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李青衡沒有吃謝慈的糖,大概是心裡清楚,吃了這一口,這小徒弟肯定會纏著他要更多的糖吃。

謝慈嗦著糖人向李青衡詢問道:“師父,師兄會和那個鮫人公主成親嗎?”

李青衡難得從他這裡聽到關於赫連錚的問題,問他:“怎麼了?擔心你師兄?”

謝慈語氣中充滿期待地問道:“他們成親會給我喜糖吃嗎?”

赫連錚要是知道自己的終身大事在謝慈這裡還沒有一塊喜糖重要,不知心裡會作何感想。

李青衡的嘴角揚起一抹不易被察覺到的弧度,對謝慈道:“等見了你師兄,你去問他。”

赫連錚如今被困在無憂海的海底,想要救他出來,自然也得到海里面,謝慈不會游泳,更無法在海里屏息,李青衡又不放心把他一個人留在外面,便給謝慈做了一個泡泡,把他裝在裡面,謝慈在裡面可以自由地呼吸,甚至還能咔哧咔哧咬著從李青衡包袱裡摸出來的糖人。

李青衡要到下面海溝裡取一把開門的鑰匙,那海溝的入口只裂了窄窄的一道口子,謝慈的泡泡肯定是進不去的,李青衡只能先把他安置在附近安全的溶洞裡,溶洞外面有珊瑚掩映,其他生物很難注意到這裡。離開前李青衡還再三叮囑他說,要老老實實待在泡泡裡面,把自己藏好了,他很快就回來。

結果李青衡一走,謝慈就把他的話給丟在腦後,追著一條發光的小魚到了洞口,外面五色斑斕的珊瑚叢裡有鮫人悠閒穿梭。

謝慈是第一次親眼見到鮫人這種生物,那是一條美麗的男性鮫人,面板較之人類要蒼白許多,海藻一般的長髮在水中漂浮,這條鮫人非常警覺,聽到這邊傳來響動,立刻衝到謝慈面前,把謝慈嚇了一跳。

“不能再吃了。”李青衡道。

李青衡只隨手把那鮫人定在原地,然後回身問謝慈:“為師不是讓你在裡面老實待著的嗎?怎麼出來了。”

李青衡憐愛地摸摸他的腦袋,問他:“吃點其他的吧,想吃什麼?”

謝慈最後也沒能在海底吃上紅燒魚尾,而那位鮫人族的小公主也沒能與赫連錚成親,只能將他們送到岸邊,含情脈脈地望著赫連錚離去的身影。

到底是誰先動的手?這有沒有天理了!

謝慈認真思考起來,他烏黑的眼珠轉了轉,對李青衡說:“想吃紅燒魚尾。”

紙錢沒有落到謝慈的手裡,李青衡回來了,他給謝慈重新套上泡泡,剛剛還一副要死了的小孩馬上恢復精神,不等李青衡開口詢問他,他就先伸手指著那人魚告狀說:“師父,他欺負我。”

李青衡束手就擒,然對方並沒有如約放開謝慈。

春去秋來,光陰如梭,謝慈不知道自己是哪一日來到這世間的,所以他們把他拜師的那一日當做他的生辰,十五歲那年他的生辰剛過,他被人抓到無相宮,用來威脅李青衡。

她的哥哥則長長鬆了一口氣,他的尾巴總算是保住了。

四周海水洶湧傾軋而來的,鮫人雙手叉腰哈哈大笑,謝慈的手腳胡亂掙扎,他張嘴呼喊師父,結果又灌了一口海水,他緊閉雙眼,不敢呼吸,可是那海水還是在不斷地湧入他的身體中去,謝慈感覺自己要死了,恍惚中已經看到他死後天空中紛飛的紙錢。

人魚聽到謝慈這話頭髮都要豎起來了,他小時候就聽祖母說,陸地上的人類城府深沉,詭計多端,他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不過在發現對方沒法穿透自己的泡泡後,謝慈的膽子就大了起來,帶著泡泡一起撞向那鮫人,把鮫人撞翻後還對鮫人做出鬼臉,那鮫人氣得渾身哆嗦。

李青衡一眼就看出小孩在故意裝乖,只是想到他剛才也吃到教訓了,到底沒有再苛責他,往他嘴巴里塞了一顆糖豆。

“下次還敢嗎?”李青衡問。

謝慈吃完後又張開嘴巴,見李青衡沒有動作,他伸手扯了扯李青衡的袖子,衝他撒嬌:“師父,還想吃。”

謝慈知道自己犯了錯誤,不復剛才張揚的模樣。

謝慈耷拉著腦袋,囁嚅道:“不敢啦。”

謝慈抓住他的袖子不鬆手:“可是,師父我餓。”

下一刻,鮫人尖利的指甲戳破了他的泡泡,謝慈猝不及防吞了一口腥鹹的海水,笑容頓時僵在他的臉上。

鮫人大駭,情急之下居然掙脫李青衡的定身之法,飛速逃竄進珊瑚叢裡,那一條尾巴都甩出了虛影,生怕自己跑得慢了就成為桌上的一餐。

長劍橫在謝慈的脖子上,鮮紅的血珠從傷口中滲了出來,謝慈望向李青衡,眼睛中絲毫沒有對死亡的恐懼。

李青衡回望著他,他的身上插了許多刀劍,鮮血染透了衣裳,濃郁血光遮蔽了日月星辰,天地黯然,謝慈就這樣從夢中醒來。

天已大亮,落蟬谷內一片岑寂,枝頭的葉子在晨風中巍巍顫唞,晶瑩露水順著葉脈滑落下來,穿過了謝慈,滴在石碑上面。

謝慈仰頭望天,在過去的那幾年裡,他總以為他已經將腦海裡關於李青衡的一切盡數抹去,原來到最後他什麼都沒能忘記。愴然回首,李青衡的身影仍舊靜靜地站在他的記憶深處,清晰如昨日。

可惜一切都太遲了,一切都已結束。

活著的時候他沒能多陪在李青衡的身邊,死後也沒有辦法葬在這裡。

不過師父應該不會在意的吧。

謝慈跪下,低頭輕輕吻過石碑上面李青衡冰冷的名字。

他的心意終不會再有人知曉了。

還沒到秋天,漫天的葉子飄零下來,在墳前落了厚厚的一層,好似一座新立的墳。

赫連錚本想在蒼雪宮多留幾日,陪陪“謝慈”,好弄清楚他這個師弟這兩年到底在想什麼。讓人始料未及的是,兩日後有琢光派的道友給赫連錚傳信說,酆都鬼界多處傳來異動,與人界交界處有鬼氣正在蔓延,琢光派與其他正道門派都派了弟子前去探查,但都未能查清楚其中緣由,所以想請赫連錚同去檢視。

蕭綰擔心酆都鬼氣森冷幽怨,會壞了赫連錚的根基,勸他把身上的傷養好了再前往酆都。

赫連錚拒絕,從收到信到現在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他已擦好了劍,收拾好行裝,溫暖日光透過窗欞傾灑在他的肩頭,他回過頭,對蕭綰道:“酆都鬼界乃是眾生輪迴往生之處,若有差錯,蒼生受難,事關整個修真界與人界的生死存亡,我輩義不容辭。”

蕭綰抿唇,她早該想到的,她根本不該多嘴這一勸,如果真能對這個世道冷眼相看,那他就不是赫連錚了。

真不知道他那師父是怎麼教出來這兩個天差地別的徒弟來。

蕭綰試探過“謝慈”幾次,他對生死境的事一句都沒提,“謝慈”是真忘了生死境裡發生的一切,又或許,那日進入到生死境中的人根本不是他。

可不是他的話,還會是誰呢?

蕭綰想不明白,這件事成為紮在她心裡的一根刺,說不定哪一天就要扎得她鮮血淋漓。

為了塗山,她必須得讓真相永遠塵封在生死境中。

臨走前,赫連錚特地找到江硯,拜託他道:“阿慈近來心情不好,我這一去不知什麼時候才會回來,江兄弟你幫我多照看著他些。”

江硯點頭應道:“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他的。”

赫連錚看著江硯嘴巴張開又合上,他的樣子明顯是還有話要說,江硯主動開口問他:“赫連兄還有什麼事嗎?”

赫連錚還是欲言又止,磨蹭了會兒,知道“謝慈”一時不會過來,才小聲問江硯:“阿慈身邊那個斷袖還在嗎?”

江硯心中有些好笑,為了配合赫連錚,他也看了看左右,低聲向赫連錚問道:“赫連兄說的是哪一個?”

赫連錚忍不住罵了一聲,問江硯:“還有幾個啊?”

“這個不好說吧,”江硯微笑道,“我也不能每一個都去問問你是不是喜歡男人?”

江硯說的不無道理,但赫連錚直覺在這個問題上他對自己不夠老實,但眼下沒有更多的時間同他掰扯這件事,赫連錚直接說道:“就是那個兩年前我來蒼雪宮,在後山、在後山摸我的那個。”

蕭綰掀開簾子剛走進來,就聽到赫連錚這番言論,這蒼雪宮裡都是些什麼妖魔鬼怪?

江硯笑著道:“他早就離開蒼雪宮了。”

赫連錚稍微放心了點:“那就好,那就好。”

江硯似乎是不解,向赫連錚問道:“赫連兄不喜歡他?為什麼?是因為他是斷袖,還是因為他——”

赫連錚瞪了江硯一眼,摸屁股這事其實說大並不大,要是換個人他可能早就把這事給忘了。他對那位兄臺瞭解不多,也不知道他為人如何,他只是很平等地不喜歡每一個妄圖讓他師弟變成斷袖的人。

他還想看著他的師弟找個心愛的姑娘一起成家,看著他能快快樂樂,得償所願。

師父喝不到他的喜酒了,到時他可以坐在高堂上,替師父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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