒有得到所謂的【原主的記憶】。

唯一擁有的,也就只是用異世界的文字自然對話交流……

蘇利清醒了過來,他看向嘴唇泛白,微微顫唞著的艾格伯特,嘴角再度掛上了面向熟人的淺淡笑意。

突然之間,那些陌生,那些畏懼,都像是一面只要伸出手就能戳破的鏡子一樣,轟然坍塌。

艾格伯特當即深一腳淺一腳地奔向了蘇利的身邊。

仔細將人檢視了一番,確定沒有受傷後,他才軟了身體,癱坐在了地上。

艾格伯特微微仰頭看著表情疑惑的少年,苦笑了一聲說道:“一開始看到蘇利大人動用這麼強大的力量,心裡除了震撼之外,有的竟然就只有擔心使用這種力量會存在副作用了。”

“現在發現您沒事真的太好了。”艾格伯特嘴角重新掛上了明亮的笑容。

只要看見蘇利,艾格伯特的眼睛裡就永遠都不會隱藏陰霾。

他沒有質疑,也沒有疑問蘇利為什麼有這麼強大的力量,就只是在感嘆,幸好蘇利沒事……

“是。”蘇利嘴角的笑容在自身都不清楚的情況下,再度上揚了一些,“我沒事,而且現在的狀態比想象的還要好得多。”

“誰在乎小少爺你的狀態好不好啊!”洛伊也快步衝到了他的身邊,接著又咕噥了一句,“好吧,其實我很在乎。”

“另外就是,你之前根本沒有必要道歉。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你選擇隱藏這樣的力量,但是底牌這種東西,當然不必在事情還有挽回可能的時候就拿出來吧。”

“不然的話,底牌又怎麼能叫底牌呢。”洛伊剛想伸手用力拍拍蘇利的肩膀,而後就發現了艾格伯特狠瞪著自己的目光。

“看什麼看,難道我說的不對嗎?再說了,就算你這個心思總是會拐向稀奇八怪方向的男人會覺得,‘小少爺有了強大的力量,就不需要我們啦’什麼的,也只能說是你想太多。”

艾格伯特根本不接這個鍋,直接反擊道:“是你自己這麼想的吧,我從來都不會覺得蘇利大人不需要我了以後,我就要默默地隱藏起來,從此再也不出現在他的眼前。”

“開什麼玩笑,就算蘇利大人不再需要艾格伯特,我也可以把名字改成艾一伯特,艾二伯特,或者其他。總有一個會是蘇利大人需要的。”

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面任何磨難,並迎難而上。

艾格伯特可不會像這個看著五大三粗,本質上又有點細膩過頭的傭兵一樣,一下子就擔心到小心翼翼地開始試探了。

“再說了,你與其擔心蘇利大人哪一天突然不需要你了,那你為什麼不想辦法讓自己變得更強變得更好,讓蘇利大人永遠都不會出現不再需要你的想法?”

“一個人如果不再被需要,你應該思考的不是曾經需要你的那個人是不是有什麼不對,而是該想想你自己的問題。”

洛伊:???

三句話把二星傭兵pua到懷疑自己。

“不,你這樣的話才有不對吧。”洛伊控制不住地懷疑人生。

艾格伯特乾脆坐在沙灘上,往後倒去,用手臂撐著自己。

他語氣不以為然道:“哪裡不對了?蘇利大人需不需要我們根本無所謂吧。重要的是,我們需要他。”

就在兩人差點要吵起來的時候,渡鴉用爪子輕輕掐了一把藍哲的肩膀,黑暗聖子這才擺脫了看戲的表情,邁步走向了蘇利的身邊。

將人拉到自己這邊,就差用黑暗元素佈下隔絕音量的結界時,藍哲與渡鴉就見蘇利扶著額頭,看似無奈地說道:“我以為大家更在乎的是,現在這場戰爭……”

一人一妖獸,都看見蘇利的表情起了變化。

從溫和的、柔軟的,一點一點地轉向了鋒利,以及面無表情。

“已經被我主導。”冰冷刺骨的聲線深入人心。

濃密的睫毛之下,蘇利綠色的眼睛就像是無機質的玻璃球,任何看見的人,都會不由自主的心臟發涼。

而後那些活潑到猶如吵架一般的對話,也悄然消失。

試探既然是試探,就能說明,大家關注的重點一直都在蘇利的身上。

眾人順著少年的視線,看向此前即便洶湧波瀾,卻也沒有奪得他們多少視線的地方。

此時他們才愕然發現,戰鬥早已停下,唯有紅色染紅了大海與森林。

所有還清醒著的妖獸,投向這個地方的視線都像是在看……

怪物。

無法理解,難以直視,卻又不得逃離。

這就是……人類?

沒有答案。

驚怖,膽寒,懼怕,恐慌,畏怯,戰慄……

這就是,始終不被妖獸放在眼裡的人類……

“現在看起來,倒像是所有妖獸都能聽見我們的話了。”

那是有些稚嫩,有些冰涼,還帶著沉著的聲線。

很多妖獸因為相隔太遠,也因為元素力場消失,使得他們根本聽不見蘇利說的話。

可就算聽不見,他們也能回憶起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自己的思維遭受壓制,以及,本應該和思維一體,按照思維的指引前進的身體,卻與思維敵對的滋味。

沒有感受過那種滋味的人,永遠都無法理解,發現那些本應順著自己的想法行動變換的身體,突然將本應指向敵人的武器,指向自己的滋味。

這甚至不像是那些信任同伴的人,突然被同伴背刺的感覺。

不敢置信?不願接受?

都不是。

身體不是需要經過一次又一次的接觸,才能交付信任的同伴。

身體就是自己。

可身體卻在那一刻,成為了別的什麼,無法理解,無法描述的東西。

——恐怖。

所有的思維都被這一情緒強有力的侵佔,使得所有妖獸注視著蘇利的眼神,都只剩下了恐懼。

想要後退,不願直視。

無論是面無表情的蘇利,還是嘴角懸掛著微笑和同伴對話的蘇利。

又或者是現在,好似神明俯視人間的蘇利……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敵人?

妖獸們突然體會到了埃爾維形容獸族之王的那種感覺。

無法戰勝……

根本難以升起戰意。

三頭妖獸中,最終率先回過神來的,反而是陷入意識昏迷長達一分鐘的巴薩羅穆。

有那麼一個瞬間,獨角獸的眼神裡爆發出了難以形容的明亮光芒。

只是在那光芒出現不過一瞬後,一切又悄然熄滅。剎那的表現力,也在剎那間成為飛灰。

做不到的。

不管是誰,都不可能對那個存在升起敵意。

與其想些沒有可能實現的東西,巴薩羅穆更應該做的,不是去關注站在沙灘上的人類,而是需要去處理大海中的水生妖獸。

與其妄想不可能實現的可能,不如做好眼前自己所能做好的一切。

維持現狀,儘管不會更好,但也不會更糟糕。

改變需要勇氣。

而活得越久,那種認為整個世界都能被把握在手中的勇氣,反而成為了對整個世界無法遏制的恐懼。

巴薩羅穆有了動作。

強大的力量,使得他眨眼間就奔向了海灘……

可是他忽略了一點。

所有被自己背刺的妖獸,都不可能在自己的否定之下,達成思維想要的結果。

巴薩羅穆的行動,不過剛剛閃出十多米的距離,就不受控制的雙膝一併跪了下去……

卑微,憤恨,惱怒,種種情緒疊加,巴薩羅穆卻怎麼都沒能站起來。

而稍後也恢復了部分行動能力的萊亞與埃爾維,他們則是因為本身距離就很近的原因,反而在水中廝打了起來。

只是結果嘛……

卻比跪在了半路上的巴薩羅穆還要慘。

萊亞尾巴上的魚鱗被埃爾維的利爪刮掉了一片,人魚還沒來得及反擊,巨龍卻已經不受控制地沉底。

其他行動能力恢復稍快一些的龍,只能畏懼地看了萊亞一眼,而後轉身向在水中不受控制變成人身的埃爾維游去。

用盡了全部力氣後,那頭龍才將差點被淹死的埃爾維帶出了水面,為巨龍爭來了救命的氧氣。

一切宏大的戰爭都像是笑話。

場面進入了再微妙不過的新格局。

蘇利腦海裡也有那些莫名其妙的資訊碎片閃過。

他撫上食指的鍊金戒指,好半晌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隨後就聽見加布力爾問道:“我可以去將巴薩羅穆閣下扶起來嗎?”

這話一說出口,儘管沒有體會到身體背叛意識的滋味,加布力爾也控制不住的吞了一口口水,連忙換了話題說:“當我沒說過。”

脫口而出的話,讓灰狼覺得有些丟人,他低著頭,試圖用這種動作降低自己的心理壓力,遂才從牙縫裡吐出了一句話說:“我的意思是說,我可不可以將巴薩羅穆帶過來。你……咳,您選擇停止這場戰爭,應該也是有什麼想要說的話吧。”

“假如我的私自猜測沒有出錯,那麼懇請您原諒我的行為,允許我去將獨角獸帶過來。”

說到後面,加布力爾甚至連巴薩羅穆的名字都不敢繼續稱呼,更囫圇是閣下這種敬稱。

加布力爾曾經對待蘇利確實是有尊重,但那種尊重,也只是出於蘇利憑藉自己的“人格魅力”,讓其他實力強大的人聽他的話,並以“廢物”之身,佔據眾人中的主導者地位。

這種尊重多少帶有些居高臨下之意。

不過不論是出於什麼的尊重,只要沒有小瞧蘇利,那加布力爾和蘇利之前的對話交流就還算得上自然。

可對比現在,蘇利展現了自己只憑藉著一個人,就能碾壓整個戰場的實力……

那加布力爾就再也沒法說出多餘的話了。

就連所謂的尊重,也變成了徹底臣服的尊敬。

就如同……

如同面對那個制定了無數條利於獸族的規則的獸族之王。

加布力爾陷入了一瞬間的恍惚。

而後就聽到蘇利說道:“去吧。”

奔向獨角獸所在方向的加布力爾,在行動途中扭頭回望了一眼蘇利。

蘇利碧綠如湖水的眼睛,並沒有將視線放在大海上掙扎求生的巨龍與人魚,又或者是跪在地上的巴薩羅穆。

他看的就只是向前奔跑,而後扭頭的灰狼。

難以遏制的,加布力爾打心底生起一股豪情。

就連在扶起巴薩羅穆的途中,被他用力甩開時,加布力爾也沒有生氣,只是說道:“蘇利……蘇利大人,就是那個人類,他有想要說的話,想要告訴你,以及埃爾維·貝西墨,還有萊亞·索莫費爾德。”

加布力爾認真地說道,他能看見獨角獸甩開他時,眼神裡一閃而過的憤恨之情。

那種情緒太過複雜,針對的不是讓獨角獸無法行動的蘇利,而是跪在地上的巴薩羅穆自己。

加布力爾嗓音莫名有些阻塞,而後,不知是習慣了人類就算不採用弱肉強食的規則,但也會利用他們這些妖獸習慣了的規則,改變他們的行動一樣。

加布力爾認真的看著巴薩羅穆說道:“不管你是怎麼想的,現在的你,確實丟失了行動能力,也沒有繼續戰鬥的可能。既然這樣,作為將你變成這副模樣的蘇利大人,他所說的話,你又怎麼可能有逃避不聽的機會?”

說話間,加布力爾還有些慚愧,總覺得這話像是對蘇利有些抹黑。

不論是和少年的相處,還是灰狼和自身的直覺,他都覺得蘇利並沒有什麼以力量壓制妖獸的想法。

很奇怪。

明明以力量壓制妖獸的這回事,已經不是想法,而是事實。

灰狼的話讓獨角獸擺脫了自厭的情緒,巴薩羅穆藉著加布力爾再一次伸過來的手,用盡全力站了起來,他嗓音沙啞,說話的語氣顯得無力:“現在,扶我過去。”

獨角獸還好,另一邊的埃爾維與萊亞可沒那麼好運氣。

同為獸族,加布力爾會諒解巴薩羅穆那一瞬間產生的抗拒。

但向蘇利申請去把萊亞拎過來的洛伊,以及說是要把埃爾維帶過來的渡鴉,可絲毫都沒有客氣。

萊亞倒是不想識時務,可洛伊踩著冰封的海面走到他身邊時,人魚就明白,現在自己的身體別說戰鬥,估計連他剛剛被轉化成人魚時,都沒那麼脆弱。

不得已,萊亞只得選擇被二星傭兵拖走。

人魚一臉憋屈。

埃爾維那邊,巨龍明顯表現出了抗拒渡鴉的接近之意。

溼漉漉的埃爾維主動走向了海灘,被元素衣物遮蔽,卻仍然隱約可見森森白骨的肩胛部位,不知是因為海水的原因,還是身體仍然不太受控,時不時的抽搐一下。

渡鴉再次說道:“蘇利有話要講。”

埃爾維也仍然回覆:“戰鬥還沒結束,等我殺了萊亞,蘇利想說什麼我都會聽……”

“只要他願意配合龍族生下新的後代。”

渡鴉不再說話,變成巨型烏鴉後,直接扯住了埃爾維的傷口部位,他煽動翅膀,當即將巨龍拎到了蘇利不遠處的位置。

埃爾維被丟下來的時候,嗓子裡控制不住地發出悶哼。

待三頭妖獸齊聚,終於能看清楚他們模樣的蘇利,反倒像是什麼都沒看見似的,當即提出重點:“埃爾維和巴薩羅穆一起進攻水族,是不是代表,獸族之王那邊,親自帶隊進攻了羽族?”

這個問題其實沒有必要,但看這群妖獸根本不願意看他臉的模樣,蘇利已經認定他們不願意配合。

既然如此,給一個容易回答上來的問題,也就更加方便展開話題。

私以為妖獸不看他的臉,只是不想合作的少年,根本不清楚那種被自己天然信任的身體,背叛了的妖獸內心到底有多複雜。

埃爾維甚至不受控制地輕微顫唞。

她同樣也感覺到了那種比肩獸族之王的震懾力。

但二者之間也有著微妙的不同。

異常的點是,獸族之王可以隨時殺死她,而蘇利卻選擇與他們平等對話。

險些被那種因為絕對實力產生的巨大恐懼,將心態扭轉成絕對敬畏的埃爾維,用力握緊了拳頭,任由血液順從掌心中下流。

另外兩位的表現也差不多。

萊亞甚至拔下了自己的鱗片,以自1殘之舉來保持理智。巴薩羅穆更是直接咬爛了舌頭,任由喉嚨吞下口水與血液的混合物。

不像是面對獸族之王,巴薩羅穆想。

面對王的時候,巴薩羅穆心裡的大多都是無法反抗,而面對現在的蘇利的時候……

此前的獨角獸幾乎沒有和他相處過。

那時的蘇利是怎樣的,獨角獸不得而知。但現在的巴薩羅穆想到的卻是,不可直視。

會被……

侵佔心神。

會控制不住的,從真正看清楚他的那一眼開始,就開始延伸,就開始思考。

為什麼人類會有這樣的力量?

如果人類都有這樣的力量,那麼始終驕傲的妖獸又算是什麼?

擁有這樣力量的人類,又為什麼始終沒有表現出強大?

是因為好憑藉著血脈價值攪動風雲?

不,有這樣的力量。明明就連神都能殺給你看。

不可直視,不可思考。

但他還是抬起了眼眸,那是註定象徵著光明的獨角獸,要跌入深淵的視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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