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在皮斯科家的第二天, 輿水憐就見到了雪莉的姐姐——宮野明美。

雖然說見自己的親妹妹用“拜訪”這個詞有些奇怪,但她們姐妹的處境確實如此。

宮野明美只是組織的基層成員,並沒有組織所需要的那些“優秀的犯罪才能”。

但她是個好姐姐。

輿水憐既然是雪莉的保鏢, 自然是要寸步不離的,宮野明美的目光在他和雪莉身上繞了個圈, 問道:“請問這位是……”

“泰斯卡。”輿水憐報上自己的代號。

宮野明美輕鬆的表情則是稍微收起來了一點。

雪莉:“沒關係的, 姐姐。泰斯卡……算是我的朋友。”

輿水憐抓住她話裡那個“算是”,小聲抗議道:“……你昨天還說我是你的朋友。”

這對姐妹忽然較勁了起來,接著,宮野明美倏地站起身轉移話題——

雖然有點不一樣,但他也不是完全不懂啦……

“……明美姐。”他改口道。

“——他才沒說中呢。”雪莉聽到這個名字, 立刻就雷達動了,聲音都拔高了幾度,“我們可是之前吵架了,那時候才沒有合得來。”

輿水憐:“……”騙人,明明之前也很聊得來。

“真的會有好結局嗎?”雪莉看著姐姐離開方向,喃喃道:“他們都是組織的人,就算在一起了……未來會怎樣我不知道。”

輿水憐眼皮子動了動,“……阿大?是說萊伊嗎?”

宮野明美就這麼看著雪莉,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

“烤箱似乎好了,我去把東西拿出來,你們稍等一下哦。”

“你也是。”

“是哦。”宮野明美笑著應道。

輿水憐看著天花板,心想要不要在宮野明美面前戳穿雪莉的心思。

宮野明美對妹妹的河豚反應早在預料之中,笑得很開心地說:“你還是那麼討厭阿大啊,為什麼啊?他到底哪裡惹你生氣了?”

“叫我明美就好。”宮野明美沒什麼架子,她知道妹妹很聰明, 所以能被妹妹認同的人, 自然也是值得信任的人——妹控的邏輯鏈就是這樣。

輿水憐看著少女難得露出些優柔寡斷來,他說:“你其實排斥的不是萊伊,而是他身為‘組織’的一部分這件事吧。”

“說起來,阿大和我提過你的事呢——他說你和我妹妹應該會合得來,這麼看起來他說中了呢。”宮野明美笑容開朗, 似乎是想把這兩位小朋友的友情分享給自己的男朋友。

“……你別逃避我的話啊。”輿水憐說,“如果萊伊不是組織的人,只是個普通人,你會介意他和明美姐在一起嗎?”

看起來和陷入戀愛的女大學生沒什麼兩樣。

感情上,她當然希望姐姐得到幸福,可是身在組織,她們又要如何才能得到幸福呢?

——這麼想著,這份丟人感居然姍姍來遲了。

更何況……

他看起來不是技術人員, 年紀輕輕就有了代號, 那多半是手上已經沾過血了……

“——單純是氣場不和而已。”

“宮野明美,這是我的名字。”宮野明美大大方方地介紹了自己,反正她這種基層成員的資料也不是什麼秘密。

“嗯嗯。”宮野明美笑著說, “聖誕快樂哦,泰斯卡。”

泰斯卡看起來和自己的妹妹差不多大。

那時候他們看自己的心情,搞不好就和現在的明美姐一樣。

有萊伊那個傢伙在,姐姐的時間不就被分走了嗎?

他還自作主張地分析我,以為自己是誰啊!少女的內心深處如此大喊道。

宮野明美最近一直在思考關於組織的事,和她們姐妹的未來,看到泰斯卡這樣的孩子, 她不由得又會想到這些。

一提到這裡,雪莉又調整了坐姿,擺出一副冷淡的表情,簡直是在把剛才那個反應很大的自己給摘出來。

輿水憐思考著要怎麼稱呼朋友的姐姐, 他試探著說:“宮野姐……?”

但在組織多年,雪莉早就將如何壓抑這種小情緒做到了爐火純青。

後者用書遮著臉不給自己姐姐看,然後用眼神對輿水憐說——看我幹什麼?

輿水憐壓低聲音說悄悄話:“其實不是氣場問題吧?單純是因為姐姐被搶走了所以不甘心吧。”

宮野明美看到他們的互動後, 緊張感稍有緩解。

雪莉忍住了想要敲他額頭的衝動,“……笨蛋,你閉嘴吧。”

就像是很早很早以前,他會在心裡埋怨零,只是因為他和景光關係更好,現在回想起來真的太幼稚了。

雪莉瞪了他一眼。

雪莉嘴唇微動,“……你居然都能說出這麼一針見血的話了,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了。”

雖然,某種程度上確實是事實。

輿水憐覺得直接叫名字也太沒大沒小了,而且他總感覺雪莉在用眼神威脅他。

宮野明美走後,輿水憐偷偷看向雪莉,卻被雪莉捕捉到眼神。

“這種事我不知道。”少女冷淡地說,“因為沒有發生。如果真的發生了,我會想盡辦法讓姐姐離開組織的。”

她沒什麼期望的未來,一定要說她所期望的未來——那就是讓姐姐得到比現在更好的人生。

輿水憐作為過來人,敏銳地猜到了什麼,“你打算用自己留下來換姐姐自由嗎?”

這些話算是有理有據,畢竟宮野明美為了讓妹妹脫離組織,很有膽氣的從琴酒那裡接下了一樁似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並且還完美達成了。

“除此之外也沒什麼辦法了吧?”雪莉聳了聳肩,對她來說這是早就思考過無數次的可能性。

她說:“對組織來說我的價值是必要的,只要我依然能做那個‘雪莉’,就有和他們談判的資格,放走一個底層成員不算什麼難事。”

輿水憐:“可是你知道你姐姐不可能放棄你的吧?那個時候,你不擔心你姐姐會為了你冒險嗎?”

雪莉不說話了,稍頃,她才疲憊地說:“……我想過,其實我已經陷入死局了。我說,你看過幻想小說嗎?”

“沒看過。”

“也是。”她說,“知道什麼是機械降神嗎?”

輿水憐搖了搖頭。

雪莉:“在古代戲劇中,為了讓無法破局的劇情走向新的發展,會讓強大的神明將難題解決,使這個故事有一個讓觀眾歡呼鼓掌的好結局。如果,現實中也能有機械降神該有多好——”

讓組織和悲劇都一同被審判,最後走向完美的happy ending。

成為不管是臺上的演員還是臺下的觀眾,都能發自內心地綻開笑容的結局。

雪莉說:“我,期待著這樣的結局。”

輿水憐啞然。

雪莉是科研天才,她一直以來接受的都是理性的、科學的、系統的教育,她的世界也是由有序的資料和資料組成的。

這樣的她,卻期待著一個如此魔幻方式來完成她的祈願。

“你們在聊什麼?”

端著烤好的餅乾的宮野明美走了過來,發現氣氛有些微妙。

“沒什麼。”雪莉淡淡道。

=

宮野明美今天在這裡留了一天,直到晚餐後才離開。

輿水憐和她們聊了不少,反正她們有些事在組織裡並不是秘密——比如她們的父母,宮野夫婦。

雪莉沒和自己的父母見過面,但明美是不一樣的。

輿水憐之前在論壇上看到讀者提過,雪莉的媽媽宮野艾蓮娜似乎是降谷零的初戀啟蒙。

也不知道零知不知道這對姐妹就是宮野艾蓮娜的孩子……如果他見過宮野明美,一定能認出來。

等等,輿水憐忽然想起昨天雪莉調侃他時說的話——他說自己像波本一樣討厭。

雪莉之前已經和降谷零見過面了?降谷零是不是猜出來了?

明天要是有機會就偷偷問問他好了……

等他問起來,就說是自己在夢裡夢到的,不知道降谷零會是什麼反應?

=

週四上午,貝爾摩德就準時給他發了訊息過來,說自己在車上等他。

輿水憐早就起床了,他提著給貝爾摩德的禮物下了樓,在二樓窗戶就看到了貝爾摩德的車。

他走到一樓大門,直接走到車旁,但沒上車。

輿水憐疑惑道:“我不和雪莉一起嗎?”

保護雪莉的任務怎麼辦?

“不用擔心,波本會擔任你的工作,他五分鐘後就到。”貝爾摩德笑著說,“我這邊需要你,boss有些事需要我轉達你,先上車吧。”

輿水憐上了車,他將裝禮物的紙袋放在身側。

“boss有什麼事需要我做嗎?”

那個神秘的首領很少會直接對他下什麼命令,他通常是透過朗姆或者貝爾摩德轉達的。

“是義大利那邊的事。“貝爾摩德給他提了個醒。

義大利麼?

也是,也只可能是那邊的事了。

義大利——準確的說是羅馬分部依然是群龍無首的狀態。

彭格列上次已經表達過了態度,想在他們的地盤運營,就必須按照他們的規章制度來,波爾多因為私下販毒,已經踩到了彭格列的雷線。

而搗毀了波爾多和他的同夥的輿水憐,算是間接幫彭格列除掉了一個麻煩——也因此從彭格列的那位教父手中取得了“營業許可”,但,這個營業許可是隻針對輿水憐一個人的。

在這個節骨眼找上他,不會是真的打算讓他去義大利吧?

輿水憐越想越不對勁,boss怎麼會讓自己去接手義大利的生意?

他只會殺人,毫無這方面的經驗。boss再怎麼昏頭也不會做出這種決定吧?

這段時間都沒這方面的訊息,他還以為boss已經有別的安排了。

沒想到……

輿水憐:“boss怎麼說?”

貝爾摩德一手撐在車窗下方,不知何時已經點燃了一根菸,她說:“boss的意思是讓你去義大利分部,常駐。”

聽到常駐兩個字,輿水憐左手壓著車內座椅,眉頭已經皺了起來。

輿水憐越想越覺得這不像是boss的作風。

想要糊弄彭格列的方法不是有很多嗎?

既然他們認人,那就讓其他人易容成他的模樣不就好了嗎?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貝爾摩德吐了口菸圈,“行不通,再怎麼高超的易容,在彭格列的首領的面前都形同虛設。”

難怪boss會真的讓一個殺人機器去掌管一個外國分部。

他大概會另外找個得力干將來“輔助”泰斯卡,架空他的權利,讓他只做個負責在彭格列那裡刷臉的通行證就行了。

哪怕她並不想,但貝爾摩德還是繼續了下去說:“boss的意思是——‘泰斯卡’以後必須留在義大利。”

輿水憐愣了愣,問道:“……boss是要讓我永遠不回日本了?”

貝爾摩德一直看著窗外,看著自己燃著的菸頭,卻不肯扭頭看看輿水憐。

她悠揚的聲音再度響起——

“boss的意思是——‘泰斯卡’這個身份,以後只能在義大利用,並且要讓組織的人都知道,泰斯卡永遠留在義大利。組織會給你一個新身份和代號,只要不在義大利,你就用新身份見人,我會教你如何易容。”

“我不明白。”輿水憐下意識地說,“為什麼要做這種麻煩的事?”

“因為‘泰斯卡’擁有彭格列的支援和義大利分部的話語權,這個身份會因這兩點水漲船高。”

而這不是一個日漸衰弱的boss想看到的。

他太衰老了,手下已經有朗姆和琴酒兩個大派系了,這時候如果再有第三個人入場,他就得花不必要的時間和精力投入到□□和約束這個新派系上,偏偏這個派系並不是他自己一手提拔上來的,是被彭格列這個強勢的第三方給推上去的,首領怎麼能給他信任?

綜上來看,還不如掐死他的成長機會,繼續讓他做一個完美的工具人。

輿水憐在貝爾摩德的沉默中,也想到了這一層。

“……真的一點餘地也沒有嗎?”

貝爾摩德臉色比他還難看,她竭盡力氣,卻只能緩緩搖了搖頭。

輿水憐感覺嘴裡發澀,“那新身份呢?給我的新身份又安排了什麼工作?”

貝爾摩德一頓,她似乎更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女人又點了一支菸。好像這樣就能延緩解開這個真相的時間,

“一份新的實驗計劃。”貝爾摩德笑得很慘淡,“你現在不會容的。不過,從你的身世來看,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貝爾摩德最後那句話已經算是安慰了。

輿水憐下意識反駁道:“我還要感謝他嗎?”

他頭一次對人表現出如此強烈的語言攻擊性,貝爾摩德也是初次見到這樣的輿水憐。但她並不介意,因為這樣反而會讓她心裡好受點。

“……抱歉,我不是針對你。”輿水憐飛快說,“讓我想想。”

組織讓他不能再使用自己的臉、自己的身份、用一個全新的身份繼續在組織裡為他們賣命。

還有那個實驗計劃……一聽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論壇裡對貝爾摩德一直有許多猜想,其中就包括了組織裡那些以他現在的身份無法涉及到的奇妙實驗。

輿水憐沒想到自己也會被捲入其中,如果是前段時間,他能有機會走進組織的核心,也許他還會感到慶幸。

現在不同了。

他開始害怕了。

就像有一把巨大的剪刀在為他剪羽。

他那好不容易長出來的羽毛、長著他的自尊、長著他正野蠻生長的未來、和他的朋友們喜歡的模樣的羽毛,正在被一雙大手給暴力的剪除。

輿水憐僥倖地想著——就算他是一隻被剪掉羽毛,變得醜兮兮的鳥也不要緊,反正他的朋友們也一定能認出他來。

可組織居然連讓他變成折翅鳥還不夠,還要把他改造成其他模樣嗎?

這不是讓他回到那個一無所有的起點嗎?

開什麼玩笑啊。

這不就是在玩弄別人的人生嗎?

什麼禮儀、道德他都不想管了,此刻他只感覺到一股無法熄滅的怒意在翻湧。

只是很快,他感受到的強烈的疲憊,猶如壓在脊背上的山岩。

太荒謬了,輿水憐靠在椅子上,心想。

為什麼啊……?

打火機的聲音啪地響起,貝爾摩德卻沒有點菸。

她打火機在手中把玩兩下,用這個聲音吸引輿水憐朝她看去,而沒有透過主動喊他的名字讓他看向自己。

因為她喊不出口。

“boss讓我帶你去見一個人。”她看著前排的鏡子裡的輿水憐。

“誰?”

“……你真正的母親。”

聽到他的話後,貝爾摩德看到鏡子裡的少年雙目微微睜大。

她想,贗品和正品,終究是不同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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