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衛惠民對舅舅說:“不就是團長嗎,部隊軍官不管地方事務,他手裡又沒有權力,就我一個廠辦主任在地方上勢力都比他強,再說他馬上就被髮配去守荒島,還敢在臨出發之前威脅我!我就不信他的手能伸回到青城來。

再說他敢娶資本家的女兒,雖然已經受了處罰去守島,我覺得這處罰遠遠不夠,應該加碼。組織也該查查他本人還有他的家庭跟大資本家有沒有勾結,說不定這二十年他一直跟資本家家族有染。”

這個外甥幾乎是得到舅舅給人扣帽子的真傳。

衛惠民舅舅臉色青白,眉心糾結在一起,臉被氣到幾乎扭曲:“繼續說,說啊。”

衛惠民觀察舅舅神色,以為舅舅也被顧凜氣到,又聽讓他繼續,受到鼓勵說:“娶資本家女兒,本身就是他犯了錯,他們這樣的人抓住把柄很難,舅舅,你要是抓住他這個錯處,上綱上線,把他拉下來,這也是你的政績一件。”

他竭盡全力攛掇道:“舅舅,這可是送上門的機會啊!是他自己自投羅網送上來的,做成這件事,你前途無量。”

衛惠民的舅舅眼中寒光閃爍,盯視著外甥,氣得火冒三丈,等對方說完,他站起身一掌擊在桌面上,把桌子幾乎拍散架:“我草你八輩祖宗,你這是狗仗人勢,手中有點權力就了不起。衛惠民你這個混賬玩意。”

聽到這兒,衛惠民還以為舅舅是在罵顧凜,心中竊喜,聽到後面,才知道是罵他,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子往外冒。

“翹尾巴了吧,前面不能翹幾把,後面不能翹尾巴,你別仗著我的勢惹事生非,你知道顧長亭將軍吧,那是顧凜的爺爺,顧凜才叫根正苗紅,顧家三代從軍,個個的名頭能嚇死你,你算什麼東西,這樣的家庭你也敢叫板?顧凜他有本事想娶誰就娶誰!你是活得不耐煩了還是咋地?以後你小子夾著尾巴做人,少給我惹事。”

顧長亭將軍他當然知道,那是一個立下無數戰功、威名赫赫的人物,如果他知道顧凜是顧長亭的孫輩,他有十個八個膽子也不敢去招惹林翹。

“自大張狂你是想害死我嗎,說說你這個王八羔子都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兒。”

衛惠民覺得自己受到雙重傷害,一重是舅舅把他罵得狗血淋頭,二是他說前面不能翹幾把,簡直是在內涵他,這是他無法直面的痛。

“剩下幾天就吃罐頭。”許曼梔生怕閨女在路上吃不好。

他覺得現在自己像個孫子。

到了出發這一天,許曼梔早早就幫林翹把東西都收拾好,趁著她收拾東西的功夫,林翹把她媽給她的彩禮錢還有二哥給的一個月工資都夾近抽屜的筆記本里,然後去煮餛飩。

衛惠民只覺得一盆狗血像他撲面潑來,他的後背衣服都被涔涔冷汗濡溼,耷拉著腦袋,屁都不敢放。

再說許送秋眼巴巴地等著衛惠民回來,說是望穿秋水也不為過。

“大舅,我只是想想,什麼都沒做。”面對狂怒的舅舅,衛惠民滿頭豆大的汗珠子。

更受打擊的是,衛惠民這個廠辦主任被撤職了。

餛飩是前一晚都包好的,林振開擔心林翹吃不飽,還去買了一斤油條回來。

除了隨身行李,許曼梔很捨得花錢,去老字號點心鋪買了桃酥、蛋糕等各種糕點讓林翹帶上,她還買了燒餅,又花九塊錢買了三斤醬牛肉,兩個大豬蹄,叮囑林翹天熱,這一兩天就要吃完。

她做錯了什麼?

在對方的浩然正氣面前,許送秋覺得自己特別渺小,甚至特別陰暗,像在陰暗地溝裡爬行的老鼠,說辭也非常無力:“我也沒做什麼啊,咱倆現在是兩口子,是一體的,我這不都是為咱們倆嗎?你也不是不願意看到林翹風光嫁給團長嗎?你不是希望把顧團長拉下來嗎?”

——

落魄的林家居然能跟這樣顯赫的人家結親。

自己最大的後臺靠不住。

衛惠民感覺簡直是一盆冷水兜頭而下,他從最有前途的廠幹部竟然變成普通職工!

難道是因為他得罪顧凜!

“滾,馬上滾,以後別到我這來,我不是你舅舅,我都能被你害死,再給我惹事我第一個不放過你,你主任也別想幹了。”這個格.衛.會領導氣得大吼。

“那都是你的想法,我只是為了瞭解你的想法才敷衍幾句,顧團長為了海防,為了國家安定一直在努力奉獻,是值得尊重的人,我一向光明磊落,沒有你這些見不得人的心思。”論義正言辭、心不對口地說話,衛惠民是專業的,誰都比不上他。

她巴望著衛惠民透過舅舅能把林翹再次拉下來,讓她永遠翻不了身。

“快走吧。”許曼梔說。

他舅舅是誰?搞運動的風頭人物,市裡大領導最看重的人,提起顧家都滿是忌憚。

衛惠民算是看明白了,看這樣子,一旦出什麼事,舅舅不但不會保他,還會把他推出去頂鍋。

她驚訝得張大嘴巴,當時是誰說顧凜不過是個被處罰將要去守荒島的團長,在地方一點勢力都沒有,信誓旦旦一定要讓他認清自己,得到更嚴厲懲罰的?

是誰因為顧凜來訪忿忿不平、徹夜失眠睡不著的?

怎麼現在不提這事兒,而是會用這麼嚴重的話來譴責她?

吃完早飯沒過十分鐘,顧凜跟兜兜就來接林翹,戰士開了輛吉普車,林振開幫林翹把東西都提上車,林翹依依不捨地跟家人告別。

週一早晨八點,廠幹部要給職工代表開會,衛惠民作為廠辦主任要在大會上講話,可他剛走進會場,卻被人事科長通知,他現在降職為廠辦幹事,他原來的廠辦手下提拔成了廠辦主任。

他已經被罵傻了,懵逼了,他被罵裂開了。

他硬著頭皮去找舅舅,舅舅又把他臭罵一頓,說他沒能力沒本事就該當個普通職工安分守己。

許送秋:“……”

衛惠民沒動肉包子,只看了許送秋一眼,看得她心裡直發毛,前者正色道:“許送秋,我沒想到你會恩將仇報,林家把你養大,供你讀書,不指望你會報恩,但是你現在有了能力反而要對付林家。你的行為我非常不齒,你不要把我當槍使對付林家,我希望你以後能充滿感恩之心,做個善良正直光明磊落的人。”

她受到巨大打擊,她百思不得其解,衛惠民明明是謙謙君子,是她愛慕敬仰的人,是她費勁巴力得到的男人,可她總感覺哪裡不對勁。

沒想到一直等到天黑,衛惠民才回家,臉黑得像鍋底一樣,許送秋趕緊殷勤地把蒸好的肉包子奉上,覷著他的臉色問:“見到舅舅了嗎,舅舅怎麼說的?能懲罰顧團長吧。”

許送秋驚詫到合不攏嘴巴,為什麼他翻臉比翻書還快,輕易改了兩種截然不同的說辭,而且說得很輕鬆,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拖著沉重的腳步回辦公室收拾物品,好不容易等大會結束,他不甘心問廠裡領導,廠領導說是主管單位直接下達的命令,建議去商業局或者人事局問。

她一向嫉妒林翹,嫉妒她是林家正牌大小姐,嫉妒她比自己漂亮,嫉妒她比自己學習成績好,而自己最多算是個養女,本來以為自己一輩子都比不上林翹,沒想到林家出事林翹從天上掉到稀泥裡。

舅舅一直罵罵咧咧,衛惠民又是一番詛咒發誓,甚至動手扇了自己倆耳光,這才屁滾尿流地走了。

簡直是晴天霹靂,衛惠民再次懵逼,再次裂開了。

他有那麼大的能力?

那麼多雙眼睛盯向他,眾目睽睽之下,他竟被撤職了?他覺得難堪,無敵自容。

嫉妒讓她面目全非。

她這才揚眉吐氣沒幾天沒想到林翹嫁了個團長,攀了高枝又翻身了。

她一點都不覺得離別很心酸,反而很欣慰。

從來沒想過閨女會離家這麼遠,但閨女結婚她了了心中一件大事,去島上好,她覺得島上安全。

“媽,看形勢,說不定以後你能帶小樹去島上看我們呢。”林翹說,她鼻子發酸,連說話都帶著鼻音,很捨不得離家那麼遠。

許曼梔最近也是偶爾去學校,暑假過後不知道以後學校開不開課。

小樹拉著林翹的手捨不得姑姑離開,要不是姑姑說他是小男子漢,他都想哭了。

兜兜從後車窗探出小腦袋:“小樹,有空去島上找我們啊!”

他已經跟小樹描述過聽來的島上風景,有香蕉,有螃蟹,趕海能撿海鮮,說的小樹心馳神往,特別想去。

“一定有機會去。”林翹牽著他的小手說。

“二哥,照顧好咱媽。”林翹又說。

林振開立馬保證:“家裡有我呢,你放心走吧。”

林翹上了車,車輛啟動,林家三人一直朝車駛離的方向招手,直到車輛看不見。

開車十幾分鍾就到火車站,開車的小戰士幫他們拿行李往進站口走,顧凜覺得自己有點心急,這離出發還有兩三個小時,於是他對小戰士說:“行李給我,你回去吧。”

小戰士走後,三人往進站口的方向走。

林翹只揹著一個斜挎包,所有行李都在顧凜身上,兩個大包外加一袋衛生紙、水杯吃食之類的隨時需要取用的東西,他還能騰出一隻手拽著兜兜,林翹就牽著兒子另外一隻手。

“三叔,三嬸。”走到進站口附近,突然聽到有人叫他們。

轉回頭,看到陳起程越過人流朝他們跑過來。

剛才他喊了好幾聲林翹,顧凜耳力那麼好,肯定能聽到,可他故意不回頭,等他喊三叔、三嬸,顧凜立刻轉頭。

陳起程跑得氣喘吁吁:“我來送送你們。”

他遞過來一包東西:“我爸媽給你們的賀禮,床單、布料什麼的。”

一直被家裡人管制,直到顧凜出發去火車站,家人才把他放出來。

顧凜接過東西,取下揹包,邊往揹包裡塞邊說,語氣非常得意:“回去跟你父母說,感謝他們把這麼好的姑娘拱手想讓。”

陳起程神色一僵,他都抱得美人歸了,還非要在他心上戳刀子。

“你啥時回部隊?”顧凜又問。

陳起程說:“就這幾天。”

顧凜揶揄道:“回來探親這兩個多月過得挺充實吧,眼睜睜看著娃娃親物件成了三嬸。”

他把東西放好,把幾件行李都背在肩上,立刻左手抓住兒子,右手抓住林翹,根本就不顧現在男女不在大庭廣眾之下拉手,把兩人牢牢地鎖在自己身邊。

陳起程:“……”

對兜兜護犢子也就罷了,對林翹也這樣。

他跟兜兜對上視線,後者奶生生地叫了他聲叔叔。

再次見到陳起程,兜兜非常開心。

穿越前的情況是爸爸為救戰友犧牲,當時區域性衝突陸軍也有參加,被救人員中有陳起程,他後半生過得很不好,他希望在戰鬥中犧牲的是他,很愧疚毀掉了母子倆的幸福,時常自責,時常悔恨,經常說希望回到過去是他救顧凜而不是顧凜救他。本來在軍中很有前途,可他精神壓力大到不得不離開部隊,說白了他就是精神不太正常,但他對自己一直都很好。

只是穿越之後,兜兜已經想不起這些事,他只記得陳起程對他非常好,他希望陳叔叔能過得好一些。

陳起程很意外,林翹跟顧凜自然也很意外,明明兜兜之前沒見過陳叔叔。

陳起程壓根就不喜歡小孩,可兜兜不一樣,這個可愛的孩子親暱地喊他,他的心軟得一塌糊塗,完全抗拒不了。他彎下腰,把軟綿綿的小傢伙從地上抄起,雙臂託舉著,一直舉過頭頂。

“叔叔!”

“誒!”

兩人像是久別重逢的親人一樣親熱。

“沒想到我對小孩這麼有親和力,三叔,你收養的小孩怎麼跟我這麼親。”陳起程自豪極了。

“咦,你是誰家的小孩,你怎麼跟三叔長得那麼像?”

兜兜像展翅小鳥被高高託舉在空中,旋轉幾圈之後,終於停下來,兩人互相對視,陳起程覺得自己像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秘密,轉過頭來面對顧凜,疑惑地說。

“你應該知道,他是我們在營地門口撿到的小孩。”顧凜說。

陳起程仔細端詳兜兜,見他無論怎麼看都跟顧凜有幾分相似,疑惑地說:“可兜兜跟你長得很像啊,要說他不是你的孩子我都不信。”

他單臂抱著兜兜,偏頭看向林翹:“你相信嗎,你相信兜兜不是三叔的孩子。”

“我相信他,我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林翹語氣堅定,帶著笑音。

陳起程心裡像是打翻一瓶醋,不可遏制地發酸,林翹跟顧凜才認識多久,說不定就是被騙,還這麼信任他。

陳起程目光定定地看著林翹,突然又像是發現巨大秘密一樣,驚呼道:“林翹,兜兜不會是你跟三叔的孩子吧,你看兜兜的眼睛長得像大哥,鼻子跟嘴巴長得更像你,你,你是不是揹著我,跟三叔生了孩子!”

這個重大發現能驚訝他全家一年。

他覺得他有資格質問林翹,畢竟之前他們有婚約。

顧凜巴不得跟林翹多點神秘聯絡,完全不介意對方這麼說,不過他糾正道:“陳起程,即便你跟林翹不退婚,你也不是她的良配,她之前是未婚姑娘,你能這樣懷疑她嗎,多虧你們退婚。”

陳起程彎腰,把兜兜放到顧凜跟林翹之間,視線來回在三人身上掃視,他說:“你能怪我懷疑你們倆嗎,你看你們仨,站到一塊活脫脫一家三口,兜兜就像是你們倆的孩子。”

顧凜勾起唇角,把兜兜抱起來說:“這就是我們仨兒的緣分,有些人的緣分,大概是上天註定。”

陳起程多少有些氣餒,顧凜選擇林翹,他的心意那麼堅定,那麼義無反顧,這就比自己強千百倍。

換個人,只會知難而退,而顧凜,迎難而上。

陳起程轉向林翹:“對不起,剛才那些話只是未經大腦脫口而出,我並沒有真正懷疑你,我相信你。”

林翹完全不在乎:“你隨意。”

“真羨慕你們。”陳起程說。

“那你就繼續羨慕。”顧凜說。

顧凜平時那麼嚴肅的人,看向林翹的眼神特別溫和,而林翹滿臉嬌美笑意,那是她跟自己在一起時從沒有過的樣子。

陳起程又被刺激到了,他轉向林翹:“三嬸,三叔就是看你長得好看一時興起,他這個人人狠話少,等過段時間你就知道他有多冷漠兇悍狠戾,跟誰都欠他幾百塊似的,你肯定受不了。你不要……”

顧凜懶得再搭理他,直接拉著媳婦孩子轉了下`身體,飛起一腳,絲毫不拖泥帶水地直接踢在陳起程屁股上,後者往前躥了幾米,在空中還調整了姿勢,落地時單手撐地,做了個優美的造型。

“哇,陳叔叔的姿勢太帥了,陳叔叔你好棒啊,爸爸,你再踢一腳。”兜兜喝彩道,要不是爸爸緊拽著他的手,他都要給陳叔叔鼓掌。

陳起程站起身來,拍拍褲子上的土,剛轉身要吐槽,看到顧凜並沒看他,鋒利的目光緊盯著一個方向,他也朝那邊看過去。

顧凜撒開媳婦孩子的手,把行李全遞給陳起程,語速極快地對他說:“你看著他們倆。”

陳起程從他的表情中敏銳地意識到有情況,顧不上說話,迅速跨了幾步站到林翹跟兜兜身邊。

顧凜又迅速抓起兜兜的手放到林翹手裡,說:“你們站在原地別動。”

林翹緊握著兜兜的手,看顧凜一個健步,那速度快得像疾馳的閃電已經朝某個方面跑了出去。

林翹遠遠朝他看著,只見他跑到一個抱小孩的男人面前,伸手從他臉上扯下一縷假鬍子。

“火旺,你做了什麼虧心事要粘假鬍子,孩子哪裡來的?老實交代。”顧凜喝道。

再次見到騙子,顧凜想揍他,更何況對方手裡抱著孩子,看上去形跡可疑。

坐火車還要粘假鬍子,說他沒做虧心事的話鬼都不信。

顧凜看那孩子閉著眼睛,睡得很熟。

“當然是我自己的孩子。”這個人編造的名字是顧火旺,也不知道跟他本名有沒有關係,姑且叫他火旺。

火旺見前幾天惹過的硬茬攔路,慌亂的不得了,眼睛滴溜溜轉,四處尋摸可疑逃跑的方向。

“胡說八道,你沒孩子,在看守所呆這麼幾天就出來了,還弄了個孩子。”顧凜滿身凜冽正氣,盯視著對方。

看對方慌張想跑,顧凜手掌化作手刀朝對方手腕劈去,趁人手麻無力,輕鬆地把他手裡小孩接過來,不太熟練地抱在懷裡,看火旺趁這機會往一邊躥,顧凜跨上幾步,飛起一腳,火旺飛出幾米,趴在地上疼得哼哼起不來。

“來人哪,救命啊,當兵的打人搶孩子啦。”火旺媳婦大聲嚎叫著,可她卻沒管她物件,拔腿就要跑。

顧凜也踢了她一腳,直接把她踢到火旺旁邊,對女同志他還是收斂了力氣,這一腳下的不重,又一腳踩在對方後心,不讓她爬起來。

四周的旅客很快圍了過去。

兜兜給顧凜喝彩:“爸爸可真棒。”

他非常崇拜爸爸,爸爸是他心目中的英雄,他希望自己能像爸爸一樣勇猛威武。

“三叔見過他們?”看完顧凜快速果斷地把倆人踢翻在地,陳起程問。

林翹把倆騙子想要把兜兜騙走的事情簡略說了一遍。

陳起程嗤笑:“這倆騙子真是活該,三叔是個有仇必報的人,有他們的好果子吃。”

林翹說:“這倆人看著像是人販子。”

要是人販子的話,他們那天為騙走兜兜到營地鋌而走險就說得過去,畢竟一般百姓不會為了□□處心積慮行騙。

“我過去搭把手。”陳起程說。

顧凜讓他呆在原地,他不能單獨留下林翹跟兜兜,就帶他們倆一起過去。

“三叔,把他們送派出所吧。”三人擠進人群,陳起程說。

不知道是不是隨身帶的繩子,顧凜扔給陳起程一段繩子,後者麻利地把兩人手腕綁了起來,兩人越掙扎繩子勒得越緊。

顧凜有帶孩子的一點經驗,能看出懷裡的孩子不對勁兒,又叫又拍,這孩子睡得沉,根本就不醒。

他看了妻兒一眼,又對陳起程說:“你看著倆騙子,等我給北城區派出所打電話。”

車站是北城區派出所的管轄範圍。

陳起程也沒手軟,把這兩個可疑的人又踹地上了。

顧凜帶著林翹母子借用車站的電話給派出所打電話,不到十分鐘,公安就開著警車呼嘯而來,把火旺兩口子帶上警車,距離上車還有時間,顧凜一家三口也跟著去派出所,陳起程自然也跟著去。

“顧團,我們沒查出他們有問題,關了幾天就把他們放了,沒想到他們不知道從哪兒弄了個孩子,我們這就審問。”李所長有點慚愧地說,他之前跟顧凜是戰友,關係很不錯。

火旺兩口子給孩子餵了安眠藥,在派出所休息室的床上躺了二十分鐘,小丫頭悠悠轉醒。

她明顯還迷迷糊糊的,見到林翹,像見到親人一樣,小手伸過來,緊緊抓住林翹的手,聲音輕輕地:“阿姨”。

兜兜看陌生小孩動作很親熱:“……媽媽你是不是招小孩啊?”他想起跟小樹初次見面,小樹也會跟他搶媽媽。

小孩兒看著五六歲的樣子,林翹問:“你家在哪裡啊?”

小丫頭說了幾個字,藥效未過,林翹跟顧凜根本聽不清,正仔細分辨,兜兜說:“她說的是艦船研究院。”

還是兩個口齒都不太伶俐的小孩好溝通。

“你家在艦船研究所院?”林翹問。

小孩點頭:“是,阿姨。”

“她是我大哥同事的小孩。”林翹說。

顧凜說:“那就好辦了,打電話到艦船研究院問問誰家丟了小孩。”

他看了眼手錶:“我們最多還能在這裡呆一個半小時。”

半個小時候,一個哭腫了眼泡的姑娘推門跑進來,先是看到高大又一身凜冽之氣的顧凜,下意識往後縮了下,然後看到坐在床邊的女人,驚喜喊道:“林翹。”

林翹看清來人,她以前去艦船研究所參加過年底聯歡會,還去領過大哥工資,有人認識她很正常,但她不認識面前這個姑娘。

“我是羅所長的閨女羅青啊,我小侄女讓我弄丟了,聽說她在這兒。”來人說。

林翹想不到恰好解救的是熟人家的孩子,站起來說指指床上:“她在這兒呢,人販子應該是餵了她安眠藥,她現在迷迷糊糊的。”

“小粟,你還好嗎?可嚇死我了,所有親戚朋友都在找你,你要是丟了你爺爺非得打死我。”羅青撲到床邊來一把抱住小侄女,又是哭又是笑,“我可找到你了。”

“小粟怎麼丟的?”林翹問。

“我哥嫂回嫂子孃家奔喪,這幾天我帶小粟,昨天她在家屬院門口玩,等我做完飯再去找她就不見了,誰知道會遇到人販子。”羅青又喜又怕,到現在還心神不寧。

“小粟她也見過你。”羅青說。

“怪不得她一清醒就拉我的手。”林翹說。

“人販子是直接把你抱走的嗎?小粟。”兜兜問。

林翹跟羅青也想要知道,都看向小粟。

“給我蝦酥糖。”小粟說。

“你可長點心吧,陌生人給的糖不能要。”兜兜皺起小眉頭說。

小大人似的語氣讓屋裡氣氛緩和起來。

林翹跟羅青說話的功夫,顧凜跟陳起程去做筆錄,沒過兩分鐘,休息室裡又進來兩個人,是羅所長跟她媳婦。

羅所長媳婦在屋內環顧一圈就撲到床邊抱小侄女,一邊流眼淚:“我可憐的孫女,你好好的,沒受啥傷吧。”

羅所長氣勢洶洶,作勢揚起手臂就要打羅青,嚇得她趕緊往林翹身後躲,說:“爸,你打人販子去啊,你別打我。”

她把林翹往前推,介紹說:“爸,這是林翹,林懷宣的妹妹,是她跟他物件在火車站認出人販子,把人販子手裡把小粟搶過來的。”

羅所長並不是想真打,放下手臂,對林翹千恩萬謝:“多虧了你們兩口子,你們是羅家的恩人。”

林翹說:“不用客氣,大家都是熟人。”

這回火旺兩口子可賴不掉了,招供小粟是他們從一個叫大金牙的手裡買的,準備帶到南方去賣掉。

李所長估計大金牙是個人販子頭目,準備根據火旺夫婦提供的有限線索,去抓大金牙。

林翹沒想到出發之前還能揪出個人販子團伙。

羅所長見到顧凜,又是一番感謝,甚至還鄭重其事地鞠了個躬。

“有空一定上門致謝。”羅所長說。

林翹客氣道:“不用謝,羅所長,人販子最可惡,不管是誰遇到他們一定不會袖手旁觀,我們馬上就要坐火車去南方海島了。”

顧凜看了眼手錶,說:“我們走吧。”

林翹拉起兜兜的手,邊往外走邊趁機問羅所長大哥的情況:“我大哥是會回國嗎?”

羅所長點頭:“對,他回來後我會盡力保障他的工作。”

他有能力的話,肯定會盡量讓林懷宣這樣的人才人盡其用。

林翹感謝道:“多謝羅所長。”

能得到羅所長的保證最好,他肯定會盡心盡力,如果羅所長能自保的話,林懷宣就多了一層保障。

派出所的李所長安排警車送一家三口去火車站,還剩二十分鐘檢票,陳起程買了張站臺票把他們送上火車。

“林翹,等我有探親假我就去島上看你。”陳起程邊說邊嬉笑著看顧凜,成心要把人膈應死。

顧凜用腳尖踢他屁股:“滾。”

三人上了火車,他們買的是硬臥票,從青城到榕城,三十八塊錢錢一張票,一個隔間四個人,上鋪是兩個到外地出差的年輕人。

倆人見兜兜可愛,很自然地想要搭話,但見顧凜板著臉滿身煞氣又不敢說。

林翹拿出已經夾好醬牛肉跟生菜的燒餅,分給自己跟兜兜各一個,顧凜三個,搭配著酸黃瓜一起吃,兜兜吃了大半個,剩下的顧凜一併解決。

下午,兩個年輕人看了會兒書,實在無聊,就開始跟林翹他們說話。

他們其中一位是青城大學林翹上一屆的師兄,分配到交通局工作,師兄說:“怪不得我看你眼熟,說不定我們在學校見過。”

顧凜板著臉聽著:大概他在島上呆的時間久了,跟時代脫節,現在的年輕人都這樣跟漂亮女人搭訕了嗎,只說看著眼熟,有效拉進彼此距離。

林翹說:“還是你們這屆運氣好,都能分配差不多的工作,我們這屆沒分配工作。”

“你們的孩子都這麼大了嗎,咱們學校不是不允許結婚?”師兄問。

“這是我們收養的孩子。”林翹說。

顧凜覺得年輕人話多,剛想用眼刀子制止對方繼續問更多情況,但聽對方說:“原來是你們收養的啊,你們倆就有夫妻相,小孩跟你們夫妻倆長得還挺像,也算是緣分了。”

聽對方這樣說,顧凜神色才緩和下來,他從包裡翻找出一本俄文書,坐到林翹身邊,拿給林翹看:“你們青城大學學生應該能看懂這個吧!”

林翹覺得自己像是在看天書:“……看不懂。”

“我教你。”顧凜說。

林翹:“……”

被迫學了半個小時外語,等到晚飯時間顧凜才結束顧老師的工作,用軍用水壺接了熱水來晾著,一家開口開始吃晚飯。

這次吃的是點心加醬牛肉,三人還分吃了一個桔子罐頭。

不到八點,天黑下來,火車晃晃悠悠,正好催眠。

兜兜要跟林翹一塊睡,顧凜直接雙手掐在兜兜腋下,把小崽子拎過去:“你跟我睡,你跟你媽擠一起她怎麼能睡得好?”

林翹笑著又把兜兜抱了回來:“還是讓他跟我睡吧,我們倆能擠下一張床,你們倆擠不下。”

兜兜可開心了,麻利地貼牆躺好,林翹躺在外側,兩人並排剛剛好。

顧凜就沒再說什麼。

一夜安穩。

到第二天傍晚,兩個年輕人下車後,兩張上鋪就空著,再沒上來旅客。

一家三口去洗了手,回來吃晚飯,牛肉已經吃完,他們就邊吃點心邊啃斬成小塊的豬蹄。

顧凜開始教育自己媳婦:“以後你在外面不要亂跟人說話,你看火旺他倆不就是人販子嗎,你分辨不出來誰是壞人,誰有壞心眼。”

娶個漂亮媳婦就得盯緊了,坐個火車都能有人湊上來搭話。

林翹說:“一般人也買不了臥鋪票啊,只有出公差的,還有幹部才能買臥鋪票,我想這些人即使壞,也只會是道貌岸然地壞,不會幹買賣人口的勾當。”

就像她在夢中夢見的衛惠民。

顧凜覺得讀過大學的人就是不一樣,媳婦說得非常有道理,但他還是覺得媳婦以前生活太過優越,對人心險惡認識不足,而且他實在不想讓媳婦跟陌生人說話,尤其是長得精神的年輕人。

他苦口婆心地說:“你看火旺兩口子看著也人模狗樣的,他們不也是壞人嗎?你長得這麼好看,在人群裡最扎眼,一眼就能看到你,你就更不能多跟人說話,不能把自己的情況透露給人家。”

林翹看著他過於嚴肅的表情,笑道:“好啦,我知道了,不過你說得誇張了,恐怕在人群中能一眼看到我的只有你吧。”

顧凜神情鬆弛下來,也跟著扯了扯嘴角:“那必須的,不管你在哪兒,我都能一下找到你。”

說來也奇怪,他身上就跟安裝了雷達似的,能精準定位媳婦所在位置。

接下來幾天,他們一家三口在硬臥隔間裡格外自在。

——

再說衛惠民跟許送秋新婚燕爾,要是尋常兩口子,應該甜甜蜜蜜過得不錯,可衛惠民剛挨舅舅一頓罵,又被撤職,情緒低落,難免給許送秋臉色看。許送秋因為林翹嫁高枝心裡嫉妒,再加上衛惠民不願意跟她同房,話也不願意多說,但她發現對方倒是願意在外面面前表現出幸福恩愛的樣子,這點跟她倒是不謀而合,只是這種表裡不一的感覺讓她很難過。

週日下午倆人為了工作問題去了一趟許送秋二姐家,二姐夫在區格衛會工作,夫妻倆都對他們笑臉相迎熱情招待,雖然沒有承諾給恢復職位,但極大提振了兩人士氣。

回來路上,看著小路上沒什麼人,許送秋還說:“我二姐說領導很看重我二姐夫,他在區格衛會是最有前途的人,你看我二姐夫那麼喜歡你,他很看好你,覺得你有能力有前途,有他器重你就好,以後有什麼事兒肯定難不倒我們。別為林翹跟顧凜的事情生氣,他們不過被髮配到海島去,這裡雖然是顧凜老家,可他一個至親都不在這兒,不會有什麼能力。”

衛惠民得到賞識,覺得許送秋這個物件找得不錯,兩家人屬於強強聯合,難得對她露出笑臉說:“以後跟你二姐、二姐夫多來往。”

見物件高興,前面又到家屬院門口,為了秀恩愛,許送秋往衛惠民身邊挪了挪,這叫誰看了不是甜甜蜜蜜的小兩口呢。

兩人正說著,突然聽到幾聲口哨聲,從牆上跳下一道身影,擋在兩人面前,那人長得高大,白衣黑褲,雙手抄兜,站立姿勢懶散,痞裡痞氣慢悠悠地說:“哪個不要臉的再提林翹,憑什麼提她?”

衛惠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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