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結城信一的名號以最快的速度傳遍了整個世界的異能圈。
異能者也有自己的圈子, 裡面不乏出色的情報販子，可以說這是有史以來，和國這個小國家第一次如此大規模的進入這幫人的眼球。
各人的反應不一, 甚至有人奇怪著為什麼那些異能強國不先發制人的討伐結城信一。
有個清醒的異能者說道：“他們為什麼要討伐？先不說這個結果對異能者來說並不算是什麼壞事，那樣一個國際知名公然排擠異能者的封閉國家——他國異能者的存在雖然不是人盡皆知但也算是時有耳聞的被官方承認的存在, 而在那個國家裡, 基本上被視為都市傳說……”
有關異能者的事情皆被封鎖，普通社會與異能者之間存在著割裂, 而島國上層對於異能者的態度幼稚天真, 既要依賴他們使用他們又極盡所能的打壓他們。
如今卻被一個超越者竊取了所有的成果, 這個下場某方面也算是讓一些同理心強的異能者大快人心吧。
另一名異能者奇怪的問：“可他是怎麼辦到的？我記得和國……以前不是叫這個，但叫什麼我忘記了。所以雖然異能者也不算是全然不受這種混淆認知能力的影響吧……這可真是，可怕的能力。”
他們知道和國已經不是過去的和國, 清楚的知道被竊取前的和國是個什麼樣的存在，可是有關於一些關鍵性的東西，記憶卻像是被抹消替換一般的不自在。
並非是所有人都知道‘書’的存在, 因此這類人只是以為這種混淆能力和結城信一有關係。但只是這個認知，就足夠讓人驚悚了。
——這是涉及到他們自身根本利益的事情！
不是沒有腦子清醒的政客，只是這類人太少了，在大環境下，他們也會被裹挾著前進，能起到的作用不多。
而對於那些站在結城身後的派系官員而言，他們獲取的收益也是巨大的。職場的坑位就那麼多，他們這邊也想要擴張，恨不得多空出幾個來比較好。結城頂多就是在他們走極端之前，就像是騎馬一般的拉緊韁繩將路線拉回正路就行。
在這個世界裡, 不是沒有超越者掌權一個國家的例子。夏國就有無形的規則, 首腦必須是超越者或準超越者，是要能擔當得起守護一個國家能力的智勇雙全的強者, 雖然這個要求很苛刻，但人口基礎大, 異能者基數也大，他們還真的能辦到。
*
和國的上層尚且平靜，儘管有一批被清算，但不管在什麼地方，都有著不統一的聲音。這批人落馬，就會有他們的對手崛起，結城只需要開個頭，他們的對立派系衝得比誰都快。
最先發言的那個異能者瞥了同伴一眼，說道：“你知道這件事最棘手的地方是哪裡麼？”
——他辦到了絕大多數異能者辦不到的事情。
——誰會願意將嘴裡現成的肉分出來！還是分給異能者，讓他們吃大頭？又不是腦子壞了。
但此前能做到獨權的超越者——全世界只有一個葉卡捷琳娜, 隸屬俄聯國。但葉卡捷琳娜只是作為幕後的掌權者, 並沒有浮現在水面上為世人所知。
如此，只要靜待著坐收漁翁之利即可。
但如果本國有人要搞事，要搞事的還是作為戰略資源的異能者……他們只會先把矛頭先對準這批‘叛徒’！
作為沒有異能卻身處高位的那些普通政客，他們在這方面比誰都敏[gǎn]！因為他們知道，如果退一步的話，想要回到之前的地位就千難萬難。
但是用膝蓋想也知道，那些異能大國的特務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恐怕最近這段時間，和國也不會平靜到哪裡去。
在和國的政客眼中，結城的上位是順理成章。或許是因為得不到而偏執，在澀澤龍彥這個寄予大希望的異能者死亡之後，之前的努力全部付諸流水，他們對超越者的渴望已經到了病態的程度。
就演變成了這些紮根久的派系之間的爭鬥，而那些被下獄的政客們的對立派系，會自動的站在結城的前方為他衝鋒陷陣。
好傢伙，我本以為自己再笨，好歹也到了第八層。可這個樓人家是按照兩百層的高度建的啊！
難怪異能諜報局在乾脆利落的給他定了個竊國者的代號後，至今都沒有做出什麼其他動作，也是知道他們如果想利用國家的力量施壓討伐的話，反倒對自身不利吧！
說穿了就是不符合己方的利益！
成年人裡，國與國之間沒有什麼正義或者道義可言，說穿了還是利益和立場跟相對性的正義罷了。
這名同伴心情有點抑鬱，趴在床上用被子矇住頭：“算了算了，我就是一個傻白甜的武鬥派，腦力派的事情不摻和。”
和國再怎麼樣那也是其他國家的事情，在這個異能時代，有異能協議的制約，就算是心裡膈應也只能是發文批判一下，打打口水仗，又或者經濟制裁之類不用大動干戈的舉措。
見對方還是一副沒鬧明白的樣子，這名異能者煩躁的用手指戳著他的額頭：“也就是說，如果有異能者跑出來指責竊國者結城信一的存在不合理，以普通人為主的各個國家的上層，非但不會相信他們，反而會覺得他們有預謀！這件事太敏[gǎn]了，竊取一個國家是異能者，而站出來否定他合理性的也是異能者，就普通人那滿腦子的陰謀論，他們會覺得反對派是真心的麼？有一個超越者領袖，對全世界所有的異能者百利無一害吧？被威脅到的是普通人的地位吧？那跳出來反對這個超越者領袖的本國異能者是什麼成分？”
這就是竊國者的陽謀——將佔據人類基數最大的普通人群體繫結在了自己的船上，驅使他們去壓制異能者！
好在這名同伴也不算太傻，聽了這話嚇出了一身冷汗：“還、還有這一層的考量嗎？”
也就是說, 全世界裡唯一真正公開的超越者獨權者，就只有竊國者結城信一罷了。
見同伴一臉不解，這名異能者說道：“被矇蔽的是所有的普通人，而清醒的是所有異能者。”
陰謀論是什麼？就是套娃套娃再套娃，把腦袋整打結了最後統一戰線，把他們認為‘做出不合理之事’的人視為陰謀派。
因此，不管是‘書’的影響還是其他，他們對結城信一這個超越者作為領袖的合法性沒有一絲的質疑和取代的心思。
這也就演變成了……
結城坐在總統府的最高執政辦公室，聽著公安委員會長報告彙報著進展，除了收押的那批以內務省為主的政客之外，還有烏丸集團與澀澤財團的調查報告。
原本以為後者的問題更大一些，卻不想烏丸集團的水隱藏得更深。其現在的掌權者幕後另有他人，是早在四十年前就被外界認為已經死去的烏丸蓮耶，如今一百四十多歲的高齡，人老心卻不老。
建立了一個涉及多國的跨國犯罪組織，成員以穿黑衣為標誌，外界以黑衣組織稱呼。
原本進行非法人體實驗，刺殺各國政要，脈絡深入這個國家的經濟、文化、科學、醫學、政治等獲取多項非法暴利已經足夠讓人瞠目結舌，卻沒想到他們連異能者也伸手。
別看這個國家好像把橫濱預設為異能者的大本營，任由其野蠻生長，頂多設立一下三刻構想維持住平衡，實質上他們是將橫濱當成自己的戰略資源培養基地。
異能者的存在有多重要？不管是數量還是質量，都決定了在這個異能時代的實力，這些上層人不可能不知道。
但是……竟然勾結一個跨國犯罪組織，向他們輸出異能者任其研究，儘管這些異能者的能力在他人眼裡如同雞肋，弱小得可以，但這也是能力者。
而負責與他們接洽，買賣異能者的組織，則是異能特務科的另一個隱藏組織——第七機關。
這個第七機關囚禁著不少本國的異能者，諸如掩蓋鐳缽街真相的小慄蟲太郎等異能者，皆被他們關押起來，替官方做一些不能容於世的髒活。
這種行為本身就已經觸犯了國際的《異能者犯罪法案》。異能犯罪者一旦被抓捕，應該是像太宰治那樣被扭送到歐洲默爾索監獄，就算本國想提出來自己審問，也要先把這套程式做全。
但第七機關沒有，他們直接將這些異能者變成失蹤人口。然後，自以為是的給這些異能者分等級，將一些沒有背景孑然一身的邊緣弱小異能者，賣給黑衣組織，多年來形成了一條完整的交易鏈。
結城敲打著桌面，“就這麼一個淺淺的池子，還有如此多的老王八，也算是難得。”
委員會長臉上閃過一絲赧然，他白髮蒼蒼，面對著年紀足夠當自己曾孫的結城信一，恭敬非常的低頭鞠躬認錯：“十分抱歉，是我們一時失察……”
“是一時，還是一直是睜眼瞎，我沒興趣探討。”結城語氣平緩，然而說出的話卻讓這位老者冷汗津津。“做好你們該做的事情，還請不要讓我失望。”
“是！”
雖然沒有嚴厲的指責，用詞也堪稱文雅，但從委員會長的神色看來，是比被痛罵一頓更加讓他惶恐。
委員會長戰戰兢兢的離開辦公室，走在走廊上，竟覺得一眼望到頭的走廊是那麼的長，或許是因為他太害怕了，走路虛浮無力，才會給他這種錯誤的感官印象吧。
他抬眼看到一個長頭髮穿著白色西裝的精英男子迎面走來，連忙道：“西格瑪部長日安。”
現任的和國外交部長西格瑪手裡抱著幾份檔案，眼底還有一片青灰色，但他的精神非常好，認出這個老者的身份後點了點頭：“辛苦您了，您臉色不太好，是最近太累了麼？”
委員會長搖頭：“多謝您的關心，可能是有點熱到了吧？”
“熱？”西格瑪皺眉，看向了迎面走過來的一名幹事。“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把暖氣開得這麼大？你去告訴後勤部，如果連這點本職工作都做不好的話，還有什麼值得讓人指望的！”
這名幹事打了個激靈，急忙鞠躬道歉道：“是是是！小的這就去！”
西格瑪發作完後，朝著委員會長道：“不好意思，我會讓後勤部那邊注意一下，測試出最適合的溫度。您可是這個國家的中堅人物，社會的治安還有賴您盡心盡力，像這種事情本不應該成為困擾的才是。”
委員會長受寵若驚的說：“哪裡哪裡，也是我年紀大了，不關他們的事……”
“還請不要給他們找藉口。”西格瑪溫和的看著他，“這是他們的本職工作，讓公務人員因為暖氣這種問題而身體不適，就是失職。他們應該考慮到開多少度才能照顧到所有人，況且您年紀也不大，還有兩年才到退休年齡不是麼？外面很多比您年紀大十來歲的還在努力工作呢。”
委員會長自然不希望被人說是老了，聽了這話心裡不由得暖洋洋的。“但是，其他人沒有提出意見，只因為我一個人……”
“不能這麼說。”西格瑪搖頭道，“不能因為照顧大多數就忽略少數群體，這跟我們結城大人率領的政府不符。就算是隻有一個人的聲音，也是需要被聆聽的，有問題就要解決，就算是再微小的問題，別人可以忽略，我們身為公職人員不能。畢竟，我們就是為了國民的幸福和國家的安定繁榮發展而存在的啊。”
委員會長大受震撼。他這麼大的歲數，也算是見過形形色色的人，但還是第一次聽到一名外交部長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而且他的表情很真誠，行動力和執行力也很高效。與他所認識的過去的政府作風截然不同。
他感慨道：“您說的沒錯。”確實不一樣了。
換了一個領袖，竟帶來如此大的改變麼？
原先對西格瑪的敬畏是因為如此年輕又沒有相應資歷的外交部長，之所以能坐到這個位置是因為他是領袖閣下的親信。新任政府，安插自己人是再常見不過的操作，誰也不會因此以此攻訐。
但……
——是我狹隘了。
委員會長被哄得眉開眼笑，離開的時候心裡如此想著。是在唾棄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就憑這短短時間裡結城政府的所作所為，不就證明了這屆領袖的不同之處麼？若是還用以前的老眼光看待，才真是老糊塗了。
西格瑪站在窗臺看著委員會長驅車離開，扭頭看向身後的人，撓著臉頰略微忐忑的說：“我剛才是不是……有點演過頭了呀？”
這個人儼然就是方才西格瑪呵斥的那名幹事，同時也是西格瑪的秘書薩倫。秘書先生笑著說：“不，西格瑪部長的演技無懈可擊，但這一套如果是年輕一輩的人看來，也許會有點浮誇。對待這種思想階級固化的老人，卻是恰到好處。”
西格瑪低聲說：“嗚哇，你好嚴格。總之結果是好的就行，你就放開一下標準吧。”
得到的是秘書的低笑聲。
西格瑪無奈的嘆了口氣，偏頭看向了門口由四名近衛軍把守的總統府。
西格瑪嚥了下口水，抱緊了懷裡的檔案。心情不安的敲響了門。
——啊啊啊你說要給我一份自力更生的工作，沒說過讓我直接上崗外交部長啊！
——而且上崗就算了，給出來的標準卻是嚴苛得不肯降低分毫，這陣子不僅要熟悉和處理政務，還要學習，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了！
——還真的是讓我將這個國家當成家一樣去維護啊！
——外交部長，維護的可是一國的顏面啊！
可就算心裡有再多的吐槽，還是得硬著頭皮走下去。
——我是絕對不會認輸的！
(本章完)