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藝術

西里爾完全不懂另外三人想要表達的意思, 但因為天色已晚的原因,他還是催促著蘇利早點回去。

元素強化過的身體熬夜沒什麼關係,但沒強化過的, 不管做什麼, 在西里爾看來都顯得有些過分脆弱。

當然, 這份脆弱只是源於肉/體。

西里爾從來沒覺得蘇利的精神層面有任何柔弱之處。

艾格哥哥和第茲聖子的部分表現,西里爾認為自己也算是能理解,但他堅決做不到,像他們一樣, 說出各種讓人感到肉麻的話。

再有就是,與其思考蘇利究竟為他們付出了什麼,不如想想, 付出那些的蘇利, 究竟有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結果。

他的付出不一定非要自身得到回報, 但一定期望, 被付出者能收穫自己想要的東西。

西里爾覺得蘇利想要的很簡單。

每個人都擁有自我,每個人都存在目標, 大家都可以向一個方向不斷努力,不會輕易重傷,也不會丟失個人財產……

蘇利想要的大致就是這個樣子。

答案是做到了, 卻又沒有完全做到。

蘇利落座之後,表情各異的眾人,剛想按照以往的習慣坐在各自的位置上,西里爾就直接越過了艾格伯特,搶下了距離蘇利最近的位置。

可現在不一樣。

馬克與洛伊這兩個不花錢,一個主動負責家庭衛生,另一個負責護衛蘇利人身安全的,西里爾覺得也能接受。

現在的西里爾,已經明白了智慧和實力的雙重重要性。

第茲,一個思維極其異常的光明聖子,梅維絲,又一個西里爾只知道名字的黑暗聖女,尤利烏斯,改了名的,幾個月之前暴打了蘇利好長一段時間的傢伙。

但他要的就是這種慘無人道的針對性訓練。

西里爾想,蘇利今後肯定會嘗試踏入另一個世界。

不準確,但也沒有錯誤。

但現在就不一樣了。

這是自然界弱小者,恐懼於強者帶來的危機的逃跑本能。

——要比在意自己, 還要在意他。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

那麼再問, 因為蘇利匯聚在此的人做到了這些嗎?

西里爾不會直接把大家打成沒有自我之輩, 但他可以很明確地說, 包括自己在內, 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 試探地將蘇利的存在本身當成自我。

蘇利手持筷子,側過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西里爾好像一直都沒有刻意地和我坐在一起吃飯過。”

否則又怎麼可能跟隨上蘇利的腳步。

受限於戰爭的危機影響,蘇利去裡城那會兒,西里爾出於實力也出於不想拖後腿的原因,就算想去也按耐住了心思。

至於各自的目標……

各自的房間倒沒有什麼變化,但大廳確實看起來著實大了不少。

出於實力方面,也算是勉勉強強認可。

蘇利是踩著晚餐地點到家的。

無外乎慘無人道的針對性訓練。

蘇利讓他們擁有了自我,所以他們也註定了無法忽視蘇利。

所以,他要做的就是,讓自己具備能跟隨蘇利的腳步一併走上這條道路的實力。

這代表什麼?

這代表他西里爾如果不主動,那他和蘇利的故事就永遠都不會繼續下去……當然,這故事就只是作為朋友之間,無任何深層含義。

這個想法沒由來,但只要一深入,就又覺得,本該如此。

這樣也就足夠了。

小樓自從人越來越多以後,藍哲和尤菲婭一琢磨,乾脆直接把隔壁的一棟樓打通。

渡鴉,堂堂九級妖獸,西里爾平時面見烏鴉狀態的他時還好,可看到人形時,就感覺凝視了蘇利口中所說的深淵。

艾格哥哥讓他們擺脫了乞丐之身,尤菲婭大姐以相當低廉的價格租給了他們整整一棟樓,藍哲哥哥不僅治好了生病的蘇利,還資助二者就讀亞撒學院。

可現在……

西里爾順勢點了點頭。

就像是現在,感受到艾格伯特過於鋒利的視線時,西里爾心裡已經完全可以想到,明天自己會遭遇些什麼。

這是一個沒有任何人會選擇跳躍出去,也不願意跳躍出去的圈。

就像現在,蘇利和他並排行走於夜色之中。

西里爾認定,自己的目標是,希望實力變得更強,強到蘇利在面對任何危機的時候,自己都足以為之抵擋。

他此前確實沒有太過在乎,與蘇利之間的距離。

之前還好……

那就是,他西里爾也要爭。

就像是蘇利不認為自己所遭受的苦難是苦難一樣,西里爾也認定,自己的努力,不過是為了達成目標的必備過程。

——要主動搶奪蘇利的注意力,就算會被針對也要。

——要變強,就算被打得很慘也得做。

不然總有一天,和所有人站在同一條競爭道路上的西里爾,將被自發站在蘇利身邊的人,挨個踩在腳下。

西里爾定了定神,說:“以前是覺得,不管怎樣,蘇利都不會丟下我。”

“但現在就覺得,不會丟下我是一回事,我跟不上你的腳步,就又是另一回事。”

蘇利夾菜的筷子一滑,綠葉菜就直接落在了碗中白色的米飯上。

此時的蘇利,忘記自閉自己白皙的米飯,被青菜的湯汁染綠,他脫口而出一句:“這又是什麼和什麼……”

西里爾揚起了燦爛的笑臉:“沒什麼,你不用太在乎。”

說話間,整張桌子上的所有人,視線都放在了西里爾的身上。

艾格伯特:這小子是想要和我搶蘇利大人左右手的位置嗎?眼神逐漸危險.jpg

尤菲婭:有意思,當了很多年的乞丐,沒在他心裡留下什麼,突然覺醒龍種血脈,也沒給他立下什麼認知,結果現在因為見到一群生人,就想爭了嗎?

馬克:果然會這樣……

其他人對西里爾的表現各有詫異,馬克卻覺得理所當然。

迫於現實被留下看家的人,可沒辦法真的將受脅迫往裡城去的蘇利,當成什麼打工人的出差之舉。

西里爾只會不斷在腦裡深想,自己沒有被蘇利拋下,卻被現實摒棄。

像現在這樣,蘇利回來了有一段時間才表現出來想要增強關注力的模樣……馬克只覺得,西里爾恐怕是真的做好了,一個人被大家包圍的準備。

第二天。

西里爾不出所料地被艾格伯特包圍。

一大清早的,黎明之色還未完全顯現,西里爾的房門就被艾格伯特敲響,人也被他帶去了郊區。

艾格伯特選擇指點西里爾的修煉,不僅僅是因為西里爾昨晚搶了他的位置,更多的其實也有,想要讓西里爾實力變得更強的想法。

他私下裡問過渡鴉,問西里爾的發展前途,問西里爾的龍種血統,問覺醒了血脈,和沒覺醒血脈有什麼差別。

這些看似和西里爾相關的問題,本質不過是艾格伯特在藉助這些,判斷西里爾對蘇利是否有所危害,以及是否能給蘇利提供助力。

就西里爾這種想要爭奪注意力的舉動,不用想就知道,必然不會傷害蘇利。

至於助力層面,渡鴉此前告訴艾格伯特說:“西里爾的那位先祖,實力最少也是和我同一個階層,據我估計,她或許已經超越了九級妖獸,並進入了真正的智慧妖獸圈。”

“妖獸的實力提升,有很大一塊都需要血脈的支援,血脈並非源於妖獸種族,而是源於,提供那一份血脈的妖獸的個體實力。”

渡鴉解釋不清和基因相關的東西。

但他知道,西里爾覺醒了龍種血統後,就等同於,他的實力最次也能提升到他的先祖,在人類中留下那份血脈時的實力。

如果之後有幸遇見了西里爾的先祖,將西里爾自身血脈再度提純,更新換代,那西里爾的發展方向,將會直接跳過人類元素師修煉的底層邏輯。

也就是不再侷限於,所謂的元素親和度。

渡鴉在進入人類社會之前,甚至沒聽過這個詞。

那天的問話結束前,黑色的渡鴉告訴艾格伯特:“不過你也要注意一點。”

“不同於我這種日積月累,一點一點窩在妖獸森林提升實力的,類似於開拓者一般的妖獸。”渡鴉的祖上,從來沒有出過九級妖獸或者更強的妖獸,這等同於他的基因強化方向,一直由自身把持。

但西里爾不同。

“西里爾雖然會擁有他先祖為他提供的優勢之處,但同樣也有可能因為他的先祖,產生一些不好的念頭。”

這份優勢,就相當於,西里爾提升到九級妖獸之前,不存在度過瓶頸的壓力。他只需要積累足夠多的元素,就可以自然提升。

而不好的念頭……

“娜安曾經告訴過你們,那頭龍在過去被人類坑害過,不是嗎?”

如果西里爾試圖透過更新他先祖的血脈,獲取更高的,不需度過瓶頸就能達到的實力提升空間,那他就等同於是一位需要被防備的角色。

如果沒有,那待西里爾達到九級妖獸這個實力階段時,就只能選擇去按照自己的方式,走向一條新的,沒有妖獸走過的道路。

艾格伯特那時在渡鴉重新飛到掛畫前時說:“我相信西里爾就算真的有對人不好的念頭,也一定不會攻擊蘇利大人。”

這不是什麼人類對妖獸的信任。

人類對妖獸有什麼信任?

艾格伯特現在還想著怎麼樣打敗渡鴉,然後讓他滾出蘇利的視線範圍。

之所以信任西里爾,只是相信,這個被蘇利大人心甘情願拉一把手的小乞丐,絕對不會辜負蘇利大人的信任。

艾格伯特信任的不是龍種少年,他信任的是蘇利本身。

亞撒學院,課後。

蘇利坐在和豈並列的位置上,正低頭翻閱著此前找亞撒院長借的一本傳記。

之前在裡城呆的那段時間,蘇利長長的頭髮,已經被剪成了和原來差別不大的模樣。似乎幾個月的時間,什麼都沒能改變。

不過仔細看還是能發現,蘇利的身高也長高了不止一公分。

此時,風光霽月的少年,正懶懶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眼望去,從他身上看不到任何緊張和焦灼的氣息。

豈緊了緊手後,輕輕地敲了敲蘇利的桌面。

蘇利:“?”

豈猶豫了兩秒後還是說道:“我這段時間能不能住在你的小樓?”

“當然我會支付租金。”

“至於想要住進那裡的原因……”

豈聲音有些沉悶地說:“我的母親傳信告訴我,只有待在你的身邊,我才能發揮出自己的價值,否則我就只是被流放的王子,終身待在這座城市,沒有辦法給她,以及給你帶來任何幫助。”

匆匆將一大堆資訊全都交代了的豈,心裡很是慚愧。

他清楚自己的母親,在那封信裡寫的部分東西,比自己說出口的要尖銳得多。

儘管那封信裡,也表明了王后並非不愛自己的兒子,但著重了筆墨的還是,要求豈跟隨在蘇利的身邊學習一段時間。

最好是寸步不離,同吃同睡的那種。

豈為信件中描繪的東西感到羞恥,但也為信件中講述的現實感到後背發涼。

目前最有力坐上王位的,仍然是此前帶兵圍住了傭兵之城的奧菲莉亞。

大公主的心計遠遠高於始終避其鋒芒的王后。

甚至大公主心裡也很明白,蘇利既然沒有選擇揭露她的真實身份,那就表明他不會再去揭露她的身份。何況就算真的想要揭露,也只會藉著揭露她身份這件事,和她談判些別的東西。

這是屬於聰明人共有的默契。

至於威拉德搞出來的毒,奧菲莉亞不管查沒查到,她優先針對的,絕對還是某種程度上能決定她命運的國王。

國王死後,裡城註定還有一場亂子將生。

豈的母親,就算是能提前做好預防準備,她也不認為自己能成為坐於高位的決策者。

這不是什麼自身實力不足,而是心境上的差別。

能做上王位的,沒有不狠的。狼性心理,往往才能決定一個群體的向前發展。

但豈的母親,不管是曾經在教皇的控制之下,還是做聖女的那段期間,她被教導的方向,一直都是往綿羊發展。

不過狠就意味著,有太多顧忌。

當然,豈的母親也不認為豈能在短期內成長成奧菲莉亞這樣的人。

她想要的,是豈即便無法長成奧菲莉亞那樣的兇狠,也要從蘇利那裡學到,如何壓制那種兇狠,並且讓那種兇狠之輩,為自身所用。

儘管這是一個在豈看來,根本沒有可能實現的目標。

但他還是將這些說出了口。

作為同班同學,西里爾的變化,豈肉眼可見。現在的西里爾,每天臉上都會有新的繃帶,走起路來,總是一瘸一拐,身上也充斥著縈繞不散的血腥味。

這當然與其他同學所認為的受到欺負無關。

不過如果西里爾真的受欺負了,蘇利也不可能表現尋常。

面對自己人的時候,蘇利存在著一些,不那麼絕對理性的偏心。

就像是之前毀掉了特洛斯家族的梅維絲。

黑暗聖女不僅沒有受到排擠,驅趕之類,甚至還成為了訓練西里爾的人之一,主攻方向不是元素的使用,而是體術。

西里爾身上的傷,也都是由梅維絲造成。

這種種變化,豈渴望觸及。

將記憶拉回現實,豈看著蘇利的眼神裡充滿了緊張,以及一些控制不住的害怕。

豈害怕蘇利拒絕自己。

以及拒絕他之後,可能會產生的疏遠行為。

差生班本身就是那種很認天賦的班級,豈憑藉極其一般的天賦,真正踏入元素一途,還是因為蘇利剛加入這個班級時,瞎扯的一些哲理。

但不管那些話是不是蘇利瞎扯的,豈仍然承這份情。

還沒得以回報,就被自家母親要求,以情感綁架蘇利……

豈羞恥的恨不得直接找個洞鑽進去。

“如果你不願意的話,直接拒絕就好。”

豈害怕拒絕的同時,也在期待拒絕。

他人付出的好意,可不是什麼理所當然之物。

就算被拒絕會讓他感到難受,豈也希望,蘇利不必因為自己產生為難的想法。

至於蘇利……

“嗯……”他其實沒太聽明白豈的話。

“把你的話簡略的總結,你的意思是,你也想住進小樓?”

豈呆呆地看著一手拿書,一邊抬著眼皮,注視著自己的蘇利。

或許是逐漸在接受這個世界,蘇利身上的那種與世隔絕的特質逐漸變得輕薄。至少旁人注視著他的時候,已經很難再讓人感受到那種遊離在外的氣息。

豈點了點頭。

“那就住好了。”蘇利對此並不在意,他合上了那本實力高強的吟遊詩人手寫的遊記,少年眼神中含著一絲淺淡的笑意回應,“我之前可是不止一次地想,該如何把你請到我的那棟小樓一塊居住。”

“不過偶爾也會想,我這樣做的話,會不會讓你覺得失禮,畢竟對於享受孤獨的人來說,一個人待著,是非常舒適的氛圍。”

豈愣住了。

他想到了太多可能,就是想不到蘇利會給出這種回應。

蘇利自己倒覺得很正常。

他穿越之前再怎麼007,也是有社交的。

一個和他有所聯絡的,經常給各大遊戲測試bug的職業玩家朋友,曾經向蘇利說過一部分關於自己的事。

那是一個在幼年時期,完全可以和留守兒童畫上等號的人。不過區別於留守兒童還有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這類隔代之人,那個孩子,一直都只有自己。

從小學時期,就得拿著銀行卡跨過需要乘船的河流,去集上銀行取出自己母親每月寄來的生活費。

筆墨,柴米油鹽,衣食住行,全都需要一個年齡為個位數的孩子自生自立。

那個朋友並不認為自己需要用一生治癒童年,但他曾經也告訴蘇利:“如果可以,我還是希望自己童年的時候,能有一個陪伴者。”

“無關孤獨和寂寞,就是,幼年孩子的成長路上,如果沒有一個合適的指引者,那像我們這類人,就只能自己摸著黑野蠻生長。走正了還好,別人隨意兩句好孩子就能概括。走歪了,十之八/九會踏入違法犯罪的道路。”

慶幸的是,蘇利的那個朋友沒有走歪。

但不幸的是,大多數摸著石頭過河野蠻生長的人,都擁有著無法了卻的遺憾。

算上穿越後的時間,蘇利琢磨著自己也有31歲了,雖然和那個朋友一樣都屬於大魔法師,但尋常這個年紀的男性,也確實可能連崽都會打醬油了。

換句話來說,豈所有自認為愧疚和難堪的小心思,於蘇利而言,都是可以被包容,被認可的小情緒。

就是……

蘇利看著豈不知不覺捏到自己袖子上的手,呆了一下後,抬頭看著站在自己座位旁邊的少年說:“同住我能接受,但拉手和同睡什麼的,我可不接受。”

蘇利也屬於享受孤獨的那類人,不然也不可能28歲退休後,瀟灑自在到30歲的那兩年裡,從沒有和那位朋友正面聯絡。

接觸可以,親密噠咩!

豈鬆開了蘇利的袖子後,眼圈控制不住地泛起了紅色。

“謝謝。”

蘇利沒有說不必道歉,這太煞風景了。

他只是輕輕地點頭,“嗯”了一聲。

於是放學後會分道揚鑣的三個人,變成了放學後會一併同行。

但令蘇利嘆氣的是……

找揍的人又多了一個。

字面意思上的那種找揍。

豈跟著西里爾,一塊開始被聖子聖女軍團猛錘的日常。

甚至在這段時間裡,蘇利那在差生班裡好了的名聲,又重新爛了回去。

無關元素親和度的廢物評價,就是有人覺得,蘇利估計有個好父親,然後父親有錢有權有實力,才能讓西里爾和豈給他當小弟,沒事還能毆打他們,發洩自身。

蘇利:………………

對此蘇利表示,那些和貴族相關的八卦之所以能成為正史,只能說,有問題的是這個世界所有人。

腦補或許是什麼傳統藝能吧。

又過了幾天。

相較於亞撒學院的開春升學考,最先到來的,是蘇利在心裡唸了很久的除夕。

這個世界的日曆採用新曆,年份使用的是阿米克比存在的時間,至於二十四節氣,各大節日,以及農曆……

那是毛都沒有。

蘇利還能怎麼辦呢,不還是隻能選擇依靠記憶力。

這天,蘇利一大清早的起來後,就換上了不同於異世界人常穿的“勇者服飾”,他穿上了依靠記憶,告知西里爾,並由後者繪於紙面,最後又被尤菲婭拿著圖紙,專門找人定做的漢服。

交領廣袖,淺蒼灰色大面積鋪底,其上以銀線點繡鶴紋,玉色帶子束於腰間,或許是覺得整體色調偏淡,尤菲婭當時在這套服飾被做出來後,直接衝進了傭兵聯盟儲藏室,從內部拿出了一塊極其純粹的綠色翡翠。

誰也不清楚傭兵聯盟的繼承人還有雕刻的手藝,只知道當初做出來的玉佩,現在被掛在蘇利身上後,著實成為了點亮他全身的點睛之筆,晶瑩剔透,碧如春水。

蘇利穿上後才有些奇怪地扯了扯自己的衣物,他房間裡自有一面鏡子,想要看清楚自己的形象,倒是不難。

就是總控制不住地感覺到異樣。

臉是極佳的,身量也是極好看的,短髮穿漢服也不會醜到哪裡去。但就是覺得,發自內心地覺得……

怪異。

不適應,不協調的感覺也充斥在了方方面面。

鉑金色的頭髮,再漂淺一些,就無限貼近於白,綠色的眼睛,再怎麼好看,也比不上記憶裡看了30年的,純粹的黑。

不一樣就是不一樣了。

鏡子裡的人對著自己笑了一下,很是好看。只是那淺淺勾勒的弧度,最後還是慢慢繃直。

怪異,不適應,還有些許猶如攥緊了心臟般的難受。

——到底還是來到了一個和過去完全無關的異世界。

這個世界不同於過去,沒有他熟悉的歷史,沒有他熟悉的面孔,也沒有他熟悉的語言。

特殊的力量,特殊的妖獸,停滯不前的文明。

什麼都不一樣。

就算試圖在特殊的日子裡,尋找最後一道可以紀念的特殊,也只能感覺到充斥在方方面面的格格不入。

蘇利在鏡子前站了好久,久到自己的房門被敲響後,才突然回過神似的,隔著房門回了一句:“馬上就來。”

門外敲門的藍哲,感覺那聲音比自己每天都能聽到的聲線,要低沉了一些。但一想起,這是蘇利口中所說的,他的家鄉里極其特殊的日子,藍哲就只單純地將其認成,可能是蘇利為了度過這個美好的日子,熬了夜,導致睡眠不足,從而造成的聲線差異。

隨後他轉身下了樓。

沒過多久,房門被推開。

只是揹著窗外冬日陽光推開了房門的少年,穿著的不再是那一身期待了很久的服飾,而是從櫃子裡,隨意挑選的一件,尤菲婭此前幫忙購置的衣物。

即便慚愧於辜負了小夥伴和尤菲婭的一番幫助,但蘇利在輕輕吐出了一口氣後,還是決定以現在的模樣下樓。

不可迴歸之地,不必強求。

既可回憶之物,時常悠悠。

服飾不代表什麼,格格不入的怪異,也無法阻攔蘇利對自己故鄉的懷念。

只是蘇利也很清楚,這仍然是一個,與故鄉沒有任何相似之處的異世界。

放下那套服飾,不是隨波逐流。

是他明白,強求不來。

見他下樓後,樓下的人果然愣住。

先前在做那套服飾的時候,為了讓設計和細節符合蘇利記憶中的一切,在製作階段,有被專人拿到這棟小樓裡,經過多次調整。

沒有誰見過蘇利穿戴整齊的畫面,但所有人都知道,只試穿部分的他,一直都在期待著能穿戴整齊的那一天。

忽然就有些沉默。

儘管從樓梯上下來的少年,身上穿著與這個世界再和諧不過的襯衫馬甲,披風長褲,但卻沒有任何人為此感到開心。

艾格伯特突然覺得,自己此前或許只理解了三分第茲說的話。

否則現在,為什麼心臟會痛得像是被尖銳的刀子在不斷切割呢。

在試穿那些還沒有被縫製完整的衣服時,蘇利也曾興致高昂過。

蘇利期待的時候,那雙綠色的眼睛,比世界上最貴的翡翠都要透徹。

但是現在,注視著他的人,仍然能從那雙綠色的眼睛裡看見明亮和透徹。只是,那雙本來不應容納一物的眼睛,卻倒映了他們所有人的身影。

他們本來應該為此覺得高興才對,畢竟,他們都慢慢走進了蘇利的心。

可是沒有。

所有人的想法出奇地一致。

——這個世界,又在蘇利不承認的逼迫之下,緩慢而又殘忍地改變著他。

“不應該這樣。”艾格伯特低著頭,逃避似的避開了那雙綠眸。

無論他再怎麼說,希望自己的身影能倒映在蘇利大人的眼中……但在看到這幅畫面的時候,產生的根本不是可能會對旁人的嫉妒,又或者是,遏制不住的高興。

現在艾格伯特的情緒,被不知從何而來的難過填滿。

他突然想起第茲之前說的話。

【“世界在同化他。”

“在他的精神抵抗著整個世界的侵蝕時,我們所有人,都在試圖加快這一程序。”】

現在不是加快,而是讓這一程序的最終,慢慢躍入眼簾。

沒由來的難過,讓本來高興的氛圍沉重了起來。

蘇利此時缺少了屬於成年人必備的理性,他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嘴角掛上與以往如出一轍的清淺笑容。

“怎麼了?我這樣穿不好看嗎?”

“這可是新衣服。”刻意誇張了的語調,只讓人控制不住的眼角潮溼。

新衣服確實好看,棕色的披風,邊緣處由同色系的淺棕包裹。比蘇利的眼睛要暗了一個色度的馬甲,則被暗金色的布料收邊。

至於那黑色的貼身長褲,更是將少年的雙腿襯托得格外修長。

“勇者服飾”總歸不會太單調,配套的衣服上,還有著同樣綠色的闊口護腕,腳上搭配的更是幾近膝蓋的長靴。

尤菲婭的審美一直線上。

她為蘇利挑選的衣服,沒有誰比她更明白,會有多襯這個少年。

但是……

這些衣服並沒有從蘇利那裡取得任何期待。

尤菲婭幫忙購置,也只是出於,不想讓住在一群大老爺們中間的貌美少年,也逐漸變得粗糙起來。

但現在,她情願他能粗糙一些。

“很好看。”是猶如被沙子阻塞的聲音。

尤菲婭抬起了頭,她伸出雙手拍了拍自己的臉以後,嘴上掛著笑,又說:“我就知道,在挑選衣服這方面,艾格至少差了我十條街。”

本來應該慣例嘴炮女士的艾格伯特,在此時卻是一個字都沒說。

“別這樣,你笑得像是哭了一樣。”旁邊的梅維絲掐了掐尤菲婭的臉。

“與其為自己心中所設想的一些東西感到難過,不如坦然地問問蘇利,究竟為什麼沒有穿上那麼期待的那身衣服。”

“相信我,他一定會給出讓所有人都能理解和接受的答案。”

蘇利哭笑不得地摸了摸鼻子。

梅維絲似乎總是那個,打破某種不當氛圍的角色,雖然蘇利並不想用不當氛圍來形容眼前的畫面。

“沒有穿的原因很多,但如果說一定有什麼要拿來解釋的,那必然是……不合群。”

“大家都穿著你們各自日常的服飾,我卻打扮得像是什麼王公貴族,總覺得會不好意思。說起來不怕尷尬,我姑且也算是那種有美麗羞恥症的男人。”

“雖然不至於把自己的臉折騰得五大三粗,但過於細膩的裝扮,還是會讓我覺得尷尬。何況,只有我一個人穿那種服飾的話……”

蘇利眼神帶笑:“那不就成了我一個人排擠你們全部了嗎?”

梅維絲坐直身體,神色認真:“這個理由只能應付部分人士,應付全部可不行。”

蘇利低頭沉思著:“那我可得認真想想,還有什麼能拿出來的藉口了。”

隨後他重新揚起笑容,雙眸中不含一絲陰霾地說……

“我還是我,並不會因為你們所想的那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就忽略自我。”

蘇利的情緒變化很快,他偶爾也覺得自己有必要出現一些激烈的情緒,不管是難過還是高興都行,畢竟中醫有言,情緒長久平和,容易肝鬱。

不管做什麼,說什麼,吃什麼,想什麼,他的習慣都無法擺脫另一個世界,既然這樣,又何必以除夕這種特殊的日子,自以為是地向那個世界告別?

難過根本不會在蘇利身上長久。

他挑眉坦然說:“與其糾結各種情緒上覆雜的東西,不如想想,你們做出來的餃子是否真的能吃。”

“我隱約記得,之前說要做餃子的時候,尤利烏斯包了臭臭果進去。”

臭臭果就是榴蓮。

當時尤利烏斯把那玩意塞進餃子裡的時候,所有人都試圖錘死他。

但可惜,唯一能打過他的渡鴉,當時正跟著蘇利一塊上學去了。

事後洛伊捏著鼻子去告狀的時候,蘇利回道:“你可以選擇專門煮一鍋臭臭果餃子給尤利烏斯吃,這叫做自食其力。”

洛伊還能怎麼辦,不還是隻能捏著鼻子認了,畢竟打又打不過,罵又掉逼格。

是以那份榴蓮餃子,最後只能在洛伊一臉嫌棄的目光中,被塞進了冰元素師準備的冰庫。

不過當他從冰庫中將這份餃子取出來的時候,藍哲卻拒絕把它煮了。

“廚房裡的鍋具,不管哪一個煮這樣一份餃子,我想日後我都不會再碰那個鍋了。”

尤利烏斯皺著鼻子:“你們反應有些過度了吧。”

“不,正常人是不會把榴蓮和餃子組合在一起的。”蘇利擺手。

尤利烏斯眯起冰藍色的眼睛:“你是在說我不是正常人嗎?”

蘇利只笑。

他突然覺得自己的笑容也可以成為武器,尤其是那種嘴角勾勒起來的角度不一樣的笑容。

一點點的弧度說明心情很好,弧度大一些,稍顯燦爛,說明很高興,而燦爛過頭,就特別嘲諷。

至於皮笑肉不笑嘛……

渡鴉在他這個表情下,只會將其判斷成不爽,或者生氣。

是以,渡鴉非常淡定地在蘇利的頭上轉了個圈,他直視著尤利烏斯說:“你有什麼意見嗎?”

“兩個靈魂的混合體,意識上的新概念體,身體上的少年體,這樣你都正常,那這裡的所有人,都是正常人。”

梅維絲撇嘴,一手繞著灰色的髮絲,一邊說道:“別用正常人來地圖炮,我可不想牽扯進男人之間的鬥爭。”

尤菲婭抬起眼皮,故意上下打量了一下尤利烏斯的身板。

“說真的,就這模樣可稱不上男人。”

“那蘇利呢?”尤利烏斯咬牙。

尤菲婭一臉驚訝地說:“你難道不知道,所有評價男人的東西,都有著必須排除蘇利的前提嗎?”

尤利烏斯氣得臉都紅了。

豈在旁邊偷偷看了他一眼後,小心地對藍哲說:“那個,您隨便挑一個鍋給他煮那份他自己做的餃子吧,之後我會給您買一口全新的鍋的。”

藍哲挑眉,頭一回發現,原來真的存在,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當然,他可沒說蘇利黑得跟墨水一個樣。

至於那一鍋榴蓮餃子……

最後還是叫被按得死死的尤利烏斯,一個一個地吃了下去。

渡鴉直接變成人形動手,為了避免小樓在打架中坍塌,引起眾怒,尤利烏斯只能一邊不服氣渡鴉,一邊吃下了榴蓮餃子。

他試圖拉其他人下水:“這個真的很好吃。”

“不信你試試,蘇利。”

被特意點到名字的當事人,不好輕易離席這個因為他才舉辦的跨年夜,於是只能一臉沉重地看著不遠處鍋裡的餃子。

最後他決定,還是嚐嚐吧。

怎麼說呢。

蘇利最終放下筷子,以失去了笑容的平靜表情說道:“味道很有藝術。”

洛伊用“真的嗎?你別騙我”的表情看向蘇利。

最後還是選擇叉起,自己也吃了一個。

獅子會首領好奇地問:“味道怎麼樣?”

洛伊控制著自己的表情,微笑著說:“小少爺的評價很對,這真的很有藝術。”

直到又一個相信的人出現。

如同葫蘆娃救爺爺……不,準確來說就像是下餃子一樣,所有人最後都跌進了坑裡。

今天他們也深刻地明白了,藝術,就是這種難以理解的鬼東西。

順帶一提,當天,尤利烏斯被迫一個人包圍了除蘇利之外的全部。

被迫。

尤利烏斯實名辱罵已死去的光明教皇,活了70多歲的老頭,一點生活經驗都沒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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