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妖獸文明伊始

埃爾維對於故事的評價, 無法成為任何資訊透露的源頭。就像蘇利想的話,他也可以做出故意模糊資訊的語言對話方式。

但這種刻意的模糊,其實本身也是在透露一部分埃爾維想要隱藏的資訊。

巨龍的到來, 在不關注自己具備相同血脈的後人的情況下, 唯一關注的反倒是八級妖獸晶翼龍?

這個資訊透露, 給人的感覺太過於渺小。

事實也是這樣。

如果她在意的真的只是晶翼龍娜安,那在故事講完以後,埃爾維最可能做的是去尋找尤利烏斯。

畢竟還存活下來的尤利烏斯,是一個混合二者靈魂後的產物。

尤利烏斯就算不是純粹的光明教皇, 可對於報復者來說,遷怒既然是遷怒,那就對事實對其而言, 根本無關緊要。

反之, 現在也能說明另一個問題, 埃爾維究竟是因為什麼, 才會跟著蘇利來到傭兵之城?

在已知她的目的不可能僅僅是娜安的情況下,那蘇利與她的所有對話都需要再次在腦海裡不斷拉片。

直到蘇利靈光一閃, 突然鎖定了渡鴉的名字。

傭兵聯盟的傭兵們紛紛表示不知,稍有一個知道點資訊的也只能給出不明真相的回覆,他說:“尤菲婭說,薩迪拿城即將到來一個,一招不慎,可能瞬間就會毀滅掉這座城市的存在。”

無法視物是再明顯不過的弊端,但當這份弊端是一個弱者為了侍奉,或者說是,與強者待在同一水平線時作出的妥協,那這份妥協對於強者而言,她只會覺得理所應當。

在她見到渡鴉之前,這顯然不是一個好手段。

而既然不是, 在排除埃爾維的重點不是娜安, 反倒是渡鴉的情況下, 就可以說明,埃爾維的出現,不是個人意識的主使,而是下派,或者說接受了命令吩咐之類的任務。

大公主在傭兵的限制之下,仍然無法自控地向街道上跑去。

但渡鴉既然知道,那就證明,這部分資訊是在某些特定的成就達成後, 自然產出的概念。

傭兵之城早在極短的時間內就被限制住了往常的熱鬧發生。

更多的資訊明明就在對岸,可他卻怎麼都無法跨越那深不見底的懸崖。

蒼白的指骨與原木色的桌子襯出了極其明顯的反差,眼睛上蒙著綢緞的少年,在不具備元素的情況下,被元素持有者看見,就只會使其本能產生,廢物還能更廢物的概念。

生死不知的西里爾,眼睛上蒙著布遮住視線的蘇利。

明明目標近在咫尺,卻偏偏有一個阻礙的人在旁邊東扯西扯,對於一頭實力高強到沒有人類可以阻擋的巨龍來說,接下來會發生的可能性……

蘇利最終還是手腳遲緩地給自己倒了半杯水。

馬車進入了薩迪拿城。

奧菲莉亞看得再清楚不過。

那並不是什麼特別符合貴族身份的遮簾馬車,相反,所有日光都能坦然從入口和窗戶處照射進馬車內部。

當然有人疑問,就連上街想要貼近基層,和傭兵們接觸接觸的奧菲莉亞,都忍不住地質疑:“為什麼要限制群眾行動?”

那或許是蘇利永遠都無法理解的元素傳承之類概念。

奧菲莉亞陷入了迷茫,她開始思考,究竟是怎樣的人類才能有瞬間決定一整座城市的生死。

那麼問題來了, 這份資訊, 又是被誰放下來的呢?

不可能是埃爾維。

摸索著向茶壺靠近的少年,聽到這話後動作一僵,隨後他的行動仍在繼續,但同時不忘回應:“對於別人而言,水是否等同於水元素這點,我不清楚,但對於我而言,水一直都是生命之源。”

自助者天助——在他想要證明埃爾維所處的妖獸文明中,是否存在不同勢力時,巨龍直接給出了他答案。

埃爾維也沒再說話。

因為只有這樣,渡鴉作為她此行的目標,才能如此明確。

藉此,他也在不斷地“觀察”著埃爾維。

彼時,蘇利摸索著從桌子上的茶水缸子裡,給自己倒一杯水的動作,就成為了最好的試探手段。

水族,水中生物統一可以稱呼為水族。至於巨龍是否是水生物,蘇利更傾向於,她所在的領域等同於羽族或者翼族之類的,空中妖獸圈。

西里爾與她同齡,實力不弱,卻陷入昏迷。

而她內心深處,也升起一抹刺痛了心臟的疼。

九級妖獸究竟是怎麼才知道妖獸文明的存在,並且從自身的實力角度給出反向論證的?

再次以言語方式試探埃爾維?

“生理需求都無法忍耐嗎?”埃爾維看向蘇利。

而後,阻攔她的傭兵匆匆跟上後,馬車已經進入了城門。

對於這話,蘇利卻安靜得像是什麼都沒做過一樣,平靜地將茶杯捧在自己的手裡,沒有搞出任何額外的動靜。

這算什麼啊?!

這個念頭不斷在奧菲莉亞腦海中輪轉。

資訊的推測截止這裡,蘇利覺得自己就像是站在了一面懸崖之前。

不管是黑暗教皇還是國王,全都被排除在外後,一個不可思議的,流傳在整座城市內部的真相,悄然躍入腦海。

也就只有“天災”了吧?

蘇利此後,在進入薩迪拿城之前,都始終保持著沉默。

蘇利捧著茶杯,遺憾於這份試探失敗時,埃爾維又說:“這話要是被水族的那些傢伙聽見,怕不是也要對你高看一眼。”

假使是她提供的, 那埃爾維就不可能需要詢問渡鴉的座標。

不然說不通。

弱者是否會因為這份妥協產生不適應,及難以行動的難題,既得利益者也根本不會在乎。

蘇利……蘇利一個人究竟是怎麼擋得住的啊!

這個問題,奧菲莉亞不需要得到答案。

她的五官甚至都在這種默默的注視之中,變得稍顯扭曲,追逐她的傭兵在此時也低聲喝道:“你在找什麼死?”

傭兵更想埋怨地大吼著奧菲莉亞說,你就算是找死,也不要拖上整座城市。只是當看見奧菲莉亞的五官表情時,傭兵便只能把大半心思都吞回肚子裡。

那是怎樣的表情呢?

憎恨,怨念,惡毒,兇險以及,無法自控的絕望。

為什麼會產生絕望?

傭兵看不出來,但他卻能告訴奧菲莉亞:“不要再給我們添麻煩了,尤菲婭既然下了這種嚴厲禁止整個城市喧囂和日常行動的命令,就已經說明了這件事不是我們普通人能改變的了的。”

奧菲莉亞仰起頭看著皺著眉,明明不耐煩,卻並沒有呵斥她的傭兵。

她突然控制不住地說道:“我其實一直都不理解,沒有得到相應利益和權力的傢伙,憑什麼要承擔根本不屬於他的責任。”

“我一直都為這種愚蠢行徑感到可恥。”

“但現實是,我,或許包括所有人類,都在被這種大多數人視為愚蠢的行徑,所保護著。”

而後,奧菲莉亞不給那個傭兵回應的機會,直接就向著她們最初來的方向主動走去。

蘇利那邊,馬車最終停在了紅色小樓的門前。

所有人都在房子內部,他們在盡全力地營造一種什麼都沒發生,就只是蘇利單純從歷練中回來了的氛圍。

開門的是艾格伯特。

不管他在心裡給自己做好了多少預先準備,在看到臉上綁著綢緞,扶著馬車小心翼翼下來的蘇利時,光明聖子的腦子裡就像是被大宇宙的伽馬射線強行衝擊。

留下的東西就只有一個。

“蘇利大人,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

“藍哲,藍哲你這個白痴還待在廚房做什麼?趕緊給我過來看看,晚一秒我們兩個就去城郊同歸於盡吧!”

艾格伯特全然忽視的那個已經從馬車中下來,並露出饒有興趣的表情,看著蘇利拄著馬車邊框小心翼翼往下走的女士,或者說巨龍。

而被喊到了名字的藍哲,卻是心臟漏了一拍。

他控制不住地去想,蘇利的眼睛是不是真的出了問題,而那製造出問題的存在,又是否是他們無法反抗的巨龍……

可藍哲一靠近後才發現,蘇利正尷尬地擺著手對艾格伯特說:“不,我的眼睛還好。就是……艾格你知道的,現在的情況和渡鴉變成人形時沒穿衣服一個概念。”

就算在所有人的眼裡,埃爾維都是一個身著鎧甲,頭上還頂著龍角的女性。

前光明聖子和黑暗聖子都因為這件事沉默了。

在被徹底曬乾之前,尤菲婭瞪了一眼這兩個沒用的男人,並主動拉開了話題。

“歷練辛苦了,妖獸森林裡有沒有發生什麼有趣的事情?”尤菲婭一邊問,一邊態度自然地走向了馬車,順便將馬車上狀態明顯不對的西里爾給拎了下來。

但如果真的只是在自然不過的動作,不加入任何偽裝,那現在的尤菲婭最有可能做的,分明是指著西里爾怒噴兩句,是不是有向兩個成年男人無用方面發展的跡象。

而不是像現在一樣,將人帶回了房間後,一併向藍哲打了個眼色。

所有人都在想,究竟要怎麼展開接下來的話題。

但誰都沒有想到,引起眾人關注的埃爾維,第一時間發現了用純黑眼神注視著門前一切的渡鴉。

她說:“喲,看樣子你比我想象的要強。”

從埃爾維的角度來看,渡鴉具備著明顯超出她想象的能力。

與其說渡鴉現在是九級妖獸,不如說只差臨門一腳,他就可以真正的跨越進另一個階層。

這比埃爾維最初所料想的好了太多。

憑藉自身能力修煉到九級妖獸的妖獸們,在人類生存圈的外圍,想要提升到這個實力,需要面對的除了同屬九級妖獸之下的同類之外,還有人類無時無刻的覬覦。

至少在近二百年,新出現的自然妖獸,就只有渡鴉。

掛畫框上,黑漆漆的烏鴉在發現了蘇利後,就煽動著翅膀,向他所在的方向平穩飛行。

直到習慣性地落在了蘇利的頭頂後,並在上面趴了個窩。

“你的目的是什麼?”渡鴉直接打破了人類小心翼翼的試探。

或許是身為同類吧。

渡鴉反而是最容易確定埃爾維是個什麼樣的妖獸。

她身上有著極其濃厚的血腥氣,那身無法被蘇利看見的盔甲,所有的設計都極其貼合埃爾維的運動軌跡。保證她不管在怎樣的戰鬥場面中,都可以靈活行動的同時,並增強對自軀體的保護力。

除此之外,這頭巨龍的角,其實就是她的武器。

那上面的血腥氣,深厚到就像是在血池裡無數次反覆浸泡得來的最終結果。

妖獸文明,這個已經形成了系統的文明存在,其內部明視訊記憶體在戰爭。

不可小覷。

渡鴉嘗試用從蘇利那裡學到的一些思維習慣猜想。

而後很快速地判斷出,埃爾維是真正的,活躍在戰場上的兇殘之輩。

那麼她的目的,又會是什麼呢?

渡鴉以為,埃爾維盯上的是西里爾。

就算埃爾維說了他的實力不錯,渡鴉也這樣以為。

因為存在巨龍血脈的傢伙,是可以做出宛若復刻般的手段的。

只需要對西里爾自身的血脈進行提純,並將眼前這頭巨龍的血液抽取部分,完全替換西里爾現存的血液,那西里爾就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成為二號埃爾維。

就力量提升層面,渡鴉不認為自己的價值會超越西里爾。

而他的問題,在埃爾維那所取得的,卻並不符合他的想象。

“目的……”

埃爾維嘴角牽起笑容:“帶你走算嗎?”

她語氣輕挑,稍不注意就會只憑借語氣誤會她是不是看上了渡鴉,但除了臉上綁著綢緞的蘇利之外,所有人都能看見埃爾維眼神深處的冰冷無情。

那不像是什麼看同伴或者感興趣之物的眼神,而是注視著工具的森寒冰冷。

渡鴉想要詢問為什麼要帶他走,想要試圖從埃爾維口中瞭解到妖獸文明的資訊,想要憑藉語言的技巧,引她說出更多的東西。

但所有的想法,都止於腦海中一個無法反抗的念頭。

那就是,如果埃爾維真的想要帶他走,那渡鴉根本反抗不了。

不管他是不是人類所畏懼的九級妖獸,不管他是不是能一隻妖獸包圍小樓裡的所有人,結論都是如此,面對這頭巨龍,面對這頭長於戰爭中的巨龍……

渡鴉沒有反抗之力。

是以真正破除僵硬的局面的,又變成了蘇利。

“我以為你更在乎的應該是娜安。”蘇利說,“不管是報復光明教皇還是什麼別的。”

“這看起來都更加合乎常理。”

“你在對一頭龍尋求常理?”埃爾維“哈”了一聲,之後直接一個人佔據了一整座沙發。

蘇利看不到,所以他不知道巨龍化作的女士翹起了二郎腿,也無從發現,西里爾的祖先,甚至還將雙手自然伸直,搭在了沙發靠背上。

這種動作,讀作桀驁不馴,也可以說,埃爾維對眼前的一切都不視為壓力。

“雖說向人類解釋一些東西顯得很沒必要,但這種時候,我覺得還是很有必要告訴你的。”埃爾維對這個敢向她提出人類常理概念的少年感到有趣。

“對於妖獸來說,九級妖獸和九級妖獸之前的存在,就像是你們人類認知中的,活人和死屍的差別。”

“也許在你看來,晶翼龍與我同為龍族,我們之間有明顯交情的情況下,我必然會偏袒於她。”

“但事實可不是這種樣子……”

埃爾維收回了搭在沙發靠背上的手,她用力地彈了彈指甲後接著說道:“事實上,你可以把晶翼龍於我的概念當成……當成……讓我想想……”

“我覺得,我倆之間的關係更像是,一條小寵物,和一頭真正的巨龍,這種說法你明白嗎?”

蘇利“瞪”著埃爾維,他微微張著嘴,好半天都沒合上。

蘇利就突然覺得,埃爾維的這種心態,和現代社會某些偏僻地區的封建餘孽沒有區別。

“因為什麼!因為娜安還沒有達到九級妖獸的實力是嗎?”蘇利好似意識在這五雷轟頂的資訊中陷入了混沌。

他說出了根本不符合理性二字的發言。

這是一場除他之外,沒有人明白的豪賭。

“可就算是娜安沒有達到九級妖獸的實力,八級妖獸的力量也已經無限趨近於九級妖獸了才對,也許過一段時間,又或者過一個百年,她不就能提升到九級妖獸的程度了嗎?”

這樣隨心的質問,根本不像是理性至上的蘇利能問出的問題。

可現在就是這樣。

“你知道對於一頭龍,不,準確來說是,你知道對於一頭高階妖獸來說,繁衍究竟是多難的事嗎?”埃爾維嘴角的弧度莫名嘲諷了起來。

“一頭八級妖獸選擇生下孩子,就意味著她再也沒有升上九級妖獸的可能。生育所需要的元素力量,孵化所需要的元素資源,在這一切發生時需要耗下去的時間……”

“這些,全都是本來沒有必要發生的事。”

“當娜安選擇孕育後代的那一刻開始,她在我的心裡就永遠都不會是能追上來的同類,而是一頭只知道繁衍的……低,級,妖,獸。”

如果說之前埃爾維的眼神已然如同寒冰,那現在她的眼神就像是,寒冰的中心深處,燃起了無法被溫度熄滅的絕對火焰。

“她放棄了自己,從她決定孕育後代的那一天開始。”埃爾維嘲笑著說,“我可不那究竟是自我感動,還是單純的母愛氾濫。”

“她放棄了自己,目的就僅僅只是為了繁衍自己的種族,並試圖保持晶翼龍的血統純正性……”

“這一切,難道還不夠愚蠢嗎?”

埃爾維目光尖銳的看著蘇利:“你又憑什麼會覺得,我會把一個愚蠢之物,視作對等的存在。”

蘇利在此時也不想再思考理性和感性,究竟哪個更容易驅使意識的行動,他同樣也加大了音量說道:“你又怎麼能從完全旁觀的角度,去評價娜安的所作所為!”

“選擇孕育後代,究竟是不是你所以為的母愛氾濫,我也根本不在意。我在乎的只有,一個願意從自身的角度努力,給自己創造更多同類同胞的存在,不管原因究竟是什麼,不管她又捨棄了什麼,這都是一個足夠偉大的存在!”

蘇利猶如宣誓一般的說道:“如果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與我一致的人類,那麼我的出現,對於整個世界而言,意味著的只會有多餘!”

“娜安會選擇繁衍後代,又何嘗不是在嚐盡了無盡的孤獨之後,做出的為現狀妥協。何況……”

蘇利狠狠地“瞪”著埃爾維:“難道你又有告訴過她,八級妖獸之上有更加高層的存在,九級妖獸之上還有著另一個世界,而九級妖獸的未來,九級妖獸之上存在的未來,是八級妖獸永遠都無法期見的風景?”

“你既然沒有為她努力過,又憑什麼要求她一定要按照你的所思所想發展?”

蘇利握緊了拳頭,質問:“你不覺得,沒有對一切做出努力的你,太過傲慢了嗎?”

“啪——”是木質沙發,被埃爾維一巴掌直接拍成了無數碎屑的畫面。

頭上長角的巨龍急速站起來的那一瞬間,盔甲間摩攃的動靜,甚至讓屋內的所有人都寒毛直豎。

“你又知道什麼?!”

更加深刻的爭執驟然出現。

“妖獸的規則,從萬年以前就不允許自然妖獸的發展被外物干擾!”

“你以為我又能怎麼做?捨棄自己的性命違背規則,就為了所謂的朋友嗎?別搞笑了!”

埃爾維冷笑著看向蘇利。

“如果是你,你在那個孩子面對生死危機的時候,會用自己的死,去換取他【選擇】生的可能性嗎?”

蘇利知道她說的那個孩子是西里爾。

但他同樣也能不加猶豫地說道:“我永遠,永遠都不會讓我身邊的人面對這種選擇。”

這是承諾。

“如果這種選擇當真出現,那我也絕對不會用自己的死亡,去換取西里爾的選擇。”

埃爾維冷笑:“呵。”

“以為我說得冠冕堂皇?以為我的表現不符合實際?”蘇利就像是和埃爾維互相比拼,誰的笑容更具嘲諷力度的一樣。

他同樣咧開嘴角。

“別小瞧人類了!”

“沒有誰比誰的生命重量更重,如果我卑微到只能憑藉自己的死亡,去換取一個西里爾選擇生的機會,那我根本不會是我!”

埃爾維怔在了原地。

蘇利用力地扯開了自己臉上的緞帶,他仍然沒有睜開眼睛,保持著閉目而視的狀態,卻又在此時毫不客氣地衝埃爾維大喊:“人類的成長是在無數選擇中誕生,但選擇,是自我的決定,而非外物的強行賦予。”

“妖獸,不管是實力多強的妖獸,壽命何等悠久的妖獸,你們,永遠都比不上人類那永無盡頭的成長性!”

一群活著的死屍而已。

蘇利最終告訴埃爾維:“我不會讓你帶走渡鴉的。”

而後,蘇利閉著眼睛將握在手中的綢緞,重新系了回去。

埃爾維·貝西墨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

沒有人知道,頭上長著龍角的女士,在此時究竟是如何想的。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場人類與巨龍的言語對峙,蘇利取得了絕對性的勝利。

不管是蘇利扯下綢緞後的對話,還是之前猶如拋棄理智後,接連不斷產生的質問,這都成為了埃爾維跳進蘇利挖出的深坑的推進器。

事實上,這個陷阱早就存在了。

弱者還能更弱,而如埃爾維·貝西墨那樣的強者,卻一直都很強。

所以強者永遠都不會改變?

不,現實是弱者隨意的一個變化,都會引起漫天驚雷。

蘇利在藍哲診治,確定西里爾身體沒有大礙後,已經吃上了馬克端出來的飯。

洛伊正在旁邊拿著乾淨的公筷給他佈菜。

就照顧人這方面,艾格伯特屬實是一片赤誠之心,他只會把自己認為的好的,全都堆到蘇利的面前。

而曾經有過家庭的洛伊,卻更能清楚判斷出,蘇利眼下更需要什麼。

於是在佈菜的機會被搶走之後,洛伊成功接收到了艾格伯特怨念的眼神。

二星傭兵無所謂,甚至還能拿出一個裝滿了各種生穀物的碗,往蘇利手邊推了推。

蘇利則是順手接過那個碗,以相較於往常而言,明顯呆板了不少的動作,開始投餵起了渡鴉。

他在思考。

埃爾維所說的話透露出了太多資訊。

高階妖獸無法干涉自然妖獸的成長,這份無法干涉,隨著時代的變化,應該已經成為了妖獸文明當代中的妖獸普遍性認知。

娜安事件,妖獸方只有渡鴉給予一定協助的情況,就能確定埃爾維沒有說謊。

以及,這份不得干涉的認知,也在規則不知道在多少年前就被定下時,逐漸在妖獸文明中的妖獸大腦裡,被賦予了一個,無法違背,不得改變的概念。

並且沒有妖獸會糾結原因。

如果說人類圈子裡的弱肉強食,是妖獸弄出來的規則,那妖獸本身在遵守的規則,又是誰搞的呢?

蘇利選擇暫時忽略這個問題。

還有著更加重要的情報,需要他在腦中梳理。

一,埃爾維所代表的妖獸文明中的妖獸,一旦違背所謂規則,就會死亡。

二,自然妖獸,如果指的是長於妖獸森林,以渡鴉為首代表的那型別妖獸,那就能說明,埃爾維在她自身的概念中,不等同於自然妖獸。

自然是順應自然規律的意思,那不自然……

又是什麼?

這個問題在得到答案之前,蘇利就已經把一碗雜糧給投餵了個乾淨。

渡鴉吃沒吃飽,沒人關注。

九級妖獸變作原形的規模,也不見得是一碗雜糧就能填飽肚子的存在。

現在更有意思的是……

埃爾維主動坐上了餐桌。

沒人敢問她是不是想要吃人類的食物,馬克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什麼都不知道一樣,把埃爾維當成了一位有點難伺候的,伺候不好,可能就會得罪的貴客。

馬克選擇給埃爾維裝了飯,並遞上了筷子和刀叉。

巨龍學著蘇利的動作端起了碗,但該如何進食,卻像是一無所知。

沒有人質疑她的行動,也沒有人質疑她模仿的理由。

蘇利只是在知道埃爾維坐在了同一張桌子上後問:“一定要帶走渡鴉嗎?”

埃爾維放下了根本學不會使用的碗筷,她看向至今臉上仍然蒙著綢緞的蘇利,在回答那個問題之前,對元素的絕對掌控力,讓埃爾維只憑借“注視”這個動作,就能發現被綢緞蒙著眼睛的蘇利,一直都保持著閉眼的動作,從未睜眼。

埃爾維沒有選擇回答蘇利的問題,而是反問蘇利:“對你而言,所謂羞恥,背後的東西又是什麼?”

不願意看到她人形的裸/體,對於蘇利來說,究竟代表什麼含義?

埃爾維的腦海裡一瞬間就被這個反問填滿。

她想要得到答案,而在得到答案之前,她都不會選擇告知蘇利問題的答案。

“也許我說的並不符合你想要了解的東西。”蘇利提前說明。

埃爾維:“我不在乎,我只是對你而言,你口中所說的羞恥心,在面對我時,究竟指代什麼。”

“指代文明,指代不同於妖獸的,獨屬於人類的文明。”蘇利聲線清越,在他不以情緒引導談話方式時,旁人聽他說話,都像是一種享受。

“與其說羞恥心,不如說廉恥心。禮義廉恥,是人類擺脫智慧矇昧階段後所產生的必然之物。某種程度上,這種心態,是將人類與野獸劃分出差異的最底層原則。”

“無論是侮辱性質的辱罵,還是衣冠禽獸的說法,大抵都服從廉恥二字的基本原則。從人的角度來說,只有畜生才會在大庭廣眾下交/橫。”

“當然,這只是其中部分偏頗的概念,既然世有虎毒不食子之說,就說明,人類一旦陷入拋棄文明的地步,那所作所為,連野獸都難以企及。”

“所以,你所認為的,服從於你肉/體的強大,於我而言,絕對不是遵從強者的習慣。而是想要讓我拋棄自身堅守了多年原則的底線,去按照你那一套邏輯行動的強盜行徑。”

所以,在最初談及羞恥心的時候,蘇利會不聲不響地刺了埃爾維一下。這就在於,從他的角度來看,埃爾維所說的話,天然就是在踐踏另一個非埃爾維所在文明的文明。

蘇利告訴埃爾維:“我永遠為人類文明四個字感到驕傲。”

埃爾維沉默了很久。

但最終她也沒有就著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而是回答了渡鴉的問題。

“是。”她說。

蘇利:“?”

埃爾維看著少年:“我一定要帶走渡鴉。”

“這件事從我出現在這裡開始,對於人類來說,就已經不再是需要商量的事。”

“自然妖獸的價值,是另一種規則意義上的強大,就算他現在實力低微……”

所有人都被實力低微四個字鎮住了。

渡鴉,實力低微……

再冷的冷笑話也不至於冷到這種程度。

可這話偏偏是由一頭人形巨龍說出口的。

“我不可能選擇放棄他。”

“為什麼?”蘇利問。

“你所說的不可能選擇放棄他,是因為什麼才讓你做出了不願放棄的選擇?”

“或者我說得更加準確一點,妖獸文明裡,究竟發生了什麼,才需要你來尋找渡鴉。”

就像是渡鴉能看出埃爾維的身份不凡一樣。

蘇利同樣也能察覺到這一點。

能憑藉那般強大的軀體,將風控制得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波動……

就算是實力超越渡鴉好幾個階層的妖獸,也不可能這麼簡單做到。

對元素的掌控,和對元素規則的掌控,是兩個概念。

蘇利本來還曾設想過,有沒有必要支開埃爾維,私下裡聯合小樓內部的人,探討他從現有資訊推測出來的結論。但當知道埃爾維是風元素並且之前做了些什麼後,這個概念一瞬間就被衝到了天外天。

風是什麼?

風是所有物品動作中,都會存在的東西。

呼吸,對話,行走。

只要物品不是絕對靜止,那麼就一定會產生風,而對風的規則掌控,想來足以讓本身實力就超越人類很多階層的埃爾維,輕而易舉探聽到任何她想要知道的訊息。

人類沒有任何抵擋的能力。

不能私下交流,不能眼神溝通。

就算眼神溝通沒用,不能私下交流,也意味著蘇利想告知其他人的資訊,都得讓埃爾維將他已經知道的東西,主動輸出。

“那不是你應該知道的事。”埃爾維說。

她的語氣不再是那種隱隱約約包含著居高臨下。

娜安之於埃爾維來說究竟代表什麼呢?

巨龍無法用自己已有的詞彙量形容,但是,埃爾維在蘇利點明一切之後,第一時間產生的不是真正野蠻高傲之輩可能會產生的怒火,而是冷靜過後,從心底深處悄然升起的哀痛。

她什麼都沒做。

卻要求自己的朋友,一定要走向她所認為的正確選擇。

真相殘酷到就像是心臟被利刃剖穿。

但如果沒有這次的攻心對話,那埃爾維·貝西墨這頭龍,或許永遠都會對自己已經死去多時的朋友,不間斷地產生憤惡之情。

埃爾維感謝這點,所以才會警告蘇利:“就算我沒有將注意力放在你身上分毫,你也不要認為,絕對的零元素親和度,對於妖獸來說,就真的全然等同於人類對你所賦予的廢物概念。”

“不要去嘗試靠近那個世界。”

埃爾維說:“那對你而言,是一旦接觸,就再無機會逃離的地獄。”

“那西里爾呢?”蘇利根本不在乎埃爾維現在透露的資訊。

蘇利也有那麼一絲不願掩飾的少年義氣。

儘管這種義氣,不是屬於少年的,真正的一往無前。

蘇利衡量過自己不管怎麼做,都很容易死去以後,進入妖獸文明,和不進入妖獸文明,在他看來,差別大概是,自己在家住著,某天突然死去;又或是自己進入妖獸世界,打算做出改變時,被針對死去。

穿越前的世界有一句很多人都說爛的話。

——死也要死個明白。

蘇利不想稀裡糊塗地活,也不想稀裡糊塗地死。

總要有點追求。

當然,在自己想要完成死也要死個明白的使命之前,得先確定,西里爾作為覺醒了妖獸血脈的妖獸,未來會何去何從。

只是蘇利怎麼都沒有想,這個問題才是開啟了深淵的開端。

西里爾的未來會如何發展?

在蘇利根本不關注自己會遭遇些什麼時,埃爾維就明白了,蘇利一定要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巨龍不討厭這個敢和她吵架的少年。

在說了一句:“既然你已經做好了早死的準備,那我也不介意讓你死得清楚一點”後,埃爾維就開始向蘇利解釋,妖獸文明究竟是建立在什麼之上的。

當然,真正讓蘇利感到不可思議的反倒是,埃爾維·貝西墨這頭龍,曾經是個人類的事實。

眾所周知,埃爾維在最初看起來是個戀愛腦般的傢伙。

200多年前,青春少女龍受人類貴族欺騙,與一個人類貴族結合後,從而導致埃爾維生下了混雜她血脈的西里爾的祖先。

但這個“生”,究竟是為何遠遠超越八級妖獸的繁衍速度的呢?

血統純粹的晶翼龍,需要百年孕育,百年孵化。

那更高實力的巨龍呢?

理論上應該需要更久。

就算人類存在十月懷胎的概念,西里爾的先代,作為由妖獸生下的存在,也不可能不符合妖獸繁衍邏輯的,在200多年的時間裡,真的和人類一樣發展出了數代吧。

而這件事的真相——

就是埃爾維·貝西墨曾經是人類的原因。

埃爾維和西里爾一樣,也是一頭覺醒了龍種血脈的人。

只是她不同於現在的西里爾,她是遭受血脈提純後的巨龍。

而如果埃爾維想要讓自己的後代成為和自己一樣的存在,那西里爾接下來的發展就是,被完全洗淨與人類相關的血統後,全身上下的血液都會被埃爾維的血更換一遍。

只要這個流程實現,西里爾就會脫離人類的概念,走向真正的龍種,化為真正的巨龍。

埃爾維·貝西墨那時覺醒龍種血脈,遭受血脈提純,並進入妖獸文明後……

她跑了。

情感上她認為自己還是一個人類,但體質上,埃爾維·貝西墨,就是一頭徹頭徹尾的妖獸。

她重新回到了人類社會。

但同類不可能接受全然非人的存在。

尤其是在人類清楚,一頭巨龍有多大價值的情況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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