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百分百未成年(12)

謝父拿著皮帶走了過來,眼底全是熊熊燃燒的怒火。

他現在看到這兩個警察就想打人。

這些人是沒完了是不是?

謝父質問:“你們到底要幹什麼?我告訴你們,你們要是再敢動不動就騷擾我,作為華國的公民,我會立刻向監察部門投訴你們,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周德法冷冷一笑,“我來接謝惜靈。”

謝父狠狠的皺了皺眉頭,“你什麼意思?”

王警察拿出了當地居委會和民政部門聯合蓋章的指定法定監護人的證明檔案。

上面清楚的寫明,指定周德法為謝惜靈的法定代理人加監護人。

換句話說,謝父和謝母被剝奪了謝惜靈的監護權。

看著謝母哭得那麼傷心,謝惜靈心抽著疼。

說完,王警察低頭對謝惜靈說道:“靈靈,不要心軟。”

王警察怒道:“你是謝惜靈的媽媽,那她被打的時候你在幹什麼?你是她的媽媽,難道不應該保護她嗎?”

謝母哭著拉了拉謝父的衣角,“老公,你說句話啊,你會改的,以後不會再打靈靈了,對不對?”

“媽媽……”

尤其謝爺爺並沒有籤拒絕當法定代理人的檔案。

這不是一個小問題。

畢竟,做了謝惜靈的法定監護人,就得撫養她到成年。

王警察勾唇一笑,“現在,我們帶走謝惜靈合情合理合法。請你讓開,謝先生。”

“對,靈靈,我是媽媽,媽媽求求你,你不要離開媽媽好不好?在這個家,媽媽只有你了。你爸爸他是太愛你了才會這樣,他會改的。”

謝父手裡抓著皮帶,僵硬的點點頭。

謝母哭著抓著謝惜靈的肩膀,“靈靈,你看看媽媽,你捨得讓媽媽難過嗎?你是媽媽拼了命生下來的骨血啊。靈靈,媽媽求求你,你不要離開媽媽。”

她喊了一聲。

謝惜靈看了看擺在自己面前的大手,毫不猶豫的伸出手握住。

要正當的剝奪謝父謝母的監護權相當不容易。

那些痛苦的回憶一下全湧了上來。

謝惜靈看了看媽媽,媽媽也經常被爸爸打的。

她也很可憐的。

她弱弱的看著周德法,“警察叔叔,是、是真的嗎?”

“憑什麼?”

謝惜靈使勁抓緊周德法的手,“警察叔叔,你帶我走吧,我們現在就走。”

謝父話音未落,王警察將給謝父謝母的通知檔案遞給了他們,“這是給你們的通知檔案。”

謝父惡狠狠的說道:“我不管是誰發的什麼狗屁檔案,靈靈是我的女兒,誰都不準帶走!”

門開了。

可是謝父和謝母堵在門口。

“謝夫人,請你讓開。”

媽媽也是個很柔弱的人。

走出去,她就安全了。

彷彿那皮帶已經開始落在自己身上。

幾日不見,謝惜靈又瘦了。

周德法牽著謝惜靈朝著門口走去。

王警察和周德法跑了好多個地方,等了很久,差點辦不了,最後還是在輿論的幫助下才達成這一目的。

周德法點頭,對謝惜靈伸出手。

謝母呆呆的看著這一切,嘴唇顫唞,“怎麼能這樣?怎麼可以這樣?靈靈……靈靈她是我們的親生女兒啊,你們不能帶走她。”

而且謝惜靈的外公外婆爺爺都在。

周德法笑了,說了一句,然後伸手推開了謝母。

他走到臥室敲了敲門,“靈靈,是我,你周叔叔,政府指定我為你的法定代理人加監護人了,你可以離開這個家了。”

謝惜靈正要開口安慰謝母,一低頭看到了謝父手裡的皮帶。

周德法跟謝惜靈又非親非故。

她禁不住渾身顫唞。

“嗯。”

“靈靈!”謝母驚呆了。

她都這樣求她了。

身為母親,她都這麼哀求她了。

靈靈怎麼能這麼心狠?

謝母委屈悲傷的哭著,“靈靈,你這樣做,太傷我的心了,你現在長大了,連爸爸媽媽都不要了,你會後悔的。”

周德法拉著謝惜靈就走。

王警察攔著謝父,嚴肅的說道:“還有,謝先生,今天正式通知你,因為謝惜靈是未成年人,無法行使告訴權利,也沒有近親屬代為告訴,屬於被害人不能告訴的情形,已經符合自訴轉公訴的條件,我們已經上報檢察院,由檢察院向法院提起公訴。這一次,你真的等著坐牢吧。”

雖然謝爺爺沒有簽字,但是事實明確,不影響形成公訴條件。

謝父當即臉色大變。

“你們,你們怎麼可以這樣?”謝母伸手去抓謝惜靈。

謝父暴起一把推開王警察。

又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激烈的混亂,四個人甚至直接動了手,直到一個多小時後,周德法和王警察才終於將謝惜靈帶上了車。

周德法將謝惜靈帶回了自己家。

周母已經將房間收拾出來了。

只是周家也不富裕,家裡就普普通通的兩室一廳。

次臥本來是給他們兒子住的。

只不過兒子現在在外地工作,所以次臥空了下來。

周母拉著謝惜靈的小手,將她帶到了臥室。

床上四件套都是新買的,衣櫃裡也放著她特意去挑的女孩子的衣服。

周母將衣服拿出來給謝惜靈,“我呀很早的時候就想要個女兒,結果就只生了一個兒子,那時候計劃生育,又只能生一個,後來……”

周母想起了自己死去的那個孩子,後來孩子死了,又再生了一個。

可是,第一個成了永遠的痛。

周母不願意在謝惜靈面前提及這些塵封許久的傷心事,笑了笑說道:“沒想到兒子長大了要結婚了,老天爺送了我一個女兒。你呀就放心在這裡住,阿姨這裡什麼都有,不用擔心。”

謝惜靈點頭,拼命道謝。

周母把房間讓給了她,走出來眼眶立刻紅了,她對周德法說道:“老周,她身上又有傷。”

周德法點點頭,沒說話了。

在他們沒法將謝惜靈帶走的那段時間,謝惜靈的身上又添了許多新的血痕。

不需要脫衣服檢查,光是看脖子都能看到好幾條。

這麼小的孩子。

謝鶴青那個狗東西,真他媽是個畜生。

第二天,檢察院向法院提交了起訴書。

起訴謝父長期虐待未成年的親生女兒。

法院受理後,通知了謝父謝母。

盛怒之下,謝父一腳踹翻了茶几,他指著謝母的鼻子怒罵道:“看看,這就是你生的好女兒,脾氣倔,不聽話,不愛學習,現在還想控告生父,大逆不道。”

謝母低著頭幽幽的哭著,“老公,你別生氣,我會去勸靈靈的,靈靈很乖的,她會知錯的。”

“勸?”

謝父怒極反笑,“有這麼個逆女,真是浪費時間,我還不如重新生一個,離婚吧。”

離婚?

這兩個字是謝母無法承受之重。

她徹底慌了,她抓住謝父的衣服,“老公,我不要離婚,我跟了你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靈靈,她只是到了叛逆期,每個孩子都有這個階段,過了她就聽話了。老公,我求求你,不離婚,我死也不離婚。”

謝父一腳踹開謝母,表情冷酷到了極點,“要麼讓她自己乖乖回來,要麼你從這個家滾出去!”

說完,謝父揚長而去,只剩謝母一個人坐在空蕩蕩的客廳裡哭。

法院的業務很繁忙,幾乎每天從上班到下班都在審理。

所以的案子都要排期。

謝惜靈的案子按照時間先後順序,排在了半個月後。

周母帶著謝惜靈去醫院驗了傷,留下了證據,又親自給謝惜靈上藥,還帶謝惜靈去買了一個毛絨小熊作為陪伴。

沒有辱罵捱打的日子,對於謝惜靈而言就像在夢裡一樣。

尤其是周阿姨,說話總是溫溫柔柔的,哪怕她不小心摔碎了碗,也絕對不會罵她打她,反而首先擔心她有沒有受傷。

謝惜靈喜歡這樣的日子,特別喜歡。

可是命運總是喜歡折騰人,這樣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陸陸續續的,很多很多的人找上了門。

首先是謝母,她守在小區門口,見到周母牽著謝惜靈回來,立刻衝了過去,她給周母跪下了,“我求求你了,你把我女兒還給我吧。”

這……

這裡這麼多人。

老小區都是幾十年的街坊了。

謝母這一下搞得周母也很難受,她只能讓謝母先起來,有什麼話進門之後好好說。

謝惜靈也不願意看著謝母就這麼跪著。

在她的心裡,媽媽有時候會幫爸爸,但是大部分時候還是和她一樣都是被打的一方,是可憐人。

畢竟是親生母女,周母也不好說什麼,進了門之後就把時間給了母女倆,然後進臥室,小心觀察,以防謝母對謝惜靈做出一些可怕的行為。

謝母是個柔弱的女人,她流著淚只是苦苦哀求謝惜靈,“靈靈,你乖一點,媽媽求你乖一點好不好?你跟媽媽回去吧,你爸爸他只是太愛你了才會這樣,你想想看,你爸爸賺錢多辛苦啊,每天早出晚歸,有時候晚上回來吃了飯也要回公司工作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回來換衣服。靈靈,你爸爸這麼辛苦賺的錢,他都花在你身上了啊,你看看,你一件衣服有低過四位數的嗎?你想想你爸爸給你報的補習班,那麼多錢,再想想他小時候帶你去遊樂園玩。他是真的愛你啊。你怎麼能告他,讓他坐牢呢?”

謝母哭著說:“靈靈,你清醒一點,那是你親爸爸啊,親生女兒告父親是不孝,是要天打五雷轟的。”

謝惜靈咬著蒼白的唇,渾身搖搖欲墜。

她才十三歲啊。

她連去警察局描述自己遭遇了些什麼都不知道怎麼描述重點才對自己有利,反而輕易讓謝父謝母就翻了盤,把她帶回了家。

現在又怎麼能受的了這麼嚴重的指控?

謝惜靈內心十分的煎熬,她很痛苦。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真的要告爸爸嗎?

真的嗎?

謝母見謝惜靈動搖了,抹了抹眼淚繼續勸說道:“靈靈,你想一想自己,你還要讀書,你才初一,你未來還要讀高中,讀大學,如果你還要出國留學怎麼辦?你要為你自己的前途考慮啊,除了爸爸媽媽誰能給你這麼多錢?你一年的學費是二十萬,就算不讀國際學校讀普通學校,你讀到大學再去出國留學,算下來也要兩百多萬啊。你捨得讓你周叔叔給你出這筆錢嗎?他給的起嗎?”

“我……可以不留學……”

謝惜靈低著頭,不敢看謝母。

“你不留學就不讀書了嗎?”謝母問她,“你就算不留學,你讀到大學畢業,那也要幾十萬啊。”

“我可以工作後還給周叔叔,不會給他們增加負擔。”

“你這孩子怎麼就不懂呢?”

謝母傷心的說道:“媽媽也被爸爸打,媽媽為什麼不離婚?還不是為了你嗎?這個社會沒錢寸步難行。你爸爸公司招的畢業生,實習期一個月三千八,轉正才五千,還要扣五險一金,到手要付房租生活費,一個月下來還要靠家裡接濟。你現在硬氣,告你爸爸,你爸爸生氣了,以後不管你了,你怎麼辦?你爸爸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啊。咱們母女兩隻需要再忍幾年,這麼多年都忍過來了,再多幾年怎麼就不行呢?”

謝母:“靈靈,你要為你自己的未來考慮啊。你忍幾年去讀大學就住校了,到時候一畢業,你爸爸就會給你把房車買好,給你找好工作,你結婚還會給你一大筆嫁妝,到時候你的起點就比別人高很多了。你現在告你爸爸,把他送去坐牢,你能得到什麼?你爸爸對你寒了心,不要你了,你以後一個月拿著幾千塊錢工資看著三五萬一平的房價,艱難求生,然後呢?再得到一個親生爸爸坐過牢的背景,萬一你以後考研考公的話怎麼辦?你為了出這一口氣,連你的前途都不要了嗎?靈靈,你乖,聽媽媽的話,跟媽媽回家,不要去作證。”

不管謝母怎麼自以為苦口婆心的勸說,謝惜靈始終低著頭,死死的咬著唇就是不鬆口。

“你這孩子,怎麼就是不懂媽媽的良苦用心呢?”

謝母說著就想打謝惜靈,周母立刻衝了出來,“好好說話,不要動手。”

謝母沒辦法了,她深深的看了謝惜靈一眼,走了。

謝母一走,謝惜靈繃不住了,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落。

周母連忙將她抱在懷裡,內心也是十分複雜。這麼小的孩子怎麼就攤上了這樣的爸媽呢?

一個跟神經病一樣的充斥著暴力,一個就差直接說你怎麼能為了命不要錢了呢。

這都什麼人啊。

周母有點後悔讓謝母和謝惜靈單獨相處了。

一開始她是考慮到好歹也是親生母親,哪有外人阻攔親生母女相聚的。

現在她是真的後悔了。

謝母那樣的人,讓她多跟靈靈相處,讓靈靈的三觀也跟著扭曲起來,那才是真的害了靈靈。

謝母下定決心,以後不讓靈靈和謝母接觸了。

然而謝家那邊好像是見利益財帛無法動搖謝惜靈的心,又開始耍別的手段了。

謝爺爺趁著周母去上班的時候來了。

他找到了周家門口,按響了門鈴。

謝惜靈不敢開門。

謝爺爺就開始哭,“靈靈,我是爺爺啊,你開開門。你爸爸對不起你,但是爺爺……爺爺從來沒害過你啊。”

謝惜靈還是不敢開門。

她問:“爺爺,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謝爺爺老淚縱橫的說:“靈靈,當爺爺求求你了,好不好?你撤訴吧。你是爺爺的孫女,爺爺疼你愛你還來不及,但是你爸爸,他也是爺爺的兒子啊。爺爺老了,一把年紀了,身體還有病,沒幾天好活的了。現在活著也就是能拖一天是一天,實在是受不住啊。靈靈,當爺爺求你了,你撤訴吧,你是爺爺的孫女,也是你爸爸的女兒,你爸爸除了那件事,其他的對你也不薄啊。”

謝爺爺低頭,抹了抹眼淚,“靈靈,你還記得以前你小時候嗎?你說你想吃櫻桃,爺爺天不亮就騎車去鄉下給你買,靈靈,你想想以前,你捨得讓爺爺看著他的親生兒子去坐牢嗎?”

謝爺爺:“靈靈,爺爺就這麼一個兒子,要是你爸爸住院,爺爺有個三長兩短,到時候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到,你難道希望發生這樣的事嗎?”

謝爺爺說了半天,門沒開,只能走了。

謝惜靈背靠著防盜門坐在地上,抓扯著頭髮。

她感覺自己好像是個不知好歹,罪大惡極的罪人。

爸爸打她是應該的。

也許,她真的不該控告爸爸,讓媽媽爺爺都那麼痛苦。

謝惜靈陷入了嚴重的自我懷疑。

而這時候,謝惜靈的外公外婆,俞父俞母來了。

俞父俞母手裡還拿著親手做的蔥油餅。

俞母隔著防盜門喊道:“靈靈,我是外婆啊,你看,你最喜歡吃的,外婆親手做的蔥油餅。”

“是啊,靈靈,你開開門啊。”

俞父也幫腔著。

“我不能開門。”

謝惜靈說了一聲。

周阿姨周叔叔說過,誰來也不要理,不要開門。

俞母和俞父對視一眼,見實在是說不定謝惜靈,於是俞母說道:“靈靈,外公外婆最疼你了,你能不能幫幫外公外婆?”

謝惜靈弱弱的問:“外婆,你要我幫什麼忙?”

“靈靈,你能不能撤訴?”

俞母哭著說:“靈靈,你起訴你爸爸,你爸爸好生氣,現在他要和你媽媽離婚,還要收回給我和你外公買的房子,把我們趕出去,我和你外公年紀都大了,哪裡經得起折騰。”

俞父也說道:“是啊,靈靈,我和你外婆兩個人都有病,每個月吃大幾千的藥,那點退休金根本不夠,你媽媽又沒工作,離了婚,你讓我們怎麼辦?你難道忍心看著外公外婆去死嗎?”

俞父和俞母相互攙扶著,“靈靈,我們給你跪下了。”

兩個人膝蓋一彎,跪了下來。

“靈靈,外公外婆給你跪下了,你看到了嗎?”

“靈靈,求求你,不要去作證,你媽媽已經很苦了,要是再被離了婚,淨身出戶,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外公外婆也沒幾年可活了,你就讓我們安心的走吧。”

俞父俞母苦苦哀求著,聲淚俱下,甚至都開始磕頭了。

樓裡口來來往往的人都開始議論紛紛。

砰!

謝惜靈兩隻手重重的砸在門上,“你們都逼我都逼我,你們說什麼求我,就是怪我,怪我毀了你們的安穩日子。我不告了,不告了,還不行嗎?”

謝惜靈哭著,撕心裂肺的大喊,“你們滾,滾,我不要你們了,我不告了,也不要你們了,不要了,都不要了……”

謝惜靈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為什麼?

為什麼所有人都怪她?

明明她才是被爸爸差點打死的那個人。

可是所有人都怪她。

所有人都說她錯了。

爺爺媽媽,外公外婆,沒有一個人站在她這邊。

他們都說她不懂事,都怪她,都逼她。

為什麼?

到底怎麼了?

她只是想討要個公道,這麼難嗎?

她是不是真的錯了?

晚上,周德法和周母回來,謝惜靈在飯桌上低著頭開了口,“周叔叔周阿姨,我可以不出庭嗎?”

“為什麼?”

周德法不理解,“靈靈,是不是我們不在的時候有人跟你說了什麼了?”

謝惜靈紅著眼,死死的忍住眼淚,“爺爺,外公,外婆都來過了,我不想告了,我錯了,我不要了,叔叔,阿姨,我以後和你們一起生活好不好?我不告了,我只想遠離他們,我不是想害死爸爸媽媽,爺爺外公外婆,我沒有那個意思,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

“那不是你的錯,他們是成年人,他們本來就該為自己的生活自己的未來負責,你是未成年人,是他們應該為你負責,而不是你去肩負起他們的未來。”周德法斬釘截鐵的說,“所有犯罪的人都應該受到懲罰,只有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他們才會反省。”

就像以前那個因為未成年躲過一劫後來回來殺掉他兒子的兇手。

就像林諾。

林諾就是因為一開始犯罪沒有受到懲罰,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用犯罪這樣的行為來解決問題,明明可以用其他的方式,她偏偏選擇了犯罪。

這是不對的。

“我不要了,不要了,什麼都不要了,我只要逃跑就好,其他的都不要了。”

謝惜靈好像已經崩潰了,她什麼都聽不進去,只是一直不斷的重複,不要了,什麼都不要了。

對於她而言,她只想逃離煉獄,只要能逃離怎麼都好。

聽到996的彙報,林諾暫停了遊戲。

窗外,明月高懸。

謝惜靈只是個十三歲的小孩子。

百分百的未成年人。

未成年,三個字,太重了。

未成年,父母就是他們的天和地。

林諾點開新聞,新聞公佈了謝惜靈控告親生父親虐待的訊息。

下面的評論,什麼樣的都有。

【雖然我也覺得謝父的行為很過分,但是謝父好歹也供謝惜靈去國際學校讀書,一年花幾十萬在她身上,那也是愛吧。實在不行,跑了就好了嘛,何必做得這麼絕呢?】

【真控告就不必了吧,反正也判不了幾年,上次那個什麼虐待案,不也一樣嗎?好像就判了八個月,還緩刑兩年執行,弄到最後就沒坐過牢,反而讓自己的檔案上有了汙點,以後都沒法考公。】

【這女的小小年紀心腸也太狠了。】

【就算打人不對,父母好歹給了我們命,何必魚死網破呢?】

【我覺得,我要是謝惜靈,我最多就是跑了,以後老死不相往來,等老了,法院判我給多少我給多少。】

【爸爸打女兒,我不相信無緣無故的就下那麼狠的手,說不定其中有什麼隱情呢。不知內幕不予置評。】

【怎麼就不可能了?我爸就打過我,往死裡打的那種,然後罰跪,讓我跪一夜。】

【前不久那個被父母綁起來,餓死的五歲小男孩,你們忘了?前面還對著謝鶴青要打要殺,現在一看告他們,你們態度就一百八十度轉變了?】

【不是態度轉變,是一碼事歸一碼事。】

【qnmlgjb】

林諾退出影片。

未成年啊。

父母啊。

太難太難了。

輿論是把雙刃劍,能幫人也能殺人。

林諾看向窗外,明月之下,樹影婆娑,有涼風吹過。

秋天了。

樹木開始枯黃。

林諾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看到的新聞,女孩打工十年的工資交給父母存著,父母卻把錢給弟弟買了房子。

深夜,女孩坐在街頭撕心裂肺的哭著。

評論區熱評第一是,既然父母把錢給了弟弟買房,那情分就斷了,從此以後一刀兩斷,永不再見。

這就算是大家能想到最好的處理方式了。

可是為什麼呢?

憑什麼呢?

打工十年的錢,憑什麼被父母強買強賣?

女孩憑什麼就同意把十年的錢拿來買斷法律上根本買不斷的親情?

為什麼不能報警打官司要回來?

第一次看到這個新聞的時候,她還小,高中一年級。

那時候就是氣。

切!

如果是她,她絕對要打官司報警拿回來。

父母老了,要養老,等老了再說。

反正現在不賣。

後來長大了,見得多了,才發現太難了。

報警,警察只能調解。

這是家事,是民事,又不是刑事案件,難道抓他們坐牢嗎?

父母咬死不還,能怎麼樣呢?

何況輿論主流仍舊是父母過錯再大,我們遠離就好,談到報復,就會覺得你太過分了。

好歹父母也生養了你這麼多年,遠離不就好了嗎?

有什麼必要下手這麼狠嗎?

就算起訴,也只能起訴父母還錢,父母沒錢,難道把父母變成失信人嗎?對女孩的父母而言有損失嗎?因為父母是親人影響的反而是身為女兒的女孩自己。

那個深夜歇斯底里痛哭女孩是成年人已經這麼難了,何況謝惜靈一個未成年人。

未成年之前,她的一切都是和父母繫結的。

就像政審,就像撫養費。

就像原身和林承。

林諾收回視線。

林超俊故意傷人罪死不悔改,判了三年。

如果這個時間點,原身回來了。

林超俊出獄的時候,原身也才十二歲。

她好像明白為什麼任務一直沒結束了。

原身想像個人一樣活著。

像個獨立的人。

但只要她未成年,她的一切就都是和林超俊繫結的,就始終要掌控在別人手裡,就始終不是有獨立且完成的行為能力的人。

像個人一樣。

原身想成為的應該是一個是獨立,自由,穩定,可以自己決定自己命運,掌控自己生活,且不被家人殘害的人。

那麼,任務就至少要等到原身,十八歲。

十八歲,成年了。

不是未成年人。至少她可以自己決定自己的民事行為了。

“唉……”

林諾嘆了一口氣,“996,我們去抽謝父一頓出出氣吧。”

“……”

996:“宿主,你這個世界好像格外暴力。”

林諾一個眼刀殺過來,彷彿在問:“你還有臉提?”

996默默閉上了嘴。

它想起來了。

宿主穿越過來第一時間就被馮立鵑抽了一巴掌。

這換了誰能忍啊。

996決定為自己贖罪,於是說道:“宿主,走吧,我們現在就去把謝父狠狠的抽一頓。”

林諾:“……”

996這孩子啊,一點原則都沒有。

就在林諾思考要怎麼狠狠抽謝父一頓的時候,手機彈窗彈了個新聞出來。

上次那位談及自己為什麼是獨身主義者的女明星許璐,發了一條長文,詳細訴說了自己小時候的故事用來聲援謝惜靈。

許璐說小時候,爸爸在外人面前是溫文儒雅的大學教授,但是在家裡和外面卻完全不一樣,在外面,爸爸對每個人都很溫柔,可是一回到家,一點點稍微不合他的意思,他就會打人。

一開始,她和媽媽總在反思,是不是她們沒做好,所以爸爸才總是生氣。

例如有一次,爸爸回家,媽媽將一直熱著的土豆燒雞端了出來,爸爸嚐了一口就扔掉了筷子,質問媽媽鹽放那麼多是不是想鹹死他。

爸爸說他每天在外面辛苦工作養家,結果媽媽連做飯這種小事都做不好。

然後爸爸拿凳子砸斷了媽媽的一條腿。

她哭著出去求爸爸,也被爸爸打成了腦震盪。

後來媽媽被打到半身不遂。

她也在長期的被毆打中明白,爸爸打她和媽媽,僅僅是打而已,是因為她和媽媽弱小,沒有反抗的能力。

但是他們卑劣,所以總會找許多借口,好讓自己的行為看起來有理有據。

例如,水太燙了,飯太鹹了,地沒有拖乾淨,考試沒有雙百分。

他們想讓一切看起來合情合理,去矇蔽外人,然後就會有人說啊,是因為你沒做好,所以你爸爸才打你,於是他們會得到聲援。

後來,媽媽因為痛苦推著輪椅,用手翻窗跳樓自盡了。

她恨爸爸,到今天,恨了十九年。

她去找過警察,找過法院,可是媽媽是自殺的,沒有辦法讓爸爸償命。

而且她太弱小了,她當時還未成年,當時什麼都不懂,也沒有人告訴她應該怎麼辦。

所以她只知道媽媽死了,要報警抓爸爸,卻不知道,還可以控告爸爸家暴和虐待。

等她長大,懂事了,已經來不及了。

因為家暴和虐待都是自訴案件,而當時法律還不健全,並沒有如謝惜靈這時這樣可以轉公訴,那時基層許多警察都不熟悉法律,也沒人會去想轉公訴。

而媽媽已經死了,沒法起訴了,等她長大,已經過了追訴期了。

她恨,很恨,非常恨。

如果當時有人告訴她,可以控告,可以報警家暴和虐待,讓那個男人去坐牢,她一定會去做。

怪就只怪,當時年幼,什麼都不懂,傻乎乎的去報警爸爸殺死了媽媽,最後讓爸爸無罪釋放。

不是掛著父母的名義,傷害就不存在。

父母不是免罪金牌。

如果現在她可以回到過去,她一定會走進警察局,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去報仇,為自己為媽媽討一個公道。

最好的報復,不是遠離,不是獨自盛開,是公道,是公平。

沒有公平和公道,只要求被害者去提升自己的內在力量,獨自堅強,是對被害者的二次霸凌。

長文的最後,許璐放了三張照片。

一張是謝惜靈控告親生父親虐待的新聞。

一張她身上無法清除一直被她掩藏在鎂光燈背後的傷疤。

最後一張是我永遠支援你的橫幅。

許璐畢竟是有著千萬關注度的大明星,她一出手,又不一樣了。

首先粉絲會跟進,公司會跟進,營銷號會跟進。

然後許許多多的被家暴被虐待者開始發聲,露出他們身上的傷,高舉反傷害的牌子,用影片,用文字,用照片講述他們遭遇的一切。

這些人有男人有女人有兒童有青少年。

是生活在這片土地上最真實的人。

唯一可惜的是,可能是在許璐長大成名之後,許父怕被許璐報復,早早的就移民斷了聯絡,憤怒的粉絲無法找到這個男人。

林諾帶著林承換上吊帶衫,也錄製了影片,將兩個人身上的傷疤清清楚楚的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周德法將手機遞給謝惜靈。

一個一個的影片。

許璐身上的傷。

眼睛被打瞎了的阿姨。

瘸了一條腿的男孩。

躺在病床上插著呼吸機的少女。

然後是林諾的臉。

謝惜靈看到了林諾的臉。

她認出來了。

那就是公交車上對她說她沒錯的那個小女孩。

她才九歲。

才九歲啊。

比她還小四歲。

所有的人舉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兩行字。

上面一行是:反對所有的傷害。

下面一行是:我永遠支援你。

謝惜靈淚水瞬間決堤。

我永遠支援你。

我們永遠支援你。

原來並不是全世界都認為她錯了。

並不是全世界都覺得她應該放棄控告。

原來還有人支援她。

還有很多很多非常多的人支援她。

對。

那些比她小那麼多的人都能站出來,林諾才九歲,九歲的孩子都可以。

所以,她也可以的,對不對?

她應該也可以的。

她可以的。

可以的。

“我可以的。”

謝惜靈對自己說。

終於,謝惜靈還是同意出庭作證,在法院開庭那天,在周德法和王警察的陪伴下走進了法院大門,站在了原告席上。

這是公開審理。

林諾也去了,坐在許許多多的人群中間。

謝父鐵青著臉站在被告席上。

謝母坐在下面,還是用著“你怎麼那麼不懂事”的目光看著謝惜靈。

謝爺爺,俞父俞母都沒敢來。

“肅靜。”

審判長敲了敲桌子,庭審正式開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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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