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在教皇的眼裡, 那天最初和以往沒有什麼區別。

相似的宮殿,相同的人。

和從看到他開始,就低下頭不敢仰望的奧菲莉亞, 以及一見到他, 就眼神中透露著明顯急切地湊上前來, 攀談著該如何深入治療的國王……

教皇回想著,昨天梅維絲那邊傳來的,說是已經成功殺死“高德佛裡”的訊息,看向萊瑞拉的眼神便越發平和。

萊瑞拉是誰?

是從蘇利的角度來看, 一直都屬於,知道,但從未親眼見過的人。

萊瑞拉是奧菲莉亞和夏佐的母親。

長滿了瑞香花的白色小樓, 在尋常的日子裡, 一直都屬於萊瑞拉的私人領地, 就連國王前來都需要提前打個招呼……

可唯獨教皇不會。

所有別人預設或是遵守的規則, 都理應被他踩在腳下。

而夏佐,更是在所有人看來,都對奧菲莉亞存在著極度依賴的感情。

那麼誰會做這種事呢?

梅維絲可不會清楚皇家血脈的混淆,她的任務除了最初的殺死國王(未完成),就是後來的殺死高德佛裡(已成功)。

確實如傳言那般,那看起來是個十分高潔之人。

結論是,毫無變化。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可能性就只剩下了奧菲莉亞的母親。”

萊瑞拉當然不認:“我可沒有做過那種事!”

在未曾自我覺醒之前,永遠都不要自我意識過剩的,將自己當成救世主般地告訴他人——你生活在地獄。

畢竟在明眼人的眼裡,國王才剛剛醒來。

不可否認, 萊瑞拉長相極美, 是踩在同性與異性雙向審美觀上的一種美, 秋水剪瞳, 金髮璀璨。可這對於權欲者來說, 毫無作用。

“我們能給星星帶來什麼?我們能給神帶來什麼?從人的角度永遠都無法得知,但從人的角度,我們卻一定要知道,星星能給我們帶來什麼,神,又能給世界帶來什麼。”

教皇居高臨下地看著神色瑟瑟發抖的萊瑞拉,厲聲說道:“你就算是再怎麼想要報復我, 也不應該去挑動奧菲莉亞叛逆的情緒。”

他像是根本感覺不到自己的臉上到底有多少褶子,也無法察覺那雙挑動美豔女人下巴的手,又有多麼蒼老。教皇自顧自以一副早已看穿了一切的表情說著:“除了你,沒有人會做這種事了。”

樣貌儀表舉措,一切皆優。

萊瑞拉卻在聽到他這話的一瞬間,不敢相信地看向教皇。

弟弟坐上王位,自己將來繼承教皇之位,而弟弟又在自身的掌控之中……

教皇挑起萊瑞拉的下巴,金色的眼睛裡,是將自己自認為神的居高臨下。

不僅指哪打哪,夏佐甚至還可以做出猶如踐踏自身自尊般的服務舉動。

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能明白什麼?

奧菲莉亞的世界從最開始就被偽裝塑造。

至於那個坐在王后位置上的光明聖女……

“高德佛裡”時刻謹記,所以在他徹底下線之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民眾的心裡刻下一個,我們對神來說根本無關緊要,但神對於我們來說,卻是能讓我變得更好的存在。

“而我們需要做的,絕對不能是永遠都只能抬頭仰望神的光輝,人若是想要追逐些什麼,便要將那些東西追到手,才能稱之為追逐。否則,便只是盲從。”

在針對國王的時候,奧菲莉亞才是國王的親生孩子,夏佐卻是教皇血脈的這種訊息,就算在那個時候顯得無關緊要, 但只要來到了萊瑞拉的身邊, 這個訊息就可以成為打擊她的手段。

聽眾幾乎是控制不住的,被那清冷中又帶有一絲沉穩的聲線,引入了難以描繪的美麗星海。

聽眾無法產生質疑神的想法,因為一切都還沒有抵達他們該質疑的時機。

蘇利在那天和國王談好了話以後,給出了足夠的時間發酵。

工具有了小心思,教皇想要將這個工具徹底銷燬之前,當然不會吝嗇打壓的手段。

暗中針對貴族的黑暗教廷,也無法頂著教皇和國王的雙重壓力作死,就連那個被無數貴族崇拜的高德佛裡,也在大庭廣眾下露了一面。

沒有理由。

教皇甚至不認為對方的價值能比梅維絲高。

“所謂信仰,便是仰望星空。”高德佛裡坐在酒館裡,與臺上吹著口琴的滄桑男人一起,平和的談論著記憶中的東西。

“我們會追逐一些東西,除卻因為那些東西本身具備價值,更是因為,在追逐那些東西的過程中,也能讓我們變好。”

所以她又有什麼理由去想要坐上這個國王之位?

“追逐是一個主觀行動,主觀行動需要配合主觀意識,如果一個人不清楚自己追求的東西,究竟能給自己帶來什麼,那麼所謂追求,便成為了人云亦云的盲從。”

就算她美若天仙,在教皇看來,也只是一個利用工具。

於是在教皇的眼裡,或者說在這座城市的絕大多數人的眼裡,國王醒來後的這段日子,都相當的風平浪靜。

應該更加去信仰光明神嗎?

民眾的意識在被轉向這個想法的時候,也必然會存在,信仰光明神的過程中,生活究竟得到了怎樣的改變……

“神是什麼?是星星,是月亮,是太陽,是一切,是我們只能理解的表層,卻永遠都無法與之並肩而立的,另一個境界的存在。”

“我仍然記得,曾經告訴我,所謂信仰便是仰望星空的人,是多麼的偉大和清醒。與我們相隔了不知道多麼遙遠距離的星空,就像是我們想要追逐卻始終無法觸及的神。”

那天,高德佛裡在裡城最大的一座酒館裡,講起了他曾經聽過的話,和解讀。

奧菲莉亞坐上王位?奧菲莉亞有必要坐上王位嗎?

從教皇的角度來看,自己給這個獨女的意識灌溉,一直都是奧菲莉亞將來需要繼承的是勢力更大,掌控力更高,而且教廷所有人都會聽從她命令的教皇之位。

假如昏迷狀態等同於無法肯定生死,那剛剛醒來,就相當於死裡逃生。

不僅沒有變化,沒有貴族身份的尋常人在見到教廷中人時,甚至還需要主動伏地跪拜。

若出於尊重,彎腰鞠躬便可,伏跪,是合理的嗎?

只要這個念頭存在,那“高德佛裡”就算死去,也絕對屬於功成身退。

只是當“高德佛裡”與進入了酒館的梅維絲互相給了個眼色之後,前者便在口琴聲驟然停頓的空隙裡,留下了最後一句:“願信仰如星空般永存,願追逐之物,也終將被擁入懷中。人的命運,把握在自己的手裡,也存在於自身的選擇之中。”

下一秒,這個看起來溫文爾雅的男人,直接被梅維絲握著一柄短劍穿透了喉嚨。

原本聽得入迷的普通人,驟然陷入恐慌和混亂之中。

梅維絲卻像是根本沒有發現這種混亂的場面一樣,他對著大猩猩般,就算被穿透了喉嚨,也沒有當場死去的高德佛裡說:“你以為,你的三言兩語就能讓已經存在了數千年規則的真相,就此揭開嗎?”

梅維絲丟下了手裡的匕首,她冷漠地看著,已經隱約被民眾奉為智者的屍體重重倒在地上的畫面。

轉身徹底離開這座酒館之前,梅維絲環顧了一圈那些混亂到極點的圍觀群眾。所有人都能發現,她的雙瞳中,是冷漠注視著死物的眼神。

空氣中傳來被城內居民本能畏懼的黑暗教廷聖女……不,是黑暗教廷魔女的最後一道聲音。

“始終待在溫水裡的青蛙,在死到臨頭之前,永遠都不會發現危險逐步逼近。到那時,就算死亡會平等的賦予到每一個人身上,他們也只會認為,世界發展如此,現狀,就該如此。”

酒館一瞬間沉默下來。

直到有人小聲質疑:“為什麼,那個魔女,要殺死高德佛裡先生?”

“什麼真相?”

“溫水裡的青蛙又是什麼?”

“高德佛裡先生此前說的話裡是不是已經隱藏了,他想要告訴我們,卻又無法直接告訴我們的東西。”

不知道,也沒有人知道。

但有人知道,想讓高德佛裡先生死的,不僅僅只是那個魔女。

蘇利抬頭看向奧菲莉亞。

自“高德佛裡”死後,該發酵的東西,必將發酵完成。而蘇利第二次來到宮廷的目的,也就是為了和這對無血緣關係的父女,商討究竟何時開始針對教皇。

此前,教皇在被國王連著用身體還沒被治好,唯一能信任的只有教皇,願光明神永遠常在,等之類的各種爛理由拖延了教皇的腳步之後,蘇利便就著這個訊息,說出了教皇一定會去瑞香花小樓那裡。

奧菲莉亞眼神冰冷地回望著蘇利:“不要用我的母親來稱呼那個女人,她有名字。”

蘇利乾脆利落地做出了舉雙手投降的動作,他不想和奧菲莉亞掰頭,隨後才又說:“教皇之後的行動很明顯。”

“從他的角度來看,很多將來會發生的事情,都需要一點時間的沉澱,因此在無事可做的他,在最終結果到來之前,必然會去質疑萊瑞拉。”

“為何這麼早,夏佐的身份就被暴露。”蘇利撇了一眼眉峰緊鎖的國王,收回視線後又說,“也為何,萊瑞拉在知道城內流傳了夏佐身份的資訊後,沒有派人阻止訊息的傳播,反倒任由其發酵。”

“這對於一個掌控欲極強的人來說……”蘇利毫不客氣地在國王面前給教皇扣帽子,“是絕不能允許之事。”

“而他去尋找萊瑞拉的這件事,將成為我們圍攻他的最好時機。”

蘇利說到這裡,話鋒一轉,便又提起了國王。

“對您來說,這是殺死教皇的最合適的機會。”

“所以,”蘇利抬眼看向目光炯炯注視著他的國王,“您至少也該拿出那些,此前一直都沒有被人發現的戰力了吧。”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你。”國王“呵呵”地長笑了起來。

自從那天,國王從蘇利身上感覺到了難言的恐懼後,便不再將他視為一個孩子。

現在國王完全將蘇利放在了與自己平齊的位置上,甚至還隱約位列其上。

當奧菲莉亞驚訝地把視線投向國王的時候,蘇利就見到國王在說:“對於王族來說,每一個坐上王位的人都會從前任國王手中繼承一支隱匿軍隊。”

“這部分人員在無數歷史歲月中都屬於‘無名氏’。他們沒有身份,沒有痕跡,沒有存在感,唯一的作用和價值就是,在王族遭受巨大危機時,捨身奉獻一切。”

“儘管那是一個在除了國王之外,沒有任何人會知道的隊伍,但十人隊伍裡,每一個至少都能比肩教廷的宗主教。”

國王隨後又冷笑道:“在這支隊伍面前,就算教皇實力強大,也不見得還能逃脫。”

蘇利則是挑眉,不假思索的道:“所以在陛下看來,教皇的存在已經威脅到皇家的生死存亡了嗎?”

“在我看來,就是如此。”國王用力地拍了拍王座的一側扶手,他的臉色很是難看,“混淆王族血脈,背地裡幾十年如一日地算計阿米克比。號稱神在人間的代言人,不僅沒有將一切都奉獻給他尊重的神,甚至還私自留下了血脈!”

“這無論是從哪個方向看,都是罪大惡極之事!”

國王已經做好了以正義之勢打擊教皇的準備。

儘管這一切,仍然屬於蘇利的有意引導。

說來此前那個存在酒館裡的高德弗裡,便是由艾格伯特扮演。

洛伊當時被迫上臺賣藝,當了一段時間口琴師後,就開始按照蘇利的吩咐,刻意給艾格伯特營造出一副大佬氣場。

雖說在用言語烘托這份氣場的時候,洛伊著實品到了什麼叫做夾帶私貨。

要不是為了維持高德佛裡的人設,洛伊感覺艾格伯特隨時能拿出那本《沒人比我更懂蘇利大人》,當場開啟聲情並茂的解讀。

雖說在“埋葬高德佛裡”的時候,洛伊還是見到了艾格伯特的離譜操作。

“你為什麼要把那本《沒人比我更懂蘇利大人》上面的蘇利兩個字,刻意塗黑,然後放進高德佛裡的棺材裡?”

艾格伯特振振有詞:“即便用蘇利大人為原型創造的高德佛裡,是一個世人終將仰望的智者角色,可高德佛裡終究不是蘇利大人。”

艾格伯特看著洛伊,他語氣堅定:“高德佛裡只能算得上是蘇利大人的其中一面。”

“瞭解片面又怎麼能比得上了解全部?”

艾格伯特說這話的時候,還一臉慚愧地摸了摸《沒人比我更懂蘇利大人》封面上被塗黑的蘇利名字。

“在拿出筆墨將這兩個字塗黑的時候,我深刻地感覺到了什麼叫做心痛。可一想到高德佛裡註定被挖開的墓,內裡卻隱藏著能讓這座城市裡所有人覺醒的書籍,我便覺得,與其繼續愧疚被塗黑的蘇利大人的名字,不如在今後更加全心全意地信奉著他。”

冬日裡的寒風吹過墓地,發黃的葉子旋轉不斷地落在地面上,洛伊發自身心地說道:“……你真的是越來越有病了。”

“承蒙誇讚。”艾格伯特拿起鐵鍬,他認為靠元素掘土,顯然是對蘇利其中一面的高德佛裡先生的不尊重。

所以他選擇親自挖墳,親自埋葬。

洛伊無語地削了個石板,他一邊在上面刻著“高德佛裡之墓”幾個字,一邊吐槽似的說道:“這根本不是誇讚好嗎?你還要臉嗎?”

“還有,既然你認為高德佛裡是小少爺的一面,那你為什麼還能眼睜睜地看著高德佛裡的墳墓被挖。”

艾格伯特表情深沉,他將書籍放在棺材深處後,極其細緻地扣上了棺材蓋,並用雙手捧著一捧土,放在了棺材板上。

而後才開始動用鐵鍬。

在尊重(變態)蘇利這方面,洛伊承認自己在艾格伯特面前甘拜下風。

“這並不叫眼睜睜看著高德佛裡的墳墓被挖。你我都知道,高德佛裡只是蘇利大人的其中一面,這裡的墓,與其說是墓,不如說是一個資訊儲存箱。”

艾格伯特最終蹲下`身子,摸了摸被高高壘起的墳堆,語氣感嘆,眉眼也染上了一絲傷感。

“我們的目的是按照蘇利大人的吩咐在這裡挖個墓,至於墓裡沒有屍體,卻多出了一本書什麼的,想來大人也不會在乎。畢竟,空墓代表一種資訊,空墓裡多了一本書,資訊也還是那個資訊。”

“再有就是,這座城市裡的所有人,不知道要多久之後才能真正瞻仰蘇利大人的光輝。在此之前,只能用高德佛裡先生來做代餐的人,又有什麼資格值得我生氣。”

洛伊:……………………

以後和艾格伯特一塊辦事的話,還是讓藍哲來吧,實在不行,那個天天蹲在小少爺肩膀上的渡鴉也行。

洛伊是不想幹了。

真,純純有病。

但人可能就是賤,在知道艾格伯特有病的情況下,洛伊還是控制不住地問了一句:“如果有一天,我們真的要親手埋葬小少爺的話,你會怎麼做?”

“我會讓這個留不住蘇利大人的世界,徹底消失!”艾格伯特渾身上下的殺氣沖天而起。

洛伊嘴角瘋狂抽搐:“我以為你最離譜,能說出口的也只是和小少爺合葬而已。”

“如果你指的是這個角度的話。”艾格伯特收斂氣勢,他頷首點頭,臉上控制不住地泛出紅暈。

“那在讓世界為大人陪葬之後,我會先將自己製成永世長存的傀儡人。”

“——好在無盡的歲月裡,為蘇利大人守護最後一處清靜之地。”

王宮裡,蘇利控制不住地打了個噴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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