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瑞香花的寓意

他或許是有巨粅恐懼症的吧。

那是一瞬間, 擠掉了“這是什麼鬼?”

“怎麼沒有人告訴他睜開眼就要和巨龍密接?如果可以的話,他情願自己就此失明。”

“幻想之所以天馬行空並充滿魅力,就只是因為幻想不可能成為事實。而如果幻想成為事實, 那就只會是……恐怖片吧?”

誰要扭頭和別人商討, 怎麼樣活下去的時候, 卻突然發現,追著自己的猛獸不僅蹲在自己身邊,而且還在對著自己脖子輕輕吐氣啊……

真要死!

說點什麼,快說點什麼!

天知道死亡距離自身真的近在咫尺之遙時, 蘇利腦海裡充斥的根本不是怎麼樣拼命活下去,而是……

“你好……?”

鉑金髮色的少年,依然站在原地。或許是動作過於僵硬, 精神極度驚悚, 以至於他扭頭看向那頭巨龍後, 足足過了三秒鐘, 才用帶有些疑問語氣的聲線說出了那兩個字。

而此時,那頭大到將蘇利視線範圍所有風景全都遮擋得嚴嚴實實的巨龍, 依然保持著落針可聞的寂靜。

就在蘇利終於從混亂到猶如麻線團一般的思緒中冷靜下來時,那頭巨龍,毫不客氣地張大嘴,對著他發出了一聲咆哮。

人類恐懼妖獸,這理所當然。而選擇以這種形態出現時,埃爾維也期待著蘇利的反應。

“但隨意噴灑口水依然是不好的行為。”

蘇利倒退了一步。

但可能終歸只是可能。

要知道,噪音達到100分貝以後,會給人類身體造成極大的影響。當一頭巨龍的咆哮,僅僅只是糊了蘇利一身口水的情況下,他就已經能很熟練的判斷出自己不會輕易死在這裡了。

需要多人才能環抱的大樹,接連不斷地倒塌。這風景就像是人類對著已經搭建好了的積木堆,做出毀壞的行動,破壞者能從推倒的過程中,感受到無盡的征服筷感。

這很合理。

綠色眼睛的少年,正拎著自己的衣角,表情苦惱的衝著遮天蔽日的巨龍說道。

沒有任何多餘。

……

對於一頭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巨龍來說,人們總要習慣這頭龍,或者說習慣這種龐大的生物,早已形成了用自身記憶裡的一切記錄,評判現在的傲慢習性。

也許是巨龍沒有回話,又或者是唯一一個想要打亂現在這場異常對話的人,已經精神失常。蘇利在收回扶著巨龍腦袋的手後,將其背在了身後,無視了手掌控制不住的顫唞,他甚至還能繼續對著那頭龍說道:“嗯……感謝你剛才給了我一片葉子。”

比如現在。

準確來說,追逐的過程對於巨龍來說,真的很有趣。

多有禮貌的少年啊!易斯控制不住這樣想的時候, 下一秒自身眼眶周圍爆出的血,就糊住了他的視線。

巨龍感覺到了尷尬。

他甚至還能對著那頭沒有把他弄死在當場的巨龍說道:“請不要隨便對我噴口水……”

埃爾維·貝西墨很煩惱,而這種煩惱,則促使著她嘗試追逐那個少年。

這很不合理。

蘇利則是徹底平靜了下來。

他永遠都不會忽視自身在這個世界的,幾乎可以和規則畫上等號的概念。

“就算剛才你給了我一片葉子, 讓我擦嘴也不行。”

空氣就像是被什麼給凝固了一樣。

對於埃爾維·貝西墨來說,她有設想過很多和手持最後之作的人相遇時,會發生的可能。

但所有恐嚇和想要玩弄的心態,最終都止於那雙注視著自己的綠色眼眸。

但還沒來得及和想要面見的孩子正面對上,就發現那孩子身旁的人已經如同扛著麻袋一般,將其帶走。

那雙綠色的眼睛裡,只有最純粹不過的,攜帶著“注視”意義的眼神。

他還加了請。

那裡根本沒有如她所料想般的恐懼。

埃爾維以為自己應該對著這個少年大發脾氣,畢竟他的動作和行為都很失禮。

但就算是巨龍都沒有想到,少年平靜地扶住了她的腦袋,順便還找她要了一片葉子擦嘴。

那就是,只要沒有當場死亡,那一切就都還有迴轉的餘地。

所以,有問題的一定是這個人類。

而人類……

這很有趣。

埃爾維·貝西墨仍然認為自己有必要親自去見一見那個手持最後之作的人類少年。

順從想法的咆哮,換來的並非畏懼恐慌,而是更加不可思議的:“請不要隨便對我噴口水……”

沒有當場死亡的蘇利, 在短短几秒內經歷了一場精神崩潰, 到再次重塑的完美流程。

人類只會在站直身體後,用力地捶了捶自己,剛才因為嘔吐過度彎腰,導致有點痠痛的腰。

直到埃爾維·貝西墨停在了那個嘔吐不止的少年身側。

或許人在精神即將崩潰, 遭受重大刺激時, 為了穩住精神領域的最後一道防線, 會控制不住地將注意力轉移到其他地方吧。

既然如此,那面對巨龍,和麵對野心家奧菲莉亞,其實都沒有什麼區別。

假使待在傭兵之城裡,渴望弄懂問題的大公主,知道他此時這樣想的,恐怕也只會來一句:謝邀,她承擔不起和一頭龍放在一起比較的事實。

人類所瞭解的妖獸群裡究竟有多少龍種?

從種族劃分來看,七級妖獸蜥蜴龍姑且也算是龍吧?當然,面前的這頭龍和那個頂著後邊兩條腿狂奔的蜥蜴……龍,根本不可能被人類視為同一種族。

蘇利在自己的腰好受了一點後,控制不住地向上抬起了頭。

——真的很大!

是那種從這個微妙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出巨龍噴出的鼻息,與自然溫度差異影響後,產生了大片白煙。

許是因為腦內建模早已有了痕跡,又或者是……艾格伯特目前所學會的從現有資訊推測更多東西的技巧,還沒達到滿級……

反正蘇利這會兒,已經能非常平靜地詢問巨龍問題。

“你好,女士。或者說先生?”蘇利用帶有些不確定的口吻詢問。

若在尋常,這種對話的語氣,更像是一個成年人向另外一個穿著中性的成年人的自然搭訕。而不是一個少年,在對著一頭巨龍開腔。

“稱呼女士就好。”

並非嗓音發出的言語,也並沒有引起耳膜的震盪,這句回話反倒像是資訊輸入一般,直直地躍進了蘇利的大腦。

綠色眼睛的少年再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隨後他才說道:“那麼女士,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當埃爾維試圖向蘇利解釋一下,自己追逐他的理由時……不同於自身的強大控風能力帶來的異常寂靜,周遭的環境則是在很短的時間內,陷入了非常合乎常理的嘈雜。

西里爾是第一個追上來的。

擁有著風元素的少年,當發現自己的好夥伴被巨龍追著跑的時候……

鬼知道他心裡都在想些什麼。

而此時,視線裡,蘇利的身影顯得極為狼狽。被易斯扛著跑時,揉搓出的衣服褶皺,以及在劇烈彎腰嘔吐時,引起的生理性眼淚和泛紅的眼尾,再加上被巨龍噴了一身口水後,又莫名帶有些溼漉漉的模樣……

那一瞬間,西里爾滿腦子都是蘇利受了大委屈。

但當這一想法出現後,龍種少年突然驚悚地發現,自己看到蘇利的身影仍然充滿活力時的第一想法,並不是慶幸他還活著。

似乎他對於蘇利活著的要求,早已經成為了如同吃飯喝水般的自然認知。

西里爾甚至覺得,蘇利就應該是那個坐在紅磚小樓二層自己的房間,開啟窗戶,一邊感受著窗外細雨連綿,一邊手持一把大米喂著雜食性動物渡鴉的日常模樣。

而不是,和一頭巨龍的距離不超過兩米!

“你想對他做什麼?!”西里爾真正如同一陣風一般,插進了那不足兩米的距離。

速度快到蘇利的思維還沒有辦法準確判斷髮生了什麼時,西里爾就已經將蘇利帶到了十來米開外。

只是西里爾也並沒有選擇逃跑。

自從他近距離看到這頭巨龍開始,心裡就莫名的產生了一種,想要親近,但又帶有些人類對於妖獸天然的排斥想法。

由本能而生的想法太過古怪,西里爾選擇放棄糾結這種突然產生的思維。他最關注的,仍然是蘇利的人身安全。

“我並沒有對他做什麼。”

那種突然輸入進意識海中的對話方式,讓西里爾怔在了原地。

蘇利卻像是沒看到他這種不自然的僵硬一樣,淡定地將西里爾往自身身後帶了帶,隨後主動向前一步,語氣平靜地詢問那頭巨龍:“您還沒有告訴我,您找我究竟有什麼事。”

“在解答你的這個問題之前,你需要先解決那群傢伙。”埃爾維將視線看向了身後那一大群,猶如螞蟻想要對人類發起進攻的場面。

魚餌大軍們對於蘇利的狂熱信仰,已經達到了病態的程度。

豈曾想過,這是不是因為蘇利主動散發魅力造成的影響。後來一經詢問,才發現對於那些魚餌來說,他們認為,他們現在就該為蘇利而活。

過去弱者的他們,早已經死在了被當做魚餌使用的那些災難和危機之中。

豈在那樣的回應之下,也思考了一下自身。

他發現,他對蘇利的認知也是這樣。

只是蘇利身邊的人這種心態,表現得更加不明顯而已。

由全身元素壓縮,最終不斷向內部一再塌陷,所形成的如人類拳頭般大小的水彈,給豈身側的人帶來了十足的危險感。

而被豈瞄準的巨龍,則是完完全全的不以為然。

這樣的攻擊,甚至無法在她的鱗片上留下一道痕跡。

連撓癢都算不上。

雖然無所謂,但埃爾維依然會將任何針對她的攻擊,都視作挑釁。

是以告知蘇利的話,也裹挾著另類的警告之意。

蘇利只能在和她繼續交談下去之前,先阻止她身後的那群,打算主動跳進地獄的傢伙們。

埃爾維也以略有些驚詫的視線,注視著少年,只三言兩語,就讓明顯實力超出他的同類,安靜下來的場面。

但對話仍然不得以繼續。

相較於剛才一副不想活了的樣子的魚餌大軍,現下阻止對話繼續進行下去的是亞撒院長,以及一個穿著黑色袍子的人。

即便相隔很遠,蘇利也能隱約看見,亞撒院長額頭上流下來的冷汗。

這不會是擔憂他所引起的後怕,而是面對無法戰勝之物所產生的絕對恐慌。

就像愚者,因為所知甚少,所以才不懼天地。

蘇利面對巨龍的不殺,得來的結論是隻要不死就還有迴轉的餘地。而亞撒院長面對巨龍的存在,得來的結論卻是純粹的,無法反抗的絕對壓制。

“您、”亞撒院長艱難的發聲,他的肢體就像是被蘇利看不見的力量強行收束了一樣,整個人都透露著一種無法動作的死板模樣。

“您能否紆尊,變作人類模樣……”亞撒院長可不想讓參加了歷練的學生們,僅僅因為注視著這頭巨龍,就遏制不住地變得瘋狂。

就像是已經陷入了昏迷的易斯一樣。

所有人在發現這頭巨龍的身影時,肉/體和靈魂上得到的感知都是,他們在直面死亡。

如果說在場還有誰能保持全然的冷靜,那就只剩下了除了最開始被嚇到,到後來都能始終保持平和的蘇利。

蘇利一眼就能看出,埃爾維根本不屑於遵守所謂的人類規則。

她就像是根本沒聽見亞撒院長的話一樣,只關注著蘇利說:“我來找你,從我個體的角度上,就只是我的朋友,在人類社會上究竟遭遇了什麼。”

“你明白的。”

埃爾維沒有說更加詳細的東西,但她就是知道,蘇利一定能明白她的話。

“就在這裡說嗎?”蘇利詢問巨龍。

他們的對話方式越來越自然了,如果說剛才的疑問還是搭訕形式,那現在,蘇利就像是在和一個與自身平等的存在,安然對話。

沒有不必要的恐懼,也沒有無所適從的僵硬。

埃爾維低頭看著那個仰望著自己的少年,之前她沒有從那雙眼睛裡看到任何東西,而現在,埃爾維卻從蘇利的眼睛裡看到了最為單純的詢問。

被巨龍陰影遮蔽的天地,再次迎接了陽光的溫暖。

亞撒院長所有放低自身,以望達成目的的行為方式,連成功的可能性都不具備。

埃爾維會化作人身,就只是因為蘇利疑問性質的語氣中,多了些談論他人隱私的不合適想法。

那是尊重。

不管是妖獸之於人類,還是人類對於妖獸,都不應該存在,但就是存在了的尊重。

埃爾維選擇變作人身。

巨龍暗紅色的鱗片,似乎形成了華麗到對於人類來說,貴重到不好直視的雍容服飾。

蘇利沒想到埃爾維能那麼快懂得自己的想法,也沒想到,她竟然真的就大庭廣眾下變成了人。

另外一點就是——

“西里爾……”蘇利語氣悶悶地詢問道,“看不到那種元素構建而成的華麗衣服,還真是讓人有些遺憾。”

蘇利看著小夥伴眼珠裡的倒影。那畫面太過微小,但蘇利還是能發現,西里爾眼睛裡映出的巨龍人身,正穿著暗紅與銀交織而成的鎧甲。

其中最為明顯的,反倒是人形模樣的巨龍頭頂上頂著的彎曲龍角。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華麗的讓人無法直視的強大女性。

當然——

不適用於蘇利。

“你在做什麼?”

不再是那種彷彿直接灌進腦子裡的對話方式,正兒八經地從口中吐出的字眼,傳入了在場所有人的耳中。

蘇利……

蘇利陷入了不解釋可能會被一巴掌拍扁,解釋了,可能會直接拍成爛泥的糾結之中。

但他還是選擇背對著人形巨龍,解釋說道:“您應該能看出來,我並不具備世人都存在著元素之力。”

埃爾維不以為然:“所以呢?”

有元素之力和沒有元素之力,對於巨龍來說,都是弱者。

都是弱者,誰又會在乎那種隨時可以殺死的傢伙,是具備半隻鵝的戰鬥力,還是具備100只鵝的戰鬥力。

“所以您用元素構建而成的衣服,或者說鎧甲,在我眼裡……”蘇利感覺自己嗓子裡被強行塞了一把沙子,他只能語氣艱澀地說出答案,“就只是空無一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埃爾維爆發出了不加掩飾的大笑。

“我還以為你在糾結什麼。”埃爾維向蘇利所在的位置緩步走去,臉上是明目張膽的狂放和囂張,“我允許你注視我的身體,並臣服於我肉/體的強大。”

妖獸當然不會感覺到人類內心的羞恥想法。

變做人形,對於妖獸來說,就只是換了一個形態。

身體仍然是那個身體,所以又怎麼可能會覺得尷尬呢。

蘇利:……

蘇利選擇自暴自棄地把自己的腦袋埋在了西里爾的胸口。

然後嘟囔著說:“我剛才腦海裡一瞬間升騰而起的其實是,看光了小夥伴祖先的身體,是會先被小夥伴祖先滅口,還是會被小夥伴活埋。”

儘管答案和他的猜測全然無關。

但蘇利仍然感覺羞恥。

“你其實根本沒有看到吧。”西里爾從對巨龍異樣的感受中強行回過神來,他扶住蘇利的肩膀,無奈地說道,“而且我說過,任何敢於傷害你的人都得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換言之就是,在我傷害你之前,我就會選擇自殺。”

“這話說得可真漂亮,希望你真的能做到你所說的一切。”埃爾維主動插入了少年們的對話。

至於原先她身後的雜七雜八的學生,也已經被亞撒院長聯合後續趕來的海亞一塊,或是疏散,或是帶走。

直到場面正中只留下了一人一龍,還有一個龍種少年。

雖說在昏迷中,還偶爾抽抽的易斯被海亞扛走時,蘇利感覺到不存在的良心在痛。

他當然反應過來了,自己之前無法視物時,將手放在巨龍身上的舉動,給易斯帶來了多大的衝擊。

至於現在……

蘇利選擇再次捂住自己的眼睛。

他確實如西里爾所說,沒有看見埃爾維的身體。

在被巨龍身影遮蔽的陽光一瞬間投射下來時,本能的反應就已經讓蘇利閉上了眼。而後跟上的思維,也能轉瞬間想起,渡鴉之所以拉仇恨的理由。

蘇利咳嗽了一聲,向西里爾要了塊布,矇住了自己的眼睛。

這動作做得自然,埃爾維卻不爽地說道:“你對我強大的肉/體是有什麼意見嗎?”

“沒有意見。”蘇利雙手在腦後繫著白布,語氣回應得很是平靜,“但是,女士,你至少該體諒一下,長於人類文明中的人類,必然存在的羞恥心。”

“那毫無意義。”埃爾維評價。

她對於少年矇住眼睛的舉動很不愉快,埃爾維覺得自己之所以能平靜和少年對話,和人類對話,就是因為他那雙碧綠色的眼睛。

“可對於人類而言,羞恥心的存在,也寓意著人類和野獸正式劃分出不同。”蘇利將腦袋上用於遮蔽視線的布打了個結以後,抬起腦袋,“注視”著埃爾維說。

這話對於巨龍而言,簡直比那些試圖攻擊她的人類,還像是挑釁。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埃爾維的語氣變得肅穆,犀利的眼神,刺得西里爾骨頭縫都在發寒。

蘇利甚至能感覺到,扶住他,防止他摔倒的西里爾,身體僵硬到宛如石塊。

龍種少年自從血脈覺醒後,對於危險的感應程度真的很像是野獸。用野獸的直覺來形容他的感官,也無可厚非。

“在談論這個話題之前,我認為您更是,娜安身上所遭遇的一切。”蘇利說著,就將指尖都失了血色的手,伸進胸`前的衣料之中。

紅藍交雜的寶石被他輕輕取出,在陽光的照射之下,散發出了極為瑰麗明豔的色彩。

埃爾維一瞬間失了聲。

默契在巨龍被少年溫熱的手扶住時,似乎就建立在了二者之間。

埃爾維沒有第一時間殺死蘇利,而她此前的話,也讓蘇利在極短的時間內斷定,這頭在自己腦內,以西里爾臉上的鱗片為基礎建模,最終像是從大腦裡跑出來一樣的巨龍,就是艾格伯特猜測的那個,短時間內不會出現的,西里爾的先祖。

顯然,艾格伯特的猜測錯得離譜。

埃爾維·貝西墨,西里爾的先祖,她不僅來了,目標還是絕對的【最後之作】。

至少蘇利沒有發現,埃爾維為西里爾的身影停留過一絲一毫的視線。

巨龍根本不在乎自己與人類結合後誕生的後人。

她關注的,只有娜安。

蘇利也順應埃爾維的所需,將一切告知。

無論是已經死亡的樞機主教,還是放任了他所作所為的光明教皇,又或者是斯黎清城裡死去的大量人類,更甚者是,濟索鎮不止一次的毀滅和重建。

沒有將人類所遭受的損失拿到前面,是因為蘇利很清楚,任何談判中的示弱技巧,都不適用於與頂級妖獸之間的對話。

善用智慧的穿越者最是明白,儘管他未曾極為主動地做些試探之舉,實際上他所做的每一個舉動,都讓他得到了關鍵資訊。

比如埃爾維的哈哈大笑。

一個對自身肉/體極其自信的妖獸,至少也能證明,她在同類中的肉/體力量衡量層面,不弱於任何人……任何妖獸。

蘇利甚至膽敢斷定,如果埃爾維打算對人類採取屠殺之處,那甚至不需要一天一夜的時間,整個阿米克比都會成為人間煉獄。

時間對於妖獸來說究竟是什麼?

蘇利得不到答案。

但他將娜安身上發生的一切全部告知埃爾維後,頂著對方不聲不響,無法判斷究竟是暴怒還是冷靜的情緒,蘇利依然平靜說道:“對於人類來說,這是一場不應該發生,卻就是發生了的悲劇。”

洛伊自晶翼龍事件過後,從來都沒有提過自己的妻子。

那個懷孕的,最終一屍兩命的妻子。

對於除洛伊之外的外人而言,所有人所能知道的,也就只是,那個男人選擇頂著自己妻子的名字活了下來。

“而於妖獸而言……”蘇利冷靜地陳述,“作為人類,我不認為自己有資格代替已經死去的娜安,嘗試以她的角度,對事件做出解讀。”

“你很好,人類。”埃爾維現在的語氣不像是她的語言灌入人類大腦裡的“神性”,也不像是她最開始和蘇利對話時的那種狂放囂張。現在的她的語氣,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卻又不等同於傲慢的冰冷。

如同寒川之下被冰包裹的海水,充滿了死亡的氣息。

“感謝誇讚。”蘇利依舊“目視”著埃爾維。

他沒有做出任何符合人類直面死亡時的神態和表現。

儘管誰都知道,一瞬間產生了殺意的埃爾維,隨時可以將蘇利撕得粉碎,粉碎得連一個細胞都不會在這人間留下。

西里爾那無時無刻存在著的警惕和防備,在他的祖先看來,沒有任何意義。

“那麼,您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如果是我知道的,那我隨時都願意為您解答。”

妖獸文明……

妖獸文明!

這四個字在他的唇齒間,於此時此刻,猶如碎玻璃一般被悄然咀嚼不斷,即便刺破口腔,使其鮮血淋漓,他也會將其全部吞嚥入腹。

“告訴我,所謂的光明教皇,以及那隻給了娜安支配低階妖獸權力的渡鴉,又在哪裡。”

蘇利無法分辨,這是不是為了給朋友報復所產生的疑問,但他除了正確答案之外,仍然無法給出任何掩飾。

除非他想死在這裡。

這才是最為殘酷的。

艱難求生的前提是艱難。

只需要給出正確答案的蘇利,遠遠稱不上艱難。但就死亡而言,如果埃爾維真的產生了任何想要毀滅他的欲/望,那真正死去的就不可能只會是蘇利。

最少,最少也會是一整個薩迪拿城……

達到九級妖獸以後,妖獸就具備了和人類相等的智慧……這條資訊,在此時回想起來,竟然刺得大腦生疼。

或許是出於種族的限制,妖獸並沒有按照現代社會的人類那種發展方式前進,而是一如既往地保持著非人的特徵。

這部分特徵,在此時唯一能證明的就是,存活於世的高階妖獸們,每一個,每一個都有著遠遠超脫於人類的殘忍習性。

蘇利於此時此刻,即便被蒙著眼睛,都能感受到那種不只是氣勢所能形容的血腥。

他突然有些慚愧,慚愧於無法和西里爾一併直面這種恐懼。

但是又覺得沒有關係。

因為……

埃爾維的注意力,註定了會一直放在他的身上。

就像是一千零一夜的故事,少女以全新的故事,始終吊著國王,予以她不殺。

蘇利現在也告訴埃爾維:“光明教皇已經死去,至於渡鴉……”

“出於同伴的心理,我想問問,您如果見到了渡鴉,又會對他做些什麼?”

疑問是埃爾維在最初就賦予了蘇利的權利,蘇利當然會好好把握。

但蘇利收穫的卻是另一個疑問。

“我更是,你口中默許了一切發生的光明教皇……那個狡猾的人物,又是怎麼死的。”

“那最好是個荒誕可笑,足以讓我笑出聲的故事,否則會發生些什麼,我想我也沒法確定。”

埃爾維的語氣再次具備“人性”,只是這部分人性,更像是高高在上的神,偶爾垂憐人間。

若人間無法奉獻出她想要的一切,那象徵著災難的大洪水,便會洶湧而至。

“那這個故事,就在去尋找渡鴉的路上,由我來告訴您吧。”

“不過在此之前,我希望濟索鎮的馬車裡,能有足夠多的軟墊。”

蘇利“仰望”著埃爾維,被白色的綢緞遮住眼睛的少年,依然好看。

綠色的雙眸展現時,為他賦予了超脫於人類的美貌,使他如同居住於森林中的幻想妖精降臨人間。但當那雙眼睛被遮住的時候,人們注視著他的視線,便會不由自主地轉向他的嘴角。

一絲絲,一點點,淺薄到不注意都會忽略的笑容,就那麼懸掛在他的嘴邊。

蒼白的唇色,纖細的脖頸。

埃爾維隨時都可以使其更加蒼白,將其決然扭斷。

掌控欲。

這是處於弱者地位的蘇利,為不知從何而來,又將去往何地的巨龍,佈下的第一個陷阱。

埃爾維哧笑,她身上可以被西里爾看見的盔甲,在互相沖撞間,發出了金屬的聲音。

西里爾的眼仁在此時收縮到猶如針眼。

連逃跑都做不到……

但緊接著,西里爾就看見了埃爾維在說:“放輕鬆,在得到我想要知道的一切之前,我不會殺了你……你們。”

蘇利當然聽見了你們所代表的遲疑。

腦內給妖獸建模這個行為,是在他來到妖獸森林後才產生的習慣。

非建模師的蘇利,與部分同屬遊戲行業中的建模師溝通並不多。但他卻做過不止一次的,為建設出來的模型,賦予資訊概念的任務。

比如說,角色側寫。

埃爾維是個什麼樣的龍?

西里爾是風元素師,埃爾維也是。

前者對風的掌控,就只是對元素的掌控,而後者對風的掌控,是對元素,也是對風這一概念的支配。

她將這一點做到了極致。

但這種極致性,根本沒有必要用在出於應激導致眼盲的少年身上。

埃爾維會這樣做,就只是因為,她對自身有著極強的控制力。

這份控制,會給別人帶來什麼,與她本身而言,根本無關緊要。

且這份控制,包括理性層面。

但妖獸的理性不可能和人類的理性劃上等號。

埃爾維仍然是不可控的存在。

蘇利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她未曾發現的地方,悄然無聲地編織出蛛網的最邊緣輪廓。

但是……

和一頭巨龍坐在同一個空間內,是除了蘇利之外,沒有任何人能接受的畫面。

西里爾在馬車裡,陷入了無法準確用昏迷和暈厥二字斷定的狀態。

身體無法行動,理性被無限擠壓。

而護衛著這輛裝載著普通少年和女士巨龍的馬車的人,卻是本來可以駕駛著“獅鷲”跑得飛快的亞撒院長。

他耐心傾聽馬車內的一切動靜,卻什麼都沒聽見。

而後只用寫字的方式,向身旁的黑袍人交流。

他“說”:“你得在那棟小樓裡的人控制不住之前,將現在發生的一切,向他們解釋清楚。以及,警告他們,不要嘗試破壞任何那孩子引匯出來的局面。”

黑袍人無聲的反問:“我可是在不久之前才知道妖獸文明的概念。甚至在今天之前,一直都對這一事實抱有疑慮。你確定,或者說你能肯定,現在的局面,真的在那孩子的掌控之中嗎?”

“我當然確定。”亞撒院長盯著被寬寬大大的袍子,遮住的黑袍人的眼睛部位,他說,“就維護人類這一點上,我永遠都不會質疑蘇利。”

“那孩子”表示的是親切,是關係親密資訊的透露。而以名字相稱,則意味著,蘇利這個人,在外人眼中,最少也要和亞撒院長放在同一層面。

“我明白了。”黑袍人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收回了新的疑問。

他選擇以遠遠超越馬車的速度,飛奔向薩迪拿城。

之所以沒有用亞撒院長的“獅鷲”,在於誰也沒有辦法肯定,一頭龍會允許有其他生物,飛躍在自己的頭頂。

薩迪拿城。

剛一得到有巨龍出現在妖獸森林裡的眾人,恨不得直接原地轉移到濟索鎮。

尤其是艾格伯特,他在剛得到這訊息的時候,就感覺大腦像是被驚雷正面劈中。

失控的咆哮語氣,第一時間在小樓內部怒吼出聲:“我要去救蘇利大人!”

“該死的歷練活動,蘇利大人根本沒有必要參加!”

藍哲表情滿是煩躁地說:“你之前可不是這樣表示的。”

尤菲婭卻目光銳利:“別在這裡吵這些,我可不想在蘇利擺脫危險後,卻發現自己家被無用的居住者們砸爛。”

“另外,你們最好給我理智下來。”

在這場對話結束以後,那個用盡了全部力氣趕到的黑袍人,正好敲響了大門。

懷揣著煩躁情緒去開門的藍哲,第一時間愣在了原地。

他以旁人無法反應的速度,甩上了門後,隔著門板衝著門外說道:“抱歉,現在我沒有精力接待您。”

門外的黑袍人:……

他不知是氣還是好笑,但卻沒給門內的人任何猶豫和糾結的時間,一腳直接踹穿了大門。

藍哲最終一手扶著搖搖欲墜的門板,一邊看向了黑袍人。

“我不出現在這裡的理由,因為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希望您在接下來不要給我分配任何任務。以及,不管那任務多麼重要,都給我延後!”

“是嗎?”蒼老的聲音從黑色的氈帽下響起。

藍哲剛想回復,就聽到黑袍人說:“如果我要你做的事,正好是關於現在的蘇利呢?”

藍哲愣在了原地。

聽到了名字的艾格伯特,卻第一時間從客廳衝到玄關。

“你有什麼關於蘇利大人的話要說?”艾格伯特追問。

儘管在這句話被問出之前,他就發現了黑袍人身上那不加掩飾的龐大黑暗元素聚集。

此時,穿著黑袍的人摘下了摘帽。

那是一張看起來足以和蒼老二字掛鉤的臉。

穿著黑袍的人是黑暗教皇——

他與亞撒院長是同一時期的存在。

此時,不被任何人在意的身份,讓黑暗教皇心中嘆氣的同時,嘴上也不賣關子,直說:“出現的那頭巨龍,似乎是與曾經死在濟索鎮的晶翼龍有關。”

“亞撒讓我告訴你們,不要嘗試打亂蘇利引匯出來的任何局面。”

“晶翼龍……娜安……”艾格伯特喃喃自語,但下一秒,他就不受控制地瞪大了雙眼。

尤菲婭與藍哲異口同聲地將艾格伯特的心聲說出。

“那是西里爾的祖先!”

但是,那頭龍關注的為什麼是蘇利?

這注定是個在短期內無法被解答的問題。

濟索鎮通向薩迪拿城那條路上。

蘇利告訴背靠著並不華麗的馬車,卻猶如坐於王座上的埃爾維說:“最終,設計了無數陰謀的光明教皇,死在了深愛他的女人手上。”

瑞香花的寓意是祥瑞,但這種花,在巨龍的面前,於此時的象徵,依然只有凶兆。

埃爾維·貝西墨,一頭本體長達上百米的巨龍,她正以人類之身,面無表情地對著矇眼少年,發出哈哈大笑的聲音。

“這可真是個……”

“三流故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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