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結城不知道某三歲的勝負欲被全然挑起了, 他在翻看著剛才委員會長給他的關於這一屆警校的優秀學生的資料。
前頭那個體系留下了很多毛病，很多人也就是現在勉強能用，等有人才了才能夠替換掉。而警視廳的問題也很大, 看著部下整理出來的關於警視廳最近這些年的成績表現，還有來自多方的評價……
這麼擺爛的執法機構也算是罕見了吧, 尤其這個國家還自稱是發達國家。也就僅次於某個泡菜國了。
也因此, 結城格外重視那些還沒有被官僚文化和社會汙染的新苗子，不僅教育這方面要改革, 能夠立刻用上的人才也要放在合適的崗位上。
資料上是警校這屆最出色的五名學生：降谷零、伊達航、諸伏景光、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
在警校期間也破了好幾個案件, 而在這其中, 不管是成績還是其他方面的考核最出色的莫過於降谷零。而這個離警校畢業還有一個月的男人，已經先一步被警察廳內定為公安。
結城翻了一下警察廳對他的評價……這樣出色的人才竟然是準備培養成臥底麼？而臥底的組織恰好就是最近被處理掉的烏丸集團資助的黑衣組織。
根據對烏丸蓮耶的審問，該組織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人僅有代號為貝爾摩得、琴酒和朗姆的三人。
其中貝爾摩得和琴酒是外籍人, 朗姆則是本國人。黑衣組織畢竟是個跨國犯罪組織，雖然大本營在島國，但在其他國家諸如美國也有不小的能量。
結城快速的看完了內容，合上檔案後，剛抬頭對上西格瑪忐忑不安的視線，對方就像是受驚一般的身體彈跳了一下。他笑著安撫：“不用緊張，是我看走眼了，你比我想象中要優秀得多，原本還會以為你會不習慣，現在看來，讓你擔任這個職務是我做過的最正確的選擇。”
——什麼煙燻妝，這是我這段時間戰鬥的附加成果！檀一雄聳了聳肩，也沒在意。吩咐人去將那五個傳過來後，自己上手關門，回過頭時已經看到結城在翻閱西格瑪遞上來的檔案。
他看了眼西格瑪的黑眼圈，揶揄的說：“是新興的煙燻妝麼？跟你的面板一襯，真合適啊。”
他吸了吸鼻子說道：“請幫我感謝結城大人。那我中午下班就回去……”
檀一雄點了點頭，走向了大門處，準備讓人去跑個腿時，就聽到了敲門聲。聽到了結城說開門，檀一雄開啟門就見到西格瑪站在門口。
因為結城不喜歡廢話文學。雖然客套話他也會說，但他更欣賞那些能略過浪費時間的禮節直入主題之人。
所以西格瑪進門後，也不多話，直接將檔案雙手奉了上去，乖巧的站在結城面前，雙手交叉抵在腰處，攪動著手指的動作暴露了他心情的不平靜。
檀一雄強忍著不笑出聲，因為這幾天他聽過結城說過好幾次這類的話，只是物件不同罷了。
結城心裡思量著該派誰去。人選不能是異能者，至少不能是有名氣的強大異能者, 要處理這個組織在海外的勢力, 接收遺產, 又不能打草驚蛇，那就必須派一個兼具洞察力和認知清醒的人帶隊。
“中午麼？”近衛軍看了眼手錶說道，“下班時間是十二點，半天是十二個小時，那麼您只需要在晚上零點回來上班就可以。請享受您的假期吧，西格瑪部長。”
西格瑪的面板本來就很白，就顯得黑眼圈分外的顯眼。對於這個性格有點惡劣的人，西格瑪也算是熟悉了，他沒好氣的從他旁邊經過，懶得和他計較。
既然竊取了這個國家, 歷史遺留問題自然也被繼承，那些國家可不會將他和前面那個體系分割, 勢必會利用這件事挖下一塊肉來。
門被敲響，一名近衛軍進門後傳達結城的話：“西格瑪部長，主君說你這段時間辛苦了，特別給您批了半天假。”
結城想了想，心裡倒是有了個合適的人選，他將資料放在一邊，對旁邊的檀一雄說：“去請這五人過來。”
再怎麼樣也不能工作吧！會猝死的——
——需要成立一個特別的調查行動組。
——雖然社畜了點，但結城大人真的是個體恤下屬的好老大啊。
如此, 想要剿滅這個組織，就不能像在本土這樣粗暴行事。而且黑衣組織涉嫌用異能者做研究這種事, 不適合現在曝光, 否則面臨的不是其他國家的協助，而是發難。
被誇得暈暈乎乎的西格瑪，直到接了新的任務回到自己辦公室時，才突然想起來——等等，我要問的不是假期麼？
不，也不是假期啦，但是熬夜工作了幾天，人又不是鐵做的，總得給個一兩天休息一下吧？
西格瑪撓了撓微紅的臉頰，說：“也、也還好吧。不過您說的對，我還是挺擅長這類工作的。”胸脯挺得就差和打鳴的公雞媲美了。
西格瑪的情緒本是攀升到最高點，聽了這話之後，分分鐘的回流，他覺得有點鼻酸，他沒料到自己明明沒提，結城卻主動讓他休息。
說著，他禮貌的關上門。
西格瑪起身的動作停滯，瞳孔地震。
——等一下，半天假不是指中午之後全都是休息時間嗎？！不應該是明天才來報到的嗎？！為什麼零點之後還要工作啊！！！而且，午休的一個半小時是被吞掉了嗎？！
結城辦公室。
他把西格瑪交上來的檔案遞給川端康成：“倒是有點意思，竟然採取官方的外交手段申請入境函。”
川端康成看到上面的姓名和國籍，詫異的瞪大雙眼：“這是……德國的超越者托馬斯·曼？他不是七個背叛者之一麼？”
這份檔案裡，他卻是用德國人的身份申請的入境函。按照他們收集的情報，托馬斯·曼在異能戰爭之後，雖然沒有被德國通緝，但也被驅逐出境，先是去了美國，在半年前又轉而去了瑞士定居。
當初托馬斯·曼和國內的關係因為異能戰爭的緣故鬧得很僵，之前享有多少盛譽，後面就享有多少罵名。這些年也沒有傳出兩邊關係緩和的傳聞，可為什麼……
川端道：“或許是因為我們的情報工作做得還不夠？”
他是情報部門的負責人，對自己沒能完成本職工作，內心很是自責。結城道：“說穿了我們來這個世界也不到半個月，雖然繼承了之前的遺產，但情報這種東西，也不一定是完全準確的。說起來，綾辻他們的工作怎麼樣？”
“種田山頭火和辻村深月意外的很配合，他們主動辭去了職務，悠閒的享受起了退休生活？”川端的這句話並非是肯定句。
結城笑道：“繼續盯著，我等著夏目漱石自投羅網。”
他肯定這位親手策劃三刻構想的老人，肯定不會什麼都不做。種田山頭火和辻村深月都是支援這個政策的人，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們肯定不會坐以待斃。
如果他們會那麼乖巧的什麼都不做，結城才會覺得自己看錯了人。明知道這種變化是因為‘書’才產生的，如果安然不動的話……腦子才有問題。
他倒是期待著這些人會有什麼反應。
結城吩咐道：“處理黑衣組織遺產的帶隊人，就讓武裝偵探社的江戶川亂步去吧。讓淳一負責他的安全，至於武裝偵探社還要派誰去，隨意。”
川端點了點頭，道：“渡邊的異能用來保護江戶川偵探再穩妥不過。”
渡邊淳一，近衛軍的五隊隊長，三十歲，異能力名失樂園，是很罕見的精神系異能者。
川端沒有考慮過武裝偵探社會不會拒絕這次委託，答案是不會。
只要武偵社不傻，就不會放過這次機會。而且該社的社長還是夏目漱石的弟子之一。
夏目漱石在制定三刻構想計劃後就行蹤不明，有人說他死了，有些人說他出國了，也有人說他一直隱藏在暗處，默默的觀察著橫濱，會在關鍵時刻力挽狂瀾。
隱藏得很深，就連對方的異能是什麼，至今都無人知曉，即便是異能特務科的異能者名單裡也沒有關於對方異能的資料。
結城是準備把這個退休的老小子拉起來做壯丁的。還有種田山頭火跟辻村深月……以為自己不會用他們？想太多。
他現在可是極度缺乏人才！
米花町警校。
降谷零等人本來正在上課，突然被軍警喊了出去，隨同的還有校長。他們五人一臉茫然的跟在這些人後面，實際上正在用眼神和隱晦的手勢交換資訊。
萩原：會不會是那個付喪神的事情被發現了？
松田：哈？當時也就我們五個知道吧？可惡，那個臭白毛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伊達：都有付喪神了，說不準是有神官發現問題了呢？那怎麼辦？難道要跟他們說那把刀連同人一塊兒消失了，就留下了一個丟都丟不掉的刀穗？
景光：而且那個刀穗就跟認準了一樣，纏著松田不放？就算丟到垃圾桶裡，第二天也會突然出現在松田的臉上？
松田：……諸、伏、景、光！你是不是故意的！那刀穗不髒！雖然被扔進了溼垃圾箱裡，但沒有臭味！
降谷：真覺得不髒的話，為什麼還特地去買了洗面奶和香水？被教官看到之後，還以為你談戀愛了，嚇得瞳孔都收縮了呢。
伊達：嘛~松田戀愛什麼的，很難想象的吧。
萩原：不要這樣說嘛，小陣平其實是個好男人哦，很帥氣又可靠還聰明，但就是太兇了2333
景光：噗~
降谷：……話題別歪了，問題是總統府為什麼派軍警過來，還要見我們啊！難、難道我們要面見領袖閣下嗎？！
其他四人：？！
五人面面相覷，松田在瘋狂的打暗號。
松田：聽說總統是個嫉惡如仇的人呢！這陣子多少人的罪行被翻出來了！就連一些靠著關係減輕罪行的犯人也都勒令重審，還重新開放了死刑！所以警視總監也會下臺嗎？！我能申請親自去抓嗎？！
萩原：請不要突然興奮起來啊小陣平。
伊達：這種事光是想想就不可能吧，我們還只是警校學生
景光：可是那麼多人被清洗的話，崗位空出很多吧，警視廳那邊也在整改，說不準我們會提前入職。
降谷：……你們是認真的嗎？！就只有我一個人意識到事情嚴重性嗎？！
另外四人歪了歪頭，打了暗號。
四人：你是想我們給你爭取時間，好回去洗個香噴噴的熱水澡換一身香噴噴的衣服，再給頭髮做個造型，好精神滿面的去見總統閣下麼？
降谷零，憤憤然的別開頭，不想再搭理這四個糟心的同期好友。
——心裡知道就行了，幹嘛說出來！
一直觀察著幾人小動作的幾名軍警：挺有活力的嘛，這五個。
已經注意到小動作苦不堪言又不能開口訓斥的校長：……跟鬼冢教官說的一樣，都是這一期麻煩的刺頭人物。
——你們以為自己要去見誰啊！就不能穩重一點嗎？！這屆的領袖，他是真的會噶人的！
——得罪到的話不是普通的取消學籍永不錄用那麼簡單，是真的會噶人的啊！
可如果要讓他們五個有緊張感……
嗯，還真的很難有。首先他們問心無愧，自己又沒有做出什麼錯事，最近乖得都沒有像之前那樣什麼開著貨車飛斷橋啊，拆洗衣機炸彈啊、抓便利店犯人之類的……乖得一匹好不好。
其次最可能被召喚的理由，是那個突然出現又突然失蹤，還留了個牛皮糖一樣刀穗的付喪神。可是……妖怪啊這類的問題太打擊過往的科學觀了，至今還不能平常心的接受這個世界突然變得格外奇幻。
——他們可是常識過將刀穗埋在寺廟後山，企圖讓神明之力幫助他們擺脫的哦！還添了不少香油錢許願的！但神明不肯幫忙啊！
那刀穗現在還窩在松田的左邊褲兜裡呢！
如果說名為鶴丸國永的付喪神跑了，刀留下，他們還能把刀交給警視廳，畢竟是管制刀具。但是刀不見了就剩下一個刀穗，如果去報警說他們遇到了付喪神……會被關進精神病院的吧！
本來萩原還在打聽著有沒有出名靈驗的寺廟，將這個刀穗問題解決呢。
現在總統府來人了，如果能夠讓他們擺脫刀穗的話，自然是再好不過！
另一邊的武裝偵探社。
接聽電話的文員收到了來自總統府的通話，連忙通知了社內的正式異能者員工，此時這些人正坐在會議室裡開會。
社長福澤抱著雙手坐在主位上，表情一如既往的肅穆，而亂步則是啃著新鮮出爐的鯛魚燒，一如既往的不會跟任何人分享一整盒的鯛魚燒。
中島敦神色不安的掃過在場的前輩們，見他們許久不說話，道：“那、那個……我們是要拒絕麼？”
已經聽國木田獨步說過這次總統府的委託，先不提報酬……不，報酬也很重要，出乎預料的豐厚！以往接政府派過來的委託時，可沒有這麼大方！
接連抄了不少家底，不僅是烏丸和澀澤集團，就連落馬的政客家底全都充公的這屆政府，可是富有得很！
撇去正常人一聽都會動心的高價委託，委託的內容卻是——請亂步先生協助偵破一個跨國犯罪團伙！將主幹成員全部抓捕歸案！
國木田坐在椅子上，手裡的鋼筆已經幾乎要被他捏斷。雖然武偵社也不是沒有接受過出國的委託，但是……
這些委託的可是總統府啊！
也就相當於以前總理的直接委託了！作為民間組織，這類重要大人物的委託自然不會拒絕，但是……
泉鏡花冷靜的道：“如果拒絕的話，會很糟糕。”
谷崎潤一郎咬著袖口瑟瑟發抖：“說不準會將我們全部抓起來，武偵社也會被封。”他已經快被自己的想象力嚇壞了。
福澤社長掃過眾人凝重的表情，看向了亂步：“亂步，你是怎麼想的？”
亂步嘴裡還含著沒吞下的食物，喝了口汽水吞嚥之後，雙眼眯成縫的他用蠻不在乎的語氣說：“裡面沒有陷阱啦，就算是拒絕了也不會被追責，但他肯定不會放棄的。”
‘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與其後面不知道會用什麼方式讓我們同意，還不如一開始答應下來麼？”社長嘆了口氣。他對亂步的智慧很有信心，在知道沒有陷阱之後，還是鬆了口氣。
已經從夏目漱石那裡得知特務科的‘書’失竊，而這場變故也是由‘書’為重要工具而產生。
不怪他陰謀論，作為異能者，他們並沒有受到‘書’的影響，自然知道結城信一是一個多麼危險的人物。
竊國啊……
這種事情，別說是普通人，放在歷史以來也是第一例了。亂步不是異能者，但他靠著自己的洞察力擺脫了‘書’的影響，還給面前這些同事帶來一個細思恐極的訊息。
——結城是故意漏過異能者的。
——受到‘書’影響認知的只有普通人，而結城故意讓所有的異能者都不受到這份影響。
亂步對政治這塊沒有什麼涉及，他的知識儲量和自身興趣使然，對於這類事務是煩不勝煩的。當然……就算他有興趣，政治素養和智商沒什麼關係，不是越聰明就越容易參透。
也就是說，亂步也不知道結城信一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估計那些異能大國也在思考著這份用意。甚至因此而謹慎行事，擔心結城信一有什麼後招，要是不小心中計的話就更加難辦，才轉而用隱晦的方式進行調查。
托馬斯·桑的申請入境便是一次明面上的試探，而私底下還不知道有多少異能諜報員悄悄的潛入。
亂步拿起一塊熱騰騰的鯛魚燒咬掉了頭部：“我建議是接受比較好哦，反正也說了我們這邊可以派隨行人員。而且……最近橫濱也不會平靜吧。”
他戴上了黑框眼鏡，微微睜開眼眸，翠綠色的眼眸閃過一道銳利的銀光：“讓武偵社有光明正大的理由退出這個泥沼，想必也是結城那邊的意思吧。”
國木田等人的臉色頓時更加的凝重。
他們知道亂步指的‘泥沼’是什麼意思。
他國的異能諜報員想要潛入這個國家，最穩妥的方式就是從橫濱這個混亂的城市入境。這個城市……又將迎來風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