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謝慈有點不開心, 他話還沒說完呢,這人長得這麼好看,就算現在不是他娘子, 以後也定然是要做他娘子的。

他從床上坐起身, 瞪著眼前的赫連錚,這人又是哪裡來的?好討厭啊。

赫連錚完全沒有感覺到謝慈的厭煩,他真心誇讚道:“阿慈的眼睛真亮, 真好看,來,喝一口, 啊——”

赫連錚張開嘴,用勺子舀了一小口補藥送到謝慈的唇邊,像是哄小孩一樣哄著他面前的這個師弟。

謝慈則像看傻子一樣看著赫連錚, 隨即又低下頭, 看向勺子裡黑漆漆的液體,上面還有漂浮的草籽, 這是個什麼玩意兒?謝慈撩開眼皮又看了眼猶在傻笑的赫連錚, 他不會是給自己投毒來的吧?

久遠的記憶開始復甦,許許多多的畫面似漫天飛雪紛至沓來, 只一下子來的太多,一時間謝慈沒能弄清楚眼下到底是怎麼個情況。他晃了晃腦袋, 多少覺得眼前的兩個人有些眼熟了,應該不會下毒害他。

他知道這一碗液體的氣味不太美妙, 味道多半不會太好,但在好奇心的趨勢下, 他還是伸出舌頭舔了一點, 下一瞬, 謝慈的五官瞬間皺成一團,像是隻被踩住尾巴的小貓。

他啊了一聲,叫道:“這什麼東西?難喝死了,快拿走快拿走!”

赫連錚知道他師弟向來不願意喝苦藥,從前都是師父哄他喝藥的,但現在赫連錚怕謝慈不夠清醒,等下一犯渾又對師父說出什麼驚人之語。他們師門就剩他一個身體康健的,他能力越大,責任越大,他要為師門的和諧穩定努力奮鬥。

謝慈:“……”

燭火晃動得厲害,各種影子糾纏拉扯在一起,赫連錚急得頭頂冒汗,都準備上手去掐謝慈的人中。

謝慈閉著眼睛,只當自己還是塊石頭,世間的紛紛擾擾都與他沒有關係,任憑赫連錚叫出花兒來,他也不應聲。

垂落的紅帳遮擋了鳳玄微大半的身影,無人知曉他在聽到謝慈沒有失去記憶的這一刻到底是高興還是擔憂,他自己其實也說不清楚。

赫連錚小聲打趣他道:“你總算清醒了,剛才還要叫師父那個呢,嚇死我了。”

赫連錚聽到謝慈叫自己的名字,臉上頓時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兩隻眼睛好像放著光,高興地問他:“阿慈你認出我啦?”

最後,是鳳玄微開了口,他叫道:“赫連?”

“啊?”赫連錚懵懵地看著鳳玄微,這種時候為什麼要他出去?

“出去。”鳳玄微又說了一遍。

桌上的燭火輕輕搖曳,鳳玄微的影子透過輕薄的紗帳落在他的被子上,謝慈盯著那影子瞧了半天,他覺得自己應當已經死了,他回了生死境裡做石頭,為什麼還會在這裡醒來,還會再見到他?

他不是不願意再看到他的嗎?怎麼又出現在這裡?

謝慈冷著臉,道:“赫連錚你趕緊把它給我拿走!”

謝慈想不明白,也懶得去想,他乾脆兩眼一閉,撲通一聲躺回床上。

赫連錚好聲好氣繼續勸道:“阿慈聽話,喝點喝點,你現在身體不好,得多補補。”

有些時候,鳳玄微會覺得如果阿慈可以忘記他,可能也是一件好事。

謝謝,咱別提了這事行嗎?

謝慈眼睛的餘光偷偷往鳳玄微的方向瞟了一眼,卻什麼都沒有看到。

赫連錚聽到他的聲音,立刻回過頭問:“什麼事啊,師父?”

“你先出去。”鳳玄微說。

赫連錚見他這樣,一臉擔憂,忙過來伸手摸了摸謝慈的額頭,又,問他:“阿慈你怎麼又躺下了啊?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你要是覺得不舒服你說話呀!”

剛才確實是他腦子不好,對著鳳玄微也能喊出聲親親孃子來,現在鳳玄微心裡不知要怎麼嫌棄呢。

他收回目光,低頭望著被子上繡的牡丹,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鬱氣過於明顯,平日裡對氛圍不太敏[gǎn]的赫連錚也能察覺到,他問他:“怎麼一醒來就耷拉個小臉,看到我和師父在這裡不高興嗎?”

他剛說完這句話,自己就愣住了。

高興啊,他怎麼不高興了?不高興的得是別人吧!

“哦哦,好的。”赫連錚又回頭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謝慈,走之前還是不放心地叮囑鳳玄微說,“那個師父,阿慈剛醒,可能還不太清醒,要是再說了什麼奇怪的話,您也別放在心上。”

他說這話也不是全為了謝慈,他師父現在的身體不太好,可別被阿慈給氣到了。

鳳玄微擺擺手:“行了,為師知道,你出去吧。”

赫連錚走到門外,又看了他們一眼,才依依不捨地關上門。

赫連錚走了,房間裡只剩下鳳玄微與謝慈二人,謝慈躺在床上裝石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才願意開口。

鳳玄微安靜地望了他一會兒,終於出聲叫他:“阿慈?”

謝慈背對著鳳玄微,把自己蜷縮成一團。

“阿慈?”

鳳玄微又叫了一聲,謝慈一動不動,不願理他。

“阿慈……”鳳玄微的聲音裡夾著淺淺的嘆息,還有些無奈。

謝慈心中一痛,他有點想捂住耳朵,不去聽鳳玄微的聲音,可他現在在做石頭,石頭是沒有手的,也沒有耳朵。

不聽不聽,王八唸經。

他想到這裡,又覺得這話不好,在心裡默默呸了一聲。

房間內一時安靜了下來,鳳玄微再沒有開口叫“阿慈”了,剛才的時候謝慈嫌他煩,現在他不出聲了,謝慈又覺得心裡難受。

才叫了三聲就不叫了,他心裡果然是沒多少自己的。

還是說他這三聲“阿慈”有什麼其他的含義,比如暗示他半夜三更出去與他私會什麼的?謝慈的腦子轉了轉,又覺得不像是鳳玄微能做出來的事。

不叫就不叫吧,反正他也不想聽。

過了很久,謝慈再次聽到鳳玄微的聲音,他說:“既然阿慈不想看到師父,那師父便走了。”

走吧走吧,他本來也不想來的吧。謝慈雙手緊緊攥著胸`前的,豎起耳朵聽著鳳玄微的腳步聲離自己越來越遠。

鳳玄微的手已經落在門栓上,再向裡一拉,眼前的門會被開啟,就在這時,他的身後傳來一點窸窣的響動。

他轉過身去,見謝慈已經從床上爬起來了,謝慈目光微冷,可鳳玄微從他的臉上看到了許多的委屈。

鳳玄微心中微嘆,叫他:“阿慈?”

謝慈瞪著鳳玄微,他聲音艱澀道:“明明是你不想看到我的。”

他試圖在鳳玄微面前做出最兇惡最無情的表情,讓他知道他這個人是多麼的討厭,以後再不敢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可沒等把鳳玄微嚇住,他自己的眼淚卻是先落了下來。

鳳玄微心疼不已,他在這裡阿慈不想見他,他走了阿慈也不高興,還要他怎麼辦呢?

他回到床邊蹲下,仰頭望著跪坐在床上無聲流淚的謝慈,伸出手擦去他臉頰上的淚水,可謝慈的那雙眼睛像是一汪泉眼,裡面的水總也流不盡,鳳玄微向他道歉說:“別哭了,是師父的錯。”

謝慈還在瞪他,他的眼睛通紅,上面蒙著瀲灩的水光,這一眼實在是沒有什麼威力,倒像是愛侶間的嗔怒。

鳳玄微繼續說:“師父沒有不想看到你。”

謝慈道:“我都聽到了,你親口說的。”

不等鳳玄微開口,謝慈指出他的另一條罪狀:“你還裝死!”

鳳玄微也不反駁,他點頭認道:“都是師父的錯。”

謝慈哼道:“對,都是你的錯。”

他嘴上說著都是鳳玄微的錯,可是他心裡明白,他這個徒弟其實做得也不是很好,他的錯從來不比鳳玄微少。

鳳玄微將他臉上的淚水都擦乾淨,雙手平放在床鋪上,仰起頭,目光對上謝慈的眼睛,緩緩說道:“師父才知道你跟在師父身邊有那麼久,那時候沒能發現你,是師父不好。”

他將自己的心思全部剖與他聽:“阿慈,師父不是不想你,只每次想到你,許多事師父就做不了了,師父心裡害怕,所以不敢去看你,也不敢聽人提起你,原諒師父這一次,好不好?”

謝慈不知道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但他的心已經相信了他。

他一直都是這世上最好的師父。

鳳玄微稍微起身,抬手捧著他的臉,無奈嘆氣,問他:“怎麼又哭啦?再哭眼睛都要腫了,等會兒讓你師兄看到了,還要以為是為師訓過你了。”

謝慈沉默地看了他很久,見他髮間不知何時竟生出幾縷銀絲,他猛地撲進鳳玄微的懷裡,環住他的脖子,哭得渾身顫唞,不能自已。

他口中叫著師父,一聲接著一聲,彷彿將那些自李青衡死後就在累積的委屈全都發洩出來。

“好了好了,”鳳玄微輕輕拍打他的後背,安撫著他,“師父在啊。”

謝慈能夠平安醒來,是一件大大的喜事,然鳳玄微心上卻好像壓下一塊沉沉的巨石,世道如此,他現在又是這樣,能陪在阿慈身邊多久?

阿慈越是依賴他,他心中越是覺得惶恐。

那些紙鶴裡傳來的他喊疼的聲音,他此生都不想再聽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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